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假装高深莫测的正确方法 作者:mijia 文案: 白缎是只灵兽,却莫名其妙来到了毫无灵气现代世界。 现代社会建国后不许成精、兽权低下,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持自由身,他必须四处搜罗灵气,维持人型。 所幸,玉石、古董中还蕴藏有少量灵气——然并卵,这些东西太贵。 为了买得起古董玉石,白缎不得不从一个身无分文的黑户,忽悠全世界,然后走上人生巅峰。 问:明明实力懵逼,却如何正确地伪装成高深莫测? 答:你需要有一位能捧能吹、长袖善舞,懂得应付各种突发情况和大场面的搭档。 ——如果遇到了这样能够HOLD住全场的搭档,别犹豫,嫁了吧!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古穿今 爽文 主角:白缎,楚尧 ┃ 配角:很多 ┃ 其它:风水,赌石,鉴宝,娱乐圈,网文,大杂烩 作品简评: 白缎是一只来自于修真界,天真单纯、涉世未深的灵兽,最头疼的问题就是如何让自己在这个灵气匮乏的新世界过上每天吃“饱”灵气的美好生活。在“饲主”楚尧的带领下,他走上了假装冷漠高深,实则坑蒙拐骗的道路,最终成为了一名万众敬仰、手段莫测、年轻有为的风水大师,顺便将自己洗涮干净,送进了“饲主”的碗里…… 本文语言诙谐,欲扬先抑,主要描写两位主角由相互提防警惕到互许终身的感情脉络。白缎娇憨稚嫩,听话乖巧,而楚尧则手段老辣,来历神秘,两者之间的互动甜蜜温馨而又满是意外,一波三折。 ======================= 第一章 懵逼的穿越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这三道亘古的谜题充斥了白缎的大脑,他站在漆黑一片的小巷口,望着外面宽广明亮的街道,表情沉着冷静,脑中兵荒马乱。 小巷外面的世界是白缎从未见过的新奇古怪:带着轮子的金属壳一个接一个从他面前呼啸而过——速度不算快,但噪音却让他下意识蹙眉,还会排放出令人厌恶的气体;青春窈窕的少男少女们举止轻佻地搂搂抱抱,白花花的手臂和大腿晃得白缎一阵眼晕——哪怕是专修魅术的合欢宗男修女修,也不曾穿着如此有伤风化。 白缎在小巷口踟蹰片刻,最终还是没敢走出去,反而默默地退回巷内,仔仔细细摸索着破败陈旧、甚至还带着几分肮脏的巷壁。 最终,他停在了堵住小巷另一个出口的墙壁前,仰头望天,无语凝噎。 一切的一切,要从三月前说起。 白缎是一只噬灵貂。 噬灵貂属于上品灵宠,它们体态娇小、优雅漂亮、动作灵活,但攻击力却不强,比起其余上品灵宠来说到像是一种观赏性宠物,更加适合被人娇宠着捧在手心呵护,而非与主人一同出生入死。 不过,噬灵貂被评为上品灵宠也是有其原因的,不仅仅是因为它们数目稀少,更加由于它们对于“气”的敏感。 万物都有其“气”。活物有“生”气,亡者则有“死”气;天材地宝散发着浓郁的“灵”气,阴煞魔物则“煞”气逼人;属性为阳者有“阳”气,属性为阴着则是“阴”气……噬灵貂以各类“气”为食,自然对其格外敏感,无论一个人、一件物的外表如何改变,自身的“气”却是无法更改的,故而一切伪装在噬灵貂面前都形同虚设。 修者们利用噬灵貂的这一特质,可以清楚地明辨敌我、破除魔障,甚至深入秘境、寻得异宝传承,纵使噬灵貂战力不强,却仍旧是一众修者的心头挚爱,可望而不可即。 白缎这只噬灵貂今年只有五岁,不过却已然到了化形期——这得益于他有一位好主人,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能,鹄霄真君。 鹄霄真君财大气粗,对于白缎这只唯一的灵兽更是毫不吝啬,各种灵丹灵液灌着,让白缎的修为水涨船高,而白缎自然也是投桃报李,对自己的主人忠心耿耿、千依百顺,愿意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去帮助对方。 三月前,鹄霄真君与白缎误入了一座古仙洞府。洞府内阵法密布、危机重重,甚至还有一只被古仙豢养的万年大妖。哪怕鹄霄真君实力出众,也无法应付洞府内危险的环境与强大的敌人,他拼着身受重伤才寻了一处暂且安全的容身之所、调养生息。 只可惜好景不长,鹄霄真君疗伤之时,那大妖又循着气息寻来。彼时,鹄霄真君正在紧要关头,不能被打搅,一直守在他身边的白缎心急之下竟主动挑衅了那大妖,希望将其从鹄霄真君身边引开。 那大妖一直被关在洞府之中,大约是无聊得紧了,又自恃修为高深,并不将白缎与重伤的鹄霄真君放在眼中,故而竟然当真放过了鹄霄真君,追在白缎身后。 明明可以一巴掌将白缎拍死,但那大妖好不容易找到个乐子,哪里肯善罢甘休?它像是猫抓耗子一样跟在白缎身后,时不时戏弄追咬一番,以看白缎惊慌失措为乐,却迟迟不愿给他个干脆的了结。 白缎被大妖追着,也不知自己到底跑去了哪里,他慌不择路、闷头往前冲,直到大妖不见了踪影,才后知后觉、胆战心惊地停了下来。 四周黑漆漆一片,半点可以遵循的气息也没有,而他与鹄霄真君之间的契约联系也越来越微弱,似乎被什么隔开了那般,时断时续、飘飘渺渺,令白缎无法准确得判断出鹄霄真君所在的方向。 就这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白缎也不知自己到底花费了多少工夫,终于才看到前面隐隐绰绰的光线。 他大喜过望,连忙朝着光线出奔去——然后,便出现在了小巷口,看着一个全新的、古怪的世界一脸懵逼。 白缎曾经听主人说过关于“三千大世界、三万小世界”的事情,而他所出生并成长的修真界,只是芸芸众界之一。 茫然地摸了摸面前冰冷坚硬的墙壁,白缎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许再也找不到回去的道路——他似乎,莫名其妙地通过古仙洞府,来到了另一方世界。 神识内与鹄霄真君的契约联系已然被彻底切断,使得白缎再也无法感应到主人的位置和状况,他有些留恋地抿了抿嘴唇,终于举步从墙壁前离开——虽然有些舍不得主人,但作为一只尊贵而独立的上品灵兽,他仍旧还是要振作起来,继续活下去的。 活下去、探寻这个世界,只有这样,他才机会回到主人身边。 重新走回小巷口,白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为自己打气壮胆。 虽然外表已然是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但白缎终究还是那个被鹄霄真君疼宠了多年的五岁幼儿,他经历的事情并不算多,性格更加称不上成熟稳重,此时突逢大变,着实是满满的无措彷徨、茫茫无依。 在巷口踟蹰许久,白缎终于小心翼翼地踏出了第一步,让自己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噬灵貂被誉为修真界最美丽的灵兽之一,不仅兽型小巧美观,化为人型后也是格外得秀美绮丽。 白缎的兽型雪白一片,没有一丝杂色,皮毛油滑柔顺,仿佛是一张白色的绸缎那般,故而被鹄霄真君取名为“白缎”。而人型的白缎也继承了兽型的优点,有着一头长及腰际的雪白长发、光泽顺滑,体态修长、腰肢纤细,肌肤更是细腻白皙、毫无瑕疵。 白缎的五官极为精致秀气,倘若气势弱下来,便令人格外想要欺负。因为被这幅长相坑得有点惨,于是白缎便逐渐学会了模仿自家主人的一举一动。鹄霄真君是修真界有名的冷美人,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冷若冰霜,令人不敢亵渎分毫,而白缎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也将鹄霄真君的举止学了个七七八八,小脸一板、气势一凝,端得是赛雪欺霜,逼退了不少以逗弄他为乐的“登徒子”。 为此,鹄霄真君少不得被人抱怨一通,说他将一个好好的天真稚嫩、柔情似水的小美人儿,教导成了一座古板严肃、冷漠无趣的移动小冰山。 鹄霄真君:“……” ——怪我咯?! 初来乍到,白缎浑身紧绷、紧张万分,不由自主地便拿出了从鹄霄真君那里学来的气势,如临大敌地接触着这个新的世界。而这般气势一放,再加上他那显眼至极的外表和装扮,顿时吸引了过往行人的注意。 男人们看到白缎,纷纷露出隐忍的羡慕与妒忌,身边带着女友妻子的更是拖着对方的手臂,匆匆忙忙加快了脚步,而女子们则下意识放缓步伐、甚至停了下来,双目放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白缎。 白缎被这些目光盯得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甚至差点露出尾巴和耳朵——他只觉得这些女子们绿油油的视线格外吓人,就像是隔壁绿芜真君养得那只遮天雕看他的目光那般,似乎想要将他一口吞进肚子里去…… 隐隐约约的,白缎还凭借自己敏锐的听觉,听到女子们的小声议论,什么“靠死儿”、“靠死普雷”,虽然听不懂,但白缎却明确的知道,她们正是在谈论自己。 被这些露骨的目光盯着,白缎又有些怂,他站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但面上的神情却越发冷漠、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 女子们似乎被他的表情震慑,即使蠢蠢欲动,却没有人敢于靠近——这让白缎着实松了口气,开始打量小巷外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建筑非常奇怪,高、但是却并不美观,就像是一个又一个被垒起来的方盒子那般,枯燥单调,毫无美感。临街的较矮的房子上挂着千奇百怪的装饰和招牌,勉强为这条灰扑扑街道增添了几分亮色——虽然这份亮色让街道显得更加杂乱无章。 通过房子透明的窗户,白缎可以看到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古怪的衣服、古怪的食物、古怪的盒子,古怪的……法器? 而最让白缎震惊的是,这个世界却并不像修真界那般充斥灵气,哪怕白缎如何拓展神识、努力探寻,都没有寻到一丝灵气的踪影。 身为一只靠吸食灵气生存、修炼甚至维持人形的灵兽,这就有点尴尬了…… 哪怕不是灵气,哪怕是煞气、阴气、或者魔气也好啊?虽然废点力,但吸入体内转化一番,也能够成为供给白缎生存的养料,只是,这个世界除了满大街行人身上的生气与阳气外,什么都没有,而白缎又不是会抢夺他人生气与阳气、毁人寿元的坏妖怪,必然不会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一时间,一直被鹄霄真君宠着,从来没有觉得生存这件事如何艰难的白缎,突然觉得压力很大。 沉浸在生存压力的冲击中,白缎愣愣地站在小巷口,良久都没有动作。 也许是他的迟疑与沉默让女子们更加好奇,在围观许久之后,几名女子终于有了反应,相互拉扯着,试探着朝白缎靠了过来。 虽然脑中一片混乱,但白缎的神识却并未收回,女子们一动,便立即被他感应到了。他微微转头,看向几名女子的方向,引得女子们小声惊呼,露出又兴奋又开心又期待的表情。 白缎:“……” 意识到自己再发呆下去,很快就要被这些穿着有伤风化的女子们围住,白缎整个人都炸了毛,下意识想要退回唯一令他觉得有些安全的小巷,只是还没有动作,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白缎瞳眸猛地一缩——他从来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够躲过他的神识,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 下意识转过头,白缎漆黑的眼眸中映出了一位微笑的男子。 男子从外表看不到三十,五官英俊硬挺,甚至带着几分慑人的锐利,但当他微笑的时候,这张凌厉的面孔却骤然柔软下来,使人看着便觉得亲切舒适,提不起半分防备。 哪怕是白缎,在面对男子的笑容时也不由得有些恍恍惚惚,放下了刚刚升起的警惕与敌意。 “嗨,兄弟,有空一起喝一杯咖啡吗?”男子颇为自来熟地搭住白缎的肩膀,语气愉悦地邀请。 白缎:“……” ——咖啡是什么? ——不,现在好奇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放错重点? 第二章 楚尧与“尧舜禹” 最终,白缎也不知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当真跟着男子来到了一家街边的“咖啡店”,面对面在靠近窗户的位置上坐下。 ……也许,是由于这个男子的笑容太过亲切了,也许是由于他的态度太过熟稔温和,也许……是由于他周身的气息让白缎格外舒适,遵循着本能得想要接近。 白缎有些不自在得坐在座位上,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冷静沉稳,同时在脑中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大胆行为寻找着解释。 男子丝毫不知道白缎的矛盾挣扎,他拿起桌上的饮品单,推到白缎面前,笑容和煦:“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随便点,这一顿我来请,不用客气!” 白缎垂下视线,扫了一眼面前不知所云的硬纸片,随后似是毫不在意地撇开目光:“随意。” 对于白缎的冷漠,男子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好吧,那我随便点了……你喜欢甜一点的咖啡吗?” 白缎迟疑一下,稍稍点了点头。 男子满意一笑,为白缎点了杯摩卡和一小碗冰淇淋,而自己则要了杯黑咖啡。 很快,两杯咖啡与冰淇淋便被端上了桌。从未见过咖啡这种饮品,白缎不着痕迹地耸了耸鼻尖,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香甜味,眼眸微亮,心中对于“咖啡”的期待也不由得升了起来。 学着男子的动作,白缎小心翼翼地端起咖啡杯,小小抿了一口,顿时,浅粉色的唇瓣上便沾上了一层泡沫,让白缎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入口的咖啡又香又醇,还带着白缎从未品尝过的奇怪的甜味,勾引得白缎一口接一口,一直喝了小半杯,这才有些尴尬得在对面男子含笑的凝视中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默默将咖啡杯放回桌上,白缎稍稍挺直了身体,刚想要开口,却又被男子打断。 男子将桌面上的冰淇淋向着白缎推了推:“别只顾着喝咖啡,吃一点冰淇淋吧,不然一会儿化掉就不好了。” 顿时,白缎的目光又被装饰得小巧漂亮的冰淇淋吸引,不由自主地拿起透明的小勺,挖了一块。 冰凉丝滑又甜美的感觉一直从白缎的舌尖滑到了胃部,瞬时间带走了在大太阳地下站了许久的燥热,似乎也抚平了白缎初临异界的不安与焦躁,连带着对这个毫无灵气的异界的观感也好了一点。 ——虽然,白缎仍旧不喜欢这里。 即使被冰淇淋与咖啡的美味折服,但白缎却并不是有了吃食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类型。他稍稍满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便矜持得放下了小勺子,看向对面的男子:“你请我……喝咖啡,有什么事情?” 有些艰涩得,白缎模仿着周围人谈话的口吻与习惯,别别扭扭地问道。正所谓入乡随俗,他的穿着与长相已经足够奇怪了,不应再表露出更多的异样。 ——虽然年龄小,但已然有化形修为的白缎思维敏捷、头脑聪慧,学习能力极强,临时模仿一下周围人的语言模式并不算困难。 男子轻笑起来,弯起了眼眸:“兄弟,你这一身衣服做工细腻、质地精良,显然很昂贵吧?打扮成这幅模样,你是在‘靠死’哪一个角色?” 白缎精准地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了“靠死”这个令他迷茫了许久的词汇,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微微皱眉,将“干卿何事”在脑中过了一遍,吐出一个差不多意思的回答:“和你有、什么关系?” “抱歉抱歉,我没有探听隐私的意思,只是好奇随口问一句罢了。”男子见白缎似乎有些不悦,连忙笑着解释,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子制成的夹子,又从夹子中抽出一张纸片,递到白缎面前,“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做楚尧。” 随着男子的介绍,白缎看向面前的纸片。纸片质地坚硬,虽然做工简洁,却颇有些贵重的感觉,上面干干净净,只印了两个飘逸的大字,右下方则是一串扭曲古怪的符号。 这两个字与白缎所识之字有着些许的不同,却又联系紧密,再加上男子的话语,立刻让白缎判断出纸片上的【楚尧】二字便是【楚堯】的变体。 默默将“识字”提上了日程表,白缎把纸片放下,再次看向唤名为楚尧的男子。 楚尧见白缎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似乎有些无奈:“我想你也许应该听说过我——好吧,更大的可能是没听说过,但这并不重要。”楚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进一步介绍一下,我是一名网络作家,俗称‘写手’,我的一篇文章将要被改编成电视剧,而我则是编剧。我这里有一个角色,一直都没有选到满意的演员,但今天看见你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这个角色是为你量身定做的,非你莫属!” 楚尧目光灼灼、语气铿锵,极富有诱惑力与煽动力——然并软,白缎根本就没怎么听懂。 不过,虽然没有听懂,但白缎却意识到,楚尧“请自己喝咖啡”,就是为了让自己去做一件事。但很可惜,对这个世界一窍不通的白缎根本就不敢擅自尝试些什么,谁知道对方这么热情主动,会不会是骗子之流想要坑他什么都不懂呢? 所以,无论楚尧如何利诱蛊惑,白缎都是一脸冷漠的拒绝、拒绝,再拒绝:“抱歉,我不感兴趣。” 楚尧尝试着打动白缎,最终却不得不放弃,他叹了口气,也不再强求:“好吧,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是有些唐突了。但是我保证,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以你的气质与外表,出演这样一个角色,一定会一炮而红!请你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如果改变了主意,就拨打我名片上的号码。”说话间,楚尧站起身来,朝着白缎伸出手,“无论如何,见到你很愉快。” 白缎看着楚尧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那双手修长有力,带着一层薄薄的细茧,有点像是鹄霄真君的手,漂亮、完美,又隐含着巨大的杀伤力。 迟疑片刻,白缎也随之站起身,学着楚尧的模样,与对方双手交握。 白缎体质偏冷,手指细腻如玉,而楚尧的体温却颇高,瞬时间将灼热的温度染上了白缎的指尖,熨得他有些舒服又有些不自在。 很快,白缎便将手抽了回去,而楚尧则微笑着摆了摆手,道了声别,然后在付款后潇洒离去。 白缎默默坐回桌边,将自己的小半杯咖啡喝完,随后将有些好奇的目光投向对面楚尧剩下的半杯黑咖啡。 悄悄咬了咬唇,白缎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按耐不住自己暗搓搓的好奇心。 ——叫做“摩卡”的咖啡很好喝,那么楚尧为自己点的黑咖啡应该也不差吧? 迅速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咖啡店内的其他人都在自顾自喝着咖啡聊着天,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白缎动作迅捷地将对面的咖啡杯拉到自己面前,随后低下头,小小地抿了一口。 顿时,一股苦涩涌上喉头,白缎猛地捂住嘴,努力忍住将咖啡吐出来的不雅冲动,默默将它咽了下去。 噬灵貂是一种极为娇气敏感的灵兽,嗜甜,却特别吃不得苦味。一口浓郁的黑咖啡入口,白缎顿时觉得自己整只貂都不太好,憋得面颊通红,连眼眸都有些湿润。 ——那楚尧到底对自己又多大仇,竟然会点这种味道媲美毒药的东西来喝?! 白缎的眸中难掩震惊,他将装有黑咖啡的杯子放下,又嫌弃地推远了些,但口中的苦味却依旧萦绕不去,搅得他痛苦不已。 被自己的好奇心狠虐了一把的白缎努力思考该怎样去除舌根处残留的苦涩,所幸他的运气似乎并不算太“糟”,很快,被客人们称为“服务员”的女孩便端着一个小碟款款走来,言笑晏晏:“这位客人,这是2号桌的小姐送你的牛奶慕斯。” 白缎有些茫然地顺着服务员的指示看去,正对上三位坐在一起的女孩望过来的目光。与白缎视线相接,三个女孩嘻嘻哈哈笑成一片,还眨着眼睛,抬手朝白缎挥了挥。 白缎没有从女孩们的气息中感受到任何威胁,他抿了抿嘴唇,微微颔首致谢,随后用叉子切下一小块甜品,送入自己口中——唔,终于从苦涩的地狱里爬上来了QAQ白缎心情愉快地解决着自己的甜品,而三个女孩也凑在一起,愉快地交流了起来。 “刚刚偷偷喝咖啡那一幕简直超可爱!明明外表冷冰冰的,却会做这样幼稚的事情,这就叫反差萌吗?!” “录下来了吗录下来了吗?我想放到网上去,这么可爱的男孩纸,一定要同萌才行啊!” “还是先不要了吧?我们擅自录像本来就不好,再发到网上去就更恶劣了。” “也是呢,那就再等一等吧。刚刚不是有人邀请他去做演员吗?等到他进入娱乐圈,我们再发,也算是帮他宣传宣传啊!” “这样应该可以吧?不过说起来,他对面坐的那位也很帅啊!两人在一起简直配一脸!” “没错没错!只可惜他们似乎刚刚认识,没什么发展。不过……偷喝对方咖啡、间接接吻什么的……嘿嘿嘿。” “我瞬时间脑补出了一个‘你不认识我,邀请我去拍电视,而我却暗恋你,偷偷痴汉’的故事……”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那个男人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也觉得眼熟……是不是哪个明星?或者导演编剧之类的?” “——啊!!!!” 一声惊叫,引得咖啡店众人纷纷看起,兀自聊得火热的女孩们尴尬掩嘴,歉意地向周围笑了一笑,然后后又凑回到一起,刻意压低了声音。 “怪不得觉得面熟啊!那不是‘尧舜禹’大大嘛!” “尧舜禹大大?!” “没错,是他!百分之八十相像!而且尧舜禹大大的《仙逆》不是正在拍摄筹备期吗?!” “嗯嗯嗯!尧舜禹大大不喜欢爆照,只有几张终点网年会时的模糊照片,但也从一众宅男作者中脱颖而出,足够我等颜控舔屏一万年!” “也就是说,那个白头发的男孩纸要出演《仙逆》?肯定是琼华上仙没跑了!连尧舜禹大大都说是量身定做呢!” “虽然是新人,不知道演技怎么样,但是好期待啊!本色出演完全OK!就算只是个花瓶,单单给我们舔颜也足够了!” “恨不得立刻就看到《仙逆》!然而一想到还没开机,顿时就觉得人生无望……” 一直默默偷听的白缎:“……” ——信息量有点大,容我稍微缓缓。 ——不过听起来,那个自称是“楚尧”的家伙并不是骗子?倘若走投无路,姑且还是能相信一下? 第三章 另一番面貌 虽然喝了一杯咖啡,又吃了冰淇淋和牛奶慕斯,但白缎却并没有什么饱腹之感,毕竟这些食物不含灵气,对于灵兽而言毫无用处。 先前,为了逃脱万年大妖的追杀,白缎几乎耗干了灵气,如今已然是强弩之末,而新世界又情况未明,为了给自己保留几张救命的底牌,白缎最终决定不再浪费灵力维持人型,转而以兽型的姿态活动。 噬灵貂战力不强,为了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活下去,自然有一套自己的保命法则。重新回到暗巷中、化为原型的白缎抖了抖身上的皮毛,瞬时间便在周身覆上了一层障眼法。这层障眼法对于高阶修者没什么作用,但勉强能糊弄低阶修者,更毋庸说新世界这些毫无修为的凡人了。 保护好自己,白缎小心翼翼地出了小巷,随后绕着两名手挽着手路过的女孩子跑了一圈。女孩们仍旧兴致高昂地聊着天,对于白缎的存在视若无睹,哪怕白缎离她们极近,差点都被踩了尾巴,也毫无察觉。 观察到两位女孩的反应,白缎终于放宽了心,开始思考该从哪里着手探究这个世界。 想着想着,白缎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楚尧的面庞。 作为在新世界中接触的第一个人,白缎对于楚尧有着一种有别于旁人的亲近,又或者是对方周身的气息在吸引着白缎,令他难以忘怀。 从咖啡店的女子们那崇拜仰慕的言谈中得知,楚尧应该是这个世界中一位比较有名的人物,虽然“名人”不等于“好人”,但不愁吃、不愁喝,有身份、又有地位的人总有种自傲的情绪,让他们珍惜自己的羽毛,不屑于追逐蝇头小利、伤害幼小无辜。 白缎甩了甩雪白的大尾巴,最终还是从方方面面说服了自己,打算从楚尧着手,来接触这个世界。 至于如何寻找楚尧,白缎倒是并不担心。先前在握手的时候,他相当有先见之明得在楚尧身上留下了一小股气,足够白缎借此来寻找到对方的位置。 打定主意的白缎雷厉风行,当下便循着气息而去,同时也散发出神识,好奇得审视着这个世界。 很快,白缎便学会了不少新的词汇:路上跑的有轮子的盒子叫“汽车”,街边耸立的屋子叫“楼房”,行人们手里拿的金属小盒子叫“手机”……或者是“苹果”? 各种稀奇古怪的词汇弄得白缎的小脑子一团糟,虽然学到了不少东西,但他仍旧需要很多时间才能将其融会贯通。 ——哦,顺带一提,“马路”上的“大堵车”实在颇为壮观,哪怕白缎再不喜欢“汽车”散发出的噪音和气体,也不由得蹲在车顶前前后后眺望许久,这才满怀震撼、恋恋不舍地离开。 一路跑跑停停,直到黄昏时刻,白缎才循着气息,来到了一片被称为“碧水湾”的“住宅小区”。 比起外面车水马龙、单调冷硬,碧水湾小区着实让白缎眼前一亮。 这里放眼望去全都是碧绿的植物,树木高大、花卉摇曳,灌木被裁剪成各种奇怪的模样,使得空气都似乎比外界清新了不少。一座又一座两三层楼高的房舍耸立在树木掩映之中,单从外表看就比外面的“楼房”美观不少,虽然称不上雕梁画柱,却也另有一番简约的风味。一湾人工开凿的溪水自房舍间蜿蜒而过,水波粼粼、清澈见底,还有火红色的观赏鱼成群遨游,好不闲适。 行走在小区之中,耳边是蝉鸣鸟语和隐隐绰绰传来的悠扬婉转的音乐,白缎还看到一汪会随着音乐的节奏向上喷水的池塘,引得他驻足良久。 最终,白缎在一幢白色的房舍前停下,迟疑着踩了踩面前的草地。 ——楚尧停留的位置就在此处了,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先前一时冲动便跟着楚尧跑来这里,如今目的达到,白缎反而又开始胆怯、不知所措。他绕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几圈,有些烦躁、又有些不安。 鹄霄真君生性清冷,喜欢独来独往,身边只养了白缎一只貂儿。白缎从小跟着鹄霄真君长大,也没有见过太多生人,再加上噬灵貂生性敏感,直到现在还有些羞涩怕生——简称“社交恐惧症”。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人交流,不知该如何接近陌生人,每每遇到别人靠近都会习惯性地摆出生人莫近的冷面孔——反正他是鹄霄真君的灵宠,根本不需要主动与旁人接触。 但是如今,从来没有点亮过“社交”这一技能的白缎终于开始头疼了。 正在白缎踌躇不前的时候,面前房舍的门被人突然打开,一位看上去七十多岁、笑容和煦慈爱的老太太提着一个小袋子走了出来,然后将袋子丢进了房舍前面的绿桶中。 眼见老太太转身离开,白缎心中一急,干脆撤掉了周身的障眼法,发出一声怯生生的叫唤。 老太太被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寻声望去,只见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得探出灌木丛,黝黑的眼睛正水汪汪地望着她,似乎还带着几分期盼。 老太太本就善良柔软,此时更是被这小眼神看得整颗心都化了。她缓缓挪到灌木前、蹲下身,温柔地望着藏身在灌木丛中的小动物:“这是怎么了?饿了吗?” 老太太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恶意与贪念,让白缎慌张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下来。他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钻出灌木丛,将自己全部暴露在老太太的目光之下,顿时便从对方眼中看到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喜爱。 见白缎靠近,老太太的表情愈发柔和:“真是可怜见儿的,你这是走丢了吗?要不要跟奶奶回去,奶奶给你做点好吃的?” 老太太朝白缎伸出手,白缎瑟缩着躲了躲,却并没有钻回灌木丛,而是任凭老太太逐渐靠近,最后摸上了他软软暖暖的小身子。 白缎的一身皮毛绝对上乘,极佳的手感连鹄霄真君这等不为外物所动的仙人都喜爱不已,时常放在怀里抚摸,而老太太更是瞬时间便被折服,舍得不松手。 给白缎顺了顺毛,缓解了小动物的紧张,老太太同双手托住白缎的身子,将他抱了起来,小心谨慎得就像是在抱着一团昂贵的易碎品那般。 老太太的动作非常温柔,并没有让白缎感到任何不适,他在老太太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抬头嗅了嗅老太太身上温暖的味道,喉咙里发出一阵撒娇般的呼噜声。 ——虽然与鹄霄真君冰冷冷的怀抱不同,但白缎都从中感受到了相似的珍视。 老太太察觉到白缎的亲近,笑得脸上的褶子越发深了,她口中轻轻哄诱,腿脚却极为利索,三两步便跨进了家门,然后用脚后跟将房门踢上。 不正常的关门姿势引发了一声不正常的巨响,屋内顿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与此同时则是白缎颇为耳熟的嗓音:“李妈?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大事,小少爷!”老太太扬声答道,语气格外亢奋雀跃,“就是在外面捡了只小可爱!” “什么小可爱?”楚尧拉开房门,视线很快便凝在了白缎身上,微微眯起眼睛,带着些许审视,“雪貂?” “应该是雪貂。”老太太肯定道,“毛色这么白,肯定是相当珍贵的稀有品种,就这么跑丢了,主人家一定很着急,我打算养两天,再替它找找主人。” 回到家中的楚尧换了身更加休闲的居家服,显得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像是休憩中的猛兽。他带着一副眼镜,镜片下的目光格外锐利,令原本放松地瘫在老太太怀中的白缎瞬时间警惕起来,原本顺滑的皮毛都炸开了花,小身子崩得死紧,似乎随时准备要逃命一般。 完全不同于白日楚尧主动接近时的亲切温和,此时的楚尧却给了白缎极强的威胁感,甚至有一种生命被对方掌控的恐惧——就像是,他在洞府内被大妖追逐时那般惊恐无措。 白缎觉得,楚尧只要抬抬手就能将他撕成碎片,而对方似乎也正在思考要这么做——这并不正常,毕竟白缎好歹也是只化形期的上品灵兽,怎么可能打不过毫无修为的凡人?但无论这种念头如何怪异,都无法令紧张到极点的白缎冷静下来。 所幸,他还被疼爱他的老太太抱在怀里。 感受到怀中貂儿的惊恐,老太太皱了皱眉,抬手安抚般摸着白缎的后背,同时责怪得瞪了楚尧一眼:“退远些,你吓到它了!” 楚尧露出无辜的表情,投降般高举双手退了几步,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好好,我后退,李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天生就没有动物缘。” 老太太被楚尧可怜兮兮的模样逗得再也绷不住严肃的表情,一下子笑出声来:“行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张家养得纯种藏獒都被你吓得夹着尾巴逃,更何况是这样又小又敏感的貂儿呢?”说话间,她将白缎放在桌上,抬手驱赶一般晃了晃,“所以,小少爷你就先忙你自己的事情吧,貂儿我自己来照顾,不用麻烦你了!” “李妈,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楚尧夸张地捧着胸口,痛心疾首,“我可是你最疼爱的小少爷啊,因为一只不知从哪来的雪貂就失宠了?要把我赶走?!” 老太太懒得理会楚尧耍宝,反正她也习惯了自家小少爷不定时抽风,一边嘴上敷衍,一边翻着手机、打开冰箱,将雪貂能吃的食材拿出来。 楚尧唠叨了几句,见没有人理会,耸了耸肩膀不再多言。他将目光从老太太身上收回,投向了桌上的白缎。 白缎四肢踩在桌面上,身体崩成了一张弓的形状,还随着楚尧的靠近越绷越紧,喉咙里也不由自主地发出似是警告似是恐吓又似是惊慌的“呜呜”声。 楚尧站在桌边,自上而下睥睨着白缎,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容,嗓音却微微含笑,似是格外宠溺:“这小东西,这么害怕,怎么还敢跑到这里来?” 白缎瞳眸微缩,总觉得楚尧的话语与神情意有所指。 只是老太太却不知道,随口应了一句:“大概是饿得慌了,才不得不找人求助吧,可怜兮兮得看着真心疼。” “李妈你就是心善。”楚尧背对着老太太轻笑一声,眼神冰冷,“什么猫猫狗狗、牛鬼蛇神都往家里带,也不怕碰到白眼狼!” 老太太处理食材的动作一顿,原本轻快的声音也随之沉了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小少爷,我知道之前那些事让你很不开心,但也不能以偏概全,觉得整个世界都没有好人。如果遇到有困难的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就算遇人不淑,好歹也不会良心难安。”顿了顿,老太太又笑了一声,“更何况,小少爷你那么厉害,那些白眼狼不也有了自己应得的下场了吗?” “……这倒是。”楚尧的神色柔和了一些,愉快地弯起眼眸,凝视着面前的雪貂,“只要他们乖乖的,我自然懒得跟他们计较,但倘若有什么不好的念头,我也必然不会放过。” 白缎:“……” ——总觉得……这句话是对我说的QAQ ——跟着楚尧来他家,一定是我貂生中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第四章 生活的艰难 在楚尧的盯视下,白缎战战兢兢地接受了老太太的投喂,哪怕老太太的手艺再好,做得吃食再香,也无法让白缎感觉到放松和愉悦。 好不容易熬到了喂食结束,老太太一边开心地叨念着雪貂胃口好,一边转身去厨房收拾残局,楚尧瞥了眼小心翼翼缩在桌上的白缎,轻哼一声,也跟着走进厨房帮忙。 一见到楚尧离开,白缎终于松了口气,他动作迅捷地从桌上跳下来,飞奔到门口,却有些绝望得发现房门紧闭——他出不去。 白缎整只貂都急得有些发懵,他烦躁不安地在门口转了好几圈,耳听着楚尧与老太太收拾完厨房,正向着客厅走回,干脆又给自己施了个障眼法,可怜兮兮地缩在门边的墙角里。 老太太洗碗回来,却不见了貂儿,不由得“咦”了一声。 楚尧也随之探头扫了一眼,微微挑眉:“那没良心的小东西,不是吃饱就跑了吧?” 老太太不乐意听楚尧这么说,抬手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臂:“什么没良心!就是跑,也是被你给吓跑的!” “平白无故”被扣了口黑锅,楚尧也懒得跟老太太计较:“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这锅我背还不行吗?”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一边碎碎念着“貂儿跑到哪里去了?”一边开始在整个大厅与几个相连的房间寻找,三番四次路过墙角白缎藏身的地点,却对其视而不见。 楚尧倒是没有老太太焦急,他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还舒适得翘起了二郎腿:“好了李妈,你就别找了!那雪貂肯定跑到屋外去了!” “你倒是说得容易!”老太太没好气地答道,“我明明记得我把门窗都关紧了的,它怎么可能跑到外面去?!” 楚尧朝门口扫了一眼,白缎瞬时间紧绷起身体——他感觉楚尧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狗有狗道、鼠有鼠洞,这些小动物,都有自己的办法,谁知道它们都是从哪里钻进钻出的?不然的话,家里怎么会突然冒出耗子蟑螂来?” “小少爷!”老太太扬声打断,语气嫌恶,“说什么耗子蟑螂的,恶心人嘛?!这屋子我上上下下收拾得干干净净,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咳。”楚尧干咳一声,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就是打个比方。” “这种恶心人的比方,不打也罢!”老太太怒气冲冲,不过终究还是被楚尧说服了。 在将自己所能想到的角落都翻了个遍后,老太太终于还是放弃了寻找雪貂,权当它的确从不知哪里的缝隙跑走了。虽然有些惦念貂儿的安危,但被楚尧连哄带劝,老太太终究还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其他的地方,不再多想。 因为楚尧这个巨大的威胁在,白缎半点都不敢乱动,他乖乖巧巧地缩在门口墙角,一直到夜色渐深,老太太打着呵气回屋睡觉,而楚尧也端着杯咖啡上了楼,关上了楼下的灯光。 白缎支着耳朵、侧耳倾听,老太太呼吸渐沉、好梦正酣,而楚尧则在楼上“哒哒哒”敲打着什么,时不时停下来思索片刻,喝一口咖啡。 终于,在确定两人都不会返回楼下大厅后,白缎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然后化作人形,仿照着老太太的动作,扭开了门把手。 好在事情顺利,门悄无声息地打开,白缎连忙闪身出去,又谨慎地将门合拢。 做完这一切后,白缎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缩回原型,三步两步、迫不及待地钻入灌木丛,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白缎并不知道,在他将门关闭的同一时间,楚尧也端着咖啡,从二楼楼梯的转角处转出,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门,轻笑一声:“算你识相。” 说罢,他下了楼,走到门边,干脆利落地落锁,然后又为自己倒了杯咖啡,施施然回了二楼。 自从逃离楚尧家,白缎便过上了居无定所的流浪日子,虽然外界环境凶险莫测,但对比起令他心生恐惧的楚尧,白缎顿时便没有了抱怨的心思。 为了了解这个世界,白缎走街串巷,去了各种各样的地方,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甚至还藏在普通人家观察过这个世界人们的生活,对于“如何伪装成一名人类”这一命题进行了全方位的解析与模仿。 不过仅仅是十余日罢了,白缎便从一个对万事万物一无所知的小白,变成了一个能够熟练掌握各种高科技电器的“现代人”。更重要的是,他还学会了如何使用电脑和网络,可以更加方便、快捷得了解他所不知道的东西。 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也没有妖魔鬼怪,作为一只误入此界的灵兽,白缎觉得压力很大。 在这个世界,动物是没有什么权利和自由的。无主的动物大多下场惨淡,它们满身脏污、难以果腹、朝不保夕;而有主的动物虽然衣食无忧,却只能依附于主人生存,撒娇邀宠得到主人的喜爱,毫无自由可言。 当然,作为一名被修者豢养的灵宠,白缎对于“自由”这种东西并不怎么看中,但是身为上品灵兽,他也是有着自己的自尊与傲气的。 他的上一位主人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能,屈就于鹄霄真君之下,白缎心甘情愿,但倘若对象换成一名毫无修为的凡人,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就算是选择主人,其身份地位、修为能力也绝对不能逊色于鹄霄真君,这是白缎最基本的坚持。 只是,想要在此界中寻找能够比肩鹄霄真君的存在,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于是白缎不得不开始思考该如何作为一个“人”,独立自主的活下去。 要保持人型,就要消耗灵气,而白缎无论如何精打细算,残留的灵气也仅仅能维持两三个月的人型,倘若继续下去,那么他就必须要找到补充灵气的办法。 所幸,经过白缎的仔细探查,这个世界也并非当真没有丝毫灵气的存在。 在城市中四处乱晃的时候,白缎曾路过一片专营玉石古玩的区域,并从中感应到了些许的灵气。 根据白缎观察,质地极好的玉石与年代久远的古董中都蕴藏有或多或少的灵气——后者还有些携带煞气——而这些“气”,便是它们最为珍贵、并将之与其他玉石器物区别开来的地方。 拥有“气”的玉石莹透纯净、温润坚密、灵气逼人,而一旦将其中的“气”抽出,便会瞬时间沦为廉价的瑕玉,古董也是同样。古董之所以被保持完好,也是由于其中“气”的存在,倘若没有了这些“气”,古董大多都会碎成数片,甚至化为齑粉。 抽取气,就相当于毁了这些古董玉石,一报还一报,绝无两全之法。 作为一只灵兽,白缎对于玉石和古董毫无兴趣,就算毁了也不会心疼。但前提是,这些古董玉石是属于他的,可以让他随便糟蹋——毕竟,他是只好灵兽,不能破坏属于别人的东西,令别人蒙受损失。 望着柜台上为这些古董玉石标注的天文数字,白缎只能垂头丧气地抖了抖耳朵,望洋兴叹。 那么,问题来了。 要保持人型,就要努力搜集灵气;要搜集灵气,就要购买昂贵的古董玉石;要购买古董玉石,就要赚钱、赚钱、赚一大堆钱;而为了赚钱,他就必须维持人型。 白缎糟心地抬起爪子,狠狠抹了把脸,心生绝望。 哪怕已然学会了很多人类社会的知识,但白缎仍旧还是那只有社交恐惧症的胆小敏感的貂儿,他不知该怎么在极短的时间内赚上一大笔钱——而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还是个黑户,没有人类的身份证件,根本不可能找到赚钱多的职业。 默默地用尾巴扫了扫光可鉴人的地板,白缎沮丧地转身走出古董店,留下正在打扫的店伙计一脸疑惑地盯着那片刚刚擦好的地板——上面脏了一层,似乎被什么小动物蹲过一般。 是的,在十多日的流浪之下,白缎已然不是那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噬灵貂了。为了最大程度减少灵气损耗,白缎一直没有用净身决帮自己除尘,如今已然是灰扑扑的一团,连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都干涩枯萎了许多,远远看上去都有点像是个头儿大一点的灰不溜秋的灰松鼠。 白缎一直都以自己那一身毫无瑕疵的皮毛为傲,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当真委屈极了,他还曾抱着自己脏兮兮的大尾巴掉过几滴泪,不过现在却并没有鹄霄真君来心疼他、安慰他,无论如何委屈难过,也只能一只貂自己扛。 唯一能苦中作乐的,那就是他现在连障眼法都不需要了。城市人总是有着数不清的事情要忙碌,他们步履匆匆,鲜少会注意一只模样狼狈肮脏的流浪动物。就算遇到顽皮的孩子或者清理城市垃圾的工作人员想要捕捉他,白缎也会凭借自己出色的速度,轻轻松松地从中脱身。 不需要浪费灵气维持障眼法,白缎将自身的灵气消耗维持在了一个极低的水准,最最起码,他的处境要比其他的流浪动物好上一些,毕竟他不会被人轻易捉到,也不用发愁自己该如何填饱肚子。 但是,这却并不是白缎希望的生活,他是上品灵兽,是骄傲的、是有自尊的,他想要活得潇潇洒洒、干干净净,而不是像一只普通的凡物,缩在肮脏的阴沟中挣扎求存。 倘若……倘若真的没有办法,白缎大概不得不违背自己为自己划下的道德准则,去做一些会损害到旁人利益的事情了。 ——但是,如果他做了,一定会孽业缠身,引来心魔吧?更重要的是,鹄霄真君也不会再喜欢他,不会再将他抱在怀里抚摸,而是会像对付其他害人的妖兽那般,毫不容情、一剑斩去吧? 白缎缩在自己临时的小窝里,脑中挣扎不已。 他其实并不在乎孽业、心魔之类的东西,反正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灵气,他存活尚且艰难,更不用说提升修为了。 但是,他却在乎鹄霄真君对他的看法,哪怕对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但白缎却仍旧希望自己是鹄霄真君心目中那个善良单纯、乖乖巧巧的貂儿,永远被鹄霄真君怜惜喜爱。 ——他的一生中只存在过鹄霄真君,鹄霄真君是他貂生中的全部意义,一想到鹄霄真君会用厌恶鄙薄的眼神看他,白缎便觉得心如刀绞、绝望不已。 也许……如果自己沦落到以伤害别人来满足自己,那还不如就此死掉,干干净净得重入轮回。 白缎将自己缩成一团,微微地颤抖着,发出细碎的呜咽,直到一声有些惊讶又有些嫌弃的嗓音打断他的思绪:“咦?这只脏兮兮的家伙,不会是那只走丢的貂儿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白缎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眸中还挂着将滴未滴的水珠,可怜至极。 “……看着还真像。”在白缎如临大敌的注视中,来人蹲下身,微微挑起眉,“啧”了一声,“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简直……蠢死了。” 白缎:“……”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竟然看到这个人,一定是我抬头的方式不对! 第五章 意外的援助 不得不说,楚尧此人已然在白缎心中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哪怕再次见面时,对方周身气息和缓,没有对白缎造成任何威胁感,白缎也不由自主地弓起身体,做出了威胁和抗拒的姿态。 楚尧微微挑眉,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那般,根本不理会白缎的排斥,反而含着一丝浅笑,向他伸出了手。 随着楚尧指尖的靠近,白缎越来越紧张惊慌,他完全不敢与对方对敌,干脆“嗷呜”一声扭身就跑,却不料尾椎骨猛地一疼,顿时惨叫一声软倒在地。 白缎一直对自己的速度极有自信,毕竟在流浪的十多天内,没有一个不怀好意的人能够靠近他身边一米之内,然而楚尧却又一次打破了白缎的自信。 就在白缎转身逃跑的瞬间,楚尧似乎早有准备,突然反手抓住了那灰扑扑的长尾巴,将白缎从半空中拽了回来。 尾巴是噬灵貂的弱点之一,更何况是在高速运动的时候被拽了尾巴。白缎只觉得自己的尾椎骨都似乎被拽掉了,下半身疼得几乎没有了知觉,他瘫在地上懵了几秒,顿时,原本含在眼眶中的泪水便啪嗒啪嗒全都掉了下来。 楚尧蹲在地上,看着面前哭得凄凄惨惨的貂儿,难得有些心虚不安。他手足无措片刻,抬手将软成一团的白缎抱进怀里,竟然没有嫌弃他将自己的新衬衫弄得一团糟。 白缎都要恨死楚尧了,哪里肯乖乖让他抱?只是他刚刚挣扎几下,下半身便开始造反,疼得他哭得越发伤心,连带着将来到新世界这十余日来的委屈、不安与难过全部释放了出来。 楚尧一手捧着貂儿,一手拍打着他一抽一噎的小身子,脸上的表情越发无奈,语气也柔和了下来:“真是个娇气的小家伙儿,不过是扯了下尾巴,就这么疼吗?” 白缎牙根发痒,当真想要狠狠咬对方一口——只可惜先前的心理阴影仍在,他根本不敢在楚尧面前放肆。 抱着貂儿哄了大半天,眼见他终于从尾巴的剧痛中恢复过来,抽噎也稍稍平息,楚尧松了口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行了行了,这几天你受委屈了,别哭了。作为扯你尾巴的补偿,我这就带你回家,如果你乖乖的,不给我惹麻烦,我就不赶你走了,怎么样?” 楚尧语气柔和,但白缎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噬灵貂天性胆小敏感,却更加记仇,白缎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他第一次去楚尧家的时候,对方是如何威胁恐吓他的。 白缎缩成一团,没有给楚尧半分回应,他暗自动了动,想要挣脱对方的怀抱,却不曾想楚尧抱着他的力道看似轻柔,实际上却格外有技巧,没有给白缎任何逃跑的机会。 尝试了几次后,白缎终于放弃,安安分分地被楚尧抱进车里,返回碧水湾小区。 楚尧一手托着白缎,一手掏出钥匙开门。厨房里的李妈听到动静,连忙走出来迎接,迎面就看到自家爱干净到有些洁癖的小少爷正抱着一团黑乎乎脏兮兮的小东西,顿时愕然瞪大眼睛:“小少爷,你这是带回来什么了?” “从咱家跑掉的那只雪貂。”楚尧换好拖鞋,笑着应了一声,随后托起白缎朝李妈展示了一下,“瞧!脏得都看不清原样了。” “哎哟喂!这个小可怜,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啦?!”李妈顿时心疼坏了,连厨房炖着的菜都顾不上管,三两步来到楚尧面前,伸手想要将白缎接过。 楚尧微微皱眉,抱着白缎侧身躲了躲:“它身上怪脏的,李妈你就不要沾手了,先把饭做好,我去给它洗一洗。” 楚尧不想将白缎交给李妈,但比起大魔王楚尧,白缎却显然更喜欢慈爱温柔的老太太。一见到李妈,白缎的挣扎顿时剧烈起来,呜咽着朝李妈伸出两只前腿,可怜巴巴得要抱抱。 李妈原本打算听楚尧的话、回去做饭,只是一看到白缎的样子,她立刻走不动路,干脆直接将貂儿从楚尧怀里夺了过去,碎碎念着转身走向浴室:“厨房里的菜不妨事,再炖一会儿也没关系!至于给貂儿洗澡这事儿还是我来吧!小少爷你没伺候过活物,貂儿又小又柔弱,可经不起你折腾!” 楚尧无奈地看着李妈抱着白缎离开,轻笑了一句“会争宠的小东西”,随后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脏乎乎的双手与衬衫,最终还是扯着领带上了二楼,先给自己好好洗了个澡。 李妈虽然没有给雪貂洗过澡,但也照顾过不少猫猫狗狗,洗澡的动作又快又轻柔,没有让白缎感受到任何不适。 很快,十来天积攒的脏污都被热水和泡沫带走,白缎又恢复了洁白干净的模样,只是那身皮毛还有些黯淡干涩,看得李妈一阵唏嘘怜惜。 楚尧打理好自己,下楼来到浴室,正赶上李妈将白缎抱出浴盆,放在洁白的毛巾之上。 “行了,李妈,剩下擦干的活儿我来干吧,你去厨房看看晚饭怎么样了。”楚尧走到李妈身边,学着她的动作用毛巾裹住白缎的身体,动作轻柔地擦拭。 李妈看楚尧做得还不错,迟疑了一下:“擦擦干之后再用吹风机吹干,暖风档,离得远一点,不然对毛发不好!” “知道啦知道啦!”楚尧一边给白缎擦毛,一边不耐烦地应道,见他都听进去了。李妈这才脚步匆匆地出了浴室,直奔厨房。 李妈的离开,让原本洗了个热水澡、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的白缎顿时紧张起来,他睁开小眼睛,警惕地瞪着楚尧,而楚尧则挑了挑眉,轻哼一声,将他裹进毛巾、单手抱起来,另一只手则提着电动吹风机。 很快,一人一貂便在客厅沙发上落座,楚尧打开电视,将白缎连同毛巾一起摊在自己腿上,然后打开了吹风机。 有些意外的是,楚尧这个理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为宠物吹毛时却意外地熟练,非但没有让白缎感到难受,甚至还让他在暖风的呵护下再次昏昏欲睡起来,一直紧绷着的小身子也逐渐放松,驯服地贴在楚尧的大腿上。 李妈从厨房里看到这一幕,愉快地笑弯了眼睛,心里对貂儿越发的喜爱了起来——毕竟,这可是唯一一只能够与她家小少爷和平共处的动物,理应好好珍惜。 更何况,这貂儿也与他们有缘。先是被她捡回家,跑走后又被小少爷捡到,倘若找不到主人,一直养下去也挺不错的。 没过多久,李妈便端着晚饭回到客厅,摆在了餐桌上。 因为只有李妈与楚尧两人,所以晚餐比较简单,只有两菜一汤而已,不过虽然菜式较少,但都色香味俱全,很是能引人食欲。 楚尧将吹干皮毛、蓬蓬松松地像一团雪球的白缎放到餐桌上,然后在桌边落座,一边看电视一边与李妈聊天,顺手还检点肉类在水杯中涮一涮,夹到白缎面前投喂。 白缎有些嫌弃地耸了耸鼻尖,但最终还是在楚尧笑眯眯的视线中将肉块吃进嘴里,虽然不喜欢投喂他的人,但时隔十多天再一次吃到食物,白缎还是有一点开心的。 时不时接受投喂,白缎抖了抖耳朵,听了两句楚尧与李妈闲谈的家长里短,很快便将注意力投到了电视上。 电视正在播报娱乐新闻,讲述目前备受热议的《仙逆》电视剧选角问题。白缎微微有些恍然,他想起自己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被楚尧邀请参演其中一个角色,只是他当时害怕被骗,直接严词拒绝。 如今,白缎已然明白演员是一种怎样的职业,最重要的是,据说还比较赚钱?他迟疑着扭头看向楚尧,正听到他与李妈也在讨论演员的问题。 “听说,《仙逆》的开机时间又延误了,选角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吗?”李妈皱着眉,有些担心。 “只是有一个角色我不太满意。”楚尧点了点头,若有所无地扫了白缎一眼,“就是那个琼华上仙。” “原来是他!”李妈恍然大悟。她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却一点都没有落后于潮流,虽然老眼昏花没法上网追连载,但自家小少爷的小说出版后她都会第一时间买回来品读,自然也知道《仙逆》这部小说的剧情和角色,“琼华上仙的人选的确要注意,倘若选得不好,平白毁了这个高人气的角色,也会影响整部电视剧。” “不错。”楚尧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不久前曾在街上遇到一个挺符合琼华上仙角色的青年,立刻开口邀请他出演,但却似乎被对方当成了骗子。”楚尧朝李妈摊了摊手,语气抱怨,“我像是个骗子吗?” 李妈笑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能硬拉着人家当演员吧?只得将名片给他,让他改变主意就打电话。”楚尧耸了耸肩膀,“只可惜,十多天过去了,对方没有半点音讯,看来事情是黄了,有点可惜。” “的确可惜。”李妈赞同道,“除了那个青年,就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有倒是有。”楚尧拨了拨碗里的饭菜,蹙起眉心,“只是,看过那青年,其他人的扮相和气质总觉得有些毛病——就像是见过了最完美的,再看那些瑕疵品,即使也同样能用,但心里却难免有些不舒服。这是我的第一部电视剧,我只是想要让它更完美一点。” “这倒也是……”李妈慈爱地看着楚尧,柔声安抚,“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事情很快就能完美解决呢?小少爷你不用太过操心。” “那就谢你吉言了!”楚尧笑着应道,抬手摸了摸白缎的小脑袋,语气漫不经心又有些意味深长,“我只希望那青年能够突然联系我,说他愿意出演,那么一切就皆大欢喜了。” 白缎:“……” ——容我考虑一下,我觉得这个可以有! 第六章 神秘的楚大魔王 吃完晚饭,李妈又兴致勃勃地为白缎做了个温暖舒适的小窝,这才感觉有些精力不济,打算上床睡觉。临睡前,她还不忘将门窗等出入口全都检查一遍、锁紧,以免被捡回家的雪貂又溜出去流浪。 白缎窝在小窝里,默默看着李妈忙前忙后,脑中转悠得却是“去当演员”这件事。 经过这一段时间对于新世界的了解,白缎知道,演员是一种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活动,相当没有个人隐私的职业,这对于社交恐惧的白缎而言无疑是一项巨大的挑战,更何况他身份特殊,并不适合这种在镁光灯下、时时刻刻被人注视的生活。 然而,他却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反正,他也不是一定要走演员这条路,只是首先要当演员赚取第一笔资金罢了。等到赚了钱,应该……可以不用再继续演戏了吧?白缎扒了扒小窝里柔软的布料,有些不确定地思考着。 更何况,他现在只能维持两三个月的人型,还是个没有人类身份的黑户,即使他想要当演员,人家剧组说不定还嫌他身份麻烦不愿用他,他在这里想七想八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即使对人类社会极为恐惧、对自己的未来前途极为迷茫,但白缎却不得不说服自己鼓起勇气踏出第一步——就从当演员开始吧?就算被拒绝了,也总归是尝试过了。 初次见到楚尧的时候,对方曾给过他一张印有电话号码的名片,如今白缎已经识数,也知道如何使用电话,但他一来没有电话,二来名片也早不知被丢到了哪个犄角旮旯,所以打电话这条道路已经被堵死了。 不过这没有关系,因为白缎现在就在楚尧身边,他完全可以与楚尧再来一次“意外见面”,然后谈一谈出演角色的问题。 白缎黑黝黝的小眼睛一闪一烁,努力思考该如何自然地与楚尧“再遇”,没想到下一秒,正被他算计的人便出现在他的面前,唬得白缎顿时又有点炸毛。 在白缎紧张的盯视下,楚尧端着咖啡在他面前蹲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你这小家伙在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白缎一脸高冷,没有给他半点反应。 楚尧抬起手,点了点白缎的脑门,笑道:“不会又想着逃跑吧?乖啦,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我就不会赶你走了。” 白缎扭过头去,从鼻孔中喷出一口热气,实力嘲讽。 虽然这次被带回家后,楚尧一点也没有表露出威胁与敌意,但任凭他如何亲切贴心,白缎却一点都不会相信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翻脸呢?白缎已然清清楚楚地体会过对方的冷漠与无情,怎么可能还会被伪装出来的温柔所收买? 更何况,即使呆在楚尧家衣食无忧,但这与依附于主人生活的被豢养的宠物有什么区别?心高气傲的白缎自然不愿意让自己沦落到这样处境,他可是高贵的噬灵貂呢! 察觉到白缎的鄙薄,楚尧也有些无奈,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小家伙是如此的敏感记仇。不过,貂儿越是冷淡排斥,他就越发想要逗得对方龇牙炸毛,也不知应该被称为“恶趣味”还是“抖S”。 看不得雪貂舒舒服服地窝在小窝里,却对自己视而不见,楚尧干脆伸手托住白缎软绵绵的肚子,将他捧了起来,同时在白缎试图挣扎的时候低声喝了句“别动”。 楚尧的声音并不大,也称不上严厉,但其中淡淡的警告与不悦顿时吓得白缎僵硬住身体,不敢再有丝毫动作——他沮丧地发觉,自己对于楚尧的心理阴影大概一辈子都抹不去了。 见到貂儿乖巧下来,楚尧满意地将他单手揽进怀里,还轻轻颠了颠,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轻?” 白缎将下巴软趴趴地搁在楚尧肩头,鼻尖耸了耸,嗅着从楚尧身上传来的浅淡却好闻的气息,表情依然冷漠。 楚尧侧头,用面颊蹭了蹭高冷的雪貂,脚步轻快地将他带上了二楼:“为了避免你今晚再偷跑,还是得把你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才行。乖一点,不然拽你尾巴!” 白缎:“……” ——MDZZ! 一路将白缎抱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将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想理你”的气息的貂儿放到电脑桌上,楚尧抱胸观察片刻,微微有点感慨。 柔软的貂儿蓬蓬松松一团,与房间内冷硬刻板的氛围完全不符,就像是在满屏的冷色调中,突然出现了一捧耀眼的橘色,令人下意识想要将注意力投注过去——也许,他也是时候改变一下自己房间的风格了? 在电脑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楚尧熟门熟路地点开word文档,刚刚写好文章标题,视线便又不由自主得投向旁边的雪貂。 娇气的貂儿趴在又冷又硬的桌面上,显然不怎么舒服,时不时就会动一下,试图寻找能够让自己感觉好一点的姿势。楚尧撑着下巴围观了半天,发现他怎么折腾都不满意,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将他揪过来,安顿在自己膝头。 白缎又被楚尧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望向对方,却发现对方眼底满满都是好笑与纵容。 暗暗嘀咕一句“这人一惊一乍、时好时坏简直蛇精病”,但白缎紊乱的心跳终究还是被楚尧的目光所安抚。他在楚尧坚实的大腿上踩了踩,很快便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了下来,满意得不再乱动。 膝头窝着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小团子,这样的感觉让楚尧有些新奇却也颇为满足。他将注意力再次投向电脑屏幕,双手放在键盘上,迅速敲击起来,很快便在Word文档中打下了一串又一串文字。 楚尧手指修长有力,在键盘上跳动的模样优雅而又有韵律,白缎听着那极富有节奏感的“哒哒”声,只觉得自己的视野越来越模糊,意识也越来越散漫,终究还是缓缓合上眼帘,沉入睡梦之中——毕竟,他已经有十多日没有真真正正的休息过了,哪怕是夜晚浅眠时,也一直提心吊胆,宛若惊弓之鸟。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白缎意识朦胧地醒来,身下是柔软的垫子,身上则笼罩着一层暖洋洋的日光。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还以为自己仍旧在鹄霄真君身边,被对方千娇万宠,而流落异界的颠沛流离,不过是一场他再也不愿回想起来的噩梦。 只可惜,这样美好的幻觉在白缎视线聚焦之时便骤然破碎,他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鹄霄真君冷淡中隐含温柔的眼眸,而是站在窗前、迎着朝阳伸了个懒腰的楚尧。 默默移开视线,白缎觉得自己睡了个好觉、一大清早醒来时的好心情已经一点渣滓都不剩了。 楚尧没有穿上衣,大大咧咧地露出自己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上身。他的身材并不算健壮,甚至因为身高较高而显得修长文弱,一旦穿上正装、打上领带、戴上眼镜,就完全是“斯文禽兽”的代名词,而当他脱下衣服,露出那爆发力十足的躯体,却又是一个十足十的“禽兽”了。 虽然同样是肌肉,但跟在鹄霄真君身边这么久,白缎当然明白这样的躯体必然要经过千锤百炼,绝不是在健身房内活动几下就能够获得的。楚尧这幅身躯虽然比不得饱经天雷淬炼的鹄霄真君,但在这个世界中却称得上数一数二,鲜少有人能与之媲美。 白缎微微眯了眯眼睛,越发觉得楚尧这个人身份成谜。 他住着最上流的小区,吃穿用度却格外普通;他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文弱的宅男作家,却又有着连军人都无法比拟的身体素质;他的性格看起来开朗温和,同时又冷漠而残酷,这两种性格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彼此间转换顺畅、毫无缝隙…… 白缎抬起爪子,扒了扒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还是离这种蛇精病远一点比较安全。 如此思考着,白缎却仍旧在楚尧穿好衣服后,乖乖巧巧地被他抱下了楼。 李妈已经做好了早饭,看到楚尧怀中的白缎眼睛猛地一亮:“哎呀,这小家伙睡在你房间里了?我今早起来的时候没看到它,以为它又跑走了,还想着吃完早饭再出去找一找呢!” “我这不也是怕它到处跑,所以才看着点嘛!”楚尧笑着回答,他将白缎塞给李妈,自顾自走向饭厅,口中喃喃抱怨,“今天早晨我还得去‘时光’一趟,讨论一下《仙逆》的角色问题,真是麻烦死了!” 李妈跟在楚尧身后,笑着应付对方的抱怨,同时低头看向支楞着耳朵、似乎在思考什么的白缎,突然亲了亲他的小脑门。 ——她家小少爷除了她这个老太太,自小到大跟谁都不亲,更是格外有领地意识,从来不允许其他活物进入自己的卧室,这次竟主动将雪貂带了进去,显然也是对这只貂儿喜欢得紧了。 ——噫~果然是得了自家小少爷青眼的雪貂,简直越看越漂亮,越看越可爱! 李妈因为“爱屋及乌”而对雪貂越发喜爱,而被突然袭击的白缎却整只貂都僵硬住了。他震惊地看向笑容慈和的李妈,三秒钟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开始燥热发红,所幸还有层白毛遮掩,这才没有从“白貂”硬生生变成一只“粉貂”。 ——被、被亲了呢……白缎软趴趴地在李妈怀里缩成一团,又是羞赧又是雀跃,心中甜蜜蜜地像是吃了最美味的甜点。 鹄霄真君待白缎虽然好,但因为生性内敛矜持,所以除了将他抱在怀里顺顺毛以外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白缎自出生以来五年多,第一次被亲吻,整只貂都有些晕晕乎乎,害羞得不敢见人。 李妈将白缎放在餐桌上,想要给他喂食,却发现貂儿蜷缩成一团,死活都不愿将小脑袋伸出来,不由得有些担心:“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白缎的后背,眉头皱得更紧了:“吆,摸着有点热,是不是发热生病了?” 吃着早餐的楚尧漫不经心地抬头:“早晨起来还好好得呢,李妈你就别操心了。” 李妈不满地瞪了楚尧一眼:“你们大男人,就是粗心!小雪貂这么脆弱,可得仔细精养才行!” “好好好,我粗心。”楚尧在李妈面前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这么着吧,我今天反正也要出门,就顺路带它去宠物诊所检查一下,顺便打打防疫针什么的,养着也放心。” 沉浸在李妈亲吻中的白缎僵了僵,原本热乎乎的身体顿时像是被泼了盆冰水,从内到外拔凉拔凉。 “这样也好。”李妈根本不知道白缎内心的惊恐和不安,径自点了点头,“这小家伙在外面流浪这么久,的确要彻底检查一番,可别得上什么病才好。” 白缎:“……” ——刚刚你还在亲我!现在却翻脸无情! “得嘞,就交给我吧,这件事我一定办得妥妥儿的!”楚尧喝了口粥,扫了白缎一眼,笑眯眯地应道。 白缎:“……” ——总觉得楚大魔王刚刚那一眼,似乎有点不怀好意…… 第七章 麻烦的身份问题 于是,整个早餐时间,白缎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绞尽脑汁得思考该如何逃过去宠物店做检查的劫难。 天知道,他可是一只噬灵貂啊!是灵兽!可不是此界中普普通通的宠物雪貂!万一被检查出什么好歹来、漏了陷,那该怎么办?据说他所在的这个国家,在建国后是不准动物成精的! 白缎觉得自己被愁掉了一大把毛,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在早餐之后,他仍旧还是被楚尧抓着,走进了车库。 将白缎放在副驾驶座上,楚尧刚刚打开驾驶座的门,却似乎忘记了什么,又将车门关上,转身离开了车库。 白缎眼睛一亮,根本来不及细想,连忙化为人形逃出车内,三两下钻出车库不见了踪影。 楚尧两手空空得离开,又两手空空得回来,他看到空空如也的车内却一点也不惊讶,更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般重新坐回车内,发动了车子。 白缎躲在屋外的灌木丛中,眼睁睁看着楚尧开车离去,终于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 甚至,傻白甜的白缎还喜滋滋的,觉得自己不仅逃过了检查身体的威胁,还能够顺利进行自己成为演员的计划,简直棒棒哒! ——他刚刚可是听楚尧说了,今天他要去“时光”,讨论《仙逆》电视剧的选角问题呢! “时光”是全国最大的娱乐公司之一,所在地也是本市最为繁华的市中心。 白缎重新给自己上了一层障眼法,随后化为一道白色的闪电,凭借自己最为出色的速度往市中心赶去。 动物天生都有着出色的识路技能,在流浪的十余日中,白缎基本上将沪市的地图记了个清清楚楚,很顺利便找到了“时光”公司所在的高耸的建筑。 ——而这个时候,楚尧的汽车仍旧堵在马路上,耐心地随着车流缓慢往前挪动。 知道时间充裕,白缎也并不着急,他找了一个隐秘的角落,化为人形,然后开始折腾自己身上的衣服。 白缎的衣服是灵力所化,样式则模仿了鹄霄真君的穿着打扮,端得是一派道骨仙风、潇洒恣意——只可惜,这样的服装却并不适合现在这个世界。 白缎回忆着这个世界男人惯常的衣着,很快为自己幻化了一件白衬衣,下身则是牛仔裤和白球鞋,长发则被高高得扎起,驯服得搭在肩头。这幅青春凉爽的打扮,配上白缎那张秀美的面孔和清澈纯净的眼神,顿时又将他的外表年龄往下压了几岁,像是刚刚入学的大学生那般。 白缎并不在乎自己的外表,他上下检查一番,觉得自己的打扮和现代人差不多后便闪身出了角落,开始等待楚尧的到来。 “时光”大楼所在的区域,不仅是最为繁华的商业地段,更是以成群结队的俊男靓女闻名。但凡对自己的外表有信心,又有着明星梦的年轻人都喜欢来这里晃一晃,买杯咖啡打发打发时间,说不定就会被星探看中,从此大红大紫、走上人生巅峰呢? 故而,“时光”楼外,放眼望去全都是外表俊秀的少男少女,他们打扮时尚,或举止优雅或天真活泼,嘻嘻哈哈地坐在一起闲聊,唱首歌、跳个舞、玩一把乐器,成为了这座城市中一条独特的风景线。 白缎身无分文,不可能像是其他年轻人那般在露天咖啡馆买一杯咖啡消磨时间,于是只能可怜巴巴地坐在花坛边,撑着下巴注视着面前车来人往的马路。 白缎不吵不闹、相当安静,但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青年男女们望着他的目光又是惊艳又是警惕,显然将他当成了走红演艺圈的一大劲敌。女孩子们由于异性相吸,对他的好奇大于敌意,但她们却也只是凑在一起,轻声讨论着关于白缎的话题,并没有凑过去交流的意思。 ——毕竟,白缎的吸引力不分男女,她们也担心自己站在白缎身边,会被对方的风采完全遮掩、泯然众人。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好不容易,楚尧终于开着车挪到了“时光”大楼。 在来到“时光”大楼附近时,他便一直关注着车外,似乎在寻找什么。当看到坐在花坛边,一脸高冷严肃却明显在神游的白发少年时,楚尧的嘴角终于微微勾起,露出一个隐秘的微笑。 “是你!真巧啊,没想到又见面了!” 沉(神)思(游)中的白缎被打断了思绪,他寻声望去,正看到楚尧一脸惊喜地快步走来,朝他挥了挥手。 第二次以人型与楚尧见面,还是有求于人,白缎顿时觉得一阵尴尬紧张,但脸上的表情却格外镇定,站起身对楚尧点了点头:“你好,楚先生。” 楚尧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叫‘楚先生’太见外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叫一声‘楚哥’如何?” 白缎抿了抿嘴唇,显然极为不适应楚尧的热情爽朗,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楚哥。” 楚尧满意地笑弯了眼眸,熟练地搭上白缎的肩膀,亲昵地拍了拍:“相逢即是有缘,再去喝一杯咖啡如何?上次跟你提到的角色的事情——” “我这次,就是为了角色而来。”不会撒谎的白缎格外耿直,“我想要试一试角色,但楚哥你给我的名片丢了,我只好来‘时光’这里碰碰运气。” 没想到白缎这么诚实,楚尧露出一丝意外,随即态度越发热情:“那更要喝一杯咖啡,好好聊一下了!我这次来‘时光’也是为了选角的事情,现在还有时间,如果没问题,我可以直接带你去公司签合同!” 白缎点了点头,随后在周遭少男少女们羡慕妒忌恨的目光中,跟着楚尧走进旁边的咖啡馆,要了个私密性较好的位置。 “还是摩卡,怎么样?”楚尧翻开饮品单,笑着问道。 白缎点了点头,见楚尧又给自己点了杯黑咖啡,顿时舌根处跟着泛出了一丝感同身受的苦涩。 楚尧:“……” ——总觉得小家伙儿的眼神有些奇怪? 点好咖啡,楚尧将饮品单放在一边,双手交握,认真地看向白缎:“关于琼华上仙这个角色,你有什么想说的?我个人非常希望你能够出演,片酬、待遇、时间安排都可以商量。” “……不是这些问题。”白缎睫毛微垂,遮掩住眸中的不安,“我……有个比较严重的麻烦。” “什么麻烦?”楚尧皱了皱眉。 “我没有身份证件。”白缎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身份证件指的是……你还没满十八岁?”楚尧沉思片刻,“那需要你的监护人同意。” 只有五岁的白缎摇了摇头:“不是年龄的问题,我是黑户,也……没有监护人。” “黑户?孤儿?”楚尧讶然,“孤儿院没有为你上报户口?” “我……也没有在孤儿院生活。”白缎微微侧头,心虚地躲闪着楚尧探究的目光。 楚尧无言以对,在白缎看来,他的表情中写满了“你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疑问。 “所以,你没有孤儿院出具的证明,没有户籍,没有监护人——什么都没有?”最后,楚尧做出了总结。 白缎乖乖地点了点头,眼巴巴地望着他:“如果这样的话,我能够当演员吗?” “当然——”楚尧摊了摊手,“不行。” 白缎:“……” ——大喘气要死啊?! “……真的不行?”白缎垂下视线,有些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但我需要钱,一大笔钱。” “我明白。”楚尧面露同情,“可你的身份是个大问题,不能解决的话,我们剧组也不能冒这个风险。” “那……我该怎么办?”白缎眼神茫然,轻声问道。 “我很抱歉,但是这个问题我实在帮不上忙。”楚尧抬手拍了拍白缎的肩膀,“你需要找到能够证明你身份的文件,具体流程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去街道派出所问一下。我在《仙逆》剧组里还是有一定发言权的,如果你有途径搞定身份问题,我可以帮你在剧组那里说明一下,给你充足的时间。” 白缎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多谢。” 他明白,作为一个陌生人,楚尧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大约是的确希望他出演琼华上仙。但这对于白缎而言并没有什么帮助,因为他没有一点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方法。 眼见白缎垂着头,不再出声,楚尧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马上就要开会了,我得走了。” 白缎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好的,麻烦你了。” 看着乖乖巧巧又有些无助的青年,楚尧颇为无奈,他掏出皮夹,再一次向白缎递出名片:“有什么事情,你就联系我吧,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会尽力而为。”顿了顿,他又半开玩笑地添上一句,“这一次,你可别再把我的名片丢掉啦?” 白缎稍稍抿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他抬手接过名片,望着楚尧匆匆离去,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沮丧地趴在了桌面上:“没有身份,该怎么赚大钱啊……” “没有身份,倒也不是不能赚大钱。”一声低哑的嗓音打断白缎的哀叹,他警觉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带着墨镜的不速之客,面露疑惑。 看到白缎的正脸,男人的眼中满是惊艳,嘴角的笑容越发蛊惑:“我有一个途径,不需要什么身份证明,轻轻松松便能赚大钱!” 眼见白缎警惕地不说话,却也并未表露出反感、厌恶或驱赶的意思,他直接走进卡座,在对面的座位坐下:“我知道,你需要一大笔钱,我也见过很多可怜的孩子,需要在短时间内凑够一大笔钱才能活下去,我完全可以帮助你们。”摘下墨镜,男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要你长得足够漂亮。” 白缎:“……” ——我似乎,遇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变故。 第八章 “误入”的歧途 虽然已经在努力了解这个人类世界,但不过短短十余日罢了,白缎仍旧有很多陌生和疑惑的地方。 他微微皱起眉,试探着问道:“你……指得是什么工作?” 男人地笑容加深些许:“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指得是什么。其实,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不堪的,你想要当明星,但你也应该知道,娱乐圈里的水有多深,长得漂亮却并不意味着能够出人头地,你需要付出的……还有很多。” 白缎的眼眸闪了闪,若有所悟。 男人笑着将自己的名片推到白缎面前:“鄙人隶属一家大型多功能休闲娱乐会所,蓝泉,你应该听说过?上流社会的千金与公子们都喜欢来我们这里消遣,许多明星也会来这里,‘拓展’一下业务。” 白缎垂头看了看名片上的字迹——他的确知道“蓝泉”,还从外面路过了好几次,知道这是一家位于市郊、占地面积极广的高档会所。据说,那里面有着各式各样上档次的娱乐活动,有钱有势的人都喜欢来这里放松身心,至于这“放松身心”里所包含的内容,便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了。 虽然年龄小、经历的世事不多,但白缎却并不是那种纯白一片、天真无知的灵兽。好歹,他也曾跟随鹄霄真君一起,闯过合欢宗的风月八阵,对于人类“嗯嗯啊啊”的事情有所了解。 作为一只灵兽,白缎并不觉得与另一只生物发生肉体关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毕竟是动物,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贞操观,只要你情我愿,哪怕幕天席地、大庭广众之下来一发也是常有的事情,它们并不能理解人类为什么要为自己的言行举止划下这么多条条框框。 只不过,白缎毕竟从小跟着鹄霄真君长大、接受鹄霄真君的教诲。他敬慕鹄霄真君,所以即使无法理解,也愿意按照鹄霄真君认为对的行为准则来约束自己。 既然鹄霄真君认为,能否管束住自己的欲望、洁身自好,是人与动物最本质的区别,那么白缎就尽量让自己谨言慎行,努力成为一个正直的好“人”,而不是一只随心所欲的野兽。 眼见白缎无意识拨弄着面前的名片,似是在摇摆不定,男人笑了一声,进一步诱惑:“我们会所,十分缺少像你这么漂亮的服务生,只要能够将客人伺候得开心愉悦,金钱自然是少不了的,甚至,如果你的工作业绩出色,我们的老板或者客人们也能帮你解决身份问题,消除你的心头大患——毕竟,走程序这种事情,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也没钱开路的人弄起来相当复杂困难,但对于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却不过是打一个电话、吩咐一声的功夫罢了。” 白缎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你们,能够帮我解决身份问题?” “能。”男人肯定地回答,“只要你的工作能够让我们满意。” 白缎抿了抿唇,再次抬眼后终于一派坚定:“好,我做。” 男人满意地笑了起来,站起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那么,现在跟我去蓝泉会所看看如何?请放心,我们的会所相当‘正规’,凡事讲求你情我愿,绝不会做逼迫他人的事情。” ——说实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清清白白、涉世未深的孩子拉去会所实在有些不地道,更有些冒险,男人也是第一次这么做。但事急从权,他并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白发青年的外貌与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在他出现在“时光”大楼前的第一时间,男人就注意到了他。 原本,男人还以为这个青年是位出身不错的公子哥儿,却不料意外听到他与别人谈论身份和金钱的问题,顿时便起了心思——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得将人哄去“蓝泉”看看。 当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类似于诱拐的事情,男人也是有些心虚的,但是他却并不害怕。 一来,“蓝泉”的幕后老板与来往的客人都有钱有势,几乎没有部门胆敢在这片太岁头上动土;二来,就算青年不吃这一套,将事情爆了出去,最先倒霉的也不会是蓝泉会所,而将是他这个没有身份的黑户——但凡聪明人,都不会做这种蠢事。 一旦青年进了蓝泉会所,踏上这条船,那么会所自然有着无数种方法让他开不了口,只能乖乖地任凭摆布。而他作为挖掘到青年的人,也自然能够随风而上,得到不少好处。 男人以为自己诱拐了一只茫然无措的迷途羔羊,心里得意洋洋、志得意满,却不知“小羔羊”白缎也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由于鹄霄真君的教导,白缎自然不会想要出卖自己的肉体来获得金钱与身份,但是他却能出卖点别的东西——比如灵力。 客人们前往会所,花费金钱来花天酒地,获得身体与精神上的愉悦,那么白缎自然也能够用自己的灵力为对方编织出一场最为华美酣畅的梦境,达到同样的效果——不过是迷惑一些连修为都没有的凡人罢了,这点灵力,白缎还是花得起的。 如此一来,以灵力换金钱、乃至于更重要的合法身份,也算是以物换物,公平交易,不损害任何人的利益了吧?只要解决了身份问题,白缎的底气就更足了,可以壮着胆子尝试别的赚钱方式,从此踏上正轨。 在心里做好了等式,白缎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一条两全其美的道路,整只貂都轻松了起来。 跟着男人出了咖啡馆,然后坐车前往蓝泉会所。一路上,男人为白缎讲解了一些在会所中“工作”时应当知道的准则和常识,又为他画了张天花乱坠的巨饼,试图进一步打消白缎的犹豫。 而白缎也相当配合,听得格外认真,令男人满意不已——如今,这么识请识趣儿、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无可挑剔的小美人,当真是不多见了。倘若不是对方的身份问题,肯定不可能落在他的手里。 ——一会儿他大概可以去买张彩票,试试手气。 如此一人讲述、一人倾听,前往蓝泉会所的路途格外平顺。一个多小时后,车子便开进了会所,停在了一幢高贵大气、充满了现代气息的玻璃建筑之前。 男人带着白缎下了车,通过感应门,刚一进大厅,他们——确切的说是白缎——便引起了大厅中男男女女们的注意。 成为目光焦点的白缎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面上的表情越发冷漠出尘,气质更是微微偏冷,彻底诠释着什么是所谓的“高岭之花”。 在紧张的同时,他也下意识地观察、判断着周围的环境,很快便发觉了许多相当眼熟的面孔,都是白缎上网、看电视或者路过书店、书报亭时看到过的。虽然对于这些人了解不多,但白缎却也知道他们都是名人,有些是企业家,有些是政客,有些是名媛公子,还有不少演艺圈中的明星。 在白缎观察周围的时候,其余人也同样在打量着他。 虽然第一眼便被白缎的外表所惊艳、蠢蠢欲动,但能够混出头的人大多都有些眼色,在真正判断出白缎的身份之前,并不会轻举妄动。 白缎的气质太过凛然高贵,有点像是世家大族教出来的公子哥儿,但沪市的上流社交圈并不算太大,即使没有什么交情,大家也都彼此见过面,总能混个脸熟,却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么一位样貌出色的公子哥儿——难道是从别的城市过来的? 但换一个角度来想,白发青年却并不应当是什么很有身份的人,不然以男人这么会看人脸色行事的老油条,也不会大大咧咧地走在他身前。 倘若白缎的确是同一位阶层的公子哥儿,他们自然不会轻佻随意,但如果对方只是外表唬人,实际上却是个任人取乐的玩意儿,那么他们与之交好,便有些掉价了。 周围人颇为慎重的打量和审视,令男人极为满意,他朝着几名相熟地老顾客点头致意,便带着白缎向电梯走去,打算去见见自己的上级,让白缎签一份“卖身契”。 只不过,没走出两步,他就被一名揽着妖娆美女的公子哥儿拦住。男人在心里“啧”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深了:“周少,又来这里放松啊?” 被称为“周少”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嘴上寒暄着,目光却根本没有在男人身上停留,话锋一转,便扯到了白缎头上:“侯经理,你身边的这位是……?” 男人跟着看了眼微微垂眸、冷冷淡淡地没有半分回应的白缎,心里也有些为难。 在没有将这个人彻底定下来之前,他并不打算把白缎介绍给金主们认识,生怕他攀上高枝,煮熟的鸭子就飞了——而白缎也显然有这样的能力。只要他愿意,便足以令任何人为他神魂颠倒,哪怕是这些见惯了美色的公子哥儿们,也逃不出他的魔力。 但是,周少这个人性格有些霸道,玩得开,但凡看中了,轻易就不会罢手,倘若不说出个可以令他接受的理由,等闲是不会甘愿放他们离开的。 就在男人陷入两难局面的时候,楚尧也终于应付完了剧组中乌七八糟的事情,开车返回碧水湾小区。 一进小区大门,他就开始寻找雪白貂儿的身影,但直到他将车停进车库,也没看到那个小东西,心情不由得越发烦躁了起来。 抬手抓了抓头发,楚尧打开家门,李妈闻声迎了出来,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貂儿的检查结果怎么样?没生病吧?” 楚尧皱了皱眉,也没有换鞋:“那只雪貂没有回来?” “什么回来?它不是被你带出去检查身体了吗?”李妈讶然反问。 “我没带它。”楚尧无奈地摊开手,“我将它放到车上后忘了拿东西,离开一趟再回去,它就不见了。我以为它又跑回了屋,再加上马上要开会,也就没有去找——所以说,它又给跑丢了?” “你!你怎么不早说!打个电话回来问一句也行啊!”李妈瞪了楚尧一眼,却又舍不得责骂自己的小少爷,手忙脚乱地将身上的围裙摘下来,“不行,我得去找找,真是急死人了!”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来负责。”楚尧拦住立刻就要出门的李妈,“您老年龄大了,腿脚不好,眼也花,找东西这活儿还是交给我吧,省得貂儿没找着,又把自己折腾进出什么好歹来!” 李妈心中急切,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终究还是被楚尧劝住,留在了家里。 楚尧出了家门,低头摸出手机,在上面按了几下,面上的表情越发阴沉了几分。 “真是不省心的小东西。”他低声咒了一句,随即快步返回车上,发动了车子,如离弦的箭般飞速离开小区。 担忧地坐在窗边、却看到楚尧开车离去的李妈一脸懵逼:“……” ——不是说好要去找雪貂吗?怎么突然开车跑了?! 第九章 脱离“魔窟” 楚尧一路阴沉着面色,风驰电掣地直奔位于市郊的蓝泉会所,所幸碧水湾小区也处于城市边缘,所以道路并不算拥堵。 只是,当楚尧将车开进蓝泉会所的大门、停下车后,他那紧绷着的面孔却骤然放松下来,甚至带上了几分悠闲恣意,脚步轻快地转动着车钥匙,踏入大厅。 门口迎宾的服务生看到楚尧,迅速露出热情却不显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楚少,真是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嗯,遇到点不顺心的事情,于是来放松一下。”楚尧漫不经心地应道,环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寻找的身影,不由挑了挑眉,“最近会所里有什么新出的玩意吗?” “马场那边刚刚从英国运来几匹纯血马,性子还有点野,楚少如果高兴,可以去驯一驯,跑上两圈;赛车场也进行了进一步扩建,增加了不少惊险刺激的赛段;靶场也新进了一批枪械,楚少可以去玩一把……”服务生尽职尽责地介绍着,但楚尧却似乎根本不感兴趣,百无聊赖地撇了撇嘴,“就这些?” “呃……”服务生有些词穷,他小心地试探,“我们这里当然还有些其他的变化,不知楚少指得是哪方面?” 楚尧转动车钥匙的动作一顿,瞥了服务生一眼:“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个白发美人儿?” 服务生松了口气,连忙点了点头:“楚少的消息可真灵通,人刚刚到,您就得到信儿了?只是有点可惜,周少已经先将人带走了,不过我们这里还有不少其他的——” “周少?周子庆?”楚尧打断服务生的推荐,挑了挑眉,“得了,就这小子了,他在哪个包厢?我去找他玩玩儿。” 服务生一脸为难:“这个……我们得先问一问周少的意思……” “别废话。”楚尧皱了皱眉,突然抬起服务生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包厢号是什么?” 长相清秀漂亮的服务生望进楚尧的眼底,整个人都似乎有些痴了。他浑浑噩噩地张了张嘴,下意识吐出一个数字,立刻就被楚尧甩手丢到了一边。 游魂般走回自己的位置,服务生表情茫然、目光呆滞,直到下一个客人进门才一个激灵清醒起来,连忙露出模式化的笑容迎了上去,心里却暗暗懊恼自己竟然在工作的时候走了神,差点怠慢了客人。 ——不过,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大约是错觉吧…… 从服务生那里得到了包厢号,楚尧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包厢,推了推门却发现被人从里面反锁,不由有些闹心。 他抬起手,重重地在门上捶了几下,刻意压低了声音:“周子,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这一声呼唤,顿时将里面雪白的貂儿吓了一跳。 白缎刚刚哄着“周少”做了美梦,此时正化作更为节省灵气的原型、懒洋洋地瘫在柔软的沙发上晃悠着尾巴打发时间。 听到有人敲门,似乎还是“周少”的熟人,白缎整只貂都有些懵,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急得来回打转——万一有人进来可怎么办?不对,他还特地把包厢门给锁了!但是会所里其他人有钥匙啊?万一进来人,发现“周少”好梦正酣,他该怎么解释?不不不,他又没有害人性命,只是“周少”困了自己睡了而已,跟他没关系吧?但其他人会相信吗? 还没等白缎理清思路,就震惊地看到原本已经反锁的门把手竟然被外面的人顺利转动。白缎来不及细想,跳起来直接钻进一边的卫生间,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 楚尧打开包厢,踏进屋内,第一眼便看到躺在宽大沙发上、睡得昏天黑地、脸上还挂着满足笑容的周子庆。他的脚步顿了顿,露出几分颇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随即目光一扫,便凝在了紧闭的卫生间门上。 走到卫生间门口,楚尧抬手敲了敲,开门见山:“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白缎。”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就互通了姓名,如今终于有机会叫出口了。 卫生间内的白缎也终于听出了楚尧的声音,感觉自己更懵了。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化作人形,忐忑地打开了门。 楚尧站在门口,双手抱胸,表情莫测,而白缎下意识垂下头,总感觉自己的气势在楚尧面前平白弱了两分,似乎做错事后面对鹄霄真君那般心虚气短。 ——明明,他与楚尧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他做什么事,也不需要跟楚尧交代。 ……一定是因为楚尧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心理阴影的缘故! 看到白缎乖乖出来,楚尧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沙发边,毫不怜惜地将周子庆推到一边,随后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过来,我们谈谈。” 周子庆被楚尧推得重心偏移,整个人都滚下了沙发,但却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仍旧趴在地毯上睡得格外酣畅。 白缎默默看了周子庆一眼,乖乖走到楚尧指着的沙发边坐下,将双手放在膝头。 对方如此驯服,让楚尧不满的情绪稍稍平息了一点,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为什么来这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要干什么吗?” “……知道。”白缎诚实地点头,“这是会所,要陪客人,让客人开心。”顿了顿,他又添上一句,“我需要钱,还有身份,这里的人说,如果我能做好,就会给我这些东西。” 楚尧抽了抽嘴角,当真想要点着白缎的脑门骂他天真无知傻白甜。不过,想到地上的周子庆,他又不得不添上一句“有点小聪明的傻白甜”。 在白缎提心吊胆,满脑子都在转悠着该如何解释“沉睡中的周少”时,楚尧却对此没有一点兴趣。他叹了口气:“蓝泉会所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进出出的地方,如果你上了这条船,再要想下来可就难了。具体给你解释,你也不懂,我也就不多说了。最重要的是——你签了什么合同之类的文件了吗?” “……没有,还没来得及。”白缎摇了摇头。 ——好歹,这色急的周子庆也算是阴差阳错办了件好事。楚尧暗自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朝白缎招了招手:“那就好办了,你跟我走吧。” “……去哪?”白缎这次却没有动作,他微微皱眉,偏着头问道。 “当然是离开这里,不然还能去哪?”楚尧的心情又有些不爽起来。 “……我不走。”白缎躲开楚尧的目光,语气却格外坚定,“他们说能够给我办理身份证明,我得留在这里,好好工作。” 楚尧:“……” ——我难得一腔好心,竟然全都喂了狗?! 当下,楚尧当真有心将白缎丢在这里不管,任凭他被人类坑得血本无归、撞得头破血流,然后为自己的单纯无知买单。 只是,看着低着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青年,他终究还是有些心软——毕竟,将白缎逼到这条路上的,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是他给了对方希望,然后又让对方彻底绝望,不得不剑走偏锋。 楚尧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却也不会做昧良心的事情。他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行了,你跟我走,我帮你搞定身份的问题。” 白缎闻言,猛地抬起头,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晶亮亮的:“真的?” “真的,我从不骗人。”楚尧随口应道。 白缎:“……” 发现白缎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楚尧噎了一下,顿了顿,又无奈改口:“好吧,我这一次没有骗你。” 白缎:“……” “我给你办理户籍和身份证,然后你进剧组,拍戏,赚钱,OK?”楚尧又重复了一遍。 白缎终于放下了怀疑,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好!” 搞定了这个磨人的小家伙儿,楚尧带着白缎离开包厢,大摇大摆、目不斜视地走向会所大门。服务生们看到白缎,有些欲言又止,却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阻拦,甚至也没有人多问一句。 直到走到门口,楚尧这才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门口的服务生,语气柔和:“白缎我就带走了,他年纪小,跟我闹了脾气离家出走,没见过世面却被带到了这里,这笔账我记下了——他是被谁带来的?侯经理是吧?你帮我转告一句,就说我以后一定‘致谢’。” 服务生一脸冷汗,噤若寒蝉,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 楚尧气势迫人,言辞举止文雅有礼却不怒自威,顿时引得围观这一幕的男男女女们又是欣羡又是渴望,只可惜被“英雄救美”的当事人白缎却有点在状况之外,没有半点脸红心跳的反应。 就这么顺利地离开会所,回到车上,白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个问题,扭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楚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楚尧换挡的动作顿了一顿,轻嗤一声:“我朋友告诉我的。他看到我和你聊过天,然后你又跟着那个侯经理走了,他也是蓝泉会所的常客,知道那人不靠谱,于是告诉了我,我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情况。” 白缎点了点头,也没有深究,很快就被楚尧带开了话题:“身份的事情,我明天给你结果——对了,你有住的地方吗?” 白缎沉默三秒钟,点头:“……有。” “没钱,没身份证,还能找到住的地方?”楚尧挑了挑眉,“行,那你告诉我地址,我明天去找你。” 难得撒谎一次的白缎:“……其实没有。” 楚尧:“……” 默默打了打方向盘,楚尧觉得自己已经对白缎没脾气了:“行了,那你先住到我那里去,等有了身份、拿了片酬,再搬出来。” “谢谢。”白缎垂下头,轻轻点了点。 ——虽然他对楚尧仍旧心理阴影浓重,但不得不说,对方实在给了他极大的帮助,无论是人型的他,还是貂型的他。 倘若没有楚尧,白缎当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瞥了一眼诚挚道谢的白缎,楚尧自己也感觉自己就像是圣父再临,善良得一塌糊涂——都不太像是自己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当自己是一时兴起、日行一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他本来应该是出来找貂儿的,如今却带回来一个人,该怎么跟李妈交代? ……其实,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吧? 第十章 身份解决 跟着楚尧重返碧水湾小区,在看到那幢绿树掩映下的白色的小楼时,白缎下意识便习惯性地想要变回原型——所幸他坚挺得忍住了。 一直担心地守在窗边的李妈看到楚尧的车子,连忙赶到门口迎接,只可惜楚尧的怀中并没有抱着她心心念念的貂儿,反而跟着一位白发青年。 虽然眼睛有些花,但是在看到青年的第一眼,李妈便不由自主地由衷赞叹他样貌出色,就仿佛是浑身上下放着光那般漂亮。她本以为自家小少爷的外表已经足够优秀,但对比起青年,却似乎仍旧稍微差上了那么一截。 “这……这位是……?”李妈拢了拢自己有些凌乱的鬓角,讶然发问。 “我的一个朋友,白缎。”楚尧笑了笑,对李妈介绍,随后转头看向白缎,“这是李妈,从小照顾我长大,我将她当亲人看待的。” 听到自家小少爷暖心的话,李妈笑眯了眼,动作却毫不客气地将楚尧挤到一边,自己迎上了白缎:“白少爷,您好。” “李妈。”白缎的身体有些僵硬——他还记得早晨的那个亲吻,“您叫我白缎就好。” “好好好。”李妈笑着应了,语气格外热情,“我们小少爷可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你不要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就成啦!” “他是得当成自己家。”被无视的楚尧换好拖鞋,又给白缎甩了一双,有些郁闷地插口,“李妈,白缎有点事,要住在咱家一段时间。” 李妈看了楚尧一眼,难掩惊讶——她家小少爷不仅带了朋友回家,竟然还要借住?真是进展迅猛啊?!要知道,他可是连前来收拾屋子的钟点工都难以忍受。 不过惊讶归惊讶,李妈却并不含糊:“没问题!客房我一直有在打扫,被褥什么的都是全新的,稍微收拾一下就行了,很快就好!” 楚尧点点头,示意白缎跟上,三人一同上了二楼,打开一直紧闭的客房房门。 客房的装修风格与楚尧的屋子相差不大,都是走简洁硬朗的风格。虽然从来没有使用过,但是却一点也没有落上灰尘,空气依然清新,显然都是勤快的李妈的功劳。 在李妈的指挥下,楚尧从柜子里搬出了被褥,铺在床上,白缎试着想要帮忙,但是却从来没有弄过,反倒越帮越忙,很快就被不耐烦的楚尧赶到了一边。 眼看身娇肉贵的楚大魔王挽着袖子,手脚利索地帮自己收拾房间,白缎呐呐地站在一边,又是受宠若惊又是惶恐不安,只觉得整只貂都不太好。 发现白缎的拘束,李妈笑着碰了碰他的手臂,闲谈几句来转移他的注意力,顺便询问一下他和自家小少爷是怎样成为朋友的——不得不说,李妈当真有些好奇,虽然在她眼里,自家小少爷千好万好,但李妈却知道楚尧的性格其实有些古怪,喜怒无常又有些愤世嫉俗,很难与人交心,自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称得上“朋友”的存在。 白缎不善言辞,干巴巴地将自己与楚尧相识的过程说了——当然,说得仅仅是人型的自己。 与此同时,楚尧也随口附和了几句:“嗯,对,我先前跟李妈你说过的,我见过一个特别适合饰演琼华上仙的人,就是他。” 李妈惊讶地打量了一下白缎,只觉得面前这个青涩拘谨的青年怎么看都不像她印象中的琼华上仙。不过这也没什么,她无条件相信自家小少爷的眼光,既然小少爷说他像,那肯定就是像的。 待到后来说到白缎被人“骗”去了蓝泉会所,李妈望着白缎的目光越发怜悯慈爱了起来,伸手抓着白缎的手,连声庆幸他没有掉进那个魔窟,而是被楚尧及时捞了出来。 “当时,我本来是要去找那只雪貂的,但是没想到半途却接到了朋友的短信,被告知白缎遇到了麻烦。”楚尧收拾好床铺,慢条斯理地将卷起的衣袖放下,望着李妈的目光满是歉然,“因为事情紧急,我也来不及跟你说一声就开车去了蓝泉会所,找雪貂的事情也耽搁下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小少爷你没做错什么。”李妈面露了然,虽然仍旧在担心流落在外的小雪貂,但人毕竟还是比雪貂重要。跑丢的雪貂找得到找不到还是两说,但万一楚尧去迟了,白缎这孩子可就要毁了。 扭头看向同样有些心虚忐忑的白缎,李妈甚至强撑起笑容,温言宽慰:“你也别太自责,那只雪貂聪明着呢,先前自己在外面流浪了十多天都安然无恙,这次也不会有问题的。说不定过两天,它就自己跑回来了呢?” “嗯,我也会印几张寻宠启示贴出去,让其他人帮忙找一找。”楚尧跟着宽慰了一句——重点是为了安抚李妈。 眼见李妈……勉强还能加上楚尧……这么担心兽型的自己,白缎越发感到如坐针毡,只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坏家伙,竟然让关心自己的人这么担忧难受。 但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又有些甜蜜蜜的,相当享受这种被人关怀呵护的感觉。 有楚尧这个手脚利落的壮劳力在,客房很快就被收拾好了,李妈又给他拿了些毛巾、牙刷之类的日用品,让身为“人”的白缎终于有了个暂时的安身之所。 解决好住宿的问题后,白缎又眼巴巴地盯上了楚尧,小心翼翼地跟着他来到了楚尧房间的门口。 楚尧停住脚步,有些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我的身份问题……”白缎眨了眨眼睛。 “不是说明天再说吗?”楚尧皱了皱眉。 白缎沮丧地垂下头,也不敢再继续要求——只是身份问题着实是他的心头大患,一日不解决,他便一日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虽然灵兽也的确不太需要睡眠就是了。 眼见白缎整个人都覆上了一层阴影,可怜兮兮的,楚尧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知多少次妥协退步:“算了,早晚的事情,你跟我来吧。” 白缎眼睛一亮,连忙快步跟上楚尧,看着他拐了个弯,推开了书房的房门。 白缎从来没有来过楚尧的书房,此时一进来简直大开了眼界。虽然说是“书房”,但房间内却并没有多少书籍,反而摆放、悬挂着大大小小各种尺寸的显示屏,还有各式各样白缎完全不明其用途的电子设施,总之就是相当得“不明觉厉”。 楚尧在宽大的电脑桌前坐下,随手按下一个按钮,同时掏出手机,在自己的微博上留下一条讯息。 尧舜禹V:今天捡了只粘人的小动物回家,需要照顾,停更一天,等待更新的朋友们都散了吧。[Doge] 微博发出没几秒,顿时便涌入了一大堆留言,有撒娇卖萌求更的,有好奇小动物求爆照的,还有人感慨尧舜禹大大好温柔,照顾粘人小动物什么的,实在是太暖了。 暖男·楚尧扫了一眼层出不穷的留言,随后将手机丢到了桌上,扭头看向局促不安的白缎:“你今年多大?出生日期是什么?原籍出生地在哪?” 白缎一脸懵逼,一问三不知。 楚尧无语地看着他:“算了,我也懒得问了,你如果没有其他要求,我就随便给你弄了。” 白缎连连点头:“除了名字,其他都无所谓。” “白缎。”楚尧微微侧头,“白色的白?哪个缎?” “绸缎的缎。”白缎接口。 “白色的绸缎?”楚尧失笑,“怎么是这种名字?有点像是女孩子。” 白缎抿了抿唇,有些不开心。这可是鹄霄真君亲自给他取得名字,他非常喜欢呢! “……不过,倒也形象。”楚尧低声嘟囔了一句,也不再理会白缎,径自转向屏幕的方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起来。 白缎看着好几个屏幕中闪过各式各样的图表与代码,盯了一会儿便觉得眼晕,默默将视线投向其他的方向。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白缎便听到一阵极有节奏感的机器轰鸣,很快,楚尧便拉开右手边一个黑色的罩子,将一张塑料卡片递给白缎:“喏,你的身份证,收好。” 白缎目瞪口呆地接过卡片,反复检查,发现它的确与自己以前见过的其他人的身份证没有什么不同,却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身份证?我的?这就好了?” “好了。”楚尧懒洋洋地点了点头,似乎为一个黑户伪造身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不然呢?” “……就这么简单?”白缎愣愣地问道。 “简单?”楚尧挑了挑眉,他朝白缎招了招手,“我为你在广西乐宝孤儿院造了一份收容纪录,你是走失儿童,大概三岁时走丢,父母身份不详。因为外表漂亮,被一对不孕不育的夫妇收养——这是收养文件,记住你那并不存在的养父母的名字——然后,你们以旅游身份非法移居去了美国,出境签证和记录我也伪造好了。可惜你的父母出了车祸,双双身亡,死前也没有获得正式的美国公民身份,你一个人在美国生活不易,又没有合法身份,于是干脆回国发展,你的公民资料和身份证件我也加进了资料库里。——十五日前,你第一次与我见面的时候,是你下飞机的第一天。哦,为了避免露馅,你最好学一学英文。”大概讲述完了白缎的整个“人生轨迹”,楚尧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白缎茫然摇头,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有了海外经历。 似乎看穿了白缎的疑惑,楚尧随口解释了一句:“你的样貌太过出色,一眼就能记住,我虽然能够帮你伪造一份详细的升学记录,但却不能帮你的‘同学们’伪造出关于你的记忆。而你又要出演《仙逆》电视剧,必然会红火一阵子,还是不要冒险为好,毕竟网民们八卦的力量不容小觑。”顿了顿,他添上一句,“所以,我就把你弄出国了,《仙逆》电视剧就算再热,也不会热出国门,吸引外国人的兴趣,而狗仔们也不会为了你这个新人,专门跑去美国挖掘你的祖宗十八代——至于你的非法移民身份,在美国官方找不到记录也是很正常的。” 白缎点了点头,默认了楚尧的安排——虽然他连美国是怎样的国家都完全没有了解。 见白缎没有异议,楚尧满意地再次转身看向屏幕,鼠标轻点,很快打印出一大摞文件:“这些是更加详细的身份资料,你拿回去好好看看,记一下,小心别露馅。” 白缎连忙将文件抱进怀里,生怕有半点遗漏。 虽然楚尧看起来信心满满,但他仍旧有些担心,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身份证:“这个真得可以用吗?伪造的证件,不会被机器认出来吗?” 楚尧伸出食指,轻轻晃了晃:“伪造?不,用这台3D打印机制造出来的身份证,与真正的身份证没有任何区别,既然查不出来,那它就不是伪造的。” “这么厉害?!”白缎望向楚尧身侧的3D打印机,目露惊叹。 “当然。”楚尧弯起眼眸,语气自豪,“科技创造奇迹。它是打印机中的阿诺,这部机器能够打造出一整个军械库的致命武器!” 白缎:“……!!!!!” “哈!骗你的!”看到白缎震惊的模样,楚尧笑得格外开心,“这是经典游戏《看门狗2》里面的台词,我只是觉得合适,随便拿过来用一用,你竟然真得相信了?” 白缎:“……” ——虽然解决了身份问题,但是我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 门口为两人送来夜宵,无意间听了一耳朵的李妈表情欣慰。 ——小少爷难得笑得这么愉快,看来两人当真是感情极好的朋友呢^_^ 第十一章 安置新居 虽然再次被满嘴跑火车的楚尧耍弄有些不开心,但由于解决了身份问题,白缎仍旧还是美滋滋得睡了一个好觉。临睡前,他当然也没忘记将楚尧交给自己的详细资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记住了较为重点的部分,并下定决心,以后每天晚上都会浏览一遍,直到将其中的信息深深刻进脑海里为止。 毕竟,这些东西以后就是他在新世界里安身立命的根本了。 精神饱满得醒来,白缎学着人类的习惯,为自己刷牙,又洗了个澡,随后将有些湿漉漉的头发扎起来,下到了一楼的餐厅。 李妈已经做好了早餐,笑眯眯地招呼他过去,而楚尧则抬眼扫了他一下,又懒洋洋地挪开目光。 看着白缎坐在餐桌边,乖乖地道谢与问候早安,李妈的笑意更浓了,语气格外关怀:“小缎——我这样叫你没问题吧?”得到白缎点头应允后,李妈才再度开口,“昨晚看你没有带行李,两手空空的来了,大约也没有什么换洗的衣服吧?今天让你楚哥带你出去买一点,衣服、鞋袜、手机、电脑什么的,需要什么都买回来!” 被点名的楚尧有些不满,撇嘴反驳:“凭什么要我去?!” 李妈瞪了他一眼:“小缎手头没钱,你帮他买一点又怎么了?反正你也不缺这点儿,小气什么?” 楚尧被训得有些委屈,他的确不在乎给白缎花得那点钱,反正他现在穷得只剩下钱了,但问题是——“为什么是我陪他去?他又不是什么小姑娘,还不能去自己买个东西?” 李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忘记昨天,小缎是怎么被人骗去蓝泉会所了?你放心让他一个人上街?” “有什么不放心的。”楚尧咕哝了一句,显然仍旧不服气。 “好好好,你不去,我陪小缎去好了!”李妈没好气儿得摆了摆手,“我腿脚不利索,逛街大约得逛一天,今天午饭和晚饭你自己解决,我和小缎在外面吃。” 楚尧:“……” ——总感觉自从白缎来了,他在家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说好得我才是你最疼爱的小少爷呢?简直心塞。 虽然万分不满自己被李妈硬加上的任务,但楚尧还是心疼老太太的身体,不敢让她跑去外面逛一整天街,终究还是妥协,在早餐后拉着白缎开车去了市中心。 因为心中不爽,楚尧对白缎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而白缎也识请识趣儿地缩在一边假装自己不存在,不敢上前撩拨楚尧的火气。 暗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却发现始作俑者一点也没有主动安慰的意思,楚尧默默忍了忍,终于还是自己将这股气憋了下去,抽空往白缎怀里扔了一个平板电脑:“把它打开,桌面上放着《仙逆》的小说和剧本,还有琼华上仙这个角色的梗概,你自己好好瞧瞧,不出意外,明天就带你去‘时光’视镜,然后签个合同,拍张定妆照,就准备进组了。”顿了顿,他余光扫到白缎捧着平板电脑有些茫然,又添上一句,“会用吗?” “……大概会。”白缎摸索了一下,终于成功找到开机键。 接下来,两人意料之中地再次被堵在了市中心,楚尧百无聊赖地敲着方向盘神游天外,而白缎则抱着平板电脑,看得津津有味。 当楚尧终于在购物广场的地下停车场停下车的时候,白缎仍旧沉浸在《仙逆》小说的剧情中不可自拔,直到脑门一疼、被楚尧弹了一下,这才恍然回神。 “下车,我们到了。”楚尧抬手给愣愣的白缎解开安全带,咕哝了一句“怎么这么不省心。” 白缎默默将平板电脑抱在怀里,一声不吭地跟在了楚尧身后。 楚尧不怎么逛街,却也有几家常去的店铺,一身衣服从上到下基本上都是从这几家店里置办的。 虽然身家丰厚,但是他却并不怎么在意那些彰显身份的奢侈品,楚尧所使用的东西都是以舒适耐用为主的中高档商品,至于大多有钱人喜欢的、花费重金订制上十天半月甚至好几个月才能到手的东西,他一律都懒得碰。 而这一次给白缎购买衣服用具,自然也是同样的规格。 带着白缎进入一家服装店,店老板立刻迎了上来,为楚尧介绍当季的新品。楚尧摆了摆手,将白缎扯了过来:“今天我不买,给他买,适合他的衣服都拿出来吧。” 店老板上下扫了白缎一眼,立刻火眼金睛地判断出他的尺寸,笑着为两人引路:“这位先生一看就是衣服架子,跟楚先生您一样,穿什么都好看!这些衣服您挑挑看?有合眼的我就帮您拿适合的号码。” 白缎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各式各样的衣服裤子,根本不知到底该选哪一件才好,反倒是楚尧见白缎半天没反应,等得有点不耐烦,直接伸手扯了几件,示意店老板:“先试试这些。” “好嘞!”店老板连忙去了库房,很快便将衣服取了过来,楚尧也没有让白缎试,只是拿衣服在他身上比了一下,便将最合适的挑选了出来。 店老板:“……” ——这眼光准确得,连我们这些“专业人士”都自愧不如啊…… 就这么挑挑拣拣半天,楚尧雷厉风行,到最后连比划都不用,就大包小包买了不少。白缎跟在他身边当了会儿布景板,实在有些无聊,于是又默默地打开了平板电脑,继续看自己的小说。 无意间扫了一眼的楚尧:“……” ——真是个小祖宗! 选好衣服后,楚尧大手一挥,让店家将衣服送去碧水湾小区,自己则扯着白缎,向下一间店铺进发。 楚尧在前面大踏步走,大手笔购买了一堆东西,连内衣裤都没有忘记,而白缎就捧着平板电脑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全程没有发表任何除了“好”、“可以”、“嗯”以外的意见。 除了有点主客颠倒以外,这一场购物倒显得颇为契合而高效,白缎对此毫无怨言,看小说看得格外开心,而楚尧虽然嘴上不满,但心里也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早已习惯处于主导地位,虽然挑选商品比较费神,但是他却宁愿这么做,也不喜欢等待别人磨磨蹭蹭地对比来对比去、拿不定主意。 ——如果白缎一直这么省心的话,下一次帮他买东西,楚尧倒也不会太过抗拒了。 虽然买了一堆东西,但是两人花费的时间却并不长,守在家里的李妈看到短时间内被送来的货物,也知道到底发生了,有些哭笑不得地将东西签收。 当楚尧与白缎回到家后,少不得被李妈唠叨几句,楚尧不以为然,朝着仍旧捧着平板电脑看得专注的白缎扬了扬下巴:“我买的都是他喜欢的,对吧,白缎?” “嗯?……啊,对。”白缎抬起头,在百忙之中应了一句,却似乎根本就没听清楚尧到底问了些什么。 李妈:“……” ——怪不得这孩子能够他家小少爷凑在一起当朋友呢。一个霸道任性,一个没心没肺,当真般配。 收拾好买回来的大包小包,白缎空空如也的客房顿时被堆得满满当当,与其说是客房,倒不如说的确是属于白缎自己的小窝了。 不过,白缎却对于这些变化没什么反应,忙碌过后第一时间便是再次捧起平板电脑,大有要看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架势。 虽然对方如此沉迷自己的小说,让楚尧有些自豪,但他却颇为不爽自己被白缎无视。轻咳一声,楚尧双手抱胸,将白缎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琼华上仙那个角色,你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了。”白缎重重地点头,确切的说,吸引他去看这部小说的原因就是这个琼华上仙,至于小说中真正的主角,对于白缎而言却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楚尧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个角色,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白缎有些茫然,却本能地给出自己最为真实的答案,“感觉很亲切。” ——就像是看到自己的主人鹄霄真君那般,冷漠、强大、正直、高贵、受人尊敬,是白缎的憧憬与效仿的目标。 白缎回答得诚实,但听在楚尧耳中,却莫名其妙。 他无语片刻,也懒得跟白缎计较:“总之,明天你见到导演,只要拿出你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的姿态就行了,千万别给我掉链子!不然得不到导演认同,就算是我举荐,你也没办法拿下这个角色!” 白缎认真地点了点头,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会得到这个角色——不是为了片酬,而是因为这个角色本身。 白缎对于演戏其实并没有任何期待,他不喜欢表演,更不懂表演,原本只是想要赚钱罢了。但是琼华上仙这个角色不一样。 他知道自己大概已经没有机会返回修真界、见到鹄霄真君了,所以白缎格外珍视这次机会,希望借由这个角色,来怀念抚养自己长大、教导自己各种知识,名为主仆,其实亦师亦父的鹄霄真君。 同样,他也有自信能够扮演好这个角色,毕竟他从小到大都跟随着鹄霄真君,将对方的一言一行都记在心底并暗暗模仿,没有任何人会比他更加了解这位看似冷漠无情、实则侠骨柔肠的仙长。 白缎认真又憧憬、掺杂着几分怀念的眼神让楚尧看清了他的决心,让楚尧在稍稍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感到颇为不爽。 ——明明是自己养的小东西,却心心念念着别人,当真是小没良心的! 不过,楚尧也没有多想,摆了摆手让白缎继续看剧本,自己则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望着打开的Word文档,楚尧仍旧有些不开心,他扬了扬眉,做出了一个决定。 ——既然不开心,那么下一章的更新干脆就虐一把吧! ——看到读者们为此而鬼哭狼嚎,他自己就感到开心了^w^ 第十二章 顺利的试镜 《仙逆》的原文相当长,哪怕白缎熬了一晚上也没有完全看完,最后,他所幸直接翻到了最后几章,看到琼华上仙成功飞升后才心满意足、得偿所愿,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 窗外已经天光大亮,是时候下去吃早饭,然后前往“时光”试镜了。 白缎站在衣柜前,抿着嘴唇挑选着合适的衣服——因为非常看重琼华上仙这个角色,他自然要拿出十成十的努力,绝对不能让这个角色有任何瑕疵。 只可惜,白缎对于人类的衣着——特别是这个世界的衣着——没有任何审美,他挑来选去,却总觉得不太合适,举足不定。 也许是花费时间太长了,楚尧在下面等了半天,终于还是降尊纡贵地重新回到二楼,敲响了白缎的房门。 门内是一阵兵荒马乱,很快便传来“哒哒哒”地跑步声,随后则是仍旧穿着睡衣的白缎一脸无措。 “还没换好衣服?”楚尧挑眉问道。 “嗯……我不知该选哪一件。”白缎实话实说。 楚尧皱了皱眉:“你怎么和个小姑娘似的?出门前还得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化妆打扮?”说着,他三两步跨进屋子,直接走到衣柜前,随手扯了一件,“就这件了。” 白缎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动作:“我……其实更想穿第一次见你时候的衣服。” 楚尧动作一顿:“……那件衣服?你什么时候带过来的?” 白缎:“……” ——糟、糟糕,我是不是露馅了? 楚尧:“……” ——这个小笨蛋,如果没有我他该怎么活?! 白缎与楚尧大眼瞪小眼,各自沉默了三秒钟,随后楚尧极为自然地挪开视线,将手中的衣服挂回衣橱:“如果你还有那件衣服,自然是最好的。你那件衣服做工细致、质地精良,又极为贴合你的身形,比剧组里安排的戏服还要适合,如果你能选上,就直接穿那件衣服演吧。” “哦……哦,好。”白缎愣愣地点头,眼巴巴看着楚尧挥手离开,留下一句“快换衣服”就将门合上,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他这是……又蒙混过去了? 楚尧:……呵呵。 既然楚尧开了金口,白缎自然高高兴兴地重新穿回了那件仿照鹄霄真君穿着打扮的灵力幻化的广袖长袍。他站在全身镜前,有些怀念地抚了抚身上的衣衫,感慨自己穿这件衣服的日子也许越来越少了。 虽然来到新世界不过短短十余日,但白缎却觉得自己已经改变了太多,回想起曾经在修真界的日子,竟然有几分恍若隔世之感。 默默将自己的长袍打理好,带上灵力幻化的玉冠,确定自己的打扮一丝不苟后,白缎终于推门下楼,正迎上李妈惊艳的目光。 一穿上这身长袍,白缎本能地便会学着鹄霄真君那般端起凛然的架子,虽然在面对李妈时仍旧有些局促羞涩,但他却只是微微垂下睫毛,随后轻轻颔首问好。 李妈看着仿佛大变了模样的白缎,觉得对方似乎就像是自古书中走出的仙人那般,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道骨仙风的淡雅缥缈,不似凡尘中人。 回想起自家小少爷一口咬定只有白缎才能完美诠释琼华上仙的言辞,李妈不得不感慨自家小少爷的眼光独到精准——这白缎,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琼华上仙啊! 吃过早饭,楚尧再次将白缎拎上车,驶向“时光”大楼。昨天,他已经跟导演组、编剧组和投资商打好了招呼,表示要带白缎去试镜,只要将琼华上仙这个角色确定下来,那么《仙逆》剧组便随时都可以开机。 一路上,白缎继续捧着平板电脑,努力熟悉琼华上仙的剧情,而楚尧对此到并不怎么担心——只要白缎能够维持现在的状态,那么拿下这个角色绝对是妥妥儿的! 因为白缎这一身衣服实在太过显眼,楚尧直接带着他走了后门的员工通道,直奔十六楼的试镜厅。 当两人到达试镜厅的时候,厅内已经坐了不少人,导演、编剧、制片人、投资商、摄像灯光化妆师,还有几名主演尽皆到场——毕竟,为了寻找饰演琼华上仙这个角色的演员,他们全都耗费了极大的心力,最后竟然落到了一个从没演过戏、名不见经传的门外汉身上,要说好奇也的确是好奇,但更多的却是审视、评判与挑剔。 琼华上仙这个角色戏份并不算多,在小说中却力压主角,成为最高人气的存在。他是正道的标杆魁首,是主角的指路明灯和人生导师,倘若这个角色有了瑕疵,恐怕会毁了整个《仙逆》。 总导演徐清舟对于《仙逆》这部大IP电视剧投入了相当大的精力与期待,绝对不会容许在这个重要角色上出现走后门的情况。哪怕楚尧是这本书的作者、电视剧的总编剧和最大的投资商,他也绝对不会妥协。 就在众人忐忑地讨论着前来试镜的新人时,试镜厅的大门终于被打开。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门口的方向,齐刷刷地似乎都能听到一声“刷”得响动。 楚尧当先一步走进来,笑眯眯地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这些目光,但跟随在他后面的白缎却敏感多了。 同时被这么多人、以如此尖锐审慎的目光盯着,白缎的社交恐惧症骤然发作,周身立刻萦绕起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淡漠无波的目光仿佛九尺寒冰。 试镜厅内的气氛凝了凝,面对白发青年冷漠的眸光,众人不由自主地错开视线,仿佛自己亵渎了什么,而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他们又是惊讶又是新奇,连带着对白发青年也多了几分认同感。 ——虽然是从未接触过演戏的新人,但这身琼华上仙的扮相与气质,到当真惟妙惟肖、无可挑剔。 楚尧抱胸站在一边,满意地看着白缎无意间给众人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下马威,其效果简直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愉快地勾了勾唇角,楚尧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怎么样?我的眼光不差吧?这位白缎先生原本对演戏没有什么兴趣,我可是求了十多天,费了不少功夫,才说动他来试镜的!” 白缎瞥了楚尧一眼,只觉得这家伙的谎话张口就来,倘若他不是当事人,当真一点都不会怀疑。 “好好好,不错!”听到楚尧的话,徐清舟这才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直接站起身,绕着白缎走了一圈,越看越是满意。且不说这毫无挑剔的扮相与气质,就单单是这张脸,也绝对会成为《仙逆》电视剧中的一大亮点。 忍着激动地想要立即拍板的冲动,徐清舟仍旧还是尽职尽责地挑选了几段剧情,让白缎饰演。 白缎的台词功底不强,但声音清澈悦耳,哪怕只是一个“嗯”字,也令人回味无穷;他对于喜怒哀乐的表情与肢体语言的掌控更是极为单薄,甚至可以称得上一窍不通,不过这却并不重要,因为琼华上仙本就是沉默寡言、性格冷淡、自矜超脱之人,白缎不需要长篇大论,更不需要表露出多余的情绪,单单只是站在那里,便是众人心目中的那个风华绝代的琼华上仙。 更重要的是,白缎身着古装之时没有半点现代人的违和感,仿佛他就是从仙侠历史中走出来的那般,通身古韵、古貌古心,举手投足皆可入画。 最令人惊喜的,则是白缎虽然看起来文弱,但却有极佳的功夫底子。他舞得一手好剑,剑光闪烁间如诗如画又寒意逼人、杀机凛然,比之武术指导们设计的剑招高出甚远,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要知道,琼华上仙最多的便是打戏,他指导主角剑术、诛杀正道逆贼、讨伐魔道首恶,一剑出而天下惊,等闲难有人表演出如此气魄。 可以说,白缎并不是一个好演员,但他却是最适合饰演琼华上仙的人,哪怕对方没有一点演戏的经验,徐清舟也决定非他不可。 在确定由白缎出演琼华上仙后,徐清舟自《仙逆》选角开始后便一直阴沉着的面孔终于放晴,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也轰然落地,连带着看向楚尧的目光也和蔼了不少。 天知道,自从拿下《仙逆》这个大IP、与楚尧合作之后,徐清舟都愁掉了一大把头发,简直快要受不了楚尧这个吹毛求疵的蛇精病了!倘若不是楚尧背景深厚、有钱有权还有才,他当真想要与对方掀桌子翻脸,叫他滚得越远越好。 所幸,他的坚持还是有回报的,终于等到了白缎。如今云消雨散,徐清舟相信,《仙逆》这部电视剧绝对会在他的履历中添上辉煌的一笔,为他赚来大笔的声望与金钱。 眼见徐清舟蠢蠢欲动,恨不得下一刻就直接开机拍摄,楚尧搭住白缎的肩膀,笑眯眯地为他打了记预防针:“徐导,你可别高兴得太早。白缎完全没有受过演技方面的训练,如何走位如何寻找拍摄角度,他都一窍不通,还需要徐导您好好调教了。” 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徐清舟被泼了盆冷水,噎了噎,悻悻地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那谁……小王!你给白缎找几本关于这方面的书,初级一点的,让他先看看,有点了解,到了现场我们再重点指导!” “好嘞!”导演助理连忙点头,一溜烟跑出了试镜厅。随后,徐清舟又转头看向几名主演:“你们也都照顾着点,有空就帮他讲讲戏,指点一下技巧什么的。” 几名主演不论甘愿还是不甘愿,都同样点头应了,目光望向与楚尧站在一起的白缎,掩藏着各种复杂的感慨和羡慕妒忌。 他们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才有资格出演《仙逆》这种大红IP的电视剧,而白缎一个门外汉,却直接空降了如此重要的角色,身后还有楚少保驾护航,可谓前途一片坦荡。 就连他们这些“前辈们”都要挂着笑脸殷勤对待、细心指导,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第十三章 第一笔工资 白缎在楚尧的带领下与剧组签了合同,雄心万丈的徐清舟立刻行动起来,举办了《仙逆》的开机仪式。与此同时,一直在关注《仙逆》剧组动向的观众与读者们也了解到了琼华上仙这个角色终于尘埃落定,纷纷猜测到底是谁得到了龟毛作者和龟毛剧组的青睐。 为此,还有几波粉丝为自己的偶像掐了起来,愤愤不平他们要演技有演技、要颜值有颜值、要人气有人气的偶像,竟然被一个毫无演技的走后门的新人抢了角色。直到定妆照发布,这样的争吵才稍稍平息,却仍旧有不少人并不看好白缎饰演的琼华上仙——哪怕定妆照拍得再好,真正演起戏来,可不是摆两个POSE就能蒙混过关的。 不过,无论网上如何风风雨雨,都与白缎没有任何关系。 他不玩微博、不看新闻,甚至根本都不上网,几乎没有任何了解外界对自己评价的机会。纵使李妈、徐导等人都曾经委婉劝导他不要被网上的言论影响,但白缎却仍旧没有因此而升起什么好奇心。 白缎的心很小,小得只能容纳下寥寥几人,至于其他不在乎甚至没见过他的人,白缎根本就不会投注任何的注意。 此时此刻,他已然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如何扮演好琼华上仙这个角色上,努力让自己不出任何差错。 白缎虽然没有接受过演技方面的训练,但是他天生敏锐,哪怕不懂得走位和寻找拍摄角度,但只要有人帮忙示范过一次,他立刻就能照葫芦画瓢、原封不动地模仿过来,而对于新人演员来说十分困难且难以适应的吊威亚,在平衡力惊人的白缎这里也显得格外得轻而易举。 徐清舟等人啧啧称奇,连连夸赞他的确是个演戏的好苗子。然而,被当做是“好苗子”的白缎,本身却并不怎么开心。 在完成第一天拍摄的归家途中,白缎的情绪颇为低落,他有些闷闷地缩在副驾驶座上,失神般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 楚尧握着方向盘,在勉强忍受了三分钟的寂静之后,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这是怎么了?不开心?难道在剧组受了什么委屈?” 楚尧的声音带着调侃的笑意,却冥冥中似乎有一丝危险的味道。整个剧组都知道,白缎是他楚尧罩着的人,他还特地为此而打过招呼。倘若还有人胆敢欺负这小家伙,那绝对是在打他楚尧的脸面。 ——嗯,他这么不爽,才不是为了白缎,而是由于自己被挑衅了。 白缎愣了愣,摇了摇头:“没有,大家对我都很好。” ——虽然有几个人不甘不愿笑得有点假,但表面上却的确非常照顾他,还给他讲了不少演艺圈里的八卦传闻。 “那你为什么摆出这幅表情?”楚尧皱了皱眉。 白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用徐清舟的话来讲,全都是一张面瘫脸:“什么表情?” 楚尧忍了忍——他一点也不想跟白缎讨论关于表情的话题:“你看起来兴致不高,为什么?” “啊……我只是有些失望。”白缎垂下视线,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他黝黑的眸子,“我没想到演戏竟然是这样的。” “这样?哪样?”楚尧一脸莫名。 “就是……这样,很假。”白缎撇了撇嘴。 御剑飞行不过是站在一张条蹬上,来回摆几个姿势;衣魅翩翩全靠鼓风机吹;凌空御风就是被钢丝掉在半空中转来转去…… 白缎之所以对楚尧的《仙逆》看得如此废寝忘食,就是因为这本小说将他带回了那个熟悉的修真界,凌厉的剑招、绚烂的法术、危险的秘境、正邪的争斗……只可惜白缎脑海中想象的画面越是宏大,便对比得现实越是残酷。 当他怀揣着重温修真界的梦想来到拍摄场地的时候,玻璃心顿时“哗啦啦”碎了一地。看着演员们一本正经地在简陋的摄影棚中演绎着修真界中的爱恨情仇,白缎前所未有得明确感受到,那个瑰丽恢弘的世界,的的确确已经离他远去了。 美梦破碎之后,白缎自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潮期,所幸他一直面瘫着一张脸,并没有影响到拍摄。但无论他如何试图重现鹄霄真君的风采,在这个摄影棚中都似乎像是一个笑话,嘲笑着他不切实际的渴望与幻想。 白缎试图向楚尧解释自己的感觉,只可惜楚尧却完全没法对此感同身受。 当听完白缎的“抱怨”后,楚尧笑得无法自己:“那些都是要后期特效做出来的啊傻孩子!你不会以为全是真实拍摄的吧?!这么天真可爱的想法,就连小学生都不会有了!” 白缎:“……” ——他真是犯蠢了,竟然因为情绪低落想要找个人诉说,于是选择了楚尧这个最差劲的目标。 眼见白缎的表情越发不开心,楚尧终于笑声渐息。他趁着等红灯的空闲,抬起右手放在白缎脑袋上,轻轻揉了揉,语气意味深长:“这就是现实,你应该接受它。” ——接受现实,忘记对于往昔的怀恋,这才是对于白缎而言最好的选择。 当白缎突兀得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楚尧便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并且赶到了他身边。至于邀请对方出演琼华上仙,一来是“废物利用”,觉得他的确合适,二来也是为了能够找个借口接触他、认识他,然后在他身上留下记号以方便监控,一旦对方做出会危及到这个世界平衡的事情,便立刻下手除掉——当然,如果对方老老实实地不犯什么大事,楚尧也懒得多管闲事。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胆敢偷偷跟到他家中作妖,甚至蒙骗了李妈,这种侵犯了自己领地范围的行为,令楚尧极为警惕和不满。 毕竟,楚尧见过太多外表单纯无害、乖巧可爱,但实际上却心机深沉、阴险叵测的家伙,他并不会因为短短的两次见面便简单地做出评判,相信对方不会带来危险。 楚尧警告了这名不速之客,而不速之客也不知是胆小还是的确心中有鬼,立刻便从他家里逃之夭夭。但既然被对方摸到了老巢,楚尧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反而开始更加紧密得监视对方,以防对方做出什么不利于他的事情。 这一监视,就监视了十多天,楚尧发现自己似乎的确误解了白缎——这个小家伙哪里有什么危险性?他甚至连自己都根本没办法养活! 白缎是天真善良甚至愚蠢的,他宁愿让自己像是一只流浪动物一样狼狈可怜,也不愿意使用自己的力量危害他人、为自己某求福利,这样的坚持看着楚尧眼中,终于有些于心不忍。 这般坚持底线而又天真懵懂、不通世事的家伙,除非幸运得遇到足以改变他人生的机缘,否则最后大约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抱着这条底线,步入死亡;而另一条则是彻底抛弃底线,走向另一个极端。 不知为何,楚尧在白缎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孤身一人面对着全新的、陌生的世界,茫然无措。所幸,楚尧并没有白缎这样善良、幼稚又固执的坚持,他很快适应了这一种改变,得到了很多,也抛弃了很多,历经千辛万苦、摸爬滚打着挣扎克服了一重又一重困境,甚至为此而双手鲜血、满身杀孽,这才终于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楚尧并不后悔自己选择的道路,却也偶尔会怀念曾经对于生活怀抱有天真幻想的自己。他不是好人,也不是坏到骨子里的恶人,虽然心肠已经被光阴磨得冷硬,却仍旧还保存有一丝对于弱小干净事物的柔软与怜悯。 楚尧不想眼睁睁看着白缎步入毁灭——无论是肉体的毁灭还是精神的毁灭,所以他在确定了对方的无害后,终于再次出面,将白缎带了回去。一方面是基于怜惜幼小的心理,另一方面也避免了白缎堕落后,还会为他带来麻烦,让他不得不出手解决、收拾残局。 他可以照顾白缎,就像是照顾一只宠物那样,让对方生活安逸、衣食无忧,反正他也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姑且算是打发一下时间。更何况,他也相信李妈会非常高兴地接手这份工作,将白缎照顾地妥妥当当,不需要他花费太多精力。 而为了让白缎安安分分地当一只宠物,不要给他增添麻烦,楚尧还特意以成为演员为切入点,让白缎主动以人形来见他,然后告诉对方获得合法身份的重要性和困难性,借此来打破白缎“成为人”的希望——毕竟,成为人要比宠物困难得多,而养一个人,也比养一只宠物更加麻烦。 楚尧并不认为天真单蠢的白缎适合作为一名独立自主的人类,所以维持宠物的身份,无论是对于白缎还是对于楚尧而言,都是更加简单合适的选择。 但楚尧却没有想到,白缎并没有按照他的剧本来——或者说,他没有预料到,蓝泉会所的人竟然恰好就在附近,然后趁机诱拐了心神动摇、沮丧绝望、看不到前进道路的白缎。 楚尧毕竟不是个会半途而废的人,既然他决定了要照顾白缎,那么自然不会食言而肥、自打嘴巴。为了让这只自寻死路的小动物重归正途,楚尧不得不再次妥协,帮他搞定了身份问题,就此走上了成为对方“保父”的不归路…… ——明明,他最初只是不想亲自动手除掉白缎、为自己增添麻烦,但现在却似乎引出了一个更加长久的困扰,当真是“人生不得已之处十之八九”…… 楚尧在心里郁闷自己的失算,而白缎则有些失神地盯着他,沉默了三秒钟,最终轻轻“嗯”了一声,垂下头来。 楚尧又拍了拍他,随后将手缩了回去,踩下了油门。 也许是楚尧的劝导有了点作用,也许是白缎的确认清了现实,不再怀抱幻想。他很快振作了起来,精神饱满地投入一幕又一幕拍摄——哪怕失望,哪怕不再奢求纪念鹄霄真君,但白缎却依旧是认真负责的,他得对得起剧组支付给他的那远高于新人的片酬。 虽然这份片酬,是看在楚尧的面子上才给的,毕竟作为最大的投资商,楚尧愿意给,剧组也犯不着为了这点钱而得罪楚大少爷。 《仙逆》中的琼华上仙行踪不定、一心向道,只有在关键时刻才出场,所以戏份并不算多。再加上白缎发挥稳定,NG一次后基本上不会有第二次,不出一个月就顺利杀青,拿到了来到新世界后的第一笔工资。 虽然早已经见过这个世界的货币是什么样子,但是捧着自己亲手赚得钱,白缎仍旧有些爱不释手,反反复复摸来数去,令一边的楚尧有些没眼看。 “行了,你再数多少遍,它也不可能多出来几张。”楚尧语气恶劣,“回去记得洗手,真是脏死了。” 白缎早已学会了对楚尧的毒舌选择性忽略,对此根本充耳不闻。 见白缎没有反应,楚尧也懒得计较:“好不容易赚了第一笔钱,你打算怎么花?” 白缎数钱的动作顿了顿:“我想去买古董,或者玉石。” ——他已经保持了一个月的人型,虽然灵气还有些剩余,但也必须要尽快补充,以防不测。 “古董?玉石?”楚尧挑了挑眉,“你懂这些?” “……不懂。”白缎实话实说,“但我知道,我要买什么。” 楚尧扭过头,与白缎对视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没有深究:“不过,你手头上这点钱,古董买不到真的,玉石也就能买个中下等。” “……我知道。”白缎沮丧地垂下头,他相当认真地研究过这方面的物价,经常为了那些天文数字般的价格绝望,“但不是还有种说法是……捡漏吗?” “捡漏,那可要看运气还有眼力,百分之九十九认为自己捡漏的人,最后都被证明是异想天开!”楚尧耸了耸肩膀,“不过,如果不去试试,你肯定不会死心,反正我也没事儿,就陪你去一趟好了。” 白缎有些惊讶地看了楚尧一眼,上次李妈让对方陪他逛街,楚尧都万般不情愿、一路上脸色难看,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主动提出要陪他一起去。 “你那是什么眼神?”楚尧瞪了白缎一眼,语气不爽——他难得好心一把,但被帮助的人那和见鬼一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没。”白缎缩了缩肩膀,“谢谢。” 楚尧轻哼一声,打了把方向盘,调转车头:“反正顺路,我带你去个淘宝的好地方,你去车后面把衣服换一下,一身古装也不嫌累赘?” 白缎有些傻眼:“……现在去?” “不然呢?我就今天有空,明天谁还愿意把时间花在你身上?”楚尧傲娇地撇了撇嘴,“快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白缎习惯性地臣服在楚尧的嚣张气焰之下,乖乖地沿着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之间的空隙爬到了后车厢——为了方便白缎在拍摄场地休息、吃饭、换衣服之类的日常活动,楚尧专门开了辆房车,令一众二三线、乃至一线演员眼红不已,甚至,就连徐清舟也吐槽一句他照顾白缎就像照顾自家儿子一样尽心。 ……不过,楚尧对此却并不承认,他开房车可不是为了白缎,而是为了自己,反正作为总编剧,他也是要经常在剧组磨时间的,照顾白缎只不过是顺手而为。 甚至,还有一种他与白缎是包养关系的传言喧嚣尘上,而楚尧对此更是嗤之以鼻。娱乐圈就是这样,但凡一名演员和一个有钱人走得近了,那就是包养,不论真相如何。 楚尧自认为自己眼光极高,白缎也就是长得漂亮点,但性子沉闷老实、木讷无趣,半点都不懂得讨人欢心,时常将他憋得气闷不已,哪里有半点识情识趣儿的小情人模样?就算他长得再漂亮,楚尧也不可能看得上,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外表更加美丽精致的人。 ——这简直是在诋毁他的审美观! 楚尧有些愤愤不平地想着,却根本没有想过,倘若是别人与他传一段绯闻,他最多不过是一笑了之,根本不会将其放在心上,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念念不忘、抱怨不已? “念念不忘”的楚大少爷不耐烦地用食指敲击着方向盘,视线无意间扫过后视镜,正好看到白缎正弯下腰,努力将裤子套上。 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却又格外柔韧;浅浅的腰窝像是掬着一汪蜜水,若隐若现;洁白的肌肤更是泛着淡淡的暖光,在幽暗的后车厢中显得格外夺目。 楚尧呼吸微滞,暗骂一声“果然是妖精”,随后镇定地将视线移开。 第十四章 冤大头周子庆 楚尧带白缎去的是一片位于市郊的赌石场。 赌石,也是有钱人喜欢玩的游戏,一个“赌”字道尽其中玄机,其意不言自喻。正所谓“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这里考教学识眼力,更考教气运机缘,毕竟,赌石这行没有绝对不走眼的专家,哪怕是最先进的科学仪器,都无法鉴别出原石之内到底藏得是“金玉”还是“败絮”。 按理说,将一个从来没有玩过赌石的人带到这里,绝对是在坑人,但楚尧仍旧还是这么做了,而且做得毫不心虚。毕竟,以白缎赚到的那点工资,想要买到上好的玉石,大约就只能来这里来赌赌“运气”了。 将车停下,楚尧刚一下车,便遇到不少向他打招呼的人。 楚大少爷虽然是宅男、深居简出,但是在沪市却并不算默默无闻。他身价高,玩得开,无论什么都能掺上一把,更重要的是,楚尧虽然表现的开朗和善,但实际上却心狠手辣又有手段,单看他将自己那一家糟心的亲戚整成什么样子,就没有人胆敢轻易得罪他。 楚尧也玩赌石,虽然赚的少赔的多,却向来适可而止、极有分寸——反正,他来这里也只是玩玩罢了,从来都不在乎输赢,也没有什么赚钱的兴致。 带着白缎,楚尧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惯常去的店家,指着满屋子原石,语气漫不经心:“有你看中的吗?” 白缎顺着他的指示看去,顿时便双目放光,凝在了几颗原石上,但很快却被楚尧拍了下脑门:“架子上的石头你可买不起,别乱看,看那边找找!” 白缎一脸冷漠,乖乖地移开视线,走向被胡乱堆放在角落里的石碓边,蹲下身子耐心扒拉。 虽然说是赌石,但石头和石头的价格却也有所不同。赌石的店家向来都会做买卖,但凡是表象好的石头,标价都较贵,而白缎手头的那点儿钱,也就只能选选那些不被人看重的“废料”了。 遗憾的是,“废料”终究是“废料”,轻而易举便从中找出“紫眼睛”、“帝王绿”之类的逆天运气大约只存在于想象之中。毕竟,这些原石从原产地运到沪市,也不知经过了多少道手,被多少眼光犀利的玉石专家评判过,鲜少有漏网之鱼。 更何况,白缎需要的玉石还不是普通的玉石,而是蕴含有灵气的最珍贵的那种,哪怕这些原石中的确藏有玉石,但只要不是拥有灵气的顶级玉石,白缎也根本看不出来。 扒拉了半天却一无所获,白缎着实有些丧气,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到了那几颗放置在架子上的原石上,可怜巴巴、满含渴望。 楚尧在一边看着,都觉得有些不太忍心,他一面怀疑自己为什么对白缎如此心软,一面迟疑着要不要开口帮他将那些原石买下来——反正这点儿钱他也不看在眼里。 就在楚尧踌躇不定的时候,一个满是惊喜却又极力压抑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挣扎:“你喜欢那几块原石吗?我帮你买下来如何?” 楚尧反射性皱眉,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凑到白缎身侧的家伙,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猛然一凝。 白缎也同样看到身边表情平静、但眼神却颇为讨好的男子,他微微侧头,想了想,终于吐出一个称呼:“……周少?” 周子庆眼睛一亮:“对,是我,你还记得我?” “嗯。”白缎点了点头——作为他的第一名“顾客”,白缎自然是记得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家伙明明享受了一场他用灵力编织的美梦,却没有付给他任何报酬! “那天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周子庆瞥了不远处抱胸睥睨着他的楚尧,心下有些瑟缩,却仍旧坚挺得忍住了,“等我醒过来,听说你被楚尧带走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白缎轻轻拍了下口袋,带着几分小炫耀与小暗示,“我去拍戏了,赚了点钱。” ——所以,你欠我的灵气钱,是不是该还了? 只可惜,周子庆却根本没有听懂白缎的暗示,他甚至被白缎冷着一张小脸的动作萌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 与白缎“一起渡过”的那一晚,周子庆留下的记忆并不算清晰,毕竟他当时喝了不少酒,脑子有些不太清醒,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记住那舒适放松,似乎魂魄都飘飘摇摇、舒展畅快的惬意。 醒来之后,周子庆其实是有些心虚害怕的,因为这种感觉与传说中的吸毒颇为相似,起码他纵横欢场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在和哪个男孩女孩渡夜后会产生出这种美妙到骨子里、心荡神驰又念念不忘的舒爽。 周子庆虽然玩得开,但家里却绝对不允许他碰毒品,万一一不留神、被人算计了,他肯定会被自家老爸揍死,也会被家里人送出去强制戒毒——周家人,哪怕是旁支,也绝对不能有吸毒这样败坏声誉、堕落腐化的子孙。 据说,戒毒也是件很难的事情,不仅肉体与精神饱受折磨,还容易复吸,若非意志坚定之人,否则很难熬过这道坎。周子庆虽然不肖,却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绝对称不上意志坚定,说不定戒不了毒、被周家放弃,那么他一辈子也就毁了,再也过不了这种声色犬马、浪荡潇洒的日子。 于是,当从床上醒来——这是蓝泉会所服务人员收拾得残局——的第一时间,浑浑噩噩、满心恐惧的周子庆便向管理人询问了白缎的去向,得知对方被楚尧带走后,更是出了一身冷汗,脑中乱七八糟转悠得全是阴谋诡计。 就这样提心吊胆了数日,恐惧中的毒瘾却一直没有发作,甚至被酒色掏空的身体都轻松了不少,就连他的父母也曾笑言他最近面色红润,询问他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几天宛若惊弓之鸟、连夜噩梦的周子庆:“……” 在去医院检查了一下,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反倒还健康了一些,周子庆这才重新冷静下来,努力回忆那一晚的每一丝细节,但无论他如何挖掘,都只能想起白缎那张令他惊若天人的面孔、冷淡优雅的身姿、清澈干净的黑眸,还有那销魂蚀骨的舒爽。 越是回想,便越是心头发痒、魂牵梦绕,当最初的恐惧过去后,周子庆故态复萌,又开始蠢蠢欲动着渴望重新感受一下那晚的美妙,甚至是将白缎弄到自己身边,让自己舒适一辈子。 周子庆历经花丛这么久,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给他带来如白缎这般美妙的滋味,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现在甚至对于其他美人儿都提不起什么兴致,难得清心寡欲了快一个月。 只可惜白缎一直都在楚尧手里,周子庆虽然平素胆大妄为,却偏偏忌惮楚尧,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直到今天在赌石场偶遇白缎,这种思念与渴望才瞬时间冲破了理智的束缚,让他做出了在楚尧眼皮子底下挖墙脚的冲动之举。 顶着楚尧冷冽而又警告的目光,周子庆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赚钱了吗?真不错,演员这个职业挺好的,比在会所里安全很多。只不过赚得少了点,连块像样的原石也买不起。”顿了顿,他意有所指地试探,“楚尧怎么这么小气,也不帮你买两块?” “……他为什么要帮我买?”白缎有些茫然。 周子庆心中暗暗计较,他拿不定主意这个白缎到底是真的干净无知,还是故作清高,也弄不清他与楚尧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楚尧这个人是沪市上层圈子中有名的怪人。他有钱,却懒得花;他会玩,却对什么都没太多兴趣;他逢场作乐,但身边却一直没有床伴情人;他有身份有背景有才干,却又偏偏宅在家里,当什么不入流的网络写手。 没有人知道楚尧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成功接近过他,将近三十年来,楚尧身边除了照顾过他母亲、又将他拉扯到大的李妈外,大约就只剩下一个白缎比较特殊了。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他对这个白缎的新鲜感能够保持多久。 发现楚尧只是在一边围观,却并没有出面阻止自己,周子庆活蹦乱跳的小心脏稍微镇定了一点,面上的笑容也越发有魅力:“既然你不想让他给你买,那我给你买怎么样?” 白缎眼睛一亮——他根本不觉得周子庆在勾引他,反倒认为对方终于良心发现,打算支付他那晚花费的灵气钱了。 看到白缎的眼神,周子庆有些骄傲又有些失望。骄傲于美人儿在楚尧面前“选择”了他,接受了他的示好,似乎给了他一种胜过楚尧的酸爽,却也失望于白缎并非是真的清冷干净、目下无尘。 ——不过这样也好,有贪念,有喜好,才更容易勾搭。 得到白缎的肯定,周子庆自然不会食言而肥,更何况还是在楚尧面前。他站起身,朝楚尧颔首致意,随后虚扶着白缎的肩膀,将他带到架子前:“这几块原石,你想买哪个?” 白缎自然也不会客气。 在他眼里,这个灵气匮乏的世界里最珍贵的只有灵气,而自己花费灵气织就的美梦,绝对是有价无市的存在,无论卖出多贵都理所应当——不然怎么说物以稀为贵呢?他敢肯定,这种凝神静息、对身体颇有益处的梦境绝对是独此一份儿,绝无分家。 怀揣着这样的认知,白缎直接指向了蕴含灵气最充裕的石头,只要能够将那块石头拿到手,他这段时间内花费的灵气都能够补充回来,甚至还有所盈余。 周子庆看向白缎选择的原石,只觉得小美人当真不做作,直接选了最贵的那一块,所幸周子庆财大气粗,手里的零花钱购买这种小个头儿的原石还绰绰有余。 他有些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楚尧,立刻拍板买了下来,只觉得自己花钱的身姿格外潇洒,一定能够得到小美人儿的好感。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抚摸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原石,白缎相当慷慨地为周子庆加了不少好感度,成功地从一名“欠债不还”的“顾客”,晋升为“还可以再次合作”的“顾客”。 既然原石到手,白缎也不愿久等,立刻运转内息,将原石内的灵气吸纳入体内。 将近一个月没有吸入灵气了,白缎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久旱逢甘霖那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舒爽惬意,周身的气息也跟着雀跃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而这看在周子庆眼中,便是自己讨了小美人儿的欢心。 卖出了店内最贵的原石,店主人的心情也不错,殷勤地询问白缎是否将买到的原石解开。 得到灵气的白缎对此并不在意,可有可无地点了头,顿时吸引了不少客人的注意。 只可惜,解石的结果却并不算理想,石头内的确解出了翡翠,但水头不足,颜色也黯淡,其内有着不少白絮,虽然个头比较大,但实际上却并不怎么值钱,也只比完全赌垮好上那么一点,最后卖出了一个比较低的价格,连本金都没有赚回来。 不少看好这块原石的客人纷纷惋惜感叹,只觉得原石表象这么好,实际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就连周子庆也露出失望的表情,偷眼看了看白缎,担心这样的结果会让小美人儿不开心。 意外的是,白缎却似乎早有预料那般毫无异色、坦然接受,引得不少不知情的人暗赞他心性沉稳、举重若轻。 原石开出的翡翠不好,周子庆献殷勤的举动没有达到完美的效果,只觉得有些讪讪。于是当楚尧走过去,表示要带白缎离开时,周子庆也不好意思、更不太敢继续死皮赖脸地黏上去,只得与白缎道别,为自己留下一个绅士的印象。 所幸,小美人儿并未因为原石赌垮而迁怒于他,临走前还主动向他道别,令周子庆满意了不少。 回到车上,心情愉快的白缎自顾自开心了一会儿,这才终于后知后觉得察觉到了身侧的低气压。 有些怯怯地扭过头去,白缎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你在不开心吗?” 楚尧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随后露出灿烂到有些异样的笑容:“不开心?没有啊?” ——我怎么可能因为你毫不犹豫地接受别人的礼物而不开心?能坑那个冤大头一把,做得挺好嘛! ——我只是觉得你竟然能够忍受周子庆那个蠢货献殷勤,还真是荤素不忌,简直拉低我的品味! ——难道在蓝泉会所的那一晚还相处出什么感情来了不成?呵呵。 白缎:“……” ——总觉得楚大魔王笑得有点恐怖,我到底该怎么办?! 第十五章 楚尧的往事 对于该如何令楚大魔王消气,不通人情世故的白缎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效的办法,最终只能凭借本能行事,安静地窝在一边假装空气,尽量不要让对方“迁怒”到自己身上。 看到白缎这幅作态,楚尧心里更是恼火——明明对着周子庆那么放得开,什么都敢要,一点都不客气,但到了他面前,怎么就跟拔了毛的鹌鹑一样,吭都不敢吭一声? 他难道就是这么的恐怖,这么不近人情? 楚尧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他明明对白缎这么好,好得让自己都意外,但这个小没良心的却这么回报他,真是好心没好报! 一路憋着气,越想越是火大,但楚尧向来自制力强,并不会将其撒到白缎身上——哪怕他是始作俑者——只是下了车、回到家后直奔二楼,甩上了房门。 白缎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楼与二楼间的楼梯口,不知所措,反倒是李妈听到动静出来问明情况,有些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好了,小缎,你别担心,小少爷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就没事了!”李妈擦了擦洗菜浸湿的手,笑着宽慰。 白缎默默看了她一眼,不太相信:“楚哥很生气。” “这还不叫生气呢!”李妈乐呵呵地回答,伸手拉着白缎进了客厅,将他按在了沙发上,“小少爷的性格就是这样,能够表现在脸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开心,那还不是生气,充其量只是在发发小脾气,想要让人来哄哄他。”顿了顿,李妈轻轻叹了一声,“如果他被踩到底线,当真生气了,反而格外冷静、甚至平静,不会让任何人发觉,不过接下来,惹到他的人下场可不会很好。” 白缎瘫着脸,表示自己难以想象。 “所以,你不用介怀,如果愿意的话,就上去哄两句,被他刁难刁难,也就过去了。如果不愿意……”李妈看了看白缎的小身板和单纯的眼神,还是不太舍得让他去捋虎须,“那就放着别管,一会儿他自己也就消气啦!” 白缎:“……” ——总觉得这两个方法都不靠谱,完全不想选怎么办? 看得出白缎踟蹰不定,李妈也没有多劝,拍了拍他放在膝头的手臂:“虽然你和小少爷认识不过一个月,但我能够看出,小少爷还是很喜欢你的,甚至会在你面前放纵自己的情绪,这真的很难得——哪怕是对我,他也不会这样做,总是一副孝顺讨喜的模样,一直在哄我开心,对比起他从前的模样,还真是让我有些觉得心酸。” “……心酸?为什么?”白缎微微蹙眉,搞不清这段话中的因果联系。 李妈勉强对白缎笑了笑,让他稍等,很快便从自己的房间里取出一本相册,递到白缎手中。 白缎接过相册,轻轻翻开,第一页就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小脸皱成一团,一点都称不上好看。而随着一张张照片,里面的孩子也逐渐长大,眉眼间有了几分楚尧的影子。 小时候的男孩尚带着几分的天真稚气,却总是孤零零一人,偶尔会有一名气质优雅、表情却忧郁苍白的贵妇与他合照,但很快又消失无踪。后来,男孩眼中的天真逐渐消退,整个人都显得阴郁起来,哪怕五官与楚尧一模一样,却完全判若两人。 白缎盯着照片上坐在钢琴边的阴沉森冷的青年,实在不敢相信他就是自己认识的楚尧。楚尧自信而张扬,如同耀眼的烈日,而青年则阴暗自卑,宛若栖息在黑暗处的阴影,哪怕照片上日光明媚、环境温馨,也无法驱散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负面情绪,无法在他那空洞的目光中染上半点色彩。 在这张照片上停留许久,白缎感觉自己的心情也似乎随之压抑起来,连忙翻到了下一页,然后又愣了一下。 ——因为下一页的照片上,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楚尧。 楚尧似乎受了伤,正绑着绷带、身穿病号服躺在医院病床上,但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和肆意的目光却似乎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在意。他一手揽着表情担忧的李妈,一手前举,似乎拿着拍摄的手机,将画面定格。 接下来的照片便越发丰富多彩起来,戴着头盔、靠着赛车的楚尧;骑马飞驰的楚尧;在高尔夫球场挥杆的楚尧;扛着猎枪、提着猎物的楚尧……而李妈的身影也频繁得出现在镜头内,两人间的互动充满了亲人的温馨。 将一本相册看完,白缎将其合上,默默看向李妈。 李妈目光怀念,轻笑一声:“小少爷,他变化很大吧?” 白缎微微点了点头,脑中不由划过一个“夺舍”的念头:“……有点奇怪。” “的确有点奇怪,不过大约是心冷了吧。”李妈叹了口气,“当初的小少爷一点也不开心,因为他还对老爷有所幻想,还在期待着亲情。所以他妥协退让、委屈求存,却只是让那些恶人越发猖狂贪婪,最后……甚至差点连性命都被害了去。” 李妈翻开相册,找到那张在病房拍摄的照片,怜惜地摸了摸:“一场车祸,让小少爷彻底死了心、舍去了念想,就像是浴火重生一般,当压抑到极致后,不是彻底坏掉,就是走到另一个极端。从前的小少爷心软善良,和夫人一样,只会委屈自己,而现在的小少爷……”李妈欲言又止,轻轻摇了摇头,“不过这样也好,小少爷长大了,坚强了,没有人能再欺负他了,挺好的。” 白缎:“……” ——实在无法想象妥协退让、委屈求存、心软善良的楚大魔王。 ——现在的他不去欺负别人就烧高香吧! “大约是被曾经的所谓的亲人朋友打击到了,小少爷现在千好万好,唯独还是像以前那么孤僻。”李妈叹了口气,“他对我很好,就像是对家人一样,大约是把对亲情的渴望全都加注在我身上了,仿佛害怕失去就格外小心翼翼,不愿让我有半点不开心,看得我实在有些心疼。”抬起头,李妈看向白缎,目光中带着祈求,“小少爷一向不与人交心,你是他第一个承认的朋友,也是个好孩子。就算小少爷性格古怪了些,你也别恼他,多包涵一点,毕竟,他的确是很喜欢你的。” 白缎:“……” ——其实,我真得没看出他喜欢我来,我觉得他一直认为我很烦。 ——另外,我觉得他没有朋友不是因为孤僻,而是因为他根本懒得、或者是不屑去交朋友。 虽然有些无法认同李妈眼中那个“小可怜”模样的楚尧,但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白缎也不能没有表示。 他默默站起身:“……我上楼去看看楚哥。” “诶!麻烦你了啊!”李妈立即笑了起来,望着白缎的眼神满是慈爱与欣慰,“小少爷不开心就喜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捣鼓那些代码什么的,你直接过去就行啦!” 白缎:“……” ——总觉得自己又被坑了。 不管怎么说,白缎最终还是端着李妈为楚尧准备的黑咖啡和小饼干上了二楼,敲响了书房的房门。 很快,门里便传来了一声闷闷的“进来”。 白缎转动门把手,推开门,正看到楚尧正面色冷酷得敲击着键盘,十指翻飞间速度极快,几乎都有了残影。 看到楚尧正忙,白缎也不敢打扰,安静得等待着,直到楚尧最后敲下一个回车键,靠向椅背望着面前亮起屏幕中滚动的代码,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容。 随即,楚尧转动转椅,转向门口的白缎,周身的气息已经平复下来,再也没有了方才火冒三丈的模样:“有事儿?” 白缎稍稍松了口气,举了举手中的托盘:“李妈让我送上来的。” “放下吧。”楚尧扬了扬下巴,示意旁边的桌面。 白缎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放下托盘后抬起头,眼巴巴望向楚尧:“……你不生气了?” “我不是说过吗?我没有生气。”楚尧微微一笑,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想起一件急事要处理,所以上来得快了点。” 白缎:“……” ——骗人。 不过,虽然不相信楚尧的说法,但对方的确平静下来,白缎也算是达到了目的:“那……我就先出去了?” “嗯。”楚尧点了点头,看着白缎走到书房门口,打开门,却仍旧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同意让周子庆给你买原石?” 白缎停下脚步,疑惑地偏了偏头:“这是他欠我的啊?我陪了他一晚,他还没付给我报酬。” “你赔了他一晚?”楚尧噎了噎,“你指的是……把他仍在沙发上睡觉?” 白缎抿了抿唇,他想说“当然不止”,却又没办法解释清楚,只能点了点头:“……嗯。” 楚尧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那今天就算了,下次……不要这样做了。周子庆玩过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沾上了就会惹一身腥,以后别跟他来往。” “……好。”白缎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可惜失去了周子庆这么一个出手阔绰的“大客户”,但白缎还是更加信任一直帮助自己的楚尧。 ——“客户”没了也就没了吧,反正以后还有机会找,楚尧总归不会去害他。 看到白缎答应得轻松,眼神认真,没有露出任何不甘愿的情绪,楚尧这才觉得胸口一畅,方才没有完全消散的郁气瞬间一扫而空。 ——果然,自家养的小宠物,还是得听自己的! “行了,没别的事儿了,你出去吧!”楚尧喝了口黑咖啡,又叼了块饼干,惬意地往椅背上一靠,朝着白缎敷衍地摆了摆手。 白缎沉默片刻,乖乖地走出书房、带上门,眼中仍旧一片迷茫。 ——所以说,楚大魔王之前为什么生气?刚刚又为什么开心? ——人类的感情真复杂,果然还是鹄霄真君更好懂。 第十六章 意外的煞气 既然搞不懂楚尧复杂的感情变化,白缎也懒得多想,开始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虽然从冤大头周子庆那里得到了一大块极品翡翠所蕴含的灵气、暂时弥补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消耗,但是白缎却并不会满足于此。看着自己尚且没有被动用的片酬和卖掉瑕疵翡翠后的一小笔进账,白缎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努力一把,前往沪市的古玩街淘一淘宝。 赌石虽然比直接购买玉石便宜得多,但对于囊中羞涩的白缎而言仍旧有些昂贵,但古玩却不同了。倘若当真碰到被当成赝品仿品而蒙尘的古玩,那么价格应当不会太贵,白缎也能够承担得起。 ——至于将手头的钱全部换成灵气后该怎么办,白缎却并没有具体的规划,毕竟他不懂炒股、经商、投资等用钱生钱的手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碰碰运气了。 做好决定后,白缎在第二天早晨起来的餐桌上便将之提了出来,告诉李妈自己今天有事,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李妈微微皱眉,显然有些担心,但她也知道白缎是个成年男人,要学会独立自主,故而也仅仅只是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便随他去了,反倒是楚尧皱了皱眉,抬头问了一句:“去哪?” “我稍微查了一下,大概就是藏宝楼、珍宝馆、云洲古玩城这几个地方。”白缎眨了眨眼,将自己的行程安排和盘托出。 楚尧撇了撇嘴:“你还没有放弃呐?昨天不是带你去赌石了吗?” 李妈听到一个“赌”字,扭头瞪了楚尧一眼,有些责怪他带坏了白缎。 楚尧对着李妈讨好地笑了笑,却并没有什么悔改的意思,仍旧盯着白缎。 白缎抿了抿嘴唇,点头:“我还是想要去看看。” “随你吧,反正不让你看看,你也不会死心。”楚尧摆了摆手,他微微扬起下巴,等待白缎眼巴巴地求自己带他去,却不料白缎说完后反而低下了头,不紧不慢地开始吃自己的早餐。 楚尧等了半天,眼见白缎吃完早餐准备出门却没有动静,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主动开口:“你准备怎么去?” “坐公交。”白缎扬了扬楚尧给他新买的智能机,目光亮晶晶的,带着点小炫耀,“我下载了‘千度地图’,昨晚已经把路线都查好啦!” 楚尧:“……” ——你倒是学得挺快?! 明明白缎如此独立、没有给自己添什么麻烦,楚尧应该为此而感到欣慰满意,但实际上,他却颇有些不爽,只觉得白缎翅膀硬得太快,还没让他玩两天就准备要飞了。 然而,楚尧对此却毫无办法,只能心塞塞地看着白缎礼貌地向他与李妈道别,随即脚步轻快地出了家门,像是一只好不容易被放出鸟笼的小鸟,充满了对外界广阔世界的好奇与渴望。 楚尧喝了口黑咖啡,却仍旧觉得有些烦躁,干脆转身回了二楼书房,打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白缎的识路技能非常出色,再加上“千度地图”的指引,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就顺利来到了第一站“藏宝楼”。 今日是周末,正好是藏宝楼有名的“鬼市”,来自全国各地的古玩商人都会赶来这里,摆放的摊位从藏宝楼内一直延伸到外面的街道,贩售的商品也是各式各样,令人目不暇接。 白缎出门很早,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鬼市”已经开门很长一段时间了,而其内游览的客人却仍旧熙熙攘攘,将整个街道挤得水泄不通,几乎都没有插脚的余地。 白缎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拥挤的情况,不由有些懵逼。他并不太喜欢、更不适应跟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但此时却也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不得不硬着头皮挤入人潮,朝着有灵气波动的方向缓慢移动。 文房四宝、历代钱币、新旧字画、陶瓷玉器、木雕石刻、青铜器物、照片徽章……街道两侧摊位上的物品令白缎大开了眼界,虽然其上并没有灵气,算不得珍贵的古董,但白缎依旧看得津津有味,丝毫不会无聊。 在藏宝楼外围转了一圈,白缎并没有什么太大收获,只是花了点小钱,买了几枚勉强带着一丝灵气的古钱币。 对于这样的结果,白缎自然是有些失望的,他顺着人流走入楼内,接下来看到的都是一些比较上档次的固定店铺。 比起地摊,这里的古玩货品就比较贵了,但能够让白缎看上眼的却仍旧没有多少,就算有,也几乎都被当作镇店之宝,不是非卖品,就是价格昂贵地令人望而怯步——起码白缎是支付不起的。 白缎一个店铺一个店铺的转悠,眼巴巴望着橱柜中摆放的古董,随后又沮丧地默默将头垂下。 就在他准备放弃、转战他处的时候,一股移动的煞气却吸引了白缎的注意。 煞气在修真界并不少见,但在这个世界,就颇有些难得了。而且这种气息对于普通人类而言并没有益处,不仅影响气运,也会有害健康,甚至严重些还能置人于死地。 白缎循着这股煞气找去,很快便看到一位大腹便便、脚步匆匆的四五十岁男子。他直奔某一家店铺,一进门便直接开口询问是否有驱邪化煞的法器,最好是龟、佛像一类较为温和类型。 店铺伙计眼睛一亮,连忙将他引到一尊铜龟面前,殷切地向他介绍这尊铜龟的来历功用,据说还是专门在法事上被高僧开过光的。 中年男人抹了抹头上急出的汗珠,连连点头,望着铜龟的目光像是在望着自己的救星那般殷切,但跟在后面的白缎却根本没有从铜龟上看出什么灵气、或佛气,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这男人煞气缠身已经够倒霉了,如今还要买一个没有功用的假货,实在让天性善良的白缎有些看不过眼。 毕竟,买了假货、花了冤枉钱倒也罢了,万一耽误了煞气的化解,令男人殒命于此,那实在是一桩大罪过了。 当然,这件事本事与白缎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有些垂涎男子身上的煞气。作为获得这股煞气的报酬,白缎并不介意给男子一点善意的提醒。 “这铜龟,真的能够化煞吗?”清冷的声音插进话来,引起了店伙计与男人的注意。 店伙计皱起眉,显然不太高兴被质疑,但扭头看去,却见到一个身穿休闲服、通身贵气的白发青年,终究还是将胸中的怨气咽了回去。 ——能够在这种老字号的古玩店里当店伙计的人,不仅要有一双鉴别古董的慧眼,更需要懂得识人,知道什么样的冤大头能够忽悠;什么是识货的行家要拿出诚意;什么人有闲钱是肥羊;什么人只是随便看看开开眼界,不需要理会。 白缎虽然没有多少钱,却抵不过他骨子里透出的贵气与灵气极为唬人,当即便让精明的店伙计“走了眼”。 店伙计虽然心中腹诽,却仍旧还是笑容殷切地帮白缎解释了一下。只可惜白缎却并没有看在他态度和善的份儿上“投桃报李”,而是皱眉摇了摇头,语气笃定:“这东西没用。你说它是法器,但我瞧着上面却没有丝毫灵气,是化解不了煞气的。” “这位先生,说话可是要讲究依据的!”店伙计这下可不管白缎是不是有身份,当下眉梢一挑,就有些想要发火——不管白缎说的是真是假,这坏人生意、当场踢馆的行为,绝对不容姑息。 只可惜白缎却并不在乎店伙计的反应,他扭头看向因为他的话而神色间稍稍有些犹疑的中年男人,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如果想要买管用的法器,还是去别家店看看吧。” 白缎难得主动触碰别人,自然不是为了宽慰对方,而是要趁机将中年男人身上的煞气收入体内。 虽然这些煞气与白缎体内的灵气并不相容,弄得他有些难受,但好歹也是噬灵貂赖以生存的“气”,只要多花些功夫,将其驯服、转化,自然能够为白缎所用。 白缎这般的“不告自取”,旁人看不出来,但身为当事者的中年男人却立刻感受到了。 男人煞气缠身许久,已然影响到了他的身体健康,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觉得疲劳浅眠容易神游,骨子里也透出了无法祛除的凉意,明明是大夏天,却总是手脚冰凉、寒颤连连。而随着白缎的触碰,中年男人猛然觉得精神一震、灵台清明,不仅整个人神清气爽,就连体内的凉意也随之化解了不少,终于感受到了几分夏日的温暖。 眼见白缎拍了自己一下后便要抽身离去,中年男人顿时有些着急,他连想都来不及多想,连忙反手抓住白缎的胳膊,甚至因为太过急切而用力过猛,令白缎有些不舒服得皱起眉心。 遇到白缎的中年男人正可谓“久旱逢甘霖、久病逢良医”,自然不肯就这么放他离去,只可惜还来不及说什么,他便听到一声低沉压抑、带着山雨欲来气息的低喝:“你在干什么?!” 说话间,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快步走进店里,二话不说便握住中年男人抓着白缎的手腕,微微用力。 中年男人吃痛,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松开手,而来人也迅速将白缎拉开,扯到了自己身后挡住。 楚尧面色冷漠地盯着中年男人,只觉得自己心中的不爽越发深了。 自白缎离开后,他就一直都有点烦躁,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而楚尧又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最后自然是随了自己的心意,开车去了藏宝楼。 与白缎一样,楚尧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是与白缎的怕生不同,他仅仅是觉得很烦罢了。随着拥挤的人潮进入藏宝楼,楚尧原本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更加不美,而这种压抑的感觉在看到白缎被人扯着手臂的时候,便骤然攀升到了顶峰。 白缎身形纤细,对比得面容急切到有些扭曲的中年男子越发凶神恶煞,再加上他因为手臂被紧握而微蹙的眉心,还有因吸收了少许煞气而有些泛白的面色,哪怕不需要细想,便让楚尧确定——自家养的小东西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呵呵,当真是好大狗胆! 第十七章 所谓的风水大师 中年男人虽然算不上巨富,却也颇有几分身家,最起码,自他发家后十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般不客气过! 男人属于白手起家,背景不够深,暂时融入不了沪市真正的上层圈子,而楚尧也一直深居简出,鲜少以楚家少爷的身份露面,男人自然不认识他,只能看得出对方是个穿着打扮一般,但却很有气势、不容小觑的年轻人。 虽然对于楚尧的举动十分不满,但作为一名成功商人,中年男人也是很懂眼色、识进退的。新出现的高大男子虽然动作有些粗鲁,但却下意识护着白发青年,而白发青年也顺从地被对方挡在身后,神态自然,显然对对方极为熟稔。 中年男人不知道楚尧的身份,但却颇为在意白缎的态度。眼见两人的关系很是紧密,他自然不会给楚尧脸色看,反而连忙端起笑容,隐晦地甩了甩刺痛的手腕,连连道歉:“抱歉抱歉,是我一时心急,唐突了这位小师傅,还请小师傅勿怪!” 白缎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而楚尧也皱了皱眉,扫了一眼神色平淡的白缎与笑容讨好的中年男人,总算发现自己似乎护犊子心切,有些冲动了,逐渐缓和下凌厉的气息。 眼见楚尧的敌意消失,白缎也并未不悦,中年男人松了口气,表情忐忑而殷切,不着痕迹地挪动脚步挡在两人与店门之间,迅速将自己的情况说了。 男人自我介绍叫做蔡军,自从三月前,便觉得有些精神不济、心慌气短。他最初并没有当一回事儿,只觉得是太过劳累所致,却不曾想情况越来越严重,哪怕他放下工作、安心休养,也没有半点改善。 更糟的是,接下来还有更多的麻烦接踵而至。公司开发的项目频频受阻;家中的老人和孩子也出现了问题,三天两头身体不舒服;前一段时间他更是出了场车祸,所幸一直佩戴有护身符,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蔡军最初对于风水之说只是秉承着可有可无的看法,但他过世的父亲却对此极为笃信,还曾与一名风水大师有过一些交情,而那枚护身符,便是这位大师送给父亲的,又在父亲临终前传给了他。蔡军虽然不相信符篆能护身,却也将其当做是对父亲的纪念,一直随身携带。 车祸之时,原本好好的护身符却突然损毁,蔡军这才有些心慌,连忙四处寻找可靠的风水师替自己解决麻烦——而他也的确找到了一位。 那位风水师表示要布阵化解煞气,让蔡军购买可以震住煞气的法器当做阵眼,而蔡军匆匆赶到藏宝楼,在机缘巧合之下见到白缎,并对他那轻轻一拍“敬若天人”。 虽说一事不烦二主,风水界很是忌讳同时延请两位风水师这种行为,但蔡军此时却顾及不了这么多了。虽然他请到的那位风水师说得头头是道、很是专业,但实际上是否有用还是两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白缎那一拍有说服力。 蔡军是商人,最看重的便是事实,风水师说了这么多却丝毫没有帮助,而白缎则能够立竿见影地解决问题,自然让他立刻偏了心。 为了能够打动白缎,蔡军将自己的态度放得极低,更是隐晦地许下不少好处,希望能够得到白缎的首肯。 ——而白缎自然也被他的许诺所吸引。 能够赚到一大笔钱是其一,其二也是由于那煞气极为难得,倘若能够吸入体内、转化利用,那必然会让白缎受益无穷。 ……虽然不好吃了些,也容易“闹肚子”,但终归还是能够吃饱的“吃食”。 抓着楚尧的袖子扯了扯,白缎黑黝黝的眼眸中写满了渴望。楚尧低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颇有些无奈。 说实话,楚尧并不希望白缎牵扯进这种麻烦的事情里,但他也知道,白缎看似软绵懵懂,实际上却颇为倔强,只要不能真正说服他,那么他便会不撞南墙死不悔改——比如他曾为了一张身份证件,就愚蠢地蹲在蓝泉会所那个大坑中,绝不挪窝。 揉了揉眉心,楚尧叹了口气:“算了,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我跟你一起去。” ——怪不得今天白缎一离开,他就各种烦躁静不下心来,原来又是这个不省心的小家伙要惹麻烦。 楚尧相当自然地将一切归因于不定时发作的第六感,只觉得自己的直觉似乎又敏锐了不少,连其他人的麻烦都能预警了,也不知是福是祸——毕竟,他可一点都不想随时帮别人收拾烂摊子。 见白缎答应去自己那里看看情况,蔡军自然大喜过望,连忙毕恭毕敬地将两人请出藏宝楼,引到了自己车上。 蔡军坐在副驾驶座——自从出了车祸后,他就再也不敢自己开车了——时不时讨好地引着白缎与楚尧说上两句,拉拉关系。只可惜白缎不善言辞,十句话中有九句话保持沉默,而楚尧也没心思与蔡军聊天,只是在气氛实在尴尬的时候才勉强敷衍两句。 蔡军看出两人兴致缺缺,相当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不再吭声,而稍稍消化了体内煞气、感觉舒服一些的白缎则后知后觉,扭头看向楚尧:“楚哥,你怎么来藏宝楼了?” 楚尧噎了一下,他半点都不想承认自己的“第六感”一直让他对独自出行的白缎提心吊胆,干脆耸了耸肩膀,随意应道:“今天不是‘鬼市’么?反正我在家闲得无聊,想起好久都没有逛过这里,干脆也来凑凑热闹,打发打发时间。” “闲得无聊?”白缎眨了眨眼睛,“你不用去拍摄场吗?” “我去那里干什么?总编剧的工作都做好了,剩下的都是导演的事情,与我何干?”楚尧不耐烦地皱眉,“再说,要是临时改剧情,不是还有其他编剧吗?我才懒得每日都耗在那里浪费时间。” 白缎抿了抿唇,窥了一眼楚尧的面色,终究还是没敢问对方为何在自己拍摄的那一个月,他却日日到场。 ……反正,无论楚尧想干什么,他都有一万个理由,如果他不想干什么,也同样会有一万个理由——总而言之,全凭这位大爷心情如何。 顿了顿,白缎撇了撇嘴,语气闷闷:“但是……你昨天说你今天很忙,有事要做。” ——倘若不是这样,白缎也不会在昨晚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下载好“千度地图”,研究了路线,而没有找楚尧帮忙。 楚尧微微侧头,显然对于自己昨天随口说的话没有半点印象:“我说过?” “当然!”白缎肯定地点头。 楚尧沉默片刻,却仍旧没有任何记忆,但他也懒得与白缎争论:“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昨天以为今天有事,但实际上却没有,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白缎:“……” ——好吧,反正无论你说什么,你都赢了。 所幸,白缎也并不是特别在意楚尧今天到底有事儿没事儿,只是有些疑惑于是随口问一句罢了,就算被对方敷衍了事也不会在意,反正他早就习惯了。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大多数时候都是楚尧在忽悠天真的白缎,听得前面的蔡军颇有些哭笑不得,就像是看到狡诈的大灰狼在忽悠纯洁的小白兔一样,深深感慨白缎小师傅虽然手段高超,却不幸误交了损友。 经过沪市常态的大堵车,白缎等人终于来到了一幢颇为高大的写字楼前。蔡军的公司在写字楼的四、五、六三层,三人乘坐电梯直达六层,很快便推开了蔡军办公室的大门。 蔡军的办公室窗明几净,颇有些淡雅的文墨风格,令人看着便心生舒畅。只是一踏入屋内,却突然能够感到气温下降了好几度,明明身处酷暑之中,却从骨子里渗出一丝凉意。 一位大约四十岁出头、身穿一身浅灰色中山装的男人正负手站在窗前,凝视着楼下的景色,听到响动,他转身看向门口,发现蔡军不仅空手而归,身后竟然还带着两个人,不由得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心。 看到男子的面色,蔡军也有些讪讪,他硬着头皮扯了个笑,为双方作了介绍。 男子叫做赵钰,就是被蔡军请来化煞的风水师。第一次见面,双方都有些不愉快,其中特指赵钰一方。 赵钰虽然年轻,却也算是京城中颇有名望的风水大师了,并不是什么滥竽充数之人,而这样真才实学的风水大师,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尊严的。 赵钰已经答应蔡军帮他化煞,也拿出了恰当可行的方法,却不曾想事主转头又莫名其妙得请来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这简直是在摆明了表示对赵钰的不信任,让他丢了脸、下不来台。 看着蔡军诚恳地向自己道歉,赵钰在心里冷笑一声,当即就想要直接甩袖子走人,并将这蔡军列为永不来往的客户——在风水圈子混久了,赵钰也有了自己的人脉,倘若被他添上黑名单,整个京城、甚至全国有名气的风水师十之八九也会将蔡军拒之门外,让这家伙求告无门。 其实,以赵钰的身价,为蔡军化解风水煞局已然是折节下交,这还多亏了他的师父与蔡军的父亲有过一段交情,而他看在师父故人的面上,这才会主动出手相帮。却不料人果然就是有这样的劣根性,越是主动送上门来便越是不珍惜,蔡军此人非但没有感激涕零,竟然还反手打了赵钰的脸面! ——倘若不是赵钰生性较为平和,又出身书香门第、儒雅而有风度,再加上那份故人交情,他当真想要给蔡军来上一巴掌,然后直接让他滚蛋。 赵钰心气不顺,看蔡军连带着楚尧、白缎都不怎么顺眼。他常年学习风水之术、修身养性,也经常接触拥有灵气的法器,体内自然有一股不同于寻常人的气场。如今生起气来,这股气场便像是一段无形的海浪、径直扑向蔡军等人,直逼得蔡军额角冷汗连连,几乎都有些站立不稳。 而感受到自赵钰处压来的气场,楚尧也挑了挑眉,周身气势一凝,其针锋相对之势竟比之赵钰也丝毫不落下风,看得赵钰微微“咦”了一声,暗赞此子不凡。 ——至于白缎,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屋内其余三人间的眉眼官司与无声较量。早在进屋的第一时间,他的全部精力便都投向了摆放在屋子东南角、正源源不断散发出浓烈煞气的古剑之上。 这,才是他此行所关注的目标。 第十八章 事件解决,皆大欢喜? 发现楚尧竟然能对抗自己的气场,赵钰不由得对他高看了一眼, 又察觉白缎自刚一进屋就盯上了东南角的古剑,赵钰越发觉得两人有些不凡。 他本身便是年纪轻轻,就被师父要求脱离师门庇护,以自己的真本事到京城闯荡的人,同样吃过不少年纪的亏。大多数人都觉得年龄大、经验丰富的风水师才更值得信赖,除非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 否则鲜少有人会将希望放在年轻人身上。赵钰也是经历了不少波折、解决了不少其他风水师无法解决的困局,这才逐渐崭露头角, 获得了众人的认可与尊敬, 而以自己为蓝本, 他自然也知道什么是“莫欺少年穷”。 对比其他年纪大、倚老卖老的风水师,赵钰本人对于年轻风水师们更加宽容, 虽然初次见面的场合并不愉快, 但却并不妨碍他对于这两个年轻人的好奇和期待。 眼见赵钰的面色稍微和缓了一点, 一直被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的蔡军也终于松了口气。机会难得,他连忙将自己与白缎在藏宝楼相识的经过说了,赵钰闻言微微蹙眉,几步来到蔡军面前,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发现对方周身缠绕的煞气似乎的确有了极大的缓解。 能够一眼看出铜龟是否为法器,还能在一拍之下轻描淡写地化解蔡军身上的煞气,倘若这是真的,那么这白缎的确颇有些能力,立刻便让爱才心切的赵钰有了些考较的心思。 侧头看了看楚尧与白缎,赵钰微微眯眼:“既然二位小友被蔡先生请来,驳了我的面子,那么我也应当有权力问一问,二位对于此地的煞气有何见解吧?” 白缎愣了愣,迎着赵钰的目光一脸莫名——所幸他掩饰地很好,高冷的面具并没有掉落,也只有楚尧能够看得出他此刻懵逼的心情。 既然白缎无法作答,那么楚尧自然要挺身而出,他可不愿看到白缎——嗯,还有他自己被其他人轻视。 微微一笑,楚尧神色轻松:“见解倒是也谈不上,只是大约看得出,问题出在那把剑上。”顿了顿,他将办公室环视一圈,赞叹地点了点头,“除了那把剑以外,整间办公室的风水极好,应当是出自高人之手。左侧是窗,右前方是门,正所谓‘背后有靠、面前开阔,正侧无走廊、正面不对柱’;红色的地板砖象征富贵吉祥;门前溪水侧淌的山水屏风既能遮挡住门口的煞气,也不会使钱财外流;背靠大门的含钱金蟾可招财进宝、催旺财气……”指点着屋内一桩桩摆设,楚尧不假思索、出口成章,很快便“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总体来看,这应该是一个招财守财的简易风水局,在这里办公经商,自然财源滚滚。” 虽然现在面临困境,但听到自己办公室的风水被如此夸赞,蔡军仍旧还是心情愉悦:“不错,我这办公室的风水是家父的一位风水师朋友帮忙布置的,自从搬到这里办公,我在事业上格外顺心,从没遇到什么波折!”顿了顿,他又苦笑了一声,“除了这次以外。” 赵钰也随之微微一笑——毕竟,这屋子的风水局便是他师父的手笔,虽然简单但效果极佳:“说的不错,你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看穿这风水局,的确在风水一道中颇有些见地。” 对于赵钰的夸奖,楚尧并不在意,应对起来自然也不卑不亢,反倒将功劳推到了白缎身上:“我也只是跟着白缎才了解了一些,算不得精通。” 白缎目光茫然,完全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帮楚尧了解过这些——刚刚说得那一堆东西,他根本就没听说过好嘛? “只不过,这间办公室风水再好,也承受不了那把古剑身上的煞气,久而久之,这煞气便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整间办公室,使之变成了大凶之局。”楚尧没有理会白缎疑问的目光,话锋一转,便提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能够将古剑放在东南角,可见蔡先生也是了解了一些风水知识的,知晓西北属乾金,以免助长金气,影响身体健康、使得夫妻不睦;开刃的宝剑置于剑鞘之内,剑尖刃口朝向屋外以涵养房内正气、消灾避邪——这样的摆放基本上是没什么太大差错的。” 蔡军连连点头:“因为家父的缘故,我也读过一些风水书籍,了解过一些浅显的常识,知道开刃的宝剑、特别是古剑有肃杀血腥之气,极为凶戾,很容易招致灾祸。只是我是个粗人,别的什么都不爱,就偏偏喜欢收藏古兵器,得到后就爱不释手,再加上以前也收藏了一些,却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所以也没怎么在意……”叹了口气,蔡军表情郁郁,“其实,我还担心家里孩子小,容易被冲撞,所以没有将其拿回家呢。” “幸好你没有拿回家,不然可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境况了。”楚尧撇了撇嘴,“你是成年男子,阳气最足,尚且承受不住这古剑的煞气,一旦拿回家,不出几日恐怕就是家破人亡的局面。如今,你的父母妻儿只是被你身上的煞气所影响,情况还不算严重,只要及时解决,调养调养也就能养回来了。”顿了顿,他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向白缎询问,“你看我说得都对吗?” 白缎:“……?????” 白缎完全跟不上楚尧的思路,但在对方逼视的目光中却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对。” 蔡军更是连声应是,望着楚尧与白缎的目光越发殷切——这些事情,先前赵钰已经给他说过了一遍,如今再从楚尧与白缎这里确认一次,更是让他对此深信不疑:“那,这古剑的煞气,应该如何化解才好?” 楚尧皱了皱眉:“倘若是一般的煞物,丢出去,然后再布个化解煞气的风水局就行了,但这古剑却非同一般。它在你这里放的时间长了,又被你极为爱护的日日观摩照料,早就与你气运相连,哪怕将它扔了,恐怕也于事无补,甚至会越发严重——所以,得找一个合适的法器为阵眼,将古剑镇住,首先止损,随后再慢慢化解。至于法器,则以龟为佳,正所谓‘凶煞宜化不宜斗’,龟壳厚实沉稳,安身护宅,以柔克刚,方为正道。而如何化煞,则可‘圆转消煞’,亦或‘止气引化’,借助圆形转动的特点或‘气遇水则止’的原理化解煞气,四两拨千斤得引导,使之偏斜角度、减弱能量,引煞化象,化凶为吉。” 随后,楚尧又大概说了一下自己对于化煞阵法的布置想法,听得蔡军奉若圭臬,恨不得将一字一句都用笔记下,而赵钰也听得越发认真了一些,时不时略略点头。 至于白缎,则一直处于“不明觉厉”的状态。 白缎的前主人鹄霄真君虽然是剑修,但于丹药炼器、阵法符篆却都涉猎颇深,可谓是一位难得的全才。 只可惜白缎年龄小、心性跳脱,很难耐下心来学习这些东西,而鹄霄真君也宠着他,觉得白缎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确不需要学习这些,若是要学,待到长大后也不迟,于是便任由他放飞自我,过了个轻松快活的“童年”。 鹄霄真君的一时放纵,造成了白缎如今对什么都一窍不通的境况。看着侃侃而谈的楚尧,白缎只觉得自己似乎又看到了在他眼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的鹄霄真君,不由得便有些看直了眼。 余光瞥见面无表情的白缎那崇拜憧憬的目光,楚尧越发得意洋洋起来,原本胸有成竹的平淡模样也透出了几分的炫耀,看得赵钰颇有些不爽。 他轻哼一声,打断了楚尧的话语:“不错,我也是同样的观点,所以才让赵先生去藏宝楼寻找合适的法器。却不曾想法器没有寻到,反倒将两位带了过来。” 赵钰的语气微微有些嘲讽,言下之意自然是暗讽蔡军自作主张、画蛇添足,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用了他本想要采取的老办法。 ——倘若蔡军老老实实将法器买回来,如今他已然可以着手镇压古剑、化解煞气,哪里还需要在这里空口说白话? 蔡军听懂了赵钰的意思,只觉得有些面红耳赤,尴尬不已。他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白缎,希望对方能够有更好、更加快捷的方法,就像是他在藏宝楼时做得那样——毕竟,蔡军将白缎与楚尧带回办公室,就是因为白缎神奇的能力。 接到蔡军求助的目光,白缎有些后知后觉。虽然楚尧的一番长篇大论听得他津津有味……又不太理解,但他却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眼见楚尧终于说完了,他眼眸微亮:“所以,现在可以开始化解煞气了?” “……自然可以。”赵钰有些疑惑,“但首先要有法器才行。” “不必。”白缎摇了摇头。见没有人反对,他快步走向东南角架子上古剑,举动间竟然带上了几分迫不及待之感。 随后,众人便看到他抬起手,伸向古剑的剑刃。 白缎的手指极白,纤细而又柔软,对比着凶煞冷戾的黑鞘古剑,颇有几分触目惊心之感。下一秒,一股有若实质的黑雾瞬时间缠上了白缎白嫩的指尖,仿佛是好不容易抓到猎物的凶藤,一层一层缠绕、挤压,不肯放松分毫。 楚尧心中一凛,下意识向前踏出一步,却又勉力止住,只是眼睁睁看着那股黑气自古剑侵入白缎体内,而白缎的面色也随之越来越苍白羸弱。 不仅仅是楚尧,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赵钰和蔡军都有些怀疑自己眼花。两人动作一致地抬手揉了揉眼,又眨了眨,这才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庞大的煞气也不知积累了几百年,显得极为霸道,刚一涌入白缎体内便于其中的灵气展开了剧烈的冲突,引得白缎极为痛苦,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但与这疼痛同时涌现的,却是一种让白缎欢欣雀跃的饱腹感,引得他越发贪婪地汲取着古剑中的煞气,半点也不愿放过。 在白缎的“大胃口”下,古剑内的煞气没过多久就消散一空。转瞬间,那把凶戾万分、令众人棘手不已的古剑剑身中便出现了层层龟裂的细纹,片刻后“哗啦”一声碎成数片,化为了一摊锈迹斑斑、完全看不出原型为何的普通凡铁。 白缎摸了摸鼓鼓囊囊的小肚子,忍着经脉内一阵又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偷偷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目瞪口呆的赵钰:“……” 一脸懵逼的蔡军:“……” 面无表情的楚尧:“……” 微微有些尴尬的白缎:“……????” ——为什么都这么看我?莫非……是听到我不小心打嗝了?【害羞】 第十九章 生病 赵钰作为一介风水大师,自认为见多识广, 但当他亲眼看到白缎“处理”煞气的手段后,表现出的反应却并不比蔡军好上多少。 甚至,正因为身为风水师、更为了解煞气的危害与棘手之处,赵钰受到的惊吓要比什么都不了解、单纯只是惊叹的蔡军还要厉害,就连脑中都有些晕眩——感觉自己的平生所学与三观都被完全颠覆了。 原本,在赵钰眼中, 白缎只是一个性子沉默寡言、清冷淡漠的年轻小辈,而如今, 当他再次看向白缎时, 却觉得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即使不显山露水,也令人不由心折。 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世间奇人异事不胜枚举, 无论活到多大、见过多少事, 都仍旧会让人产生坐井观天的感叹。 比起愕然震撼、僵立在当场的赵钰和蔡军,楚尧的反应要快上很多。他看着白缎苍白的面色,表情极其难看,只觉得一股怒气汹涌而出,三步两步便跨到了白缎面前。 “你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吗?!”楚尧伸手抓住白缎的手臂,而被他这么一扯,本就因为吸收了过多煞气而摇摇欲坠、浑身无力的白缎便毫无反抗之力地身体一歪,朝着楚尧用力的方向倒去。 所幸楚尧反应极快,迅速抬起另一只手揽住白缎的腰部,让他顺势靠进自己怀里、稳住身形。 低头看向白缎毫无血色的小脸,楚尧就算恼怒,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冲他发火,只能语气僵硬地开口询问:“你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白缎抿了抿唇。 ——噬灵貂虽然能够吸纳各种“气”,并将之转化为灵气,但白缎自小就被鹄霄真君娇养着,数不尽的灵液灵材用之不竭,哪里还需要退而求其次,花费力气吞噬那些负面的煞气、魔气之流? 故而,这是白缎第一次尝试着利用噬灵貂的本能转化煞气,还贪心地一下子吸了这么多,自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少不得要难受上几日。 楚尧看着白缎可怜巴巴的模样,只觉得胸口一股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暗骂一声“真是麻烦”——宠物这种东西,果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养的。 估摸着以白缎的状态,大约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楚尧双手用力,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揽在了双臂之间。 此时,赵钰与蔡军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双双围了过去。赵钰神色复杂,默不作声,而蔡军则越发殷切急迫,连声追问:“白大师这是怎么了?被煞气冲撞了不成?我这就叫救护车?或者咱们开车去医院?” ——自从见到白缎简简单单便毁了那凶煞至极的古剑,蔡军对于白缎的敬仰就如同滔滔江水,原本的“白小师傅”转瞬间便变成了“白大师”,不带半点犹豫踌躇。 白缎虽然身体难受,但神志却极为清醒。听到蔡军的提议,他连忙拒绝:“不去医院。”说完,他抓着楚尧衬衫的手指紧了紧,又眼巴巴望向楚尧,为了坚持自己的观点再次重复了一遍,“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修(消)养(化)几天就没事了,不用去医院!” ——笑话!作为一只噬灵貂,他连宠物医院都不敢去,怎么可能会作死地跑去人类医院?! 楚尧看了看面色紧张的白缎,顿了顿,终于微微颔首,做出了决定:“那就先回家,如果养上几天却没有效果,再叫家庭医生过来。” 白缎松了口气,轻轻点头,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快点好(消)起(化)来(完),而听到楚尧的话,蔡军也立刻打电话吩咐司机,让他将车开到门口。 白缎就这么窝在楚尧怀里,被众人众星拱月般送进了汽车后座,蔡军则手脚利索地钻进副驾驶座,说什么也要亲自将“白大师”安安全全地送回住处——顺便也认认门。 楚尧懒得管对方如何献殷勤——虽然明知是白缎自己作死,但他仍旧还是不由自主地迁怒到了蔡军身上,半点都不想搭理他。动作轻柔地帮白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他软软地靠在自己身上,楚尧又是无奈又是责备:“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下次还敢吗?” 白缎抬起黑黝黝的眼眸,无声地看了他一眼,抿唇不答。 楚尧:“……” ——总觉得这小东西似乎在心里回答了一个“敢”。 白缎身体欠佳,楚尧也情绪不愉,弄得整个车厢内静悄悄一片,气氛格外压抑。司机从自家老板的表现中看出,车后座载着得绝对是两位大人物,尽量将车开得又快又稳,终于平平安安地把两人送到了碧水湾小区。 当蔡军得知他们住在碧水湾小区的时候,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最初并没有因为楚尧的“冒犯”而发怒。碧水湾小区可是大富大贵之人才能居住的地方,不仅要有钱,还要有身份背景,而像是蔡军这种白手起家、没什么底蕴的商人,哪怕手里握着天价支票,也基本上很难从这里买到一套房子。 车子通过门卫的排查,驶入小区内部,最后按照楚尧的指点,停在了一幢白色的三层别墅前。 楚尧重新抱起白缎,在蔡军讨好地打开车门后钻出车子,朝他微微点了点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白缎身体不舒服,就不招待二位了。” 他言辞礼貌,但语气上却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而蔡军也不敢有任何不满,连连应是:“白大师身体重要,应该的,应该的!” 楚尧没有再多说什么,径自抱着白缎进了院子,而蔡军与司机目送他们离开,一直到看不见身影,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摸了摸额头不知何时浸出的冷汗。 ——虽然碧水湾小区内的景色优美宜人,但身处其中,两人却感觉格外有压力,生怕自己行差踏错,就不小心得罪了贵人。 听到门口的响动,李妈笑容满面地将门打开,而下一秒,她脸上的笑意便瞬时间定格,随后转化为了震惊与担忧,根本来不及思考楚尧与白缎为何一前一后离家,却又一起回来的问题:“小缎这是怎么了?” “自己作死,活该。”楚尧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抱着白缎径直上了二楼,李妈则快步跟在一旁,抬手摸了摸白缎冰凉的额头:“身上怎么这么凉啊?生了什么病?我这就去叫医生!” “不用了,李妈。”楚尧阻止李妈的动作,摇了摇头。而白缎也连忙表示自己绝对不需要医生,在家休息几天就能痊愈。 李妈并不赞同两人的意见,但看楚尧和白缎都这么坚持,她也只能顺着他们,碎碎念叨着看楚尧将白缎在床上安顿好,这才转身去了厨房,为白缎炖上调理身体的药膳。 噬灵貂的身体能够自行转化煞气,并不需要白缎多做什么,他窝在床上,本想要睡上一觉,期待着一觉醒来便能“雨过天晴”,却不曾想身上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一直侵蚀着他的神经,让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而楚尧此时则成功忽悠了李妈,向对方解释了一下白缎为何将自己折腾地这么惨。所幸李妈因为担心白缎,也没有深究,只是将早已做好的养生汤盛上,催促楚尧送去二楼,顺便照顾照顾“生病”的白缎。 楚尧端着汤碗,打开白缎房间的房门,一眼便看到白发青年正可怜兮兮地将自己缩成一团、裹进被子里,白色的头发与洁白的被褥融为一体,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颗椭圆形的雪球,还时不时蠕动一下、瑟瑟发抖。 在心里叹了口气,楚尧垂头看向右手中的汤碗,迟疑片刻,他抬起左手,在汤面上轻轻一点。随后,楚尧坐到床边,抬手拍了拍床上的“雪球”:“起来吧,李妈给你做了养生汤,你身体里都是凉气,喝点汤,暖暖身子,也许能舒服一点。” 白缎其实并不想动弹,他浑身难受,只想将自己瘫在床上,假装自己是一只死貂,更何况人类的食物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任何帮助,充其量只是吃起来比较美味罢了。 然而,李妈的好意,白缎也不忍心拒绝。他在被子中挣扎了一下,终于钻了出来,软绵绵地靠到了床头,朝楚尧手里的汤碗伸出手。 楚尧微微皱眉,躲开了白缎的指尖:“你现在没有力气,还能端得住碗吗?小心别洒出来,还得麻烦我帮你收拾。” 白缎讪讪地缩回手指,下一秒,他就被楚尧单手揽着,倚在了他左侧的肩膀上。 将汤碗移到左手上,楚尧右手持勺,撇了一勺汤,轻轻吹了吹,然后平稳的送到白缎唇边,配合着他的动作,让他缓缓喝下。 明明看上去并不像是会照顾人的类型,但楚尧喂饭的动作却意外地熟练,没有让白缎感受到任何不适,也没有洒出一滴汤水。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美食的安慰性,白缎当真觉得一口热汤下肚后,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带出了一股暖洋洋的温度,熨得他舒服至极,就连身体的疼痛都舒缓了不少。 白缎眯起眼睛,精神放松下来后便有些神游。他微微侧头,视线不由自主得凝在了距离自己极近的楚尧脸上。 楚尧的五官极为凌厉,若是不笑,便显得尤为冷酷、不好亲近。然而,此时的楚尧虽微微蹙眉、并没有什么笑意,但白缎却竟然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了几分温柔的味道,令他一阵恍惚。 白缎自小便没有什么父母缘,他刚刚出生、连眼睛都尚未睁开便失去了父母,所幸外出历练的鹄霄真君及时发现了他,这才没有令他早早夭折。 刚出生的白缎连灵力都不会吸收,都是被鹄霄真君用灵液一点一点喂大的,当白缎吮吸着灵液、在鹄霄真君怀中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就决定自己要喜欢这个气质清冷的男人,即使为他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世人都说鹄霄真君淡漠无情、严肃冷锐,只有白缎自己知道他是多么的温柔耐心、宽容慈和。鹄霄真君将自己的感情隐藏在冰冷的外表之下,而楚尧似乎也同样,用玩世不恭与毒舌嬉骂来遮掩自己的关心和爱护。 听说,人在病中都格外脆弱、最容易被打动,而动物也不例外,甚至,作为一只敏感粘人的噬灵貂,白缎的反应尤为强烈。 自小到大,除了鹄霄真君以外,就只有楚尧会这般细心周到的照顾他,一时间,白缎似乎从楚尧身上看到了鹄霄真君的影子,觉得对方的怀抱格外的温暖而令人安心,仿佛慈父一般包容着他的一切。 眼看着楚尧喂完汤,将汤碗搁到床头柜上,想要扶着他重新躺回去,白缎突然抬起双手,软绵绵地搂主了楚尧的脖颈,然后在他的面颊边爱娇得蹭了蹭。 顿时,楚尧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 楚尧并不喜欢与人接触,更毋庸说这般亲密的接触,但意外的是,他的身体却并没有排斥白缎的靠近,而他也只是顿了顿,没有将对方推开。 稍稍侧头,窥向白缎埋在自己颈弯内的脑袋,楚尧挑了挑眉:“这是在干什么?撒娇吗?” 白缎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白嫩的耳垂却悄悄红了,映衬着他白色的长发,显得格外显眼。 楚尧迟疑片刻,抬一只手揽住白缎的腰部,另一只手则在他的后脑勺上胡乱拍了拍:“真是的,这么大的人竟然还撒娇?害羞不害羞?” 虽然语气嫌弃,表情也有些不满,就连安抚的动作都带着敷衍的味道,但楚尧微垂的眼眸却沁着一丝笑意,浅淡、而又格外真实。 第二十章 成为风水大师的野望 虽然白缎一时间控制不住,将楚尧当成鹄霄真君撒了个娇, 但对方毕竟不是鹄霄真君。在稍微冷静一下后,白缎很快钻出了楚尧的怀抱,乖乖地重新躺回床上。 楚尧帮白缎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脚,怀中却似乎仍旧残存着被白缎依偎时柔软的触感,令他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若有所失。 没有理会自己异样的感觉,楚尧安顿好白缎, 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 “嗯, 好多了。”白缎认真的点了点头, 语气格外惊叹,“我完全没有想到, 李妈做的养生汤竟然这么管用!” 楚尧的脸上露出些许微妙的表情, 但很快又遮掩了个干净:“嗯, 管用就好,记得要谢谢李妈。” “好,我知道的。”白缎郑重地回答。 因为从李妈那里接到了“照顾白缎”的任务,所以楚尧并没有在喂完汤后就离开,他抓了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微微扬了扬下巴:“既然舒服了,那就睡一会儿吧,吃晚饭的时候再叫你起来。” 白缎听话地闭上眼睛,酝酿了许久却仍旧没有丝毫睡意。他悄悄睁眼,望向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的楚尧,犹豫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楚尧的悉心照顾,也许是由于刚刚那个温情满满的拥抱,白缎觉得自己与楚尧之间的关系骤然亲密了许多,也不再像是往常那样,对着楚尧时总有些小心翼翼。 思考片刻,他张开口,主动挑起了话题:“呐,楚哥,你也是风水师吗?” 楚尧闻言抬起头,表情疑惑:“什么风水师?” “就是和赵钰一样的那种风水师?”白缎眨了眨眼睛。 “怎么可能。”楚尧轻哼一声,颇有些无奈于白缎的异想天开,“你不是知道我的职业吗?” 白缎当然知道楚尧的职业,知道他是一名全职写手。 自从看过楚尧的《仙逆》后,白缎便逐渐学会了如何上网看小说,不仅看遍了他完结的“大作”,现在甚至还一直在追连载更新,已经算是一名合格的书迷了。 作为终点网数一数二的大神,楚尧的个人风格极为独特。他的行文简洁精炼,最擅长构架出一个庞大恢弘的世界,其中的设定严谨精密、毫无瑕疵,令读者们身临其境,仿佛当真有着那么一个完整的世界存在,而作者只是一名导游,带领读者们在其内徜徉遨游。 当然,作为一名写手,楚尧也有着令人诟病的地方,其一便是更新频率虚无缥缈。如果没有意外,他都会雷打不动的每日更新一章,但这一章内所包含的字数却是两说。倘若心情好,他便会慷慨得奉上数万字大章,充分满足读者阅读的欲望,而倘若他心情不好,便只是随便弄上三四千字、毫无诚意地敷衍一二,令读者们捶胸顿足、哀叹不已。 至于另一个问题,则是他的感情戏。 从第一篇文一直到现在的新文,楚尧的小说中从来没有半点爱情戏的影子。他并非不擅长描写女性角色,或者说,他笔下的女性角色相比于其他终点网小说而言更加出彩生动,引得文下读者们直呼女神。但无论这名女性角色的戏份多么丰富、人设多么丰满,但却从来不会跟主角产生半分令人遐想的暧昧,简直清水得一塌糊涂。 不仅是女性角色,就连以“火眼金睛”和“善于联想”著称的腐女们也没法找到一名与主角互动基情的男性角色,仿佛主角是一个天生的感情绝缘体,无论他如何优秀,都不会有人对他表示出任何好感,而他也从来没有对旁人产生过心动的感觉。 除了爱情线外,楚尧小说中的亲情线、友情线等感情戏也是同样的结果。 这并非意味着通篇小说感情苍白,相反,楚尧的故事一直高潮迭起,时时刻刻都能带动起读者的情绪,令他们感到心情澎湃、激动万分、难以自己,但他的主角却自始至终都像是一只独狼,毫无牵绊地独自在世界中流浪。 无论性格是坚韧寡言,还是平凡朴实,抑或是吊儿郎当、嬉笑怒骂,这些主角全都孑然一身而来,又孑然一身而去,只留下一串又一串辉煌的传说,供后人瞻仰铭记。他们的人生本应当是一个圆满的圆形,功成名就、高官厚禄、万众敬仰,但却偏偏有了那么一处亲缘淡薄的缺陷,引得一众读者满是遗憾、唏嘘不已。 白缎并不能理解楚尧为何要为自己笔下的主角安排这样一段人生,在他看来,这样的孤独实在是太可怜了。 倘若是他的话,他宁愿不要钱、不要权,不要什么名望地位,只希望能够有一个人关怀他爱护他,陪伴他一直走下去。 想到楚尧的小说,白缎不由有些走神,直到楚尧疑惑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才回过神来:“啊,对,你的职业是写小说……但你为什么却对风水这么了解?” 楚尧耸了耸肩膀,语气漫不经心:“正因为我写小说,所以才会了解啊。想要写出没有瑕疵、不会受到读者质疑的小说,作者肯定要查上很多资料,有着充足的知识储备,这样才不会捉襟见肘。” 白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为了写小说,你才研究了很多有关风水的书籍资料?” “那是自然。”楚尧弯了弯眼眸,“我可是一名很负责任的写手。” “但是……”白缎抿了抿唇,“我没有看到你写过什么有关风水的小说啊?” 楚尧噎了一下,轻咳一声:“你当然看不到,因为我还没写呢——这是下一部小说的内容,我现在仅仅在筹备期而已。” 白缎:“……” ——好吧,虽然感觉对方还是在忽悠人,但他勉强、姑且还是相信了吧。 在楚尧的“照顾”下,白缎这一次“进食”并没有太过难受,只是浑身无力地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就再次活蹦乱跳了起来。 而此时,蔡军也通过自己的人脉,辗转联系上了楚尧,在得知白缎康复后,便委婉地提出了希望与“白大师”见上一面、当面致谢的请求。 自从白缎毁坏了古剑,蔡军遇到的麻烦也迎刃而解。他被煞气缠身许久,身体受到的损伤尚未完全恢复,但情况已然好转很多,恢复了以往的精力充沛。除此以外,家中的老人与妻儿也纷纷康复,公司被阻的事务更是顺利解决,没有遭受什么损失,正可谓“雨过天晴”,祸去福来。 为此,蔡军自然对白缎感激不已,再加上白缎为了帮他除去煞物、以身代之,甚至伤到了自己的身体,使得蔡军更是心忧自责、寝食难安。 ——当然,他也有点害怕自己令白缎受到损伤,会被楚尧迁怒。 在得知楚尧家住碧水湾小区后,蔡军刚刚解决完自己的问题,就开始忙碌着打听对方的身份。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蔡军完全没有料到,那个衣着平凡的男子竟然是沪市有名的楚家小少爷。 楚尧此人出身尊贵,年幼时生活却并不美满,甚至堪称可怜。他在父亲、继母与兄弟的打压下战战兢兢活到了十八岁,刚一成年便瞬时间从任人揉搓的猫咪变成了食人的猛虎,将所有对不住他的人一网打尽——就连小时候曾经咬过他的藏獒都没有放过。 而就在众人震惊于他的手段狠辣与天赋惊人时,这名在上流圈子中刚刚崭露头角的“新秀”却并没有子承父业,踏入商圈或政界,反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又甩手来了个大反转,不务正业地跑去当什么网络写手,而公司事务则被丢给了高薪雇佣来的管理人。 可以想象得到,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众人惊掉了多少双下巴。 在雷厉风行地解决了自己的仇人后,楚尧再次蛰伏起来,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温和无害的宅男。正因为这份伪装,不少人蠢蠢欲动,垂涎于楚尧手中的金钱与势力而妄图算计对方,但每每有人将爪子伸到楚尧身边、尚未有所行动,楚尧便会突然暴起,一刀将这只爪子斩断,同时乘胜追击、斩草除根,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 ——谁也不知道,楚尧手中为何会握有这么多隐秘而又致命的把柄,但凡他稍稍动一动手指头,便能够瞬时间令一间大公司、乃至大家族身败名裂,受到竞争者的围攻、民众的唾弃排斥和法律的制裁,毫无转圜余地。 就这样,在处理了几个有贼心也有贼胆的不怀好意者后,楚尧手中的资本翻了个翻儿,大名更是响彻整个上流圈子。自此以后,哪怕他表现地如何友善亲切、玩世不恭,却再也没有人胆敢小觑于他,凡事捧着敬着,生怕惹到对方半分。 所幸,楚尧也不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主儿,只要不招惹到他,他更喜欢关上门来过自己悠闲自在的小日子,写自己乱七八糟的小说,懒得与其他人勾心斗角、阿谀奉承。 作为一名时刻关注上层圈子的商人,蔡军自然也是了解过楚尧的。他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与对方有所接触,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与对方见面。 ——最重要的是,从楚尧最后待他的态度看,他似乎还将这尊大神给惹毛了。 遗憾的是,当楚尧询问白缎是否要与蔡军见面的时候,白缎却对此没有任何兴趣。蔡军无可奈何,只得说尽了好话,充分表达了自己对白缎的感激涕零后,毕恭毕敬地送上了一封大大的红包谢礼。 当白缎拿到红包中的卡片、并在楚尧的帮助下查询了其中的金额后,只觉得自己整只貂都似乎被从天而降的金元宝砸得晕晕乎乎、不识东西南北。 再三数了数那一长串的“0”、确认自己并没有数错,白缎猛地扭头看向楚尧,黑黝黝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充满了渴望和憧憬:“楚哥,我想要当一名风水师!” ——风水师可当真是一个好职业啊,不仅有煞气吃个饱,还能拿到这么大一笔金钱,简直棒棒哒! 白缎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 面对激动万分的白缎,楚尧抽了抽嘴角:“……当什么风水师?你忘了自己之前有多难受了?” “其实,也没有很难受啊。”白缎抓着楚尧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撒娇,“就是没有力气,在床上躺了几天而已。” 楚尧:“……” ——早知如此,就该让你多吃一点苦头,而不应该惯着你! “楚哥楚哥,你不是为了写文看过不少风水书籍吗?借给我好吗?我得好好学学!” 楚尧:“……” ——什么风水书籍?我根本就没有看过,要去哪给你找?!真是头疼。 养宠物,还真是一件麻烦事啊╮(╯▽╰)╭ 第二十一章 惹祸的礼物 虽然嘴上说着“麻烦”、“头疼”,但楚尧的身体却非常诚实。 在白缎殷切期望的目光下, 他第二天便跑去书店和图书馆弄了不少有关风水的入门、进阶书籍,毕竟白缎骨子里仍旧是个“古人”,更加喜欢翻阅纸质书籍,而不习惯使用电子书——至于那些所谓的“师门不外传”的秘籍绝学,楚尧暂时是没办法弄到手的。 得到一大堆风水书籍,白缎自然爱不释手, 怀揣着成为风水大师的野望,他当下便迫不及待地翻开来仔细阅读——然并卵, 白缎的学习过程并不算顺利。 风水学是一项复杂、琐碎又艰涩的学问, 涉及到各种领域的多方面知识, 还讲究悟性与机缘。正所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每一位风水大师无一不经过多年的学习、钻研与实际锻炼, 哪怕是像赵钰那般年岁较轻的风水师, 也是七八岁便跟在师父身边, 由师父手把手教导、指点,经过二三十年的潜心研究,这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作为一个刚刚接触现代社会没有多久,对于风水学更是仅仅只听过一个名字的家伙,白缎抱着那些大部头风水书,刚刚翻了几页,就感觉眼前晕眩一片、脑中一团浆糊,看了后半段就忘了前半段。 风水学的基础是周易五行、八卦阴阳,修真界中的理论虽然与之相差不大,但也不是白缎能够接触到的。 如果不依靠灵气修炼,噬灵貂并不算是一种长寿的灵兽,但五岁对于噬灵貂而言,仍旧是一个太过年轻的岁数。这个年龄的噬灵貂与人类的青少年期相差不大,都属于活泼好动、浮躁敏感的年龄,就算是修炼也不过依靠种族本能,而极难沉下心来去学习那些冗长繁杂、艰深枯燥的功法论著。 白缎被鹄霄真君宠着,根本不曾系统地接触这些理论,而单单依靠看书,更是难以找到头绪、理顺思路,看着看着不是发呆就是走神,进度极为缓慢。 当然,白缎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最起码,他成功制成了自己的第一件法器——五帝钱。 五帝,指是清朝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五位皇帝,清代是距离现代最近的朝代,流传下的古钱币较多,算是比较常见的藏品,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五帝钱”这种法器容易制造。 首先,这些钱币必须是真货,其次,则是钱币中需要蕴藏有灵气。白缎并不知晓这些灵气存在的缘由,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经手人数较多,蕴含有民望;也许是出自大善之家,有些功德;也许是与其他富含灵气之物一起存放,于是沾染了灵气。 总之,能够将五种蕴藏灵气的铜钱集齐,还是需要一定的机缘巧合与鉴别眼力的,所幸白缎不会鉴别古钱币,却懂得寻找灵气,而藏宝楼“鬼市”中摊位极多,古钱币更是其中的大头,竟然被他不知不觉间便凑了个整套。 按照书籍上的图解步骤,白缎用红线将五枚铜钱串在一起,心中又是好奇又是忐忑。 随着五帝钱逐渐成型,铜钱中蕴藏的浅薄灵气相互影响、彼此共鸣,在白缎将最后的绳结打下后便“嗡”地一声、灵气外放,在五枚钱币周围形成了一道灵气网。 因为铜钱本身蕴含的灵气不多,这层灵气网并不算如何坚固,但也能够帮助持有者挡避灾祸、镇压气运,姑且算是一件下品法器。 虽然在修真界中,白缎见识过更加强大的法器,但这好歹是他的“第一次”,极具有纪念意义,而且白缎刚刚吸收了那么多煞气,对于五帝钱中稀薄的灵气也看不上眼,最终还是将其收了起来,屁颠屁颠儿得送给了李妈。 接到白缎的礼物,李妈又惊又喜。虽然五帝钱锈迹斑斑、并不算好看,白缎的红线也绑得有些扭曲丑陋,但李妈却一点都不在乎,爱不释手地放在手中看了又看,然后在白缎的叮嘱中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贴身存放。 白缎面颊红红地承受着李妈的夸奖和感谢,嘴唇微勾,双眼弯弯,露出了难得的稚气柔软,看得在一边看书的楚尧冷哼一声,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笑得真蠢。” 白缎表情一僵,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头,但下一秒就被李妈来了一记“摸头杀”:“说什么呢,小少爷?我倒是觉得没有人笑得比我们家小缎更好看了!”——令人一看到就似乎被感染那般心生愉悦,什么忧愁烦恼都飞走了。 听到李妈护着白缎,楚尧斜了两人一眼,重重合上手中的书本,将其夹在腋下,一言不发地扭头上了二楼。 白缎望着楚尧的背影,手足无措,他扭头看向李妈,眼神中充满了求助,而李妈则轻笑一声,语气轻快:“小少爷这是又在闹脾气、吃醋啦!” 白缎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 李妈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于白缎这幅不懂人情世故的模样又是怜爱又是无奈:“小缎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呢?” “因为我喜欢李妈!”白缎的性子直白,回答的毫不犹豫。 他喜欢李妈。李妈对貂型的他疼爱不已、呵护有加,一直到现在都还会抽时间去外面走一走、找一找,贴贴寻宠启示,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寻找。而对于人型的白缎,也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孙子那般慈爱温柔、事事照顾,丝毫不因为他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而警惕疏远。 听到白缎的回答,李妈的笑容更深了:“那么,小缎难道不喜欢小少爷吗?” “当然……也喜欢。”白缎小小地笑了一下。 虽然最开始,白缎很害怕楚尧,甚至有些讨厌他,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毕竟还是相处出来的。后来的楚尧给了他极大的帮助,还会在他生病的时候耐心照顾他、为他忧心,让白缎终于完全抛去了曾经的成见,真正对楚尧亲近起来。 “那么,小缎为什么不送礼物给小少爷呢?”李妈循循善诱。 白缎歪了歪头,语气理所当然:“当然是因为李妈更需要啊!” 五帝钱只有一套,自然要给最需要的人。李妈年纪大了,就算身体再硬朗,也不如年轻人健康,最需要五帝钱这类温和的法器保护、滋养。至于楚尧……白缎总觉得楚大魔王无所不能、神鬼莫近,哪里还需要五帝钱这种小玩意儿护身? 对于白缎的理由,李妈完全无法反驳,只能感叹一句“赤子之心”。 她抬起手,拍了拍白缎的脑袋:“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小少爷不知道啊?他也很喜欢你,却没有得到你的礼物,自然不会开心的——小少爷不在乎礼物的价值功用、是否能够防身,单单只是在乎你的心意罢了。” 白缎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所以……如果我再亲手给他做一个礼物,他就会开心了吗?” “是这个理儿呢!”李妈点了点头。 得到李妈的肯定,白缎自然立刻行动起来。虽然五帝钱没有了,但他却有另一项“手艺”,那就是木雕。 白缎小时候活泼好动,鹄霄真君虽然舍不得拘着他,让他学习各种枯燥乏味的知识,但也尽量试图磨一磨他的性子,让他稍微安静一下,起码能够静下心来修炼。 为了让白缎安静、却又不能让他无聊,鹄霄真君尝试了好几种方法,最终发现白缎很喜欢雕刻——特别是用木头雕刻,毕竟石头太硬,雕起来有些费时费力。 噬灵貂是一种敏锐的生物,喜欢贴近自然,喜欢木头的清香,也喜欢小巧精致的器物。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创造一件物件,对于白缎而言还是很有兴趣的。 自从化形后,白缎雕刻了不知多少小东西,而最熟练、刻得最好的就是“噬灵貂”本身——毕竟,在白缎心中,噬灵貂是最漂亮、最优雅的生物。而鹄霄真君腰间,便一直挂着一件噬灵貂模样的挂饰,那就是白缎的杰作。 身为灵兽、同样也是动物,白缎也有占领地盘的本能。他喜欢在鹄霄真君身上留下象征着自己的饰物,就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自己与鹄霄真君关系亲密一样。 ——如果楚尧身上也挂着这样一个证明,似乎也挺好的。 白缎越想越是心动,手中雕刻的动作也越发快了。他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木块,灵力凝聚而成的刀锋轻盈灵活,很快,一只栩栩如生的噬灵貂便在他的手中逐渐成型。 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白缎心中格外满足,总觉得自己的手艺越发精进了。瞧那木雕上优雅玲珑的貂儿,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拿着自己的“礼物”,白缎心情雀跃,敲响了楚尧的房门。 楚尧打开门,第一眼就看到白缎有些讨好的晶亮亮的眼神,随后视线下移,发现了被白皙的双手捧在手心的木质貂儿。 楚尧眼中划过一丝满意,心想这小家伙还算有良心——毕竟五帝钱也就难寻了点,制作起来却并不算复杂,但这木质貂儿就精致许多了,显然花费了白缎不少精力。 而且……嗯,还比五帝钱更加具有象征意义、更漂亮,这才算是符合他身份的礼物。 虽然心中满意,但对于自己是第二个才拿到白缎礼物这个事实,楚尧仍旧还是有些怨气的。他微微挑眉,捏起木雕看了看,语气有些嫌弃:“这是什么?送我的?” “嗯!”眼见楚尧似乎并不是怎么开心,白缎顿时有些忐忑,“你不喜欢吗?” “勉强还算合眼。”楚尧轻哼一声,将木雕握进手心,“看在你做得那么辛苦的份上,我就收下了。” 白缎:“……” ——虽然礼物送出去了,但是还有点不开心…… “哦,对了,这个木雕看着有点眼熟?是我们家走丢的那只貂儿吗?”楚尧有些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 白缎:“……” “说起来,你怎么知道那只貂儿长得是什么模样?它跟普通的雪貂还是有点区别的,你却竟然能雕得一模一样,真是难得!”楚尧假惺惺地惊叹。 白缎:“……” 楚尧双手抱胸,微微睥睨着白缎:“说吧,这件事你该怎么解释?” 白缎:“……” ——坏、坏人!我以后再也不送你礼物了QAQ 第二十二章 新工作上门 白缎在楚尧的视线下支吾半天、绞尽脑汁,却实在无法用他那比人类单蠢很多的脑袋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所幸, 楚尧只是心中不爽,所以逗弄他一二罢了,眼见白缎开始炸毛,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将这一话题略过不提。 与“人精”们接触多了,楚尧实在有些不太适应错漏百出的白缎, 为了避免对方不小心在“外人”面前露馅,他少不得要或明或暗地提醒对方小心, 让对方有一点唯恐会暴露自己异常的警惕感。 幸好, 白缎虽然脑子不算聪明, 不会举一反三,但却老实又胆小, 对于自己曾经出错的地方记忆极深, 一旦被楚尧点出来, 就再也不会犯类似的错误——就比如那件突然消失又突然冒出来的“衣服”,纵使白缎将其穿去了人多眼杂的剧组,但却从来没有让其他人看出什么异样。 现在,虽然目的达到、气也出了,但白缎一直炸着毛,楚尧不得不想办法将对方哄回来,以免消磨了这个小家伙儿主动亲近自己的积极性。 将木质貂儿放进口袋,楚尧双手抱胸,看向因为再次“糊弄过去”而松了口气的白缎:“你最近一直在看那些风水书?学习的怎么样了?” 楚尧颇有些严肃的问询语气,立马让白缎想起了鹄霄真君。鹄霄真君虽然纵着他,却相当关注他的修炼,一旦白缎因为贪玩而荒废了修行,少不得要被对方教育一番。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白缎下意识站直身子,将双手背到身后,微微低下头:“不、不太好……” 楚尧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失望的情绪。他抬手拍了拍白缎沮丧地垂着的脑袋:“索性我现在没什么事情要干,看在礼物的份儿上,可以勉强抽时间为你讲解一二。” 白缎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当下就将刚刚“再也不给楚尧礼物”的决定抛到了九霄云外。 为了避免性情善变的楚尧改变主意,白缎二话不说,哒哒哒跑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将自己最近一直在研究的风水书悉数抱到了楚尧屋里。 眼见那一堆堆标注了各种幼稚、奇怪问题的风水书,楚尧嘴角微抽,突然有了点隐隐的后悔…… 于是,当李妈做好茶点、端上二楼的时候,刚一走到自家小少爷房门前,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楚尧气急败坏、又有些无奈绝望的声音。 “这个问题我刚刚给你讲过了,你怎么还要再问第二遍?!” “连这种最基础的常识你都不懂吗?” “我怎么会松口教导你这种笨蛋!” 李妈在门口驻足片刻,面上欣慰一笑。 ——自从白缎住到家里来后,屋子里明显热闹了许多,有了人气,而自家小少爷也意外地“活泼”了不少呢! ——真是……太好了。 这厢,白缎在楚尧的鞭策下陷入了水深火热的“知识的海洋”,而另一边,赵钰也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作为京城里有名的风水师,赵钰此次前来沪市,自然不是仅仅为了帮蔡军解决那个“小问题”,或者说,这只是他意外碰上、于是好心施以援手的小插曲罢了。毕竟,缠上蔡军的煞物虽然强悍,但设下阵法将其镇压、并缓缓化解这种事对于赵钰而言并不算困难,只是这个办法耗时较长,没有白缎的手法那般立竿见影。 这一次,赵钰沪市之行的真正缘由,是应了周家的邀请。 周家是沪市中影响力最大的大家族,先前,还有一个楚家能够与其相提并论,但如今,楚家在楚尧的报复下败落,就只剩下周家一家独大。 周家民国初年开始发迹,一直到现在差不多有了近百年的历史。那时候,虽然洋派思想在年轻人中泛滥,但老年人却更加相信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在家族刚刚起步、有了些许底蕴后便盛邀了一位风水师傅,选定了一块风水宝地作为家族的祖坟。 自从迁了祖坟,周家的道路越走越顺,就连外国入侵、国共相争与文化革命都没有撼动周家的根本,比起其余在动乱中四分五裂的老牌家族,简直太过幸运。 周家的一代代子孙,从政的仕途顺利,经商的腰缠万贯,哪怕是走学术、艺术的道路年轻人也都各自打下了一片基业,令整个周家越发鼎盛,成了全国影响力最大的家族之一。 ——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位堪舆的风水师傅曾经放言,此处风水宝地,只能庇佑周家一甲子的年份,若想要延续辉煌,还得在一甲子后另寻一处宝穴。 随着改革开放和科学的进步发展,大多数传统文化逐渐流失,真正有手艺的风水师傅少了很多,而年轻人大多也不相信、或对风水之事将信将疑。 因为长辈们的谆谆告诫,周家的掌权人一直都记得一甲子这个期限,也曾多方探寻可以迁移祖坟的宝穴。只是风水宝地可遇而不可求,自古至今的帝王将相、大富大贵之人无一不希望有一个山明水秀、泽被后世的葬身之所,如今一个萝卜一个坑,基本上都已经被占满了。 因为宝穴难寻,子孙们也不太上心,所以直到一甲子之期到来,却仍旧没有寻到合适之所——然而,夏日多雨水,不久前,一场暴雨突然而至,正正巧巧在周家祖坟的山头引发了泥石流。 这场泥石流来得实在太巧,正卡在那一甲子之期上,顿时让整个周家上下都吓了一跳。 不论是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祖坟总归是重要的,肯定不可能继续将其留在被冲垮的山头,迁坟一事势在必行。 周家势大,野心自然也大,既然要迁祖坟,那必然要选个极好的位置,决不能随便敷衍了事。所幸经过陆陆续续数十年的探寻,周家手中也掌握着不少“有主”的风水佳穴,既然祖坟情况危急,他们等不得继续花费大量时间寻找新的地址,于是便在风水师傅的提一下,“抢”那么一处。 按理说,“抢”别人的墓穴,实在是一项很损阴德,容易惹祸上身的决定。也许是那位风水师傅自恃有手段,也许是他学艺不精,总之,对此并不算特别了解的周家在风水师傅的说服下,同意了这一项建议,选了一处葬在宝地内、又没有后人祭拜的无主坟茔动手。 那位风水师傅在良辰吉日开坛祭祷,想要将坟茔另迁别处,没想到这一动土,就捅了马蜂窝,惹出了一场弥天大祸。 在宝地滋养许久,那坟茔虽无后人香火,却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当即便反戈一击。 先是放出浓烈的煞气,将那处风水宝地侵蚀得煞气逼人,随后又将矛头对准了开坛的风水师傅与祸首周家。 风水师傅被煞气反噬,受了重伤,而周家本就少了福泽深厚的祖坟庇护,哪里还能抵抗得了坟茔中的煞气?所幸他们家族世代为善,并不算大奸大恶之人,有着些许功德,这才没有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 但尽管如此,那煞气也不容小觑,一时间,周家众人连连出现问题,从政的被审查,经商的决策失误,小孩夜惊失魂,老人健康骤垮,甚至还出现了车祸、被砸伤、摔下楼梯之类的意外事故,使得整个周家风声鹤唳、惊惧不已。 为了解决问题,周家辗转求到了赵钰这里,而对于这种自己作死的行为,赵钰本不想接手,但活人毕竟比死人重要,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大家子。最终,赵钰还是被周家人劝动,带上自己所有用于镇压煞气的法器,前往沪市探明情况。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赵钰跟着周家人来到那处“宝穴”之时,仍旧还是吓了一跳。正如楚尧所言,“凶煞宜化不宜斗”,但此处凶煞之气格外浓烈,着实让赵钰备感棘手。 尝试了各种手段,赵钰都无法令那无主坟茔消解怨气,甚至,周家也同意后退一步,不仅不要那处“宝穴”,还愿意将这坟茔当做先祖一样祭拜、供给香火,只希望对方消气,不要再祸害周家众人。 只可惜,阴阳相隔、沟通不畅,那无主坟茔并没有真正的自我意识,只是凭借自保的本能认定了周家,哪怕周家割地赔款,也丝收手的意思,弄得赵钰焦头烂额却又束手无策。 长长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赵钰看着自己绘下的法阵图案与符咒,终于还是在周家人殷切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周瑾辉神色一沉:“当真没有解决办法了吗?” “解决办法……还是有一个的。”赵钰抬起头,看向周瑾辉,“既然对方不愿化解这段冤仇,我们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也只能勉力一搏,让对方吃个亏,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的了。” 周瑾辉眼睛一亮:“不错!” 周瑾辉是周家第二代掌权人,如今刚刚四十出头。 在灾祸最初爆发之时,是他的父亲亲自出面处理,老年人,性子毕竟慈软温和一些,深谙“冤家宜解不宜结”之理,因为自知理亏,于是在对坟茔的处理方法上宽和隐忍、一退再退。 如今,这位老人的身体也被煞气弄垮,住进了医院,周瑾辉从父亲手中接手此事,对于坟茔的态度自然也不太相同。 他仍旧处于男人最巅峰的壮年期,性格与手段较为强硬,再加上病倒的老父与麻烦缠身的亲人的影响,便越发对那坟茔愤恨不已。 现在,赵钰提出要与那坟茔斗上一斗,正好符合了周瑾辉的想法,让他油然而生一种吐了一口恶气的痛快之感。 然而,看着提出这个提议的赵钰那迟疑的表情,他很快将这股畅快收了起来,微微蹙眉:“赵大师,您面色有异,莫不是还有什么麻烦?” “的确麻烦。”赵钰缓缓点头,“若是要斗,以我的实力,最终的胜算也不过五五之数。” 周瑾辉心中一冷。 “若是我胜了,那固然好说,顶多就是毁一些法器,然后养上一段时间的身体。”赵钰轻叹,着实有些肉疼——那些法器有的是他花费大力气寻来的,有些是师父传下来的,实在舍不得就此损坏。 看出赵钰的不舍,周瑾辉连忙开口:“只要能解决这件事,周家必然会竭尽全力帮大师寻找新的法器,绝不会让您蒙受损失。” 赵钰摆了摆手,没有提这一茬:“弥补之事尚且好说,但最重要的是,倘若我没有成功,真正激怒了那坟茔,接下来……”赵钰看了周瑾辉一眼,“周家,大概就要毁了。” 听闻此言,周瑾辉一阵默然。 倘若他孑然一身,就算与那坟茔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但在他身后,却有着一大家子人,作为下一任家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冲动行事。 良久,周瑾辉揉了揉眉心:“那……大师可还有……更加稳妥一些的方法?” “稳妥一些的方法,也有。”赵钰顿了顿,下定决心,“我得请一个人来协助我。” “是谁?”周瑾辉连忙追问。 赵钰的目光微微有些恍惚,似乎望向远处的虚无:“我并不知晓他身份如何,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做‘白缎’。” 第二十三章 铲屎官的觉悟 因为一直有一个祖坟的困扰悬而未决,所以周家颇为关注风水界的动向, 对于每一位稍有名望的风水大师都如数家珍,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白缎”这个名号。 迟疑片刻,周瑾辉试探着问道:“我等孤陋寡闻,不知这位白大师到底何许人也?” 赵钰苦笑一声:“这位白师傅,我也是在数周前才第一次见面,此前从未听说过他的事迹。”说罢, 他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将在蔡军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听得周家众人目瞪口呆。 在周家人看来, 这种二十来岁、籍籍无名的毛头小子是并不值得信任的, 而且徒手吸收煞气这种事, 实在有些过于匪夷所思——但他们却相信赵钰的判断。 赵钰性情直率,从不会口出妄言, 又行事慎重, 极少被冲昏头脑。况且, 斗法坟茔之事事关重大,赵钰总归不会胡来,既然他开了这个口,那必然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而周家现在需要做的并不是质疑,而是信任与配合。 但凡是混到周家掌权者这个层次的,没有几个人会拎不清、意气用事。周瑾辉稍一沉吟,便很快做出了决定:“虽然并不曾听闻白大师的事迹,但既然赵大师认为此事可行,我等便不会有任何异议。”顿了顿,他神色恭谨,“那么,我们又该如何联系白大师?” 赵钰见周家人如此信任自己,对他们观感好了不少,投桃报李的,办起事来也更加尽心了一些:“我也并不知道白师傅的联系方式,只知道他二十岁出头,一头白发,性情沉稳寡言,长相格外俊秀。”微微侧头,他加上一句,“哦,他还有一位感情不错的朋友,同样对于风水之道颇有些见地,名字叫‘楚尧’。” “楚尧?!”听到这个名字,周瑾辉忍不住眉心一跳。 周瑾辉虽然大了楚尧十来岁,但却属于同一个辈分,周家和楚家虽有对立之处,却也无法完全攀扯干净,一旦遇到了,他还需要叫对方一声“表弟”。 年轻的时候,周瑾辉一直都看不上这位懦弱阴郁的楚家嫡子,颇有些恨其不争的味道,却不料对方根本不是任人欺凌的小绵羊,而是安静蛰伏的猛虎。 楚尧一朝翻身,直接将毫无准备的楚家掀得人仰马翻,百年基业骤然倾颓,而彼时,三十岁左右的周瑾辉刚刚进入周家决策的核心位置,对于楚尧的种种手段更是看得分明,难以忘却。 后来,楚尧又不动声色地教训了好几个妄图在他身上捞好处的家族,越发让周瑾辉对他忌惮不已,如今单单只是听到“楚尧”这个名字,便反射性地想到了那张锐利冷漠、又张扬轻慢的面孔。 “这位‘楚尧’……莫非是那位楚家的公子?”周瑾辉看向赵钰,低声求证。 赵钰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那位楚先生的穿着打扮颇为普通,似乎并不是富贵之人。” 周瑾辉苦笑一声:“我说得‘楚尧’就喜欢穿些普通平常的衣服,扮猪吃虎。” 虽然在心中对于 “楚尧”打了个问号,但这却并不妨碍周家寻找白缎大师的下落。周瑾辉扭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周瑾瑜,周瑾瑜意会,连忙点头应道:“我这就派人联系蔡老板,布置好寻找白大师的事情。只要他们还在沪市,就没有我们周家找不到的,肯定会尽快将他们带来!” 赵钰微微皱眉,语气有些不悦:“不是‘带’,是‘请’!切莫因为他们二人年纪轻便行事唐突!白师傅手段莫测高深,而那位楚尧虽然表面和善好相处,但骨子里却也是颇为强硬的类型。倘若当真想要邀请到这两位相助,周家必须得拿出十分的诚意来才行!” 周瑾瑜是小儿子,比不得哥哥稳重,虽然三十来岁了仍旧有些跳脱,但却不是不着调的人。听到赵钰的叮嘱,他连连点头应下、虚心受教。 大祸临头之际,周家人的行动力自然十足,他们很快与蔡军接上了头,许诺了不少好处,这才让犹豫迟疑着害怕得罪楚尧的蔡军松了口。 第二天,周瑾辉与周瑾瑜便亲自来到了碧水湾小区,登门拜访。 开门的人是李妈。 李妈虽然只是个仆人,但她伺候过三代楚家家主,在楚尧心中更是地位颇高,周瑾辉、周瑾瑜兄弟二人不但认识她,甚至还需要摆出一副“尊老”的姿态,虽然不至于毕恭毕敬,却也不能轻视怠慢。 而李妈自然也是认识周瑾辉兄弟的,她稍稍一愣,立刻接过两人带来的礼品,摆出了殷勤迎客的姿态:“周先生,周二先生,两位这是来找小少爷的?” “好久未曾拜访小表弟,于是来看望一下。”周瑾辉笑着答道,却又突然话锋一转,“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此次前来,是想要邀请白大师出山、施以援手。” 听到周瑾辉的话,李妈顿时就是一懵。 ——白大师?白大师是谁?! 家里的确有一个人姓白,但在李妈的印象中,白缎虽然已经二十来岁,但却单纯稚气、涉世未深,仍旧还是一个孩子,况且刚刚见面的时候,他无亲无故、更没有钱财傍身,只能借宿别家,除了样貌气度出色外不过是个普通的可怜人,哪里能够让周瑾辉这样的世家掌权者露出如此恭敬的神态? 况且“大师”……大师应当是对某位技艺高深者的尊称吧?又与白缎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周家两兄弟神色笃定,应当不可能犯下找错了地点、或弄错了目标这般浅显的错误。 纵使心中疑惑,但在楚家伺候了一辈子的李妈仍旧端得住表情,丝毫不漏声色,更是深谙上层圈子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白大师此刻正在休息,我不过是一个下人,不敢擅自叨扰……这样吧,我先请小少爷过来,由他来接待二位,为二位引荐?” 在李妈心里,周家两兄弟都是狡猾的狐狸,而白缎则是天真好骗的小白兔,她担心白缎被两人哄骗,而自己又只是个下人,不能多加干涉,那么自然就应该由楚尧出面解决。 对于李妈的提议,周瑾辉兄弟爽快地应了下来,虽然他们并不想将自家的困境完全展露于外人面前,但现在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李妈招待两人在客厅落座、奉上茶水,随后去了二楼,敲响了书房的房门。 书房内,楚尧仍旧在教导白缎风水学上的知识,两人早已经听到了楼下的动静,但一个漠不关心,而另一个则在等待李妈的问询。 听到敲门声,楚尧站起身,严肃叮咛白缎要认真学习、不准偷懒,而白缎已经学了一脑袋的糨糊,有气无力、期期艾艾地垂下头,点了点。 安排好白缎的“学业”,楚尧出了书房,听李妈大概说明了情况,立刻便露出一副热情爽朗的模样,下楼迎接这两位已然有许久不曾来往、“一表三千里”的“表兄”们。 每次看到如此“开朗”模样的楚尧,再想想他狠辣诡谲的手段,周瑾辉兄弟都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他们端着同样客套的笑容,与楚尧叙了叙旧、攀了攀关系,随后便将话题带到了自己的来意上。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看出楚尧的危险之后,周瑾辉相当详细地了解过他这个人,自然也知道,既然楚尧能够将白缎带到家里居住,那么两人之间的感情一定相当深厚。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更为了求得楚尧帮助一二,周瑾辉半点都没有隐瞒周家遭遇的麻烦,甚至将其夸大了几分,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和盘托出。 楚尧早就料到两人的目的,听到他们的讲述时只是微微皱眉、面露担忧,心里却并不如何惊讶,反倒是在厨房里准备待客点心的李妈嘴角一抽,脑中翻江倒海。她固然也担心周家一家老少的安危,但最震惊的却是对方延请白缎这件事。 ——周家人将白缎当做风水大师、寄予厚望,但整日在家里呆着的李妈却知道,白缎哪里算得上什么风水大师?他对于风水只是初初涉猎,“十窍通了九窍”,每日还会被抽时间教导他的自家小少爷恨铁不成钢的责骂呢! ——就这么个半吊子,怎么可能去周家处理如此棘手的问题?!周家人这是急昏了头,病急乱投医了?! 端着糕点,将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李妈满是忧虑地望向楚尧,希望对方悠着点儿,别在这种大事上坑别人,而楚尧则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示意她安心,随后将目光转向周瑾辉:“赵钰大师既然向你们推荐了小缎,应当也对你们说过,小缎前一段时间因为除煞,伤到了身体吧?” 周瑾辉慎重回应:“的确,我们也在担心这个问题,白大师的身体……无恙吧?” “勉强算是恢复过来了,但还需要将养一二。”楚尧完全无视了白缎活蹦乱跳的现实,睁着眼说瞎话,“周家遇到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现在便上去询问一下他的意见,至于小缎是否愿意接手此事,我就无法保证了——还两位请在此稍候片刻。” 周瑾辉兄弟二人稍稍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只要这个难缠的楚尧松了口,准许他们与白大师见面,那么事成的把握自然就更大了。 楚尧回到书房,果不其然又看到白缎正捧着自己的小脑袋迷迷瞪瞪地神游天外。 他挑了挑眉,在门上敲了一下,惊得白缎差点蹦起来,忐忑而心虚地扭头看向楚尧。 楚尧轻哼一声,却也没有出言责备,只是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楼下来了客人,是来请你出山、驱除煞气的。” 白缎愣了愣,待到他反应过来,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噌”得一声亮了起来,似乎都泛起了幽幽的绿光。 楚尧:“……” ——好吧,根本连问都不用问,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说实话,楚尧当真不想让白缎再沾染煞气那种害人的东西,主要是因为每当他看到对方难受地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时候,都会感到一种无法消解的烦躁。 但白缎倔强,一旦认定了就绝不会听从旁人摆布,而楚尧虽然是白缎的饲养者,却并不意味着他能够替白缎作出决定,左右他的“人”生。 ——罢了,所谓的“铲屎官”,不就是这种活计么? 但凡是宠物拧起来、闹起来,每一个爱护宠物的好主人都会连连退败、一再纵容,然后勤勤恳恳地为自家宠物收拾残局、背黑锅,无怨无悔。 楚·铲屎官·尧“啧”了一声,在白缎充满渴望的目光中,抬手揉乱了他的一头白毛。 第二十四章 端架子的白大师 得到了楚尧的首肯,白缎心情雀跃、迫不及待地窜出了书房, 前去迎接自己新一顿不算美味、但却绝对管饱的“大餐”。 楚尧跟在后面,眼看着白缎那轻快地都快要蹦起来的步伐,只觉得太阳穴微微有些发疼。他紧走两步,在楼梯口拽住白缎,低头睨了他一眼:“稳重点,这次是别人有求于你, 别表现得这么急迫,简直掉价!”顿了顿, 迎着白缎迷茫的目光, 楚尧觉得自己更头疼了, “下马威会不会?你年纪轻,必须要一上来就镇得住场子, 才能让别人信服你。” 眼见白缎仍旧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交际问题, 楚尧揉了揉眉心, 使出了杀手锏:“如果你没法取得下面那两人的信任,反而让对方觉得你年纪轻、不靠谱、不堪大任,那么他们可就不会请你去驱除煞气了。” 顿时,白缎心中一凛。 “不去驱除煞气”等于“又要继续饿肚子”,所以他必须“让别人信任”,必须“端着架子”,必须要来一个“下马威”。 一旦这个等式在脑中成型,立刻便引起了白缎的高度重视。他那欢欣雀跃的小脸瞬时间沉了下来,透出了一股漠然冰冷、高高在上的味道,随后微微侧头,朝着楼梯下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周家兄弟冷睨了一眼,体内灵气涌动,气势迫人——完美还原了鹄霄真君的威严莫测。 这一眼,顿时让周瑾辉与周瑾瑜兄弟双双一个激灵,不自觉地挺起脊梁、坐直了身体,露出恭谨的姿态。 原本,当白缎出现在二楼楼梯口的时候,两人都是有些失望与担忧的,因为那白发青年除了长得漂亮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仿佛是被娇养的小公子那般剔透又无害。 但很快,现实就给了他们重重一巴掌。 ——白缎会露出那样柔软放松的神情,只是因为他面对的是楚尧,而其他人则注定得不到这样温柔宽和的待遇。 在白缎的目光中,周家兄弟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蝼蚁一般渺小卑微,而白发青年则是立于九霄的神祇,无喜无悲、目下无尘。 倘若是别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们,周家兄弟必然会感到不悦、甚至厌烦,肯定要给对方一个教训,但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却没有产生半点类似的情绪,反而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安心感。 ——所谓的“大师”,的确应该有类似的超然姿态。 甚至,周瑾瑜还觉得临行前赵钰大师叮嘱他要对白大师毕恭毕敬的嘱托实在是太过多余了些。在这个青年面前,谁还有胆子做出什么不恭敬的事情?单单就是那一眼的气势,就令人无法不臣服。 眼见白缎的“下马威”非常成功,楚尧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适可而止”,以免过犹不及。 白缎乖乖地收敛了周身勃发的灵气,跟在楚尧身后下了楼,平凡地仿佛一个普通的寡言青年,但周家二人却再也不敢小觑于他。 周瑾辉与周瑾瑜连忙站起身,朝白缎伸出了手,白缎微微垂眸,看了一下,也同样伸手与他们握了握,很快又将手抽了回去——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但他仍旧不太习惯“握手”这一项礼节。 白缎态度冷淡,让周家兄弟很有些忐忑,周瑾辉笑着捧了白缎几句,态度并不算殷勤讨好,却也透着十足的诚意,令人听在耳中便觉得格外舒畅,哪怕是努力板着脸、表情冷漠的白缎也不由得有些喜滋滋的,连带着面色也跟着缓和了下来。 一直在观察着对方反应的周瑾辉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点,在“白大师”情绪和缓、不再计较他们擅自登门之后,他很快提出了自己拜访的目的,不料刚一开口,便被白缎有些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你们的情况我已经听说了,我答应。” 周瑾辉与周瑾瑜双双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惊喜来得如此突然,他们准备的一番说辞、许诺的一堆好处都还没有派上用场,对方便直接松口,当真有种一拳打空的空虚感。 而楚尧则在心里默默捂了捂脸,暗骂白缎这小东西到底还是没有端住,竟然答应地这么迫不及待。 作为一名合格的“铲屎官”,楚尧自然要立刻帮自家小动物抹平麻烦。他笑着点了点头,插口道:“小缎身体欠佳,本来是不想去的。但周楚两家同气连枝,我小时候也很是得了周家照顾,无法对周家的劫难袖手旁观,于是求了小缎好久,这才让他松了口。” 倘若是其他人说出这样一番话,周瑾辉必然会认为对方在抢功劳,想要从周家讨一份人情,但如果对象换成是楚尧,那便截然不同了。 楚尧是个滚刀肉一样的混不吝,更重要的是,他还有手腕有心计。就连楚家那样的大家族,他都能动动手指分分钟摁死,哪里还会在乎周家的那份人情?而如果不是为了一份人情,那么楚尧这番话就值得琢磨了。 周瑾辉稍一思考,立刻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怕他们因为对方答应得太过轻易而看轻了对方,惹白大师不满。至于楚尧口中周家与楚家的交情……不过是场面话,听听也就罢了,事实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不管楚尧的这番作为是担心白大师生气还是担心周家,周家都会记住这份援手。 想通了此中关节,周瑾辉连忙挂上笑容,连连点头:“大师是个爽快人,我代周家上下老小多谢您了!” 见周瑾辉如此上道,楚尧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看了一眼将蠢蠢欲动埋藏在冷淡外表之下的白缎,不得不抢在他前面开了口:“既然这样,改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周家走一趟,看看情况吧?” 对于楚尧的提议,周家兄弟自然欣然答应,连客套都顾不上,便将两人引出了门,而楚尧则走在白缎身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隐含警告。 白缎:“……” ——雀跃的小噬灵貂沉默片刻,乖乖地把过于轻快的步伐沉稳地压了下来。 虽说碧水湾小区非富即贵,是权势的代表,但毕竟还属于新建的小区,只有从大家族独立出来的年轻人会选择在此处买一套房子,而像是周家这般老牌家族的祖宅,却并不处于这个位置。 白缎与楚尧坐着车,经过了一个来小时的车程,这才来到了周家建在一座低矮丘陵之上的庞大祖宅。沿着盘山路,汽车转悠了几圈终于在大门口停下,此时,已然有得到消息的周家人等在了那里,忐忑而焦急。 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白缎,众人都不免有些失望,但碍于周瑾辉对对方毕恭毕敬的态度,他们又很快收敛起这种情绪,恳切地迎了上来。 白缎视线微微一扫,发现在场的周家人都或多或少染上了一些煞气,不过这些年轻人阳气足、抵抗力强,煞气只是浮于表面,充其量不过影响他们自身的气运,尚未危及到健康。 白缎不懂交际,干脆板着一张脸,将这些“工作”全都交给楚尧应付,自己则在周瑾辉的指引下踏入周家客厅,与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赵钰见面。 看到白缎进门,赵钰完全没有摆什么架子,笑着起身相迎,他上下看了看白缎,发现他气色红润、呼吸舒缓,不由松了口气:“看起来,白师傅的身体大好了。” 白缎微微点头,目光在赵钰带来的法器上一扫而过,心中很是垂涎——真是好多好多灵气啊! 白缎的目光平淡,但赵钰却没来由的感觉到有些危险,连忙将他的注意从自家法器上引开:“周家的具体情况,白师傅应该有所了解,我也就不多加赘述了。如今事态紧急,我们开门见山,聊一聊处理的方法。” 说着,赵钰将白缎带到桌边,指着桌上摊开的一卷图纸:“那煞气顽固,无法化解,只能力敌,我已然做好了计划,测算好方位布下风水局,准备以法器与那煞气斗上一斗。”眼见白缎盯着图纸沉默不语,赵钰虚心问道,“白师傅,你看这阵法可有不妥之处?” 白缎抿了抿嘴唇,微微摇头——反正根本看不懂。随即,他抬头看向赵钰:“你打算以法器强行克制煞气?” “不错。”赵钰点了点头,仍旧有些肉疼。 白缎皱起眉来,同样格外肉疼,但他却不仅仅在肉疼那些法器,还肉疼漫山遍野的煞气。 灵气与煞气属性相反,正如同阴阳二气那般,可以相互抵消、融合,转化为无用也无害的中庸气息。所以在理论上,赵钰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错误。 但白缎却舍不得。 自从知道这件事后,白缎早已经将那煞气视作自己的口粮,哪里肯眼睁睁看着它们被赵钰以此等手段克(浪)化(费)、消散于天地之间?他张开口,刚想要反驳,便听到随同他一起来到客厅的楚尧率先开口:“小缎虽然已经知晓周家的麻烦,但却没有实地考察过,大约说不准吧?” “的确如此!”赵钰一拍脑门,恍然苦笑,“瞧我,都忙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一茬。”说罢,他再次看向白缎,“若白师傅有空,我们便一起去小苍山看看?” 白缎点了点头,与赵钰一拍即合——他也迫不及待得想要去看看自己的口粮啦! 小苍山位于沪市西南方,大约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一到达小苍山,众人便感觉一阵凉意袭来,就仿佛是走到了空调屋中那般浑身一震。只是,这种凉意却并没有让人觉得舒服,反倒有一种气闷压抑之感,令人心生烦躁。 下车之后,众人沿着若有若无的山间小路向深山处走去。越是深入,众人便越是不舒服、面上的表情也越是凝重,只有楚尧与白缎似乎并不受影响,一个仍旧若闲庭信步般悠闲自如,而另一个则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似乎迫不及待般几下子就窜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周家众人看白缎不需要引路,便精准地找到了要去的方位,不由对他越发信任了几分——只是,那格外迫切、似乎还带着几分喜悦的模样,就实在让人颇有些心情复杂了。 周瑾瑜凑到楚尧身边,表情微妙地压低了声音:“这位白大师……好像有点高兴?” 楚尧抽了抽嘴角,暗暗磨了磨牙,却笑着应了一声:“大约是见猎心喜吧?周家这事有些麻烦,对于小缎而言也是一项锻炼和挑战,少不得激动了几分。” 周瑾瑜点了点头,与其他悄悄旁听的周家人一同接受了这个说法,甚至就连赵钰闻言也向白缎投去了欣赏的眼神,赞赏这个年轻人勇于挑战自我,而非故步自封、安于现今的成就。 ——能够用三两句话,便将有些猴急的白缎塑造成了一名勤学不辍、努力奋进的好青年,楚尧也真真可以称得上用心良苦了。 楚·铲屎官·尧表示,自己今天仍旧是个负责的好主人。 第二十五章 争议 身为风水师傅,不仅需要高深的专业知识, 还同样需要强健的体魄。哪怕七老八十的风水师也经常会在深山老林中寻龙点穴,由此而锻炼出一身走山路的好本事。 周家人不是忙碌于事业,就是娇生惯养,很快就被仗着噬灵貂灵活身手而步履匆匆的白缎远远抛在后面,也只有同为风水师的赵钰能够勉强跟上。 至于楚尧,他似乎并不打算展现自己那不同于常人的好身手, 只是跟周家人走在一起,落到了后面。 白缎在山林中轻盈穿梭, 很快便第一个来到了煞气外泄的孤坟边。 那孤坟正好坐落于一处细小地脉之侧——虽然外表细小, 但这道地脉却滋养着整片小苍山乃至临近区域, 就连沪市也承受其恩泽。 如今因为孤坟被动了土,使得坟内煞气外泄, 又加之孤坟存在的久了, 与地脉隐隐有了些同气连枝的味道, 竟然硬生生用煞气将地脉冲开了一道豁口,就像是在流动的水管上扎了个口子那般。地脉内的灵气流入坟茔之内,又染上了煞气、外泄而出,这才使得孤坟内的煞气源源不绝,波及了整片小苍山区域。 所以,要想解决坟茔内的煞气,首先就要堵住地脉之侧的豁口,否则就算白缎再能“吃”,也“吃”不净周遭煞气,甚至还会因为煞气浓度降低,使得地脉内压高于外压,反倒让灵气外泄得更加厉害。 白缎虽然贪心,却也知道地脉的重要性,并不会因为贪图富余的灵气或煞气而做这种“杀鸡取卵”、破坏环境的恶事。 眼见白缎盯着坟茔若有所思,第二个赶过来的赵钰在他身边站定,语带赞赏:“看起来,白师傅已经发现问题所在了?” 白缎点了点头,秉承着楚尧教导的“少说少错”的原则,只吐出了一个关键词:“地脉。” “不错。”赵钰轻叹,“孤坟内本身所含的煞气并不算麻烦,但最棘手的却是它与地脉相连,使得我不得不做好最糟糕的准备,先是与之相斗,将外溢的煞气逼回,随后布下阵法将整个坟茔锁住,使之不再作乱。” 白缎皱了皱眉:“为何不直接将地脉的裂口堵住?”说着,他直接向赵钰伸出手,语气斩钉截铁,“给我你背上的木剑。” 白缎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让赵钰下意识将七星桃木剑解下,只是还不待他将剑递过去,便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要这桃木剑做什么?” “堵住裂口。”白缎看了他一眼。 赵钰默默将手中的桃木剑握得更紧了些,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堵住地脉裂口?这可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一着不慎伤及地脉,必然会引来更大的祸患!” 对于赵钰有些激烈的反应,白缎很是莫名,而随后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周家人也吓了一跳,纷纷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钰语气无奈,轻声将白缎的打算说了,随后叹了口气:“最初,我也曾想过这个方法。只是这条地脉虽源远流长,却颇为细小,再加上煞气的侵蚀,使得周遭气息混乱,连风水罗盘都失去了效用,极难以判别裂口的位置,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伤及地脉,酿成大祸。” “伤及地脉……会怎样?”周瑾辉眉头紧锁,沉声问道。 “地脉的功用便是滋养土地,稳固水土。倘若地脉破损,会使得整片小苍山地域变成秃山野岭,甚至影响到沪市的风水格局。”赵钰语气严肃,“沪市之所以能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水土养人,而一旦这方水土被破坏,使得周遭气运倾颓,后果可想而知——这可比煞气外泄还要严重,而且是不可扭转、时间越长便越是严重的损害。” 听闻此言,周家人都微微色变,只有周瑾辉仍旧神色沉稳:“但既然这是赵大师与白大师最先考虑的办法,那应当也有益处吧?” “益处自然也有。”赵钰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倘若能够顺利堵住地脉的裂口,不仅能够解决周家的问题,同样也不会影响到此间风水。待到驱除坟茔的煞气后,周家甚至还可以继续将祖坟迁往此处,安顿下来。”摸了摸下巴,赵钰有些惋惜,“从最后结果来看,这也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封锁坟茔只是治标,而修补裂口才是治本。前一种方法,一旦时日久了,坟内的煞气还有可能破开封锁,再次作乱,所以必须每隔一段时间便加固一次,但后者却不会有这样的烦忧。” 听懂了赵钰的解释,周瑾辉微微颔首。 封锁坟茔是中庸之法,可以暂时解决问题,却仍旧留有后患,但胜在稳妥。而封补地脉裂口则较为激进,无论成败都是两个极端,或是大富大贵,或是陪得倾家荡产。 身为大世家的掌权人,周瑾辉自然懂得“赌”这个字,也懂得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沉吟片刻,他转向白缎,目光恳切:“白大师,倘若修补地脉,您有几成把握?”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缎微微抬眼,语气清淡:“九成。” 赵钰“嘶”了一声,表情带着几分嘲讽与不满:“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白缎垂下视线,对于赵钰这句话没有丝毫反应。 ——实际上,他半点也闹不懂这群人类到底在纠结什么,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弄得仿佛生死关头那般? 周瑾辉看看赵钰,又看看白缎,着实有些举棋不定。若说他本人,自然还是更相信赵钰大师的,但白缎那笃定的态度和巨大的好处却仍旧在吸引着他,诱惑他放手赌上一把。 说到底,周家引出这一切灾祸的源头“祖坟问题”仍旧悬而未决,倘若成功修补地脉,不仅可以让周家不再有后顾之忧,甚至还能从中获益。 ——所以,最重要的问题就是,白缎口中的“九成把握”,到底可信不可信,能相信几分。 迟疑片刻,周瑾辉深吸一口气:“那么,白大师可否告知,您要如何判断地脉的裂口?” 白缎保持沉默,因为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噬灵貂对于“气”极为敏感,煞气与灵气在他眼中就像是黑与白那般分明,一眼望去便能知晓,又如何能解释给别人听? ——难道你问鱼儿该怎样在水中呼吸,鱼儿就能解释得了吗? 眼见白缎有些无措,楚尧微微皱眉,踏前一步:“这样的独门手法,自然不能外传,这个问题可有些逾越了。” 周瑾辉看了楚尧一眼,发现对方眸色黑沉,显然有些不悦。他被那目光盯着,一时间竟然不敢再继续追问,尴尬地立在当场。 楚尧稍稍缓和下面色,给了周瑾辉一个台阶:“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不如致电询问一下周老先生,听一听他的意见?” 周瑾辉恍然点头。 虽然已经是周家的家主,但在这种关系重大的事情上,周瑾辉仍旧不能独自做主,必定得询问一下自己老父的想法。 更何况,这件事涉及“风水”之类神神秘秘领域,周瑾辉对此根本没有什么了解,只能听风水师傅们忽悠,反倒是周老先生在退休后专门花时间钻研学习了一下,好歹能有点自己的判断。 ……虽然,他先前还是听从了那个不靠谱的风水师傅的忽悠,这才酿成大祸。但子不言父过,周瑾辉不能因此而责怪一心一意为周家着想的老父。 思及此处,周瑾辉告了声罪,拿着手机躲到远处打了个电话,片刻后回转过来,面露难色。 “周老先生是怎么回复的?”楚尧开口问道。 周瑾辉苦笑一声:“父亲听闻此事,执意要亲自过来看看,与两位大师谈一谈。” “周老先生的身体无碍吧?”赵钰也有些担心。 “走山路是没办法了,所以还得麻烦两位大师暂且下山,在山脚下稍候片刻。”周瑾辉语带歉意。 对于这个要求,赵钰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而白缎虽然觉得这群人类很烦,却同样也在楚尧的示意下点了点头,随了大流。 达成一致后,一行人再度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下山,重新回到山脚下的公路边。白缎、楚尧和赵钰倒是还好,只是微微有些气喘,而长久不锻炼的周家人却纷纷瘫在了地上,哪怕是周瑾辉、周瑾瑜这般位高权重、相当注意自己言行举止的人都有些顾不上形象,软着双腿坐在马路牙子上,根本没有理会自己身上那昂贵的定制西装。 又等了快一个小时,载着周老先生的汽车终于远远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当车挺稳后,第一个钻出车子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然后是一名年纪稍大一点的青年。 青年打开车门,弯着腰,从车内扶出一名面色苍白、带着病容的老人,而少女则笑容甜美地与周家人打着招呼,随后视线微移,一下子定在了白缎身上,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琼华上仙?!” 周家人都因为这声称呼而莫名其妙,就连老人也诧异地将目光投向少女。 少女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微微放光的目光却仍旧盯着白缎:“你就是出演《仙逆》中琼华上仙的演员,对不对?!你的定妆照可真是太美了!没想到真人也这么漂亮!” 白缎被女孩直白的赞美弄得有些羞赧,他努力端住一脸的高贵冷艳,脚步却小小地挪动,将自己不着痕迹地藏到了楚尧身后。 随着少女叫破了白缎的身份,周家人乃至赵钰看向白缎的目光顿时就有些变化。 周家虽然不像某些大家族那般对于演员这个职业存有偏见,但被他们以风水师傅身份邀请来的白缎却跑去当什么演员,未免就有些不务正业了。 ——这样一个不务正业的风水师,真得靠谱?原本就对于白缎没有太多信任感的周家人心中的天平,顿时就有些歪了。 对于周家人改变的目光,白缎并没有察觉,仍旧沉浸在第一次与自己的迷妹见面的无措当中,但习惯性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楚尧却格外敏锐。 不过,他却并没有直接反驳周家人的怀疑,反倒笑着对少女打了声招呼:“佳玲,你也在关注《仙逆》?” “那是当然!”周瑾辉之女周佳玲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可是尧舜禹大大您的铁粉呢!《仙逆》刚刚连载的时候就一直在追,也很期待电视剧,我哥哥也是,只是他对电视剧不太感兴趣!”说着,她又笑嘻嘻得看向白缎,“现在,我也是‘琼华上仙’的颜粉啦!” 楚尧微微点头,语气颇为自豪:“我心里唯一的‘琼华上仙’就是小缎,为了能够让他松口出演,我可是求爷爷告奶奶,舍了脸皮磨了好久才成功得呢!等到电视剧播出,看到里面风华绝代的琼华上仙,佳玲你可不要只顾着舔屏,也得记住我的功劳才行!倘若不是我耗尽心力,这琼华上仙,可就得换一个人演了!” 周佳玲大笑着应了,毫不吝啬地将楚尧狠狠夸奖了几句,而听到楚尧的解释,周家人怀疑的目光终于稍稍收敛了些许,毕竟,被演艺圈的浮华迷了眼跑去当演员,和耐不住朋友祈求才不得不出演是两个概念,前者是年轻人情绪浮躁,而后者则体现了他与楚尧之间的感情深厚。 眼见这次“危机”再度被化解,楚尧微微松了口气,两步走来被青年搀扶着的老人面前,恭敬地叫了声“周老先生”。 早已经是一只老狐狸的周老先生有些揶揄地看了楚尧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显然看出了楚尧刚刚那番话的用意,却并未道破。随后,他的视线便落到了跟在楚尧身后,神情冷淡、眼神却格外清澈的白缎身上。 周老先生在打量白缎,白缎也同样注视着周老先生。 不同于其他周家人,周老先生年纪大了,阳气不足,导致阴煞入体,这才一直卧病在床。此刻,他虽然表情云淡风轻,但那微微颤抖的双手与被人搀扶才能站住的身体却无一不在诉说着对方正勉力忍耐病痛,一点都不轻松。 修真界一向以实力为尊,但最基本的尊老爱幼、尊师重道却还是有的。作为一只好灵兽,白缎自然也被潜移默化地灌输了这种道德观,看到面前被病痛折磨的老人,不由得便有些怜惜。 更重要的是,他从周家人的表现中看出,这位老人才是周家话语权最大的那一个,倘若他想要修补地脉、吞噬煞气,还需要征得这位老人的同意。 白缎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在关系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却很能抓住重点。 他向前两步,越过楚尧走到周老先生面前,抬起手在对方的肩膀处轻轻拂过,转瞬间便将对方体内的煞气吸纳一空。 周老先生只觉得精神一震、身体一轻,连骨子里透出的寒意与疼痛都骤然消退。哪怕如何老于世故,此时此刻,他原本还带着审视评判的目光也不由得变成了震惊与讶然,引得所有正关注他情况的周家人一同将目光投向了白缎。 而做完这件事,白缎却一声不吭、恍若无事,扭头又走回到了楚尧身后,没有分给周围人半点余光。 ——真真是一派超然出尘、风轻云淡的高人之姿。 第二十六章 修补地脉 白缎并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中装了次逼。毕竟, 他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至于结果是什么、能否得到期望中的回报,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了。 周老先生看着举重若轻的白发青年,微微叹了口气,语带感慨:“当真是英雄出少年,老朽多谢白大师援手了, 这身上当真松快了不少。” 听到周老先生的话,见他肯定了白缎那“一摸”的功效, 周家人对于白缎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他们先前的确曾听赵钰说过白缎这一手精湛的除煞绝技, 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只有真正亲眼所见的,才最值得信赖。 周佳玲紧走几步, 来到周老先生身边, 仔细观察着他的面色, 片刻后惊喜笑道:“爷爷的脸色真是好了很多呢!琼华上仙的手段果然厉害!” 身为周家唯一的女孩,周佳玲向来非常受宠,对于她这种不伦不类的称呼,周老先生也只是笑睨了一眼,语带轻责:“什么琼华上仙?那是白缎白大师,切莫失了礼数!” 周佳玲缩了缩脖子,笑着唤了声“白大师”,周老先生这才放过自己的宝贝孙女,随后对着赵钰和白缎点了点头:“关于修补地脉的利弊得失,我已经听我那个不孝子说明了。我是个老人家,不喜欢冒险,更愿意采取较为稳妥的方法。”周老先生语气和缓,见白缎因为自己的话而微微皱眉,流露出一丝失望,却突然话锋一转,“但刚刚,我却改变了主意。” 他轻轻推开一直扶着自己的青年,缓步走到白缎面前,紧盯着他的眼睛:“白大师,犬子说,您对于修补地脉有九成把握,对吗?” 白缎感觉周老先生的视线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但是他却并不在意,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不错。” “好!那我就信你一次!”周老先生的身体尚未恢复,中气有些不足,但语气却斩钉截铁。 “父亲……”周瑾辉低唤一声,有些迟疑不定,却被周老先生摆手打断。随后,他转向赵钰,语带歉意:“抱歉,赵大师,我做出这个决定,希望您不要见怪。” 周家最先请的人的赵钰,那么赵钰应当算作是“主”,而由赵钰提议延请的白缎则应当是“宾”。如今,白缎越过赵钰占了主位,未免有些喧宾夺主、打了赵钰脸面的味道,周老先生对此深表歉意。 所幸,赵钰本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不然他也不可能在经过蔡军之事后还主动提议邀请白缎出手,没有丝毫芥蒂。 “罢了罢了,当初我年轻时为了出头,也踩了不少老派风水师的脸面,做了他们做不到的事,这才站稳了脚跟。如今再被其他年轻人踩一踩,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了。”笑着自嘲了一句,赵钰看向白缎,“既然周家同意了这件事,那我也就不阻止了,白师傅,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修补地脉?” “现在。”白缎毫不迟疑。 如此一声令下,刚刚休息过来的周家众人便再次掉头钻回了山中,周佳玲兄妹也一同跟了过去,只留下周老先生自己与保镖、医护人员留在山脚下,静候佳音。 一路气喘吁吁地重新回到坟茔处,白缎朝赵钰再度伸出手。赵钰苦笑一声,二话不说将背上的七星桃木剑解下,郑重地放到白缎手中,又一次担忧地叮咛:“白师傅,就算你艺高人胆大,也要量力而行。” 白缎轻轻点了点头。他一手执剑,一手朝身后摆了摆,示意众人退后,眼看周家人纷纷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内,这才将视线投向脚下。 微微眯起眼睛,白缎体内灵气运转,神识骤然发散,很快便捕捉到了整个地脉的走向。在噬灵貂的神识视野之中,地脉就像是一条乳白色的灵蛇,随着地势起伏蜿蜒,而在白色的蛇身一侧,则开了一个漆黑的孔洞,丝丝黑气自孔洞内散出,流入坟茔之内。 找准了孔洞的位置,白缎双手握住剑柄、剑尖向下,飒然刺入。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而这凌厉的一剑刚刚没入地面数寸便被一股力量阻挡,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这也在白缎的意料之中——地脉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修补的,无论是其中的灵气还是煞气都会本能地排斥外来者的侵入。就仿佛要将奔腾的河水拦腰斩断,就必须拥有足够坚实沉重的堤坝。 白缎微微抿唇,体内的灵气自手心涌入桃木剑,在剑身与剑尖处镀上一层坚韧的防护。剑尖与地脉之内的两股灵气相互冲撞,震得桃木剑嗡嗡作响,连带着整片山坡都微微有些发颤,似是地龙翻身。 周家人脸上带出了惊慌的神色,连忙抓紧身边的草木稳住身体,只是还不待他们松一口气,便听到耳边一声尖锐的呼啸,一股气流倏然从桃木剑插入泥土的缝隙中喷涌而出,直吹得白缎身上衣衫猎猎,而那一头白发也随着山风高高扬起、舞动,仿佛在白缎身后披了一件华美的斗篷。 哪怕是远离风口的周家众人都被那股山风的力道吹得向后退了数步,但白缎站在风口处,却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连晃都没有晃上一下,反而越发握紧了木剑,趁机又向下刺入了几分。 山风的涌动越来越剧烈,自白缎为中心盘旋呼啸,形成了一道昏黄色的圆形风墙,吹得树木飒飒、枝叶纷飞、尘土飞扬、碎石乱走。 周家人不得不摇摇欲坠地一退再退,以免被山风卷到天上去,而就在风势越来越大,几乎要将整个山头吹垮之时,它却又骤然消退,仿佛是一场突然而至又须臾破碎的梦境,除了满地残枝碎石与灰头土脸的周家人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周家人仍旧保持着躲避风沙碎石的姿态,众脸懵逼,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反倒是白缎像没事儿人一样将木剑又往下压了一压,堪堪没到剑柄处,然后踩实了周围的泥土,这才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有些汗湿的手心。 “这……这就成了?”周瑾瑜低声喃喃,抬手抓了抓自己完全乱掉的发型,而赵钰也反应过来,微微张了张口,干涩地吐出两个字:“成了。” 身为风水师,他能够敏锐的发现,小苍山原本混乱的地气如今已经稳定了下来,而手中的风水罗盘也不再忽左忽右地乱转,恢复了应有的功效。 “就……这么简单?”周瑾瑜眨了眨眼睛——虽然刚刚的场面像是看灾难大片一样令人震撼,但从最开始到现在不过才十来分钟,总觉得未免太快了些。 “简单?”赵钰重重地吐了口气,苦笑一声,“倘若是我的话,起码要花费数月的时间,将此处地脉的走向与宽窄勘察清楚,然后又要用几周的时间,判明裂口的大小和位置。最后,布下阵法、借助法器,着手修补地脉裂缝,修补之后,也还需将养上一段时间,才能消化地脉灵气所造成的冲击。”顿了顿,他微微摇头,“最重要的是,这一番折腾下来,成功率也不知能有多少——与我比起来,白大师的做法当真是极为简单了。” ——此时此刻,赵钰对于白缎这才真真正正心服口服起来,不再将他当成是一个有些手段却初初崭露头角的年轻后辈,而是要真真切切地唤一声“大师”了。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以赵钰的年纪,在风水界仍旧算是年青一代,但他如今却已然感受到了被后辈赶超的压力。 风水师,是一种非常看重经验的职业,年纪大的风水师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处理起事情来也更为老道、沉稳有度——但这却并不意味着,年龄和经验就是一切。 就譬如赵钰、白缎这种年纪不大却手段极高的风水师,都能够被称呼一声“老天爷赏饭吃”的天才,但显然,这天才与天才之间,也还是有区别的。 对于赵钰这一番解释,周家人尽皆恍然。他们先前只处于不明觉厉的茫然状态,但经由赵钰的现身说法、亲自对比,终于明白了白缎此举的厉害之处。 甚至,由于赵钰说得实在太过诚实,使得周家人还有些怀疑他在刻意贬低自己、抬高白缎,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可能应当并不存在。 赵钰与白缎之间没有任何亲缘或师兄弟关系,更何况风水师之间本就是需要相互竞争、对比的同行,赵钰根本没有必要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么唯一的解释,便应当是赵钰对白缎的手段心悦诚服。 “那把桃木剑要一直插在此处,切莫随意拔出——当然,一般人基本上也拔不出来。”眼看白缎转身走回到楚尧身边,被楚尧按着肩膀、整理那一头有些凌乱的发丝,赵钰不得不开口为他收拾尾巴,“等到时日久了,地脉会自行愈合,这样就没有什么妨害了。” 周瑾辉连忙点头,记下此事:“那么小苍山与那孤坟中的煞气……?” “一旦地脉修补好,除煞之事便不难了。”赵钰微微一笑,却并未越俎代庖。白缎解决了最棘手的问题,而他则跑出来抢功劳,赵钰还没有这么厚的脸皮,“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还是问问白大师的意见吧,对于除煞,他比我在行得多。” 周瑾辉点了点头,快步走向白缎与楚尧,脸上的神色极为恭谨,更甚于在面对赵钰之时。 听到周瑾辉的询问,白缎很有些迫不及待,倘若不是楚尧按着他的肩膀,他当即就想要再蹦出一个“现在”。 隐晦地瞪了白缎一眼,震慑住这只过于兴奋的小动物,楚尧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奔波这么久,大家都累了,入夜后煞气会更加厉害,还是等待天明后再做处理吧?” 白缎看懂了楚尧的眼色,着实有些失望——他忙活了大半天,跑上跑下这么久,还用灵力修补了地脉,结果却半口都没有吃到,一时间整只貂都有些焉哒哒的。 只是,他却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反驳楚尧,当即只是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得到楚尧一个赞许的眼神。 周瑾辉看了看白缎的面色,发现他的确有些精神不济,连忙应了下来:“那么要驱除此处的煞气,需要花费多久?” 白缎判断了一下整片小苍山区域的煞气量,思考片刻:“最慢一周。” ——就算他贪心,恨不得一口吃个胖子,也不得不考虑一下实际情况和自己的消化能力。 白缎觉得一周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但听在周瑾辉耳中,却格外惊喜。毕竟,当初赵钰也曾对他谈过化煞一事,这么一大片煞气,快则数年,慢则十数年。 又一项对比,使得周瑾辉对于白缎神鬼莫测的手段更是敬若天人:“白大师需要什么化煞的法器吗?若是有吩咐,周家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为您寻来。” “这倒是不必了。”白缎摇了摇头,“不需要那么麻烦。” 对于白缎的回答,周瑾辉有些遗憾,毕竟周家少了一次向白大师示好的机会,但同时,却也觉得白缎越发非凡。 修补好地脉,周家人再度下山,虽然众人的身体都疲累不已,但精神却格外亢奋,纷纷凑在一起低声谈论着白缎修补地脉时产生的异象,时不时还用满是崇敬的目光悄悄扫向白缎,仰望其风采。 作为白缎的颜粉,周佳玲更是激动不已,彻彻底底拜服在了对方的牛仔裤下,化身为了脑残粉。——白缎大师哪里是在饰演琼华上仙啊?他本身就与琼华上仙一般无二,宛若仙人临世! 众人重新回到山脚下,同样远远望见山中异象、一直在焦心等候的周老先生看到他们的表情,顿时松了口气,连问都不需要问,就知道已然大功告成。 周佳玲快步跑到周老先生身边,迫不及待、叽叽喳喳地向他讲述了山上发生的事情,甚至将当时十分震撼的场面夸张到了十二分,但在场众人却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反而还时不时附和两句,将白缎的手段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周老先生笑呵呵地听着,并没有向自家激动中的子孙们泼冷水,同样顺着他们将白缎夸赞了一番,并盛情邀请他去周家住上一阵子,待到事情完全解决后再行离开——毕竟,周家的危机尚未完全过去,如白缎这般强大的风水师傅,还是放在自己身边才更为安心。 白缎转头看向楚尧,发现他微微颔首,这才答应了下来,与楚尧一同坐进了周老先生的座驾。 周家车队一路浩浩荡荡返回周家老宅,下车后,白缎跟在周老先生身侧,对于周家人的赞美、好奇与惊叹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沉默,但却没有一个人对此表示不满。 白缎走在众人的中心,隐隐带着股众星捧月的味道,而当他进入大厅之时,却看到一个头上缠着白色绷带、相当熟悉的面孔惊讶地从沙发边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指向他:“你……白、白缎?!你怎么在这里?!” “周子庆!你在叫谁呢?!”周佳玲紧走两步,一把将那人有些不礼貌得指向白缎的右手打下来,生怕他会惹白缎不悦,“这可是白大师!我们周家的大恩人!” 周子庆:“……” ——白大师?!白大师是什么鬼?! ——恩人?恩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过在医院躺了两天而已,怎么一出院,这个世界就变得让我完全不认识了?! 第二十七章 安心的家 周子庆是周家旁支,虽然他在旁人面前颇为霸道, 但却自小就被父母们谆谆告诫,从来不敢在周家嫡系子孙面前嚣张放肆。 甚至,他这一身伤也是为了保护被煞气波及而险些遇险的周佳玲兄妹,借此才被周家另眼相看,准许他时不时来周家老宅坐上一坐——毕竟,周家人先前并不喜欢周子庆这个不务正业、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生怕他将自家嫡系的好孩子们给带坏了。 这一阵子,周子庆没有出现在白缎眼前, 一来是在养伤, 二来也忙着讨好周家人, 以便帮自己父母的事业铺路。 此刻被周佳玲打了手,周子庆下意识就是一怂, 终于一个激灵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 讪讪一笑:“不, 我这不是太惊讶了吗?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白大师。”最后三个字,让不太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周子庆说得格外纠结。 只不过周佳玲却并没有看出他的不自在,反倒兴致勃勃地追问:“照这样的说法,你之前见过白大师?怎么认识的?在哪里见的?” 周子庆抽了抽嘴角,根本无法回答——难道要说是在蓝泉会所,他把这位“白大师”给嫖了吗?! 周子庆憋红了一张脸,下意识看向白缎,而白缎却还记得自己曾答应过楚尧要离周子庆远一点,对于他的目光微微偏过头去、视而不见,态度冷漠得一塌糊涂。 周子庆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只觉得自己格外委屈,而白缎也实在不是个东西——先前向他要钱买石头的时候这么“热情”,还笑靥如花的,如今再次见面却直接翻脸不认人,连声招呼也不打一个。 只可惜,这种憋闷的感觉却无法发泄,周子庆只能尴尬地敷衍两句,随便扯了个见面的地点糊弄周佳玲。 所幸周佳玲很好糊弄,而其他周家人则根本不在意周子庆的表现,仍旧热情地将白缎围在中央,殷切得向他询问各种风水上的问题。 被问得格外头大的白缎默默将求助的视线投向楚尧:“……QAQ” 太阳穴微微发疼的楚尧:“……” ——我真不该将这只喜欢惹麻烦,却有没有本事收拾残局的小动物放出来乱晃! 楚尧为白缎阻挡住了过于热情的周家人,表示“白大师”累了一天需要早点休息,为明日除煞做好准备。 周家人这才面露歉意,不再打扰白缎的清静,而是开始张罗起白缎的食宿问题,努力让“白大师”住得顺心愉快。 周子庆眼巴巴看着被周家人捧得格外高的白缎,整个人都有些凌乱。他凑到周佳玲身边,轻声问道:“这位白大师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刚刚说的恩人又是怎么回事?” 周家的困局只有被牵涉其中的几家嫡系才心知肚明,并未宣扬给旁支了解,周子庆自然半点也不知道。如今事情马上解决,再加上周子庆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周佳玲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 周子庆听在耳中,表情呆滞,只觉得自己无神论的科学价值观碎了一地,满脑子都变换成了风水迷信的泥沼。 眼见周子庆一脸的崩溃,周佳玲也有些感同身受,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毕竟,从来都不相信什么风水之说的她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然而,周佳玲却并不知道,周子庆的震惊与崩溃不仅来自于三观重组,还来自于白缎那通天的手段。 “那位……那位白大师,当真有这么厉害?”周子庆声音颤颤巍巍、有些虚软发飘。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这可都是我亲眼所见!”周佳玲有些不满地皱起眉,“更何况,就算你不信我,难道我爷爷、爸爸、叔叔他们,你也不相信?!以为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骗过他们?” “信!我自然信啊!”周子庆重重地点头——就是因为相信,所以他才这么崩溃! 如今,周子庆都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倘若白缎当真这么厉害,那他怎么还会被诱骗进蓝泉会所,然后被他给睡了? ——等、等等,他真的把对方给睡了吗? 再次回想起来,周子庆只记得那种飘飘欲仙、令人欲罢不舍的美妙感觉,但其他多余的记忆却分毫没有——虽然他当时有些醉意,却也不至于醉得人事不省,什么都不记得吧?毕竟,那些将白缎带入包厢之前的记忆,在周子庆脑中却是分毫不差的,而常年混迹于酒场,周子庆虽然称不上“千杯不醉”,但酒量也颇为可观,很少会当真被人喝趴下来。 所以,他那所谓的“将人给睡了”的认知,莫非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真实情况,则是自己被“白大师”用什么诡异的手段给弄晕了?! 一旦去掉自己“睡”了“白大师”这一既定前提,那么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当真称得上迷雾重重、破朔迷离,满满都是违和感。 越是这样想,周子庆便越是觉得靠谱,不由得后背有些冷汗津津。 虽然这位“白大师”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并没有计较他狗胆包天想要睡了自己,但一想到自己被对方弄晕,毫无反抗之力得在鬼门关走了个来回、差点没熬过来,周子庆便有些森森的后怕。 那么一来,白缎在赌石场讹了他一大笔钱,莫非也是因为心气不顺,所以给他一个教训?周子庆摸了摸自己泛着凉气的脖子,他方才还在恼恨白缎不厚道,如今却反而觉得对方太厚道了——倘若换成是他,一定会将想要占自己便宜的混蛋大卸八块才能消气,而讹钱这种手段,实在是太过于温和宽容了。 想明白自己先前做下的糟心事,周子庆顿时有些如坐针毡,半点都不敢在周家久留,生怕自己碍了那位“白大师”的眼,又被对方想起这段过结,然后再教训一顿。 与周佳玲草草聊了几句,周子庆便借口有事,火烧屁股一样告辞离开,所幸周佳玲也没有在意,很快将周子庆的异样甩到了脑后,欢快地跑去网上向自己的小姐妹们炫耀自己此次与“琼华上仙”的意外相逢。 ——嗯,她还要建立一个“琼华上仙”的后援会,哪怕白大师以后再也不演戏了,也要自己留着多多舔屏! 随后的日子里,周家上下全都殷殷勤勤地伺候着白缎,生怕 “白大师”有任何不满。毕竟,在每次吸纳煞气后,白缎的身体总会有一些不舒服,脸色看上去也格外苍白,使得周家众人如临大敌,各种药膳山珍纷纷送到白缎眼前,生怕这位年纪轻轻、身形纤细的风水大师因为太过操劳而弄垮了身体——就算要垮,也得把周家的麻烦先解决了再说! 楚尧在一边冷眼看着,只觉得白缎似乎被补得胖了不少,一张小脸简直称得上白里透红、神采奕奕。 ——而白缎自己也不否认这种改变,只是这却并非因为周家过于丰盛的饭菜,而是由于小苍山那漫山遍野的煞气。 为了担心夜长梦多、想要尽快将煞气吸进肚子里,白缎这一阵子当真算是拼了。正所谓“有压力才有动力”,为了自己的“食物”,白缎动力十足,竟然破天荒地动起了自己不怎么灵光的脑筋,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将噬灵貂转化煞气的本能进一步提升为了自主行动,通过不断打坐、催化体内灵力而更快得转化煞气,极大提升了自己的“消化能力”。 当然,这也与他在楚尧的高压教导下塞了一脑袋的阴阳五行、八卦经脉的知识有关。虽然这些知识让白缎如坠云雾、极为抓瞎,但却也勉强帮他打下了理论基础,使得白缎在遭遇瓶颈时可以拥有足够的理论知识,勘破困境、更进一步。 接下来的一周,就在白缎白日离开周家、前往小苍山吸纳煞气;晚上回到周家,打坐消化直至天明这般的循环往复中缓缓度过。 虽然煞气入体的感觉仍旧不太好,但白缎却觉得这是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过得最快活、最充实的日子——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每天吃得饱饱的,再也不必为生计而发愁。 只可惜,幸福的日子总归是会到头的。五日后,白缎终于将小苍山的煞气吸纳一空,留恋得打了个饱嗝。而周家上下则振奋不已,再三向白缎确认小苍山的风水已然恢复后,很快便开始着手迁移祖坟的问题。 虽然小苍山上那座为周家添了不少麻烦的孤坟已然不足为虑,但为了保险起见,赵钰仍旧提议要开坛祷祭,并在将其移往他处后供奉香火,进一步消解孤坟被鸠占鹊巢的怨气,以免再生事端。 周家众人对于这座孤坟颇为怨恨,但所幸周老先生一锤定音,接受了赵钰的提议。 至于最终勘测风水与迁坟的相关事宜,就与白缎无关了。他并不了解此中的弯弯绕绕,更没有兴趣参与其中,很快便被楚尧以“将养身体”为理由带走,返回了碧水湾小区。 得到消息的李妈早早便候在了门口,见白缎进门,连忙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发现他非但没有变瘦,反倒还被养胖了一圈,这才笑着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离家这么久,真是担心死我了!”说着,她将目光投向楚尧,意有所指,“在周家,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俩没有被周家发现是骗子,乱棍打出来吧? 楚尧笑着耸了耸肩,俯身在李妈颊边亲了一下,语气极为自满:“有我在,能出什么问题?” 而白缎也跟着迟疑了一下,微微弯下腰,有些依恋地将头靠在李妈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 在周家的日子虽然被伺候得妥妥帖帖,但毕竟不是自己家,难免有些不自在。一旦回到这间白色的别墅、见到李妈慈爱的笑容,白缎这才骤然放松下来,只觉得整只貂都有些懒洋洋的,腻在李妈身边半点都不想动弹。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这间属于楚尧的房子当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令自己感到安心的归宿。 第二十八章 迷夜 回到“家”后,白缎首先要做的, 便是将从小苍山那里吸收来的煞气重新运转消化一番。毕竟,当时的白缎一直在赶时间,晚上打坐时也只是草草将煞气压制在体内,使之暂时不造反罢了,但真正将其转化为灵气、为白缎所用,则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 除此以外, 白缎这次工作的报酬也很快被周家送了过来,除了一笔丰厚的红包——周家比蔡军出手更加阔绰大方, 简直要晃晕白缎的脑袋——还有几件周老先生收藏的价值连城的古董。 周老先生酷爱收藏古物, 这是沪市上层阶级人所共知的事情。为此, 周家老宅中还专门腾出一层的空间,装修成恒温恒湿、守卫严密的藏宝室, 里面不仅有周家祖上传下来的宝贝, 还有周老先生四处搜罗来的藏品, 已然可以媲美一座小型博物馆。 对于这间藏宝室,周老先生极为珍惜,等闲准许他人进入,所幸白缎对于周家有着大恩,这才让周老先生松口,打开了大门。 周老先生有地位、有钱,更有眼光,藏宝室内收藏的古董无一不是精品,顿时就让白缎看直了眼——那橱柜内纯正的灵气,实在令白缎垂涎不已。 周老先生见白缎对古董有兴趣,自然要帮他介绍一二,很快,他便发现白缎虽然对于古物一窍不通,却偏偏有着一种极为敏锐的直觉与眼力,能够轻而易举地从各种古董中挑选出最古老、价值最高的那一个,令周老先生啧啧称奇、惊叹不已。 感叹于白缎的好眼光,周老先生为白缎讲解起各类鉴宝知识时便更加兴致勃勃了起来,而白缎也相当沉迷于这种被灵气包围的感觉,对于周老先生的教导格外耐心。虽然两人感兴趣的方面截然不同、谈论起来也颇有些南辕北辙,但竟然意外得合拍,待到白缎离开周家前,还与周老先生有了几分“志同道合”的忘年交的味道。 白缎这一次为周家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保住了周家几代人的心血,也救了周家十几口人的性命,正可谓恩同再造。 这般的大恩德,哪里是单单可以用钱来衡量的?于是周老先生思考良久,终于忍着肉痛,从自己的藏宝室内取了几件白缎颇为喜欢的藏品送了出去,聊表心意——当然,白缎在周老先生、乃至周家人心里也值得被这样对待。能够用几件古董来讨白缎这样年纪轻、却实力高深莫测的风水师的欢心,无论怎么说,都是周家赚了。 有了白缎的庇护,周家整整两代、甚至是三代都不用再担心有关风水的问题了。 值得庆幸的是,周老先生并不知道,自己辗转反侧了好几晚、忍着肉疼心疼肝疼送出去的宝贝,刚刚来到白缎手中,转眼间便被对方牛嚼牡丹一样吸干了灵气、化为一摊锈迹斑斑的破铜烂铁。不然的话,周老先生大概当真要举着拐杖杀将过来,冒着得罪风水师的风险,将“罪恶深重”的白缎狠狠揍上一顿。 不过,正所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白缎前脚刚刚毁了价值连城的古董,后脚便受到了教训,开始“闹肚子”。 白缎虽然是化形期灵兽,但毕竟是鹄霄真君拿灵液灵材“催熟”的,本身实力并不算强,体内的经脉与丹田也并不坚实。 最近一段时间,他先是吸干了小苍山内的煞气,尚未完全消化,便有添上了古董中的灵气,再加上他体内原本的灵力,三股力量同时在白缎体内相遇,顿时就有些不对付,开始了你争我夺,冲撞地白缎有些脆弱的经脉与丹田危如累卵。 对于这样的情况,文雅点的说法是“灵气爆体”,接地气一点么……就是“吃饱了撑的”,急需要“发泄”。 于是,当习惯性熬夜的楚尧下楼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重新回到二楼、路过白缎的房间门口时,便听到里面传来了细碎而痛苦的呻吟声,顿时停住了脚步。 皱了皱眉,楚尧在门上敲了两下,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他将手搭在门把上,很顺利便将门打开——虽然自己有着不少小秘密,但自从在楚尧这里感受到安心与归属后,白缎就一直粗心大意,总是忘记要锁门。 推开门,楚尧微微眯起眼睛,借着走廊上昏黄的灯光,他很快便在一片漆黑之中看到了正在床上痛苦辗转、努力试图将自己缩成一个球状的白发青年。 楚尧快步走到床边,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伸手扶住了白缎露在被子外的肩膀,拍了拍:“喂?白缎?” 白缎没有丝毫清醒的意思,反倒试图将自己缩得更紧,让楚尧不得不稍稍用力,将他从被子里挖出来。 白缎的身上热得有些不正常,浑身上下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哒哒的。他面色惨白,汗湿的白发凌乱得贴在面颊上,带着一种脆弱却诱人的姿态;嘴唇却被牙齿咬得嫣红一片,仿佛被蹂躏过那般,红得都快要滴下血来。 白缎纤细的身子微微发着颤,时不时发出细碎的呜咽,可怜巴巴地让楚尧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似乎在疼痛中感受到了熟悉而亲近的气息,白缎小幅度地拱着身体,三两下便蹭进了楚尧怀中,将脑袋搁在了他大腿根部与小腹交界的位置。 白缎身上热烘烘得,喷吐着粗重的热气,时不时还因为难受而颤一颤、蹭一蹭,顿时便让楚尧僵住了面色。 目光复杂地盯着人事不知的白缎,哪怕楚尧如何沉稳有度,此时此刻都不免有些崩溃。 ——原因无他,因为他硬了。 ——他竟然,因为怀中青年随随便便得蹭了两下,就这么干脆利落、礼貌性(?)得硬了! 楚尧并不是容易被欲望所驱使的人,实际上,因为某些原因,他对于这方面的欲望极其淡薄,都有了点性冷感的味道。 只要他不想,哪怕绝世美人儿欲遮还休地在他面前勾引挑逗,他都能面不改色、视若无物,但此刻,现实却给了楚尧一个重重的耳光。 沉默片刻,楚尧深吸一口气,以柳下惠都自愧不如的强大自制力压下自己身体的反应,然后毫不留情地将白缎从自己怀里挖出来,握着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喂!醒醒!” 楚尧下手毫不留情,白缎被他晃得东倒西歪,终于不堪其扰地勉力睁开眼睛。他漆黑的眼眸里雾蒙蒙一片,似乎沁着泪珠一般,目光毫无焦距,良久才将视线放到楚尧脸上,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楚哥?” “嗯,是我。”楚尧松了口气,他正因为自己身体的反应而迁怒于白缎,于是语气格外恶劣,“小笨蛋,你这是又闯了什么祸,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白缎很是委屈地撇了撇嘴:“难受……” “我知道你难受!”楚尧的额角蹦出一根青筋,“说重点!你到底干——” 接下来的话,楚尧没机会说出口了,因为白缎在抱怨之后就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再度将自己塞回他怀中,甚至贴得更紧、更黏,像是一滩水,又似是一团面,柔软得一塌糊涂。 “难受……好热,还胀胀的……”白缎的声音濡软至极,还有着微微的泣音,仿佛带着小勾子那般在楚尧耳边绕来绕去,绕的他也跟着有些思维混乱。 感觉到自己刚刚努力压下去的反应又开始卷土重来,甚至还有些愈演愈烈,楚尧默默咬了咬牙,发觉白缎此刻根本不怎么清醒,不得不隐忍着哄诱:“好了,我知道你难受,你热,你胀,我也一样!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你告诉我,我才好帮你解决问题啊?” 白缎埋在楚尧的颈弯内,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会遵循本能地胡乱蹭着、向对方抱怨撒娇,惹得楚尧也跟着越发燥热。 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希望中的答案,楚尧咬了咬牙,伸手握住白缎的脖颈,想要再次将他扯出来。不料刚刚碰到白缎的长发,他的面颊上却突然碰到了什么温温热热又毛毛茸茸的东西,顿时就是一懵。 将白缎扯出怀抱,看着坐在自己腿上、满脸委屈的白发青年,楚尧抽了抽嘴角,目光很快便定在了青年头顶两侧冒出来的覆满白色绒毛的尖耳上。 沉默片刻,楚尧一下将青年掀到床上,毫不客气地扯掉薄被、露出屁股,然后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那根蓬蓬松松、洁白柔顺的大尾巴。 白缎被楚尧压着肩膀、按在床上,感觉更加不舒服了。他扭了扭腰,试图挣脱楚尧的压制,不仅将自己略微宽大的睡衣蹭得越发敞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精致的锁骨和纤细柔韧的腰肢,连带着那条大尾巴也不怎么老实,存在感十足地从楚尧的手腕与小臂处扫过,带起一大片涟漪。 楚尧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有些手贱地在白缎的尾巴上撸了一把:“这么难受?都现原形了?” 白缎的尾巴本就有些敏感、特别是尾椎的部位,被楚尧一碰顿时就打了个哆嗦,发出一声甜腻的呻吟。 楚尧默默拍了一下自己的贱手,看了看自己硬得不行的下体,终于若有所悟,又将白缎翻了过来。 拉下白缎的睡裤,看到里面粉粉嫩嫩又精神矍铄的小东西,楚尧抽了抽嘴角:“闹了半天,是发情期?” 白缎水润润的目光茫然地看着他,原本苍白的面颊也泛着粉色的红潮,整个人都像是想要被人疼爱那般,散发着纯真而又诱惑的味道。 楚尧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认命地将白缎圈进怀里,然后伸手握住了那个存在感十足的部位。 被楚尧带着薄茧的手指握住的一瞬间,白缎整个人一个激灵,本能地将楚尧缠得更紧,努力把自己想要更加舒服的部位送到楚尧手中,毫无章法地乱蹭乱动。 楚尧被他弄得手忙脚乱,一边低咒着将白缎抱得更紧、以免他四处惹火,同时也加紧了手上的动作,力图尽快结束这混乱而又糟(香)糕(艳)的一夜。 白缎的身体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再加上楚尧手法老道,很快便轻哼着泄了出来,体内那些引得他胀痛燥热不已的灵气与煞气也随着精气外泄而出,稍稍缓解了经脉与丹田内的压力。 整只貂懒洋洋地缩在楚尧怀中,白缎浑身上下都透着无与伦比的满足与舒适,楚尧微微松了口气,刚想要将他挪开,却发现怀里的小东西又开始躁动起来,竟然仿佛食髓知味那般哼哼唧唧地主动抓起他的手,再次覆上了那刚刚泄过、却又很快恢复了精神的部位。 楚尧的表情顿时有些扭曲,恨不得将手心里那根嫩嫩的东西捏断算了!但无论他如何在心里发狠,手上的动作却仍旧恰到好处,将白缎一次又一次送上天堂。 楚尧:“……” ——我这养得不是什么雪貂,而是一只日天日地的泰迪吧?! 第二十九章 失败的逃跑 白缎这一折腾,就折腾了整整一宿, 眼看着天色微微泛白,他这才终于消停下来,带着发泄过后的舒爽,懒洋洋地瘫在床上,再次陷入了甜美香醇的梦境。 与此相对的,则是楚尧黑如锅底的晚娘脸。 甩了甩自己微微有些发酸的手腕, 楚尧长长地出了口气,挺着坚硬而又鼓鼓胀胀的下体站起身来, 语气恶劣:“你倒是爽了, 我忙碌了一晚上, 却半点好处都没捞到,还憋了那么久——如果废掉了, 一定要找你算账!” 对于楚尧的痛斥, 白缎丝毫不知, 嘴角的笑容似乎浸着蜜糖那般,甜滋滋的。 盯着白缎那满足的笑容看了半晌,心气不顺的楚尧用力捏了捏他红扑扑的面颊,留下一个深深的红印,而没心没肺的白缎却只是砸了咂嘴,翻个身甩了甩尾巴,依旧睡得昏天黑地。 楚尧冷哼一声:“虽然你这小东西持久力不行,但续航能力倒是不错,以后再发情就给你找只母雪貂,让你们折腾去!” 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楚尧又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啊,抱歉,我忘记了。就算你那根东西再小巧,似乎也进不去母雪貂的小洞,基本上就是注孤生了。反正留着没用,还不如干脆阉了了事,你轻松,我也轻松!” 睡梦中的白缎似乎感受到了楚尧的恶意,瑟缩了一下,拽着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 对着睡梦中的白缎毒舌几句,稍稍发泄了心中的怨气,楚尧抓了抓头发,转身走进旁边的浴室,很快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流水声与男人粗重的喘息、低哑又隐忍的呻吟。 不到十分钟,楚尧便黑着一张脸走出浴室——他刚刚帮自己解决问题,脑中不由自主一直晃悠着白缎那张满是情欲、却偏偏仍旧显得纯洁无辜的面孔,更重要的是,他一碰到自己的兄弟,没撸两下就瞬时间秒射,极大的伤害了楚尧男性的自尊。 ……一定是他刚刚憋得时间太久了,绝不是他身体有什么问题! 楚尧浑身上下笼罩着阴郁之气,锐利似剑的目光直直射向床榻的方向,却发现原本应该躺在那里的青年不见了踪影,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前所未有的慌乱涌上心头,楚尧三步两步跑到床边,这才松了口气,安抚了一下自己紊乱的心跳,然后从床铺中挖出一个毛绒绒的白团子。 白缎抖了抖耳朵,缩着两只前爪在楚尧手中翻了个身,柔软的大尾巴搭在对方的手腕上,随着小身子的呼气起伏而微微晃荡着。 将手中的白团子检查了一下,确定这小东西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楚尧终于放下了心,点了点白缎的鼻尖:“怎么?我刚刚说你找不到母雪貂,所以你现在就要变回来,向我证明一下?” 说罢,他将视线投向了凌乱狼藉的床铺,抿了抿唇,开始认命地收拾残局。 当白缎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房间已经恢复了原样,仿佛昨晚只是一场迷乱的梦境,随着朝阳的升起而化为泡影。 白缎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身上懒洋洋地格外不想动弹,他有些木讷地歪了歪脑袋,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晚做得那场梦——最开始很痛苦、很难受,就像是被人放在火上做成烤貂那般恐怖,但后来,他却又觉得非常舒服、仿佛要飞起来那般……哦,对了,他似乎还梦到了一个人,是楚尧,楚尧一直抱着他,一边骂他,却又一边带他一起飞。 回忆了一下这一场奇怪的梦境,白缎翻身坐起来,突然觉得自己的视野有些不太对劲。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白色的小爪子,一脸懵逼。 “吱——”地一声,白缎惊叫着从床上蹦起来,试图运转灵力让自己重新变回人型,但体内充足的灵气却偏偏半点都不听他的使唤,让白缎折腾了半天,却仍旧还是白白小小的一团。 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白缎本就不灵光的小脑袋完全傻了,他抱着自己的大尾巴茫然无措,脑海里全都是循环往复不断刷屏的“怎么办?!” 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床上,直到听见楼下李妈开始做早餐的声音,白缎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哪怕是李妈和楚尧也不行。所以不管出了什么问题、该怎么解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开。 白缎跳到床头柜上,扒出自己的智能机,毛绒绒的小爪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解锁了锁屏密码,然后点开短信界面,开始一点一点得打字。 给楚尧与李妈群发了一条告别的短信,说自己突然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让他们不必担心,白缎又把手机推下床头柜、掉到铺着毛毯的地板上,随后又将它设置了静音,藏到了床底下。 藏好手机后,白缎慌慌张张地四顾一圈,觉得大概没有什么遗漏,这才跳上了窗台,然后拿门牙在纱窗上咬出一道裂口,将自己柔软的小身子挤了进去。 白缎的房间在二楼,这个高度对于灵活的噬灵貂而言没有任何危险。他站在窗台上,有些留恋地扭头望了望自己住了好几个月的屋子——这间原本风格冷硬的客房已经完全染上了白缎的气息,有着柔软的沙发和抱枕、毛绒绒的地毯、美丽的挂画、精致的摆设……全部都是李妈和楚尧按照白缎的喜好一点一点布置的。 噬灵貂是一种敏感而又恋旧的生物,它们一点也不喜欢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离开对自己亲切的人。但是,此时此刻的白缎却没有其他的选择。 最后,他终于狠了狠心,纵身下跃。 ——没想到,等待着白缎的却并不是预料之中的坚硬地面,而是一双又热又大、极为有力的手。 白缎被那双手托住前肢,两个小爪子搭在对方手指上,整只貂都是懵逼的——他刚刚还在伤心自己离开了自己温暖的小窝,黑黝黝的眼睛中正沁着泪珠,却没想到离别的愁绪没有酝酿多久,便被突然打破。 接住他的人身穿一身运动服,头发微微湿润、也不知是因为汗水还是刚刚洗了澡,微微含笑的语气怎么听……都似乎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瞧瞧,我这是抓到了谁?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还知道回来?!” 白缎默默抬头望着笑容狰狞的楚尧,浑身上下炸成了一团——他刚刚在思念留恋的人,绝对不是面前这个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团黑气的家伙! “要不是我一晚上没睡着觉,精力又太过充沛于是干脆起来跑圈,你这个小家伙还想跑到哪去?!”楚尧一手托着白缎的小身子,另一只手揪揪他的耳朵、拽拽他的尾巴,格外得“爱不释手”。 白缎瘫在楚尧手中,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味道,很快便被对方抱着走进了他刚刚“逃”出来的别墅——以另一种面貌。 李妈仍旧在厨房里做着早餐,听到门口的动静,连头都没有回便扬声叫了一句:“小缎这孩子今天难得起晚了,小少爷你上去叫他一声,让他下来吃早餐了!” 楚尧换好鞋,抱着白缎来到厨房:“白缎他有点急事,先离开了,大概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哎?离开了?怎么回事?!”李妈讶然转头,还没有问完,就猛然正对上被楚尧举到自己面前的白色小动物。 貂儿眨了眨眼睛,与李妈对视了三秒钟,然后晃了晃自己的大尾巴。李妈这才反应过来,惊喜地笑道:“那只雪貂?你把它找回来了?!” “也不算是找回来。”楚尧任由李妈将白缎抱过去,耸了耸肩膀,“我刚刚在晨跑,这家伙就突然从天而降,掉到我怀里来了。” “那敢情是自己跑回来的?”李妈喜道,亲了亲白缎的小鼻子,“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儿!” 白缎晃悠尾巴的频率又高了一些,也不知是在害羞,还是在紧张。 好久没有见到这只貂儿,李妈稀罕得紧,抱在怀里干脆不想撒手,半晌后才过了那阵兴奋劲儿,稍微理智了起来:“这次回来,这貂儿倒是干净得很,皮毛也没有上次那般干枯、缺少光泽了。”顿了顿,她颠了颠怀中貂儿的分量,笑了起来,“沉了,感觉也胖了一圈,肉嘟嘟的,看来是找到主人了?被养得真好!” 楚尧弯了弯眼睛,盯着窝在李妈怀中的雪貂,意有所指地附和:“嗯,的确养得不错,是个很负责的好主人。” 白缎:“……” “找到主人就好,省得我一直替它提心吊胆的,还知道回来看看咱们,真是有灵性!”李妈笑道,好好将白缎顺了顺毛,这才终于记起了另一个问题,“对了,你刚刚说……小缎走了?” “嗯,走了,有事。”楚尧点了点头,一边说着一边洗了手,将锅里的早餐盛出来。 “是什么事儿啊?走得这么急?没问题吧?”李妈抱着白缎,迭声追问,难掩忧虑。 “能有什么问题?他又不是孩子了。”楚尧轻哼一声——的确不是孩子,连发情期都到了!——“至于是什么事,我没有仔细问,反正是私事,我们也不好打听得太过。” “……也是。”李妈叹了口气,“小缎是个好孩子,就是有些神神秘秘的,似乎在隐藏着什么,我们也没法多管。” “好啦,李妈你没必要担心。”楚尧抬手搭住李妈的双肩,将她推出厨房,“我保证,他很快就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的!” “嗯,那就好。”李妈也是看得开的人,闻言不再多问,顺着楚尧的力道坐在了餐桌边,看了看原本属于白缎、如今却空荡荡的位置,“就是小缎不在了,总觉得家里空荡荡的,不热闹了。” “没事儿。”楚尧笑着眨了眨眼睛,“白缎走了,雪貂不是回来了吗?闲得无聊了,你就撸着它玩玩,也挺好的。” 李妈嗔了楚尧一眼:“人家貂儿可是有主人的,你还想把它扣下多久?” “反正它聪明,咱们哪次能管住它了?还不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楚尧弯了弯嘴角,语气极为古怪,甚至带上了几分怨念。 ——当然,就算这小东西想走,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呵呵,吃了(?)就想跑?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他楚尧可不是什么善良的冤大头! 第三十章 被围攻的楚大神 虽然楚尧在饭桌上“大度”得表示,要将白缎交给李妈玩、随便玩, 但实际上,真正将白缎带在身边、时时撸一把不离手的,却仍旧还是楚尧自己。 似乎在担心白缎再度跑掉那般,楚尧将白缎看管得颇为严密,几乎不给他任何独处的机会,让白缎在极为无奈的同时, 却又有一些安心。 ——毕竟,他打心眼里就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不想离开李妈和楚尧身边, 所以对于楚尧这种“看管”的行为并没有产生任何排斥的心理, 反倒很快习惯了起来,过得比人型的时候还要悠闲自在。 ……毕竟, 身为一只小动物, 他并不需要被楚尧强压着去学东西, 简直太开心了! 唯一困扰着白缎的,就是他仍然不听使唤的灵气。不过白缎也是心大,反正他现在并没有什么生存压力,所以也不急着变回人型。冥冥之中,噬灵貂的本能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而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当白缎真正恢复了健康,他自然而然就能变回去了。 甩了甩蓬蓬松松的大尾巴,白缎懒洋洋地瘫在楚尧的电脑桌上,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楚尧敲击着键盘,为自己的旧文打下最后一段结尾,刚刚舒了口气、靠到椅背上,便转眼间看到白缎的模样,闲来无聊干脆掏出手机“咔嚓”了一张,然后带着炫耀的心思将这只雪白漂亮、慵懒迷人的雪貂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 顿时,楚尧那关注人数高达七位数的微博立刻热闹了起来,众人纷纷表示这只雪貂实在太过漂亮,恳求尧舜禹大大继续爆照。 楚尧勾了勾嘴角,暗想一句“就算再漂亮也是我的”,随后又拿起手机对准了白缎,对它吹了声口哨。 白缎迷迷瞪瞪地看向楚尧,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便又是一张能萌得人尖叫的美照,但楚尧仍旧没有满足。 他伸手捏着白缎后颈的皮毛,将他提起来,示意他多摆几个POSE。白缎根本不明白楚尧又在发什么疯,却仍旧乖乖地配合着对方的恶趣味,让抬爪就抬爪、让伸懒腰就伸懒腰、让甩尾巴就甩尾巴。 楚尧原本空空如也的手机相册中骤然多出了近百张白色的毛团子,翻着这些照片,他终于心满意足,但是却根本没有将照片发到微博上与人分享的念头。 ——既然是他的,那他为什么还要给别人看,让别人觊觎? 如此想着,楚尧重新打开微博,直接将刚刚上传的照片删除,没有半点犹豫。 微博众人:“……” ——我家喜怒无常、情绪飘忽不定、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尧舜禹大大啊,我们该拿你怎么办?! 楚尧根本不在乎自己又一次向众人证明了自己糟糕的性格,他将手机扔到桌上,看着再次趴伏下来,又开始昏昏欲睡的白缎,轻轻“啧”了一声。 抓着白缎、将他拖进自己怀里抱着,怀中的热乎乎的小身子乖乖巧巧地蜷缩成一团,均匀地一起一伏,熨得人心口又是温暖又是柔软,但不知为何,楚尧却更加怀念那个到处惹祸、让他不得不跟在后面收拾残局,还总是将他气得牙根发痒的白发青年。 一时间,楚尧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开发出了什么抖M潜质。他明明已经厌倦了过于“精彩”的生活,反而更加喜欢单调宁静得度日,但现在,却又觉得这般的岁月静好未免有些……太过无趣了,缺乏能够让他调动起情绪的调剂品。 将白缎放在腿上,楚尧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 他的旧文刚刚完结,楚尧本想要放松一阵子、休息休息再开始新文,如今却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些许迫不及待的想法。 修长的手指重新搭上了键盘,楚尧稍一停顿,便立刻文思如泉涌,毫不卡顿地将文章顺着写了下去,一直到窗外橙霞遍布、楼下的李妈唤他下楼吃饭。 楚尧看了看自己写下的几万字,也懒得倒回去检查,直接上传到了终点网站上,点击了发布。 随后,他抱着白缎下了楼,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读者们如何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感慨自家任性的大大终于厚道了一回,刚刚完结旧文就直接开了新文,还更新了几万字的大章,简直勤劳得一塌糊涂! ——嗯,应该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从哪个方向落下去的。 吃了一顿晚饭,楚尧重新回到房间,下意识晃了晃鼠标,亮起的屏幕正好停在新文的页面上。 楚尧随手刷了下网页,发现文下已经多出了很多留言——比他曾经开文时的留言数量还多,都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怀里的白缎仍旧昏昏欲睡,楚尧无事可做,干脆点开来看了看。最先几页都是感慨他竟然这么勤劳、早早开文,而这样正常的画风持续到第三页,便骤然改变了。 李家三少:身为无CP党的一股清流,尧舜禹你竟然也堕落了!简直瞎眼! 小妖03:当我点开这本书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似乎走错了频道,还专门退出来确定了一下,这的确是终点主站,而不是女频的耽美频道。对此,我只想说一句:尧舜禹大大干得好!基点天然腐的大家庭欢迎你! 书友156874980:我在哪?我是谁?我在看什么?我想要看的是男主雄霸世界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点云彩,这才是你一贯的套路!而不是来围观两个男人在一起黏黏糊糊的秀恩爱! 琪琪: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觉得大大这次的风格很棒啊!主角和室友的互动超有爱,有种很温馨的感觉呢!希望这一次不要再是主角孑然一身的伪HE实BE了,我的泪腺承受不来(ToT)/~~~ 承诺的永远:毒舌攻X呆萌受!这个CP我吃了!希望接下来不虐不BE!不然我一定要给你寄刀片! 傲视群鸡:垃圾!恶心!毁三观!尧舜禹你也变成基佬了?! Nova无涯:虽然跟尧舜禹一贯的风格不太一样,但看着也挺好,没有留言说得那么基,当成死党看还是可以的。希望把握住这个度,不要过了,不然那可真要说再见了。 默默看留言的楚尧:“……” 向后翻了几页,基本上都是类似的留言,评价也格外的两极分化,有的非常喜欢,有的特别厌恶,还有一部分仍旧在观望。 虽然楚尧一直都在终点主站发文,但由于他的主角格外有魅力,而且不开后宫不滥情连点肉戏都没有,所以也吸引了不少喜欢看无CP的女性读者,算是终点网中女性读者比例比较高的作者。 身为终点往最有名的大神之一,楚尧每次开文都会吸引一大批读者,读者们喜欢他,对他的小说寄予厚望,也被他养得格外挑剔,一旦转换了风格,就开始各种不适应。 楚尧每一篇文的评分都在95分以上,而这一次,刚刚开文,便有不少读者给他投了评价分,五星和一星的比例是最高的,剩下的则分布均匀,而总分数也破天荒地掉落到了8分以下。 楚尧眉头紧锁,点开了自己新发布的章节,开始从头浏览。 他并不关注网上读者们的评价,甚至极少会看那些留言,他不在乎自己的小说是不是受人喜欢,更不指望它来赚钱,仅仅不过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写出自己想写的故事罢了。 楚尧只是奇怪——为什么这么多读者说这是耽美文,说它很基?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故事,普通的开头啊? 楚尧的新文讲的是风水——反正他先前跟白缎这么说过,也不算食言而肥。主角是一位年轻却实力强大的风水师,他深藏不露,像是刚到大城市混的普通人一样与别人合租了一间房子,而另一位房客,则是一个刚刚毕业、老实单蠢、又常常惹麻烦的年轻人。 年轻的风水师恃才傲物、言辞犀利,而刚毕业的年轻人总是被对方毒舌,却又每每依靠对方的帮助才渡过难关,当然,他也会给予风水师一定的帮助。 这样的组合,有点类似于《福尔摩斯》中合租的夏洛克和华生,但在楚尧眼中,却是他与白缎的化身。 楚尧写文,每一位角色都会或多或少存在一个原型,楚尧下意识将自己与白缎带入其中,赋予了青年很多白缎拥有的小习惯、小性格,而对着这个与白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角色,楚尧总是忍不住欺负他、欺负他、还是欺负他,直看到对方眼泪汪汪却不敢反抗才会觉得心情舒爽。 ——当然,能够欺负青年的人,也只有主角一个罢了,至于其他有着类似想法的家伙,必须要摁死了事。 楚尧的第一章,写的就是主角与青年的相识和第一段冒险。两人从彼此生疏的陌生人,在这一次事件中相互了解、相互磨合,然后产生了友谊。 ——嗯,大概是友谊吧? 将第一章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楚尧紧皱的眉心仍旧没有松开。他满是疑惑,微微摇了摇头:“很基吗?我怎么没有感觉?” 说话间,他低头戳了戳自己膝盖上睡得香香甜甜的白团子,语气恶劣:“喂,你觉得很基吗?” 白缎不堪其扰,晕晕乎乎地抬起头,迷茫地看了楚尧一眼,随后动了动身子,转了个方向,将屁股冲着楚尧,再度埋下头呼呼大睡。 楚尧:“……” ——呵呵,对着这么个蠢东西,我怎么基得起来?! 第三十一章 迷梦 在得出这个结论后,楚尧终于满意了一些, 他暗讽那些读者见风就是雨,一个人眼光有问题觉得基,便有一群人跟风喊基,半点都没有自己的主见。 ——至于什么“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自信心与优越感爆棚的尧舜禹大神根本就不认同。反正这文是他写的,他觉得怎么合适、怎样是对的, 就该全都由他说得算! 由于重新通读了一遍第一章,使得楚尧再度有了灵感, 他继续在电脑桌边坐定, “哒哒哒”地开始敲打下面的章节, 这一写又是好几个小时,直接完成了第二个故事。 无论文下的读者们吵闹得多么厉害, 楚尧都完全懒得理会。甚至, 此次彻底放飞自我的尧舜禹大大还格外任性, 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刚出场时还是黑发的室友直接染上了一头白毛,这才终于满意地认为这个人物形象顺眼得多。 将第二章发上去,楚尧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随后将膝盖上的白缎放到自己枕边,而自己则走去浴室刷牙洗澡,打理妥当后躺到了床上。 虽然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导致眼睛有些困倦,但楚尧的精神却很是亢奋,窝在床上半晌都没有睡意,脑中盘旋的全都是新故事的脉络剧情和人物关系,搅得他毫无睡意。 微微侧头,看向床头处安眠的白色团子,楚尧不由有些妒忌。只觉得这家伙当真没心没肺,明明连人型都变不出来,却偏偏那么淡定地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整日不是吃就是睡,都快将自己的物种改成“猪”了。 ——活得那么简单而惬意的白缎,简直和他是两个极端。 如此愤愤不平地想着,楚尧终于合上眼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思绪,缓缓睡了过去。 深夜时分,白缎迷迷蒙蒙地醒了过来——他是被耳边粗重的呼吸声吵醒的。 因为无事可做,彻底将自己当成一条废貂的白缎基本上睡了一整天,所以晚上睡得并不算沉,充其量只是懒洋洋地不愿意动弹罢了。 微微晃了晃小脑袋,让自己稍稍清醒一点,白缎侧头看向呼吸声传来的方向,发现楚尧面色潮红,喘息粗哑炙热,仿佛做了噩梦一般,睡得极其不安稳。 第一次看到楚尧这样的状态,白缎不免有些担心。 他踩着柔软的床铺站起身,三两下跳到楚尧的枕头上,抬起爪子推了推楚尧的脑袋。 楚尧微微蹙眉,并没有醒来的意思,甚至发出了一声极为古怪的呻吟,吓得白缎瞬间向后跃出了一大段距离,随即紧绷起身体、竖着耳朵,警惕观察。 所幸,楚尧只是闹出了那一声响动,随后又继续安静下来。白缎等候了半晌,终于再次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脚步轻盈地跳上楚尧的胸口。 凑到楚尧面前,耸着鼻尖轻轻嗅了嗅,白缎壮起胆子,再次抬爪按上楚尧的脸颊,顿时就被肉垫下面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 这是……走火入魔了吗?白缎曾经在合欢宗的风月八阵中遇到类似模样的人,鹄霄真君告诉他,那人因为意志不坚定,所以被居心不良者诱惑,走火入魔。 但是……楚尧不是修士啊,也会走火入魔吗?白缎脑中极为不解,但他却知道走火入魔是一种相当危险的情况,倘若不及时警醒,必然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因为担心楚尧的状况,白缎连忙将害怕丢到了脑后,他蹲在楚尧胸口处,伸出两只小爪子在他脸上“啪啪”乱拍,喉咙深处还发出了焦急的呜咽声。 ——哪怕楚尧睡得再沉,再不愿从梦境中苏醒,此时此刻也不得不睁开眼睛,默默挡住了自己遭遇连番“攻击”的面颊。 “怎么回事?”楚尧声音黯哑,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情欲,望着白缎的目光极为幽深,让白缎下意识警惕地炸起了毛。 虽然直觉一直在告诉白缎,现在的楚尧极其危险,但过度的担忧却让他将这种感觉抛到了脑后,甚至惊喜地扑到了楚尧脸上,一边甩着尾巴,一边伸出舌头舔着他的面颊。 对于动物而言,“舔”,是一种相当亲密,也相当正常的举动,它们会彼此间舔舐皮毛,也会对喜爱的主人来上一场“口水浴”。 鹄霄真君在白缎眼中一直属于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偶像,所以就算他再如何想要亲近对方,也根本不敢对鹄霄真君出这样的动作——所以,这还是白缎第一次遵从动物的本能,舔舐自己亲密的同伴。 软软滑滑又温热的舌头从楚尧脸上舔过,顿时让楚尧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伸手将白缎从自己胸口提起来,随后翻身坐起,一手按住白缎的小身子,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看到楚尧似乎恢复了正常,白缎终于松了口气,愉快地摇起了尾巴。楚尧放下手,望进白缎满是依恋与关切的眼底,有些崩溃地闭上了眼睛。 白缎这个单纯的小家伙儿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楚尧却记得一清二楚——他记得自己做得那一场香艳的梦境,记得梦境中被他压在身下,面色潮红、眼眸湿润、腰肢纤细的人。 还有那人望向他的,与白缎此时此刻一模一样的眼神。 楚尧几乎都无法回忆起,自己上一次做春梦是在什么时候,而梦中的场景更是早早便丢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中,无法找到半点痕迹。 ——他以为自己早已经过了青春躁动、会做春梦的年纪,然而事实却给了他一巴掌。 ——他本以为自己对白缎没有丝毫乱七八糟的想法,就算对方在他面前做出那么撩人的姿态,他也可以冷静的解决问题,没有多动对方一根手指头,至于中途硬了什么的,那不过只是生理上的自然现象。然而……事实又给了他一巴掌。 楚尧被扇得晕头转向,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倘若他对白缎没有任何非分之想,那么今晚的春梦该如何解释? 但倘若有,他面对白缎时却并没有传说中陷入爱河的那种脸红心跳、魂牵梦绕。 ……所以,这难道只是因为长久不纾解,一旦碰到点风吹草动,就有些把持不住? 楚尧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手下却半点都没有含糊。 他将白缎放到一边,掀开被子,然后握住了自己仍旧硬挺着的小兄弟——嗯,因为被白缎吵醒,他还没有在梦中达到高潮,此刻正不上不下得吊着,颇有些欲求不满的郁闷。 楚尧斜靠在床头,一腿前伸,一腿半曲,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慵懒的性感迷人,肆无忌惮地散发着自己浓烈的费洛蒙。 他黑发半湿,紧贴在面颊两侧,微微仰起头,露出凸起的喉结,半敞着的睡衣下结实的胸膛一起一伏,喷吐着粗重炙热的呼吸。 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握住坚硬的下半身,来来回回得上下抚慰,纵使自渎这种行为本应该不堪入目,但由楚尧做起来却带着股优雅而又慢条斯理的味道,令人完全移不开视线。 缩在一边的白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整只貂都懵掉了。 他从风月八阵中了解过这种行为——这是人类纾解欲望的举动,应当是一种极为私密的行为,那么,他现在、是不是应该“非礼勿视”? 白缎眨了眨眼睛,微微向后缩了缩。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楚尧的动作极为熟悉,似乎真真正正的发生过那般,连带着让他的身体也跟着微微发热、躁动不已。 楚尧倚着墙壁上下动作,抚慰着自己体积可观、狰狞坚硬的性器,但明明那部位已经高高扬起,蓄势待发,却仍旧似乎少了点什么那般,无法真正攀升到顶峰。 楚尧撸着撸着,不由有些烦躁,而这个时候,白缎也终于从震惊和懵逼中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不礼貌”的行为,连忙转开身子,想要跳下床去。 ——却没想到,楚尧突然伸出手,握着他的小肚子,将他拖了回去、抱进怀里。 楚尧身上的味道极其浓烈,不仅有汗液的味道,还有着淡淡的、莫名的、带着强烈侵略感的味道,似麝非麝,似腥非腥。 白缎窝在楚尧小腹的位置,整只貂都是僵硬的,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他随着楚尧的动作、被对方的小腹托着、一起一伏,而身子则被楚尧用力禁锢在手臂之间,那力道甚至让他有些微微发疼。 白缎被楚尧弄得格外不舒服,他努力扭着身体,想要挣脱对方的手,毛茸茸的身子磨蹭着楚尧的小腹,大大的尾巴则在不经意间扫过对方高昂的部位,顿时,楚尧闷哼了一声,终于射出一股乳白色的液体,滴在了白缎身上。 白缎:“……” 稍稍平复了一下粗重的喘息,楚尧撩起自己汗湿的额发,随后苦笑着搭住额头:“……竟然干出这种事来,我真是疯了。” 浑身僵硬、炸着毛、一动也不动的白缎:“……” ——你当然是疯了!竟然把我当抹布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我身上抹! ——快把你的脏手松开!你都把我干净整洁的皮毛给弄脏了!QAQ 第三十二章 态度的改变 白缎最在意的就是自己那一身毫无杂色的雪白皮毛,如今心爱的皮毛被弄脏了, 顿时就让白缎气得炸了毛。 等到楚尧松开手,白缎重重蹬了一下他坚实的小腹,化作一道白色的闪光蹿了出去,三两下钻到了远离楚尧的房间角落中,开始抱着自己染满莫名液体的大尾巴生闷气。 楚尧被白缎蹬得闷哼一声,苦笑着抬手揉了揉。他抽出纸巾, 将自己身上的液体擦干净,随后提上裤子下了床, 赤着脚走到白缎身边蹲下。 白色的团子听到他靠近, 尖尖的耳朵抖了抖, 却没有任何回应。楚尧看着背对着自己、散发着一股生无可恋的阴郁气息的白团子,张了张口, 尴尬又心虚地不知该如何才好。 片刻后, 他抬起手, 试探着摸了摸白缎的小脑袋,语气中满是讨好:“生气了?” 白缎缩了缩脖子,想要摆脱楚尧的手,但却发现对方不依不饶,不由得恼怒之心更胜,甚至被冲昏了头脑、恶向胆边生,猛地扭头咬住了楚尧的指尖,还用自己的尖牙磨了磨。 ——虽然楚尧总是以捉弄白缎为乐,但长时间的相处已经让白缎彻底放下了对楚尧的畏惧和警惕,都开始试探着发一发小脾气了。 当然,白缎也是有分寸的。他那一口看似咬得凶狠,但却只留下了四个米粒大小的凹陷,并没有咬破楚尧的皮肤。 楚尧自知理亏,被咬了也没有半点脾气,甚至不敢将手指从白缎口中抽出来。等到白缎自己松开嘴,他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表情认真地望着白缎半晌,楚尧的眼神极为挣扎,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非常严肃的决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说什么‘抱歉’也没有用处。虽然我还不太明白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会负责的。” 白缎动了动耳朵,扭头看了楚尧一眼,眸中是明明确确的疑惑。 楚尧知道白缎也许并不懂这些,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他可以糊弄对方——楚尧一向是个很负责任的人,只要给出了承诺,就必然会做到。 白缎当然不明白楚尧到底要对他如何负责,他仅仅是在生气对方弄脏了他的皮毛,根本不懂那些更深层次的复杂感情。听到楚尧说要负责,白缎自然而然得将这个“负责”和为他洗澡画上了等号。 ——既然把他弄脏了,那么自然就要负责将他洗干净呀! 由于楚尧“道了歉”,也表示愿意给他补偿,白缎终于稍稍消了气。他甩了甩尾巴,转过身来,蹲在楚尧面前,然后在楚尧朝他伸出手之后便矜持地将自己的小爪子搭了过去。 ——一定要好好给我洗澡吆!洗干净了,我就原谅你! 白缎像是大爷一样被楚尧抱进浴室,然后放入了温度适宜的水中。 这是楚尧第一次为白缎洗澡,但他的手法却并不比李妈逊色,甚至还更加专业、细致,仿佛经受过专门训练、并长久从事过这方面的工作那般。 没过多久,白缎便被楚尧洗得干干净净,又变成了洁白无瑕、香喷喷的一团,甚至,楚尧还为他来了套全身按摩,按得白缎舒服地软趴趴瘫在膝头,长尾巴热情地勾住楚尧的手腕亲昵磨蹭,彻底将刚刚的恼火丢到了九霄云外。 虽然后半夜里折腾了很久,但洗了个澡后,一人一貂都睡得相当踏实,而自从这一晚后,白缎便惊讶又疑惑的发现,楚尧对待他的态度有了相当程度的改变,变得更加温柔细致了。 从前,楚尧也喜欢抓着他玩,但动作却并不柔和,捏一捏、拽一拽、扔一扔都是常有的事情,所幸白缎虽然看起来娇贵,却也是一只化形期灵兽,这才没有对楚尧的“蹂躏”感到什么不适。 而如今,楚尧却慎重、小心多了,每次触碰白缎的时候,还会带着点试探的意思,发现他并没有排斥,这才会真正将他抱起来。同样,楚尧抱着他、抚摸他的动作也更加轻柔,还会配合着白缎调整自己的姿势,没有丝毫的不耐。 另外,楚尧也开始关注白缎的喜好。洗浴时候的香波、吃饭的口味甚至是垫子的松软程度都会首先观察白缎的反应,而不再是像以前那般笑眯眯地威胁他,让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安排。 对于楚尧的变化,李妈自然也看在眼中,一方面对此感到开心,一方面却又微微有点吃味。 自家小少爷对于照顾雪貂的事情亲力亲为,着实让同样喜欢雪貂的李妈扼腕不已,同时,楚尧对雪貂这般温柔细致,甚至超过了她这个长久相处的“家人”,也让李妈油然而生了一股“人不如貂”的感慨。 ——她还从来不知道,自家小少爷做饭的手艺也是一流呢!当某一天,李妈从院子里遛弯回来,却发现自家小少爷正抱着雪貂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当真吓了一跳! 然后,她第一次吃到了小少爷亲手做的、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嗯,托了雪貂的福。 即使并不明白楚尧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改变,但白缎与李妈却很快习惯了起来,并且随着楚尧的变化,白缎也越发地亲近他、信赖他,甚至隐隐将他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提升到了李妈之上。 ——当然,还是比鹄霄真君差上那么一点点哒! 自此以后,虽然白缎与楚尧仍旧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但主客位置却有了颠倒。先前是楚尧担心白缎乱跑,所以拘着他,如今却是白缎充分发挥了自己噬灵貂爱娇粘人的天性,主动围着楚尧乱转,性子也更加活泼了起来。 噬灵貂本来便是一种活泼好动的灵兽,白缎之前总是在楚尧身边呼呼大睡,不过是因为闲极无聊,又担心自己醒着,反倒会给楚尧折腾自己的机会。但现在,楚尧疼他都来不及,白缎自然不会再有同样的担忧,于是彻底丢开了睡觉的“爱好”,时常精力充沛得在楚尧身上爬上爬下。 楚尧出去活动,白缎就追在他身后一起跑;楚尧在家干活,白缎就绕在他脚下帮帮忙、或捣捣乱;楚尧坐在电脑边写小说,白缎就趴在他肩膀上目不转睛地看,成为他的第一个读者,一旦看到高兴激动的地方,还会不由自主地晃动着尾巴,软软地扫过楚尧的胸膛。 楚尧被那条大尾巴扫得呼吸一滞,原本清晰的思路顿时就有些乱了。他抬手按住白缎的尾巴,侧头看了看认真盯着屏幕的白缎,笑着问了一句:“怎么样?新文喜欢吗?” 白缎偏了偏头,迎着楚尧的目光眨了眨眼睛,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的茫然不解。 ——虽然楚尧对他的态度好了,但不知为何,却多了一种奇怪的病症,经常喜欢对着他自言自语,就好像他能够听懂一样。 ……看起来有些蠢蠢的,但白缎却觉得很喜欢。唯一的问题是,他总是差点被楚尧诓得给出反应、露出马脚。所幸,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白缎都努力控制住了自己,将自己完完全全当成一只听不懂人话的貂儿。 即使楚尧和李妈对自己再好,白缎也不敢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人、或者雪貂,而是一只灵兽……或者说妖物、精怪。 白缎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是一个“建国后不许成精”的国家,他不敢去赌楚尧和李妈知道真相后到底是接受自己还是排斥自己——哪怕现在没有排斥,一旦时日久了,也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好的改变。正所谓“烟花易冷,人心易变”。 所以,白缎只想保持现状,开开心心的与他们相处下去,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一只雪貂。 迎着白缎迷茫的小眼神,楚尧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楼下传来李妈的呼唤,让楚尧帮忙收拾一下后花园。楚尧应了一声,然后看向白缎:“一起下去活动一下吗?” 白缎歪了歪脑袋,看到楚尧站起身后却突然从他的肩膀跳下,蹲在电脑桌上甩了甩尾巴。 “不下去吗?”楚尧心领神会,“那就乖乖待在这里,别做危险的事情。” 说罢,他转身出了屋,而白缎则迫不及待地跳到鼠标旁边,费力地压着鼠标挪动了起来。 楚尧刚刚询问白缎是不是喜欢新文,白缎的答案自然是喜欢的——非常非常喜欢。 这些故事寓教于乐,由浅入深地帮白缎复习、甚至是学习了不少风水上的知识,而更得白缎欢心的,则是文章里面的人物——他从上面看到了自己和楚尧的影子。 因为鹄霄真君的移情作用,白缎特别喜欢琼华上仙这个角色,连带着也更加喜欢《仙逆》这部小说,虽然楚尧其他的小说也都很棒,在白缎心中却及不上《仙逆》的地位。 如今,他也因为与自己类似的室友和与楚尧类似的主角而狂热得喜欢上了楚尧的新小说,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趴在对方肩膀上、看对方写文的那段时间。 也不知是由于楚尧灵感充沛,还是因为白缎的喜欢,总之,楚尧的新文迅速肥了起来,每日都是诚意十足的万字大章。 白缎一直在追楚尧的更新,但前面几章却被他睡了过去,让他挠心抓肺地好奇,特别想要知道主角与室友是如何相遇的。于是,趁着楚尧收拾花园的空档,白缎立刻点开了章节目录,打算从头看起。 只是,还没等他点开第一章,便看到了文章下面的读者留言。 由于楚尧对白缎态度的改变,使得文章中主角对室友也发生了变化。主角不再一味地欺负对方,时不时也会出现一些体贴的行为,让文下的读者大呼瞎眼,并兴奋的表示这种狗粮他们还能再干好几碗!他们要继续吃,不准停! ——哪怕白缎一直在努力了解人类的网络文化,也无法理解人类为什么都喜欢吃狗类的食物。 当然,除了这些被楚尧戳中G点、亢奋不已的读者们,还有更多人表示自己对于尧舜禹极度失望,并且江湖不再见,甚至还有人口出恶言,爆了粗口。 噬灵貂天性敏感,还带着点娇气矫情,它们喜欢听别人的赞美,讨厌叱责的言论,而这种喜恶涉及到自己亲近的人,便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虽然楚尧新文下的好评也不少,但白缎却更加关注那些谩骂的声音,一想到对方是在责骂楚尧,白缎便觉得比骂自己还要愤怒和难受——愤怒得他炸成一团,喉咙里发出威胁地低吼;也难受得他鼻头酸酸涩涩,甚至都有些想哭。 白缎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不喜欢楚尧的新文,甚至还为此而骂他,他也看不懂那些“死基佬”、“搅基”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楚尧的新文明明那么好看、那么出色,为什么大家会不喜欢呢? ——就算不喜欢,也不能骂人啊!白缎委屈地都快要哭了。 楚尧整理好花园,重新回到了二楼,一开门就看到窝在电脑前抽抽噎噎的白团子,周身气息顿时就是一沉。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楚尧语气低沉压抑,漆黑的眼眸中山雨欲来。 白缎泪眼汪汪地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回来的楚尧,立时甩着尾巴,“嘤”得一声扑了过去。 ——看到那么多不好的评论,楚尧一定比他还要难受委屈,他必须要好好安慰对方,不要让楚尧伤心才行! 第三十三章 烽火戏诸侯 楚尧接住扑到自己身上的白缎,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小身子, 任凭对方将两只爪子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伸出舌头舔舐他的面颊。 感受到其中安慰的意味,楚尧很是莫名,他抱着白缎坐到电脑前,一手抚摸着白缎,试图让他的情绪平稳下来, 另一只手则按住鼠标滚轮,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页面。 ——因为光顾着伤心难受了, 白缎彻底把销毁证据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屏幕上仍旧大大咧咧地显示着留言界面, 而楚尧却基本上从来不会打开来浏览。 看到那些言辞激烈的评论,楚尧的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原本阴郁的气息也逐渐平和下来, 甚至还带上了两分的愉悦。 尽管楚尧一点也不在意那些留言, 但看着白缎为此而难受,他不得不暗叹一声,感慨这个小东西真是贴心又暖心,当真没有白白疼爱他。 将页面关闭,帮助白缎“毁尸灭迹”,楚尧状若无事地将白缎托起来,亲了亲他的鼻尖,语气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带着浓浓地宠溺和笑意:“怎么回事?嗯?这么难过?” 白缎眨着泪汪汪的眼睛,愣了愣,大尾巴下意识甩了甩,显得有些局促——这是楚尧第一次亲他,感觉有些害羞。 所幸,白缎经常接受李妈的亲吻,所以只是呆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依恋地将自己塞进楚尧怀里。 虽然楚尧一直在试图安抚对方,也拐弯抹角地向白缎表示,自己根本不在意读者的想法,但白缎的情绪仍旧不怎么高昂,焉哒哒地窝成一团。 早在楚尧还只是将白缎当成可有可无的宠物时,他就见不得这个小东西难受,如今对方成为了他的责任,楚尧便更加不能忍受了。 白缎不开心,楚尧也没有了继续写文的兴致。他将Word文档关闭,思考了一下,挠了挠白缎的下巴:“今天天气不错,要不然,我们出去玩一玩?” 白缎眼睛一亮,下意识盯向楚尧,大尾巴也不自觉地摇晃起来——又一次完成了每日的日常任务:露馅。 楚尧知道白缎并不想要暴露真身,所以也不曾逼迫他,但每次都看到对方毫无自觉得露馅,实在让他憋得有点难受。 ——假装自己是个又瞎又傻的家伙,还真是挺考验演技的。 熟练地无视了白缎的马脚,楚尧点开网页,搜索了几项有趣的户外运动,展示给白缎挑选,甚至还贴心地带上了图片:“你想去玩什么?” 白缎努力假装自己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动物,但目光却不自觉地凝视在赛车的图片上,双眸微微发亮。 作为一只以敏捷见长的噬灵貂,白缎对于“速度”特别敏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全力奔跑过、享受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了。 ——而且,这些赛车看起来特别漂亮,流线型的弧线、艳丽的颜色,格外符合噬灵貂的审美观。 顺着白缎的视线,楚尧摸了摸下巴:“赛车?嗯,赛车也不错,我也好久没有去玩过了,也不知有没有手生。”顿了顿,他又有些迟疑,“不过,沪市最好的赛车场在蓝泉会所。” 说着,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白缎的神情,发现他只是歪了歪头,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既然白缎没有对这个地点产生什么心理阴影,楚尧也就放心了,他揉了揉白缎的脑袋,一锤定音:“那就去玩几把赛车吧!” 白缎眼眸更亮,摇尾巴的速度也越发欢快了起来。 楚尧行动力十足,既然决定了,便立刻与李妈打了声招呼,将白缎带去了蓝泉会所的赛车场。 赛车场并不是所有客人都能随随便便进来的,想要在这里跑车,必须要有专业的赛车执照才行,所以整个赛车场显得颇为空旷。 楚尧并非像是其他富家子弟那般追求赛车的品牌、型号或马力,他只是选择了一辆中规中矩、各方面性能都不突出、却极为均衡的车子,然后换上了全套赛车服。 拒绝了赛车场工作人员帮他看管宠物的提议,楚尧将白缎抱进驾驶座,有些担忧:“车开起来很快,惯性很强,你这么小,也没法系安全带,没问题吗?” 白缎的眼睛晶亮亮的,兴奋地拍打着大尾巴,似是在催促他快点开车,根本就没有理会楚尧的担心。 “……算了,先跑一圈再说吧,反正驾驶舱也小,你滚不出去。”楚尧咕哝了一声,随即驾驶着赛车驶进赛道,逐渐踩下油门。 第一圈,楚尧驾驶得相当谨慎,一来是熟悉一下赛道,二来也要适应一下这辆赛车的操作手感,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得时时刻刻盯着白缎的反应,生怕这个小家伙儿不适应这么快的速度。 ——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一圈下来,白缎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甚至比驾驶赛车的楚尧还要亢奋激动,而且他的平衡力非常好,哪怕在急转弯的时候,也能迅速稳住身体,抵消掉惯性力。 跑完了一圈,楚尧再次将车停在起点位置,刚刚想要重新起步,却看到远处有一群人向他走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这个人白缎也见过,正是周瑾辉的长子、周佳玲的兄长周佑铭。 周佑铭刚刚大学毕业、进入自己父亲的公司,虽然住在周家老宅之内,但却早出晚归甚是忙碌,与白缎并不怎么熟悉。 走在周佑铭身边的是他的未婚妻李曼,她与周佑铭青梅竹马,也是同学,家教好,却又不保守,能够与周佑铭玩到一起,所以感情非常不错。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周佑铭、李曼在一起的都是些家族中比较出色的孩子,他们会玩,却并不过火,也不会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发现周佑铭是冲着自己来的,楚尧皱了皱眉,却并没有直接发动车子、对其视而不见。 带着自己的朋友们来到楚尧近前,周佑铭笑着问候了一声“楚叔”,虽然两人的年龄相差不到十岁,但楚尧毕竟要长周佑铭一辈。 楚尧点了点头:“佑铭,难得看到你来蓝泉玩?” “之前一直在忙工作,还有家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就跟朋友们聚一聚。”周佑铭笑着答道,随即话锋一转,“楚叔,白大师现在还住在您那里吗?” “没有。”楚尧摇了摇头,“他有些私事,暂时离开了。” “原来如此。”周佑铭恍然,“怪不得我父亲最近一直试图联系白大师,却没有任何回音。” “怎么了,又有什么问题?”楚尧挑了挑眉。 “就是迁坟之事解决了,爷爷想要办一场晚宴庆祝,白大师对我们周家有恩,便想要问问他,邀请他来参加。”周佑铭实话实说。 前一阵子,因为孤坟煞气作祟,使得周家很是不顺,不仅亲人生病住院、遭遇意外,工作上也是屡屡遭困,很是坎坷。如今事情解决,也顺利迁移了祖坟,亲人们恢复健康,事业上的困局也逐一化解,少不得要好好庆祝一番。 当然,也一举措也同样为了警告那些因为周家动乱而有些蠢蠢欲动的窥伺者,让他们知道周家不会倒,别想要做什么小动作。 楚尧了解周家人的想法,没什么意外地点了点头:“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小缎,如果他回来了,我会转告他的。” “那就多谢楚叔了。”周佑铭笑道,“过几天,白大师和您的请柬会亲自送到府上,如果白大师没有时间也就罢了,只能说周家没有这个幸运,但楚叔您可一定要来啊!” “当然,如果没有事情,我一定会到。”楚尧应了下来。 说完了正事,周佑铭看着坐在赛车中的楚尧,便有了些小心思。 他和楚尧毕竟差上几岁,当楚尧玩得最凶的时候,他还在学校里当乖学生,所以彼此间并没有太大的交集。周佑铭也喜欢赛车,喜欢这种凶险刺激的竞速感,而当身边的朋友夸赞他的赛车技术时,却都会时不时提及楚尧,言辞间满是推崇,自然激起了周佑铭年少冲动的争胜心。 他刚刚在远处看楚尧跑了一圈,觉得这位赛车技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前辈”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便想要趁机比上一比。更何况,家里人也曾叮嘱他要跟楚尧打好关系,那么赛上一场、来一次友情的切磋,应该也有助于拉近关系吧? 周佑铭毕竟青涩了些,他在想什么,楚尧一眼便了解分明。 说实话,楚尧这次出来,只是想要带白缎好好玩一玩,并不希望与太多人一起,毕竟人多事杂,容易惹出麻烦。 但赛车这种活动,一个人玩没什么意思,它更加注重竞争和比赛,只有你争我夺的对手,才能让赛车变得更加精彩、令人热血沸腾。 既然带白缎出来玩,那自然就要向他展示最棒的场面,再加上白缎微微躁动,显然对此也相当期待,楚尧终于点了点头,答应了周佑铭赛一场的提议。 很快,几名有着赛车执照的富家子们便挑选好了自己的赛车,而其他人则退到了场边,为他们加油助威。 一声枪响后,马达的轰鸣喧嚣尘上,数道色彩斑斓的影子飞逝而出,转瞬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外。 周佑铭一马当先,紧随其后的则是楚尧,两辆赛车很快将其余人甩在后面,组成了第一梯队。 楚尧紧盯着前面的赛车,表情很是平静,打方向盘、换档的动作也不疾不徐、恰到好处。他怀中的白缎却兴奋地炸了毛,双眼冒光,连爪子都下意识地从柔软的肉垫中弹了出来,仿佛回到了自己在鹄霄真君居住的山峰中漫山遍野乱窜、招猫逗狗追逐小动物的快乐日子。 ——前面的那辆车就是他们的猎物,要追上它、碾碎它!但却又不能一下子撵上,毕竟太快结束就有些无趣了,所以还要适当放放水,给予对方希望……还有恐惧和绝望。 周佑铭最先还为自己在第一时间赶超楚尧而洋洋自得,但很快,他便察觉到了有些不对。 楚尧的车子咬得他太紧,周佑铭几乎都能感受到对方在轻轻撞击他的车尾。他试图加快速度、将对方甩开,但使尽了浑身解数,却没有让情况得到任何改善——仿佛不管他做什么、怎么做,都逃不开后面那辆车子的威胁。 明明是自己将对方压制在后,但周佑铭却感受到一股难以忽视的震慑感,似乎后面追着的并不是什么赛车,而是一只能够吞噬他的巨兽。 周佑铭毕竟年轻,又一直是天之骄子、顺风顺水,此刻难免有些心慌意乱。 越是慌乱,便越是容易出错,好几道拐弯处他都出现了失误,虽然并未脱离赛道、出现事故,但速度却慢了不少——但后面的车子却丝毫没有超车的意图,甚至有一次还在他抓地力不够、车胎打滑的时候撞了他一下,将他重新推回原本的赛道。 周佑铭:“……”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尊老爱幼,互帮互助?! 周佑铭用尽了手段,却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心态也从最开始的不服气,逐渐变成了沮丧难捱。 终于在最后一圈,一直咬在周佑铭后面的车子在拐弯的时候玩了把漂亮的漂移,随后瞬时间提速,轻而易举地超过了他,施施然第一个驶过终点。 不知为何,周佑铭此时此刻却半点都没有不甘的感觉,甚至还松了口气,庆幸对方终于玩够了,愿意放过他了。 将赛车停在终点后,周佑铭下了车,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了。他眼神复杂地看向楚尧的赛车,感叹自己的朋友们果然没有夸大楚尧的赛车技术,这一次,他输得心服口服。 在周佑铭感慨的空档里,楚尧也跨出赛车,肩上竟然还站着一只高高扬起尾巴、兴高采烈的雪貂。 楚尧摘下头盔,笑着侧首去看肩头的雪貂:“怎么样,玩得开不开心?” “吱——!”雪貂扬起两只小爪子,欢快地叫了一声,兴奋地都快要飞起来了。 周佑铭:“……” ——老子在跟你认认真真比赛,你却拿老子逗宠物开心?! ——谁也憋拦着我,我一定要揍死他!!! 第三十四章 变回人形 最终,周佑铭仍旧还是没有冲动得去找楚尧的麻烦, 因为他及时记起了另一个传言。 据说,楚尧的身手也是相当不错的,曾经他的仇人花钱要向黑道买他的命,而楚尧孤身一人被抓,最后却轻轻松松脱身,而派去杀他几人却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甚至就连其所属的黑道团体也受到了波及、元气大伤。 当然,这只是传言, 真实性待考, 但楚尧的确曾经玩过地下搏击, 胜率还相当不错。 默默将一肚子的憋屈恼火咽了下去,周佑铭重新露出笑容, 走向逗弄着肩头雪貂的楚尧:“楚叔, 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楚尧迟疑了一下, 看白缎仍旧很兴奋,似乎并没有要回家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也好,但别去太乱的地方。” 周佑铭:“……” ——太乱的地方?总觉得这句话从楚尧嘴里说出来,充满了违和感。就像是杀人犯教导校园暴力的孩子们不能打架一样。 当然,既然楚尧开口了,周佑铭等人自然不会找什么“太乱的地方”。蓝泉会所中虽然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却也有清静的地方,很快,众人便来到一间音乐酒吧前,推门走了进去。 这家酒吧的装潢简单大方,酒吧内有乐队演奏着柔和悠扬的古典乐,来往的服务生衣着得体、举止优雅,也并没有什么陪酒的少爷小姐,很适合朋友们坐在一起喝上几杯,聊几句知心话,而非寻欢作乐、花天酒地。 楚尧对于这样的环境比较满意,率先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将肩头的白缎放到桌上。 同行的几名女孩子们早就对这只雪貂稀罕不已,见此机会连忙围了上去,试探着逗弄。 从楚尧的稀罕劲儿就能看出,他的真得很喜欢这只宠物,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人物身边的猫猫狗狗也总会备受称赞——更何况,这只极有灵性的雪貂的确漂亮得过分,令人恨不能抱在怀中好好亲热一番,将它喜欢的东西全都拱手奉上。 白缎被围在女孩子们中间,最开始有些不安,他扭头看了看楚尧,发现楚尧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注视着他,顿时又大起了胆子。 这些名媛们的教养都很好,举止优雅、声音温柔、气质娴静,抚摸他的动作也格外温柔小心,很快便博得了白缎的好感。见白缎终于放松下来,不再警惕地紧绷着身子,楚尧也跟着安下心来,抬手为自己点了杯鸡尾酒。 一群人的身份、地位和年龄都相差不大,所以遇到的烦恼与心事也有互通之处,一旦聊起来,便有了些感同身受的共鸣。 继承家业与追逐理想、商业联姻与自由恋爱、争夺家产与自立门户……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是迷茫的时候,他们刚刚离开校园、踏入社会,家族对他们寄予厚望,而他们却也有着自己的想法与追求。 对比这群年轻人,楚尧却显然老道了很多,他早已经闯出了一番天地、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地位,自然就成为了其他年轻人寻求帮助的对象,而楚尧也耐着心思,一一答复了自己的想法。 楚尧的身上有一种令人信服的自信与坦然,无论是怎样的歪理邪说,一旦到了他的嘴里却似乎都蕴含着深邃的道理,令这群年轻人看到了新的道路、坚定了前进的方向。 喝着酒、听着音乐,众人谈兴愈浓,楚尧百忙之中扫了白缎一眼,却发现这小东西正伏在周佑铭的未婚妻李曼怀中,一动也不动,而李曼的表情也有些无措,似乎很是苦恼。 楚尧猛地皱了皱眉,起身走向女孩们的那一桌,惊得其余人连忙停下了交谈,纷纷向他看去。 楚尧来到李曼面前,伸手将白缎捞起来,语气低沉:“这是怎么了?” “呃……”李曼尴尬地笑了笑,“应该是……喝醉了。” “喝醉了?”楚尧眉心的褶皱更深,托着白缎的下巴、让他仰起头,观察他的情况。 “我刚刚给它检查过的,没有什么问题,就是……醉了。”李曼干巴巴地解释,试图让楚尧宽心。 白缎脑中昏昏沉沉,他感受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怀抱,终于挣扎着睁开眼睛,黑黝黝的眼眸中一片迷离——然后他张开嘴,打了个醉嗝。 判断白缎的确是喝醉了,楚尧心中越发不满。他调整了一下白缎的姿势,让他睡得更加舒服一点,随后将不悦的目光投向李曼:“你怎么让他喝酒?” 楚尧平时与人相处时颇为平易近人,感染力强、玩得开、开得起玩笑,无论是谁都会迅速与他亲近起来。而一旦他失去笑容、板起面色来的时候,却会油然而生一股压迫感十足的气势,压得周围一圈年轻人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多说半句。 ——这股威慑力,哪怕是面对家族中的大家长们都未必会有,顿时就让这些年轻人慌了手脚。 被楚尧盯着的李曼压力最大,嗓音都微微有些发颤:“抱、抱歉,楚叔,是我没看住……刚刚要了几碟甜点,小雪貂想要吃,我就喂了它一些,还特意查过,都是雪貂能吃的东西,没想到……甜点是酒心的……” “一个酒心的点心就醉过去了?”楚尧讶然挑眉。 “……它还喝了酒。”李曼做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刚刚和朋友们聊天,一时没看住,它……它就用吸管喝了我点的鸡尾酒,不过喝得不多。” 顺着李曼的视线,楚尧看向桌上剩下的半杯鸡尾酒。那杯鸡尾酒层次分明、色彩缤纷、煞是好看,再加上精致的装饰,与其说是酒,倒不如更像是艺术品。 按照白缎那种喜欢美食,也喜欢好看东西的性格,当真有可能会做出偷偷品尝这种事情来——既然死是他自己作的,楚尧也不能随便迁怒旁人。 微微收敛了怒气、消散了周身的气势,楚尧露出一个笑容,安抚了一下胆怯的李曼:“这不是你的错,刚刚是我误会了,抱歉。” “没有没有,是我没有看住它,对不起。”李曼连声告罪,根本不敢有半点怨言——甚至,她还有些欣赏楚尧的做法,“楚叔这么爱惜它,真好。” 楚尧笑着耸了耸肩膀:“没办法,谁让他是我的责任呢?自然要护着点,不能被欺负了去。” “楚叔这样想就对了。”李曼认真地点了点头,望着白缎的眼神极其柔软,“有些人养宠物只是因为有趣,觉得烦了就扔到一边不管,没有一点责任心。养宠物,就要将它们当成家人、责任,好好照顾、不离不弃才行。” 李曼十分喜欢小动物,她是女孩,不需要继承家业,大学时便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了兽医专业,还经常去流浪动物收容所做义工、捐款,照顾这些被主人遗弃的小可怜。 李曼说得认真,望着楚尧的目光极为认同,但楚尧却被看得一阵心虚。 ——天知道,他说得“责任”可没有那么单纯。 因为白缎喝醉了,楚尧自然没心思再待下去,很快便抱着白缎道别离开。 回到家里,收到楚尧短信通知的李妈已经睡了,她年纪大,熬不了夜,所以只留下一盏昏黄的灯光,还有桌上的卡片。 楚尧换好鞋,拿起卡片看了一眼,随后走进厨房——那里有李妈煮好的醒酒汤,还做了些三明治给楚尧垫垫肚子。 虽然没有喝多少酒,也并不算饿,但楚尧仍旧还是将李妈准备的东西都吃了,顺便还给白缎灌了一口醒酒汤,以免他明天起来头疼难受。 ——也不知道醒酒汤对于他这样的非人类而言管不管用。 吃好喝好后,楚尧抱着白缎回到二楼卧室,将睡得人事不省的白缎安顿在枕边的老位置。 确定白缎舒服了,楚尧这才抓着睡衣去了浴室,洗去一身的酒气。 自从那晚的春梦后,楚尧又陆陆续续做了几场,但他却担心白缎不高兴,所以每每都压制了下去,如今喝了点酒,身体又开始有些兴奋起来。 人——特别是男人——就是这样,如果一直不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一旦开了戒、尝到了甜头,再想要清心寡欲便有些难了。 ——都是那个发情的小妖精勾得!朝他撒娇、往他身上乱蹭不说,还抓着他的手让他帮忙纾解,结果自己一转头、没心没肺地忘了个一干二净,却勾起了楚尧的欲望,让他心绪不宁起来。 更重要的是,勾了他倒也罢了,这小混蛋却偏偏又变成了雪貂,让他占不到半点便宜,害得他现在都开始有些变态,对着只毛绒绒的动物都能浮想联翩。 ——自己这辈子真是欠了他的! 楚尧在心里咬牙切齿,满脑子都是那个磨人的小混蛋,最后闷哼一声泄了出来,然后将手伸到淋浴下,将液体洗净。 洗了个热水澡,又纾解了一番,楚尧终于觉得舒服多了,他施施然穿好睡意,拿着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 打开浴室的门,楚尧踏出一步,刚一转身,顿时便僵立在原地,表情微妙。 原本睡在床头的貂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变成了一个浑身赤裸的白发青年,青年大概觉得有点冷,滚进了楚尧的被窝,却偏偏没有盖好被子,露出了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大腿还有白皙翘挺的屁股——正正巧巧对着浴室门口的楚尧。 楚尧:“……” ——他觉得,他大概还得回浴室里冷静一下。 第三十五章 电视剧开播 因为醉酒,白缎睡得格外香甜, 就连楚尧走到床边、坐下身来也没有丝毫反应。 楚尧抬起手,轻轻晃了晃白缎微微发凉的肩膀,而白缎却只是不堪其扰地皱了皱眉,然后啧着嘴巴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盯着对方因为酒精而红扑扑的脸蛋和微微张开的红润的嘴唇,楚尧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又有些蠢蠢欲动,甚至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几场春梦中绮丽暧昧的场景。 所幸, 楚尧并不是会趁人之危、只顾着满足自己的败类。他刚刚将白缎从随便养养的宠物身份,提升到了需要尊重呵护的平等位置, 自然不会不顾白缎的意愿, 趁着对方什么都不懂便擅自下手诱拐——这样的做法, 与诱拐白缎去蓝泉会所的渣滓有什么区别? 微微闭了闭眼睛,楚尧无奈地长出了一口气, 扒了扒自己还有些湿润的头发。 说实话, 像白缎这种一声招呼都不打、就随随便便变回去, 又随随便便变回来的行为,不仅对于白缎而言是一种麻烦,也同样让楚尧感到非常困扰。 ——他到底该怎么配合白缎,才能帮助他渡过这一场“露馅的麻烦”呢? 楚尧能够看得出,白缎并不想要向他和李妈坦白自己的身份。他粘人却又胆小敏感,害怕改变,更害怕被在乎的人排斥、厌恶,所以宁愿提心吊胆、手段拙劣地隐瞒,也不敢考验人心,放手赌上一把。 楚尧理解白缎的想法,也愿意尊重他的选择。他会试着给予白缎更多的安全感与信任感,希望有一天,对方能够心甘情愿地向他坦白一切,而不是突兀地揭穿,惊吓到这只小动物,导致他一时冲动,再做出什么错误的事情来。 左思右想,发现自己实在没法帮白缎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解释他大晚上突然光着身子出现在自己屋子里的情况,楚尧摇了摇头,起身来到衣柜前,脱下刚刚穿上的睡衣、重新换回外出的服装,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己的卧室——甚至还将房门锁了,以免李妈进来,惹出更大的乱子。 白缎并不知道,因为自己毫无预兆的变身,使得楚尧有家不能回,硬生生在外面挨了一宿。当他从睡梦中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望着自己的裸体懵逼了一瞬。 所幸,白缎早就有所准备,所以很快便接受了这个现实,然而当他抬头打量自己所在的屋子时,顿时又吓得炸了毛。 猛地从床上窜起来,手忙脚乱地为自己用灵力幻化了一件衣服,白缎绕着整间屋子转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楚尧的影子,而房间的门也是锁住的,似乎楚尧并没有回来。 白缎对于自己醉酒后发生的事情没有半点印象,他猜测是楚尧将自己带了回来,然后又别人一起离开,毕竟,他听说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们夜生活相当丰富,彻夜不归也是常有的事情。 小心翼翼地扭开门,白缎探头看了看空旷的走廊,发现没有任何人后便慌慌忙忙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才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白缎在自己房间内等候了一段时间,直到楼下传来李妈准备早餐的声音,这才深吸一口气,板着一张脸以掩饰自己紧张的心情,缓步走下了楼梯。 听到脚步声,坐在桌边看报纸的楚尧抬起头,看向白缎,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咦?你回来了?”说着,他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显然颇为困倦。 “嗯,昨天晚上回来的。”白缎点了点头,轻声回答,小心窥视着楚尧的表情。 同时,听到响动的李妈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惊讶又开心地和白缎打了声招呼,欢迎他的归来。 眼见李妈与楚尧都没有产生怀疑,这个早晨依旧温馨而宁静,白缎终于将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愉快地坐在了自己的老位置上,试探着问道:“我昨晚回来,家里都关着灯,楚哥睡得这么早,没有熬夜写文?” 楚尧喝了口黑咖啡,有些精神不振地扫了他一眼,带着难以被人察觉的怨念:“昨天出去碰到了熟人,于是就约着一起玩了玩,只有中途回来一趟,将喝醉的雪貂安顿好就走了,大概错过了你回来的时间。” 听到楚尧的回答,白缎终于将最后一丝忐忑丢到了九霄云外,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痕。 李妈端着盘子来到餐桌边,恰好听到楚尧提及雪貂的事情,不由笑着抱怨了一句:“那小家伙实在贪嘴,连酒也敢好奇地尝一尝,结果睡到现在还没起来,小少爷,你上去看一看情况吧?”随后,她又转向白缎,笑容更深,“你还没有见过那只小雪貂吧?待会儿让你看一看,你绝对没有见过比它还要漂亮的小东西!” 白缎扯了扯嘴角,看着楚尧应声起身上楼,顿时又有些紧张起来。 片刻后,楚尧回到一楼,朝李妈无奈地摊了摊手:“那小东西又跑了,大概是昨晚喝了酒,实在难受,于是回去找主人诉委屈了。” 李妈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开了个玩笑:“这也没有办法,只希望它的主人不要杀过来,责备我们带坏了他的小可爱吧!” “什么叫‘我们带坏了’?分明是他家小可爱自己偷喝!”楚尧撇了撇嘴,不满的反驳。 李妈虽然有些失望雪貂再次跑掉,但却更担心自家小少爷因此而不开心。毕竟,这一段时间楚尧对于雪貂的宠爱有目共睹,他难得对一件事物如此上心在意,甚至带在身边亲自照顾、片刻都撒不开手。 所幸,楚尧看起来并不在乎这些,没有露出任何若有所失的情绪,这让李妈悄悄松了口气,歉意地转向白缎:“抱歉啦,这次你又见不到它了。” “……没事。”白缎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喝了口粥为自己压惊。 眼见人型与貂型的白缎成功完成了去留互换,楚尧也跟着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似乎办成了一项重要的大事,连忙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对了,昨天我碰到周家的小子,说是周家完成了迁坟,打算办一场庆贺晚宴,想要邀请你参加。” 白缎早就知道这件事。身为一名社交恐惧症,宴会之流的简直是他的天敌,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白缎便立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不想去。” “你不去也好。”楚尧勾了勾嘴角,相当满意这个回答,“你对周家有恩,即使不出席,他们也不敢对你有任何不满。” 听闻楚尧赞同了他的选择,白缎顿时也变得底气十足起来,愉快地将这个邀请抛到了脑后。 楚尧的确不想让白缎出现在太多人的面前,毕竟他身份特殊,说不定会露出什么马脚,更何况这小东西也的确不适合与上层阶级的人精们交际,十有八九会被他们火眼金睛、扒了老底。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白缎继续保持自己的神秘与高冷,至于其他的事情,自然可以由楚尧出面、帮忙解决。 在确定了白缎的意见后,楚尧为他回绝了周家的邀请,而自己则拿着周家送来的邀请函前去参加晚宴,替白缎应付来自方方面面的好奇与审视。 与此同时,白缎则窝在家里、打开电视,开始观看自己出演的第一部电视剧。 经过紧锣密鼓的后期制作,《仙逆》终于登上了荧屏,掀开了自己的面纱。 为了打造一部经典的仙侠片,导演徐清舟手握充足的资金,大手笔邀请了好莱坞最优秀的特效制作团队,而更重要的是,他也没有用力过猛,使得特效压过剧情、本末倒置,反而令两者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真真正正构建出了一个众人心目中美轮美奂、规模宏大的仙侠世界。 片头曲是当今演艺圈里最当红的小天王宋昀作词作曲,剪辑了各个主要角色最美好的出场画面,也若有若无地暗示了其中的恩怨纠葛。而片头曲的最后,则是一名身穿白衣的青年衣衫猎猎、立于雪山之巅,随着镜头逐渐拉进,青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缓缓转头,露出秀美至极、令人心荡神驰的侧颜,黝黑的眸子中像是冰封一般冷漠威严,其内却又涌动着大海似的沉静与包容,与电视机前的观众来了一次短暂的视线相交。 ——真可谓一眼万年。 随着宋昀悠扬得尾音,“仙逆”两个飘逸而锋锐的大字砸在屏幕之上,似乎重若千斤,将众人从失神与惊艳中唤醒,随后画面一转,正片开始,显现出了主角最初诞生并成长的小山村。 白缎摸了摸下巴,对于自己的出场颇为满意——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这一幕到底是怎么拍成的。果然正如楚尧所说,拍摄时与剪辑后加上特效,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在心中感慨了一下特技制作那“化腐朽为神奇”的奇妙之处,白缎根本就不知道,电视机前的其他观众正因为自己这几秒钟的露面而骤然炸开了锅。 早在爆料说琼华上仙由一位新人出演后,观众们便对此众说纷纭,但剧组却只是扔了张定妆照、稍稍压了一下负面言论后便开始装死,导致众人对于琼华上仙这个角色更加好奇,不论是褒是贬,都分外关注。 如今,琼华上仙终于露个脸,立刻便引发了观众们的热议,一部分女性观众彻底拜倒在了他的颜值之下,顿时在微博中顶出来了一个#最美侧颜#的话题,而另一部分男性观众也被那一眼震慑,不得不承认这似乎的确是他们心目中那个淡漠高贵、冰雪之姿的琼华上仙,几乎无可挑剔。 《仙逆》这部电视剧实在良心,基本上分毫不差地还原了原著,但作为《仙逆》的粉丝,众人早已对这本小说的剧情非常了解,甚至对于其中的经典段落倒背如流,所以在确定了演员、特效和编剧都相当靠谱、并没有为《仙逆》这部IP抹黑后,他们对于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却并没有太大的好奇。 大多数人开始拿出手机,进入微博、贴吧或讨论组,开始于同好们交流自己的观剧感受,而其中被提及地最多的,也是“琼华上仙”这个角色。 老读者们开始翻阅小说,寻找这个角色正式出场的剧情,而新入坑的观众也顺势加入进来,询问“琼华上仙”的身份、性格——当然最重要的仍旧是何时出场。 相对于那些早已在观众们眼中混了个眼熟、常年在各种娱乐报道中露脸的明星们,白缎这个彻彻底底的新人给了大家太多的新奇与期待,无论是他的颜值还是角色本身的魅力,都令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注在他的身上。 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电视剧导演,徐清舟自然很擅长抓住观众们的喜好、揣摩他们心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吸引观众、挽留他们兴趣的切入点。 早已在拍摄之时便体会到了白缎在影片中散发出来的魅力,徐清舟毫不客气,直接将本应该到中期才出现的角色“琼华上仙”拉到了第一集末尾,再次巩固了一下观众们对他的注意力。 主角家破人亡,毅然决然得踏上登仙路,寄希望于拜入仙门,而正当主角满头大汗、狼狈不堪得在山路中攀爬之时,画面却骤然转到了雪山之巅。 白衣白发的青年盘膝坐于雪地之中,只有一株迎风傲立的红梅似是整个天地间唯一的亮色。红梅娇艳炽烈,却更加衬得树下的青年人比花娇、绝世无双。 一朵梅花自梢间飘然而落,被青年伸掌、纳入手心,轻柔地摸了摸那仍旧带着晶莹水滴的花瓣。随后,他微微蹙眉,抬首看向漆黑的天宇——在那里,一颗星子妖异地闪烁了一下,似乎预示着亦正亦邪的主角如妖星临世,即将要搅动整个天下大势。 正打算拿遥控器换台,却猝不及防间被塞了一个大惊喜的观众们:“……” #结尾处高能预警,非战斗人员做好准备!# #最后一分钟正片开始,切莫撤离!# #幸好坚持到了最后,不对,或者我要开始期待一下片尾曲?# 第三十六章 全民热议 #好想变成片头中落在他肩头的那片雪花!# #大家好,我是第一集末尾被琼华上仙抚摸过的梅花(娇羞)# #最让人羡慕的明明是片尾曲里琼华上仙指点主角道法时候端起、并用嘴唇碰了一下的茶杯好嘛?!# 正如同楚尧预料的那样, 白缎毫无预兆的火了。但凡是讨论《仙逆》剧情的帖子,都会提及琼华上仙这个角色,而哪怕是与《仙逆》八竿子打不着的,也经常会被楼主甩上一张美轮美奂的剧照,美其名曰【镇楼】。 而且,这股热潮并不仅仅局限于“琼华上仙”这个角色, 连带着也波及到了白缎本人,并没有出现什么角色红、人却不红的状态。 观众们迫切得想要知道更多关于白缎的消息, 但无论怎样从网上挖掘, 都丝毫没有任何收获, 不由得越发欲求不满起来,只能继续追着《仙逆》解解馋。 借着这股风潮, 导演徐清舟也将白缎的吸引力发挥地淋漓尽致。他明白大部分观众都看过《仙逆》这部小说, 所以单凭剧情, 很难长久得抓住他们的视线,既然大家都对于白缎那么好奇,于是他也会时不时放上一两个令人惊喜的彩蛋,在不妨碍剧情的前提下让琼华上仙多露几面,引得观众们不得不在每一集播放的时候坐在电视机前,然后看着看着,便自然形成了一种习惯,彻底栽进了《仙逆》这部电视剧的大坑。 大多数电视剧——特别是有着原著的电视剧——一般都是前几集、高潮与结尾部分会出现一个收视高峰,而其他剧集的收视率却会随着观众们兴趣值与好奇心的消磨而逐渐下滑。但在徐清舟的手段下,时不时放送彩蛋的《仙逆》整体收视率却一直都维持在一个相当高的水准,平均收视率更是力压同期电视剧,取得了极为辉煌的成绩。 由于《仙逆》的成功,使得一众主演的名气都往上提了一层,但比起他们,白缎却更加引人瞩目,隐隐将他们的风头全都压了下去。 每每去节目里参加采访,为《仙逆》宣传造势,大多数记者和主持人必问的内容全都会涉及到白缎此人,而一众主演虽然心中酸涩不满,却也碍于对方的后台,不得不强颜欢笑着说一些好话,来满足公众对于白缎的幻想。 ——唯一能拿来安慰自己的,就是白缎似乎当真对于演戏没有任何兴趣,更没有进入演艺圈的野心,一旦完成了拍摄就瞬时间消失不见,再也没有冒头。 随着主演与导演们的描述,众人逐渐在心中勾勒出一个气质斐然、沉默寡言,又勤恳认真,敏锐聪慧的青年形象,配合着那张毫无瑕疵的面孔,简直是一名完美的男神。 与此同时,不少曾经在现实中见过白缎的人也陆陆续续爆出了关于他的消息,说他曾经在“时光”大楼下与总编剧楚尧见面,还有人曾经在藏宝楼鬼市中见过他,而最早时他与楚尧喝咖啡的录像也被放了出来——当然,为了避免白缎露出愚蠢的一面,楚尧特意出面将录像买了下来,然后切去了对方偷喝他咖啡、然后被苦到的一幕。 不得不说,在看到这一段录像时,即使明知道白缎目的单纯,楚尧却仍旧忍不住心中一荡,舔了舔嘴唇。 在路人断断续续的爆料之后,观众们依然没有满足,于是开始深挖白缎的过往经历。 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发展、并时时刻刻警惕着言论动向的楚尧立刻行动起来,买通剧组人员,将白缎的“身世”不着痕迹地泄露了出去。 虽然白缎“非法移民”的身份是一个黑点,但介于他当时年纪还小,所以并没有人揪住这一点不放,甚至不少人都很是庆幸白缎在养父母死亡后回归了祖国的怀抱,而没有继续留在美国发展——毕竟,以白缎这张超越了性别与人种的脸,哪怕是去混好莱坞,说不定也能大红大紫,然后顺顺当当地拿到美国绿卡。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男神在拍了一部电视剧、吸了一波粉丝后便功成身退,完全没有留在演艺圈继续发展的意思。 一想到以后很难再看到这张盛世美颜,众粉丝们便感到痛苦不已,但却又觉得他合该像是琼华上仙那般远离尘世纷扰,干干净净、潇潇洒洒,而非在红尘滚滚的演艺圈中摸爬滚打,然后逐渐染上其他的色彩,不复现今的清高矜贵。 “与其眼睁睁看着‘琼华上仙’被欲望侵染、沉沦俗世,倒不如让他干干净净的来,又干干净净的走,带给观众们一场圆满的梦。” ——这是白缎的粉丝后援会会长周佳玲在自己的姐妹群中所说的话,并得到了众人一致的认同。 这个群,是周佳玲和自己的小姐妹们的私密群,大家都是一样的名媛千金,有着很多的共同话题,经常会凑在一起聊一些女孩子们喜欢的事物,比如化妆、衣服、珠宝、萌宠,也比如娱乐圈中喜欢的明星。 相比于普通的粉丝,她们更容易与明星们见面,也因此对不少外表英俊潇洒、气质出众的男明星们私下的模样感到幻灭。而如今,群内众人的宠儿则变成了白缎,这个在周佳玲口中与琼华上仙一般无二、神秘高深的青年。 周佳玲不仅将白缎视为男神,更将他奉为恩人,自然在群中说了不少好话,彻底吊起了这些名媛千金们的好奇心。更重要的是,白缎的真正身份并不是什么初初崭露头角的小明星,而是一名手段莫测的风水师。 ——风水师,多么神秘的职业!对于这群十七八岁、向往着浪漫与不平凡的女孩子们而言,简直就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白马王子! 在群中,周佳玲反反复复讲述着自己旁观白缎修补地脉时震撼人心的场面,而无论听过多少次,女孩们也没有感到丝毫的厌倦,反倒越发心荡神驰。 望着对话框中周佳玲对于白缎的赞美与崇拜,赵悦然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从电脑桌边站起,匆匆跑到自己父亲的书房。 他的父亲赵泽兵刚刚放下电话,面上一片愁云惨淡。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眼圈青黑、眼袋厚重,就连圆滚滚的啤酒肚也消瘦了下去,整个人都有些精神不振。 赵泽兵是沪市有名的房地产大亨,前一段时间,他斥巨资兴建了盛世豪庭小区,并完成了一期工程的建设,没想到刚刚投放到市场中、并开启了二期楼盘,却突然风云突变。 二期工程频频出事,工人们经常意外受伤,甚至还有人失足从楼上摔下,当场死亡。前来观看小区与房屋布局的客人们也遇到了麻烦,很多人在参观完毕后都感觉身体非常不舒服,有一次,还有一名客人差点被高空掉落的石块砸中——天知道,这该死的石块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因为事故频发,导致原本备受瞩目的豪庭小区无人问津,赵泽兵一面焦头烂额地应付受伤、死亡工人的赔偿问题,一面努力公关,试图挽救豪庭小区的名声,同时也加紧寻找问题出处,试图解决困局。 豪庭小区的地理位置非常好,一旦建成,几乎可以称得上稳赚不赔,故而赵泽兵毫不犹豫地砸下了大笔的筹码,一旦这个工程烂尾,他便不得不宣告破产,让多年的心血付诸一空。 赵泽兵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但却像是一只困兽一般左冲右突寻不到出路,只能焦灼地蹲在原地,绝望地目睹死亡的临近。 发现女儿在书房门口担忧地看着他,赵泽兵勉强笑了笑,振作了一下精神:“然然,怎么了?” “……爸爸,楼盘又出事情了吗?”赵悦然抿了抿嘴唇,轻声问道。 赵泽兵苦笑一声:“别担心,爸爸会解决的。” 赵悦然却并不相信自己父亲的安慰,她走进书房,咬了咬嘴唇:“爸爸,你觉得,是不是咱们楼盘的风水出了问题?” 赵泽兵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其实,赵泽兵本身对于风水方面并不讲究,但作为房地产商,他每次开发楼盘,也会请风水师傅来看一看,甚至规划一下建设格局,一来能够安稳自己和手下人的心思,二来也算是一个噱头,吸引顾客的青睐。 而豪庭小区这么重要的工程,自然也不例外。 赵泽兵花重金请了风水师傅,被告知这片土地风水极佳,必然会让他的事业再上一层,但如今却反而成了一道催命符——这让赵泽兵如何能够再相信什么风水师傅? 更何况在出事之后,他也立刻请了风水师作法驱煞,却都没有任何效果。 见赵泽兵摇头,赵悦然连忙摆手,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爸爸,你听说过白缎大师吗?就是帮周家解决了问题的那位风水大师,我听玲铃说,他非常厉害!” 赵泽兵虽然这阵子焦头烂额,并没有去参加周家的晚宴,但却也从旁人口中了解过一二。不过,他对于白缎的观感却并不算好——毕竟,谁见过哪个真正有本事的风水师傅,会跑去娱乐圈演戏? 赵泽兵知道,周家的麻烦一直都是由赵钰大师在处理,而那位“白大师”,也不过在中途参与了几天罢了,能够起到什么举足轻重的作用?周家大约不过是看在赵钰大师的面子上,这才会捧着白缎,想要借此结一段善缘——反正,为白缎说两句好话,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张张嘴的事情,根本无足轻重。 至于周佳玲对于“白大师”的夸赞,也不过是基于小女孩对于偶像的幻想与夸大,当真称不上有几分的真实性。 赵泽兵本能地想要反驳女儿的话,但看着宝贝女儿那焦心的神情,他又有些心软不舍。毕竟,赵泽兵知道自己的女儿也很喜欢白缎饰演的琼华上仙,几乎每集不落,作为一名父亲,他也想要满足自己女儿的心愿——也算是,在破产前给女儿最后一份礼物,至于破产后,他大约也没有能力为女儿邀请心仪的明星了。 当然,赵泽兵并不否认,自己病急乱投医,隐隐也在期望这位“白大师”当真名至实归,能够帮自己一把。 叹了口气,赵泽兵点了点头:“也好,那便求一求这位白大师吧。” 赵悦然眼睛一亮,差一点激动地蹦起来:“太好了!我这就去问玲玲要白大师的联系方式!” 眼见女儿急匆匆地跑走,赵泽兵无奈地站起身,也跟在了后面。 既然决定要邀请这位白大师,那么他自然要拿出十足十的诚意,让自己女儿找另一个小女孩牵线搭桥算是怎么回事?总归还是应该由他自己亲自出面才更加稳妥。 第三十七章 小区除煞 在赵泽兵开始紧锣密鼓地为邀请白缎做准备的时候,变回人形的“白大师”也正抱着大部头的风水书, 继续着自己的学海生涯。 楚尧做事素来认真,从不会半途而废,既然开始教导白缎关于风水的知识,那便绝不能不了了之。更何况,现在的楚尧并没有继续将白缎当成一只可有可无的宠物看待,于是便越发严格地要求对方, 努力让对方学得更多、了解的更多,哪怕离开他了, 也能独立自主、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正所谓“授人以鱼, 不如授人以渔”。 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风水师, 单单只会化解煞气是不够的,毕竟, 煞气只是风水的一部分, 还有很多顾客并没有沾染煞气, 请风水师傅,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 当然,楚尧也并没有强求白缎立刻学会那么多高深的知识,最起码,他目前还能护着他一段时间。楚尧对于白缎的最低要求,就是“会忽悠”——不懂没关系,只要能把客人们忽悠住,让他们深信不疑,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至于这算不算“虚假商品”,就不属于楚尧的考虑范围了,毕竟只要白缎不翻船,怎么样都无所谓,而那些妄图依靠改变风水来提升气运,却不依靠提高自己真才实学的家伙,根本不值得楚尧为他们着想。 在过了一段貂型的轻松愉快的日子后,白缎再一次陷入了被书山学海淹没的痛苦,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虽然楚尧对他的要求越发严苛,但教授时的态度却好了不少,更加耐心、细致,甚至偶尔还会鼓励一二,令白缎有些受宠若惊。 此时此刻,白缎正一脸苦闷地咬着笔杆,绞尽脑汁地在楚尧布置的试卷上填下答案——是的,为了尽可能检测白缎的学习成果,楚尧直接拿出了应试教育那一套,让来自修真界的貂儿结结实实得品尝了一番被试卷支配的恐惧。 楚尧站在一边,双手抱胸,总觉得面前被试卷折磨的的青年似乎开始有些炸毛。为了安抚这只貂儿,楚尧柔和了表情,缓声开口:“再过一个月,即将有一场拍卖会,我提前拿到了拍卖品的图册,发现里面有不少不错的古董。” 白缎写字的动作一顿,连忙抬起头望向楚尧,眼眸晶亮亮的。 “你现在手头也攒了不少钱了吧?去拍卖会上拍下一两件古董,应该问题不大。”楚尧微微一笑,“要不要去?” “去!要去!”白缎激动地连连点头——虽然他最近吸收了不少煞气,早已解决了灵力不足的燃眉之急,但煞气毕竟不如灵气好吃,就比如一个是良药苦口、一个则是美味而又营养的膳食,即使吃了再多的煞气,也依旧不能缓解白缎对于灵气的渴望。 “这就要看一看你是不是足够努力了。”楚尧点了点白缎的眉心,“如果你好好学习,将试卷都做对了,那我就带你去。” “好!”白缎脆生生地应了,相当耿直地被楚尧激起了学习的动力,只觉得面前的试卷似乎也不像刚刚那样面目可憎——他还能再战八百回合! 打了个棒子又给了颗甜枣,楚尧相当满意自己的激励手段——对待白缎,根本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技巧,仅仅是最简单的“利诱”就完全能够搞定。 和蔼地拍了拍白缎的肩膀,鼓励他继续努力,楚尧刚打算坐下休息,便听到书房的门被李妈轻轻敲响:“小少爷,周家的周瑾辉先生致电。” 楚尧挑了挑眉,应了一声,跟在李妈身后下了楼。 自从白缎帮周家解决了大麻烦后,楚尧与周家人的联系也紧密了不少——主要是周家人更为主动了一些,希望能尽快拉近自楚家败落后逐渐疏远的关系。 周家人知道楚尧对于衣食住行等生活方面并不算讲究,时不时便会送一些不算太贵重,但心意至诚的时令新鲜、咖啡茶叶过来,帮楚尧与白缎改善一下伙食,周瑾辉兄弟也偶尔会打一个电话,与楚尧聊一聊时事,向他隐晦地透漏一些沪市乃至京城政界的变动,而周家的小辈们也经常邀请楚尧一起出去娱乐一番、打发打发时间,当然,都被尽心尽力地教导白缎的“楚老师”婉拒了。 这一次,周瑾辉打电话过来,则是为了赵泽兵。 作为沪市的地产大亨,赵家与周家自然也有着密切联系的,在赵泽兵困局初现的时候,周家也插手帮了一把,却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还在白天众目睽睽之下摔死了人,根本没办法压住。 周家不可能为了帮助赵泽兵而损耗自己家族的声誉,不得不暂且抽身,与赵家划清界限,不过当赵泽兵求到门上、希望能够联络到“白缎大师”时,周家碍于过往情面,终归还是要施以援手。 周家不敢随便打扰“白大师”清修,自然率先联系上了更为熟悉的楚尧,打算从他这里探一探口风。楚尧了解了一下赵泽兵遇到的麻烦,迟疑片刻,判断这似乎是与煞气有关的,最终还是松了口,应承下来。 于是,第二天,白缎与楚尧便坐上了车,前往赵泽兵负责开发的豪庭小区。 赵泽兵与女儿赵悦然早早得便等在了工地上,而作为最先帮赵家牵线搭桥的人,周佳玲也跑了过来,希望能够再次一睹白缎大师的风姿。 虽然两个女孩都满怀着即将见到偶像男神的雀跃,但困局当前,她们都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双眉微锁,忧心忡忡。 “小然,你放心,白大师这么厉害,肯定能帮你家解决问题的!”周佳玲握着赵悦然的手,轻声安慰。 赵悦然回了她一个勉强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般的望穿秋水下,赵泽兵派去接白缎的车终于驶进了工地,赵泽兵连忙迎了上去,对从车上下来的白发青年殷勤道谢,感谢他能够抽空跑上一趟。 白缎朝赵泽兵与两个女孩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即便把这些人际往来的琐事丢给楚尧处理,自己则将目光投向了面前占地颇广的小区。 除了绿化外,一期工程已经临近尾声,二十多层的大厦高高耸立,给人以极强的气势与压迫感,经过专门设计的大厦外形也完全不负“盛世豪庭”这个名字,给人以富丽堂皇、典雅贵重之感,处处都彰显着高人一等的地位。 为了这一片小区,赵泽兵可谓是下了大本钱的,不仅临近市中心,地理位置极好、交通便捷,还配备了完善的小区设施,专门建设有学龄前的幼儿园与小学校园,还规划了休闲健身区,其内游泳池、健身馆、美容SPA、宠物医院、疗养院等设施应有尽有。 比起碧水湾小区专门为名门子弟建设的花园别墅,盛世豪庭面向的则是所有高收入阶层,哪怕现在并没有人入住,却也能够想象得到将来会是怎样一片繁荣的景象——只要楼盘的事件能够顺利解决。 草草扫了一眼整片小区,白缎很快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通过噬灵貂的神识,白缎察觉到了十二团黑气,隐隐相合,构成了阵法,使得整片小区弥漫着淡淡的煞气。 至于这是什么阵法,以白缎此时的水平,是半点都看不出来的,但这却并不妨碍白缎破阵。只要他循着黑气,将其一一吸纳,自然就能将阵法破掉,说起来也不会花费什么功夫。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组成阵法的煞物并不算强,哪怕十二团加起来,也比不上蔡军那一把古剑所蕴含的煞气,着实让白缎有些看不上眼。不过,也正因为煞物内的煞气不强,又有小区内的煞气遮掩,所以才具有极强的隐蔽性,等闲不会被人发觉,哪怕是白缎,想要在一片浅黑中寻找十二团深黑,也不算一目了然。 因为心中失望于煞气浅淡,白缎面上便自然而然流露了些许。眼见他微微皱眉,一直在忐忑观察他表情的赵泽兵顿时心中一个咯噔:“白大师,事情是否有些棘手?” 白缎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而是直接举步,朝着距离他们最近的黑气走去。 赵泽兵等人连忙跟上,只见白缎径直走到一颗人工河畔的柳树边,点了点树下的位置,言简意赅:“挖开。” 赵泽兵仍旧还有些跟不上节奏,他所遇到的风水师,或是需要闭目掐指演算,或是要拿着风水罗盘到处走上一圈,却不曾想白缎这般干脆,直接就让他开挖? 赵泽兵脑中懵逼,但动作却并不慢,连忙找来工地上的工人,很快便在柳树下挖了一个大坑,然后从中找出一个油纸包。 “这、这里面是什么?!”赵泽兵语气微颤——那油纸包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放在现在这样的情境下,却显得尤为骇人,引得一众旁观者又是害怕又是好奇,想要将其打开,却又不敢伸手。 白缎倒是没有这样的顾虑,他直接蹲下身,将油纸包从泥土里扒出来,打开。 油纸包内是一个茅草编制的小娃娃,披着似红非红、似黑非黑的破布衣裳,隐隐还能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赵悦然与周佳玲连忙后退数步,露出嫌恶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心中“娃娃”这种可爱的形象,顿时“哗啦啦”碎了一地。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恶心!”周佳玲捂住口鼻,满脸嫌弃。 “巫毒娃娃。”楚尧耸了耸肩,“衣服上应该泼了血吧?也不知是动物的还是人的。” 听到楚尧的解释,周佳玲等人更是厌恶得躲远了些,隐隐还有些作呕。赵泽兵同样后背微微发冷,却仍旧坚持站在原地着,面色发白、语气干涩:“白大师,这东西,该怎么处理?” 白缎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只是握着油纸包的五指微曲。下一刻,巫毒娃娃黑红色的衣衫就像是被无形的水源浆洗过那般,转瞬间开始褪色,从黑红到暗红,最后直至浅红、露出了原本白色的原貌。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而白缎一边吸收巫毒娃娃身上的煞气,一边运转体内功法将其转化,然后在将煞气完全吸收后翻了个手,把手中的娃娃并油纸包随意得扔到了地上。 赵泽兵下意识后退数步,避开掉在自己脚边的娃娃,整个人仍旧还是懵逼的,眼见白缎转头要走,连忙出生唤道:“这、这就行了?!” “嗯。”白缎点了点头,因为煞气太少,他有些“欲求不满”,连带着也多出几分意兴阑珊的味道。 赵泽兵完全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那……那这娃娃,该怎么处理?” “随便。”白缎的语气漫不经心。 赵泽兵:“……” 虽然是处理过的煞物,理应没有什么危害,但众人却没有一个胆敢去触碰,连忙跟在白缎身后,远远地绕了过去,至于楚尧——他对于这种小儿科的娃娃没有任何兴趣。 就这样,一行人跟在白缎身后,看着他轻车熟路地直奔煞物埋下的地点,派人将煞物挖出、除去,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犹豫滞涩,完美地概括出了什么叫做“成竹在胸”、“指挥若定”。 倘若不是对方完全没有作案动机,赵泽兵当真想要怀疑这阵法其实是白缎本人布置下的,不然,他为何会对煞物埋藏的位置如此了若指掌,仿佛亲眼所见?! 的确“亲眼所见”的白缎:“……→_→” 跟在白缎身后,目睹他轻描淡写地将一个又一个面目可憎的煞物毁去,两个小女孩从最开始的害怕恐惧,很快变成了后来的雀跃崇拜,当小区上空的阴翳逐渐被白缎驱散,女孩们也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好动,凑在一起兴奋地叽叽喳喳,甚至还掏出手机,在群里向小姐妹们实况转播,炫耀自己今日的奇遇,引得其他人惊叹连连、欣羡不已。 至于赵泽兵,他也从原本的紧张担忧变成了如今的淡定麻木,而在他眼中,白缎也摘掉了“年纪轻”、“靠脸”等等代表着轻视的标签,转而树立起了一个莫测高深的崇高形象。 不出几个小时,白缎便找到了最后一件煞物,并将其挖了出来:“好了,这就是最后一件了。”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赵泽兵感激涕零,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困扰自己这么久、差点让自己万劫不复的死局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得化解。 同时,在摆脱困境后,他也对白缎有了更高的期待:“那么,白大师可否帮我寻找到那埋藏煞物、害我至此的鼠辈宵小?” 手握最后一件煞物的白缎:“……” ——我都快把煞气吸收完了,你才提出这个问题,意义何在?! 第三十八章 罪魁祸首 白缎虽然没有从鹄霄真君那里学到多少东西,但最简单的除尘咒、障眼法之类的低阶法决倒是还会一些的, 而催发煞物内的煞气,使之返归施术者本身,也算是一种噬灵貂操纵“气”的本能——较为概括笼统的说法,就是“反噬”。 十二件煞物已经毁了十一件,只剩下一件的稀薄煞气于旁人而言并不足以支撑到成功追寻施术者,一来是因为煞气太过稀薄、容易消散, 二来也是源于残留下的痕迹并不明显,极难追踪。 但这些对于噬灵貂而言却并没有太大问题, 白缎虽然觉得赵泽兵有些马后炮, 这么晚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难为人, 但他却生性诚实,不会撒谎躲懒, 沉吟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赵泽兵一开始看白缎为难, 心中难免失望, 此刻却见他点了头,自然大喜过望:“那就拜托大师了!一旦找出是什么人害我……”接下来的话,他并未说出口,只是那满是恨意的咬牙切齿却明明白白地昭示了他的未尽之意。 身为沪市最大的房地产商,赵泽兵并非是一名完完全全、身家清白的商人,少不得要沾染一些黑色势力。毕竟,能够在临近市中心的位置拿下这么一大片土地,推倒旧楼、重建新小区,他不仅需要充足的金钱与坚固的后台,还需要有一些不入流的方法,来处理那些不愿意搬迁的钉子户。 对于胆敢在自己的楼盘内埋下煞物、布置害人法阵的家伙,赵泽兵自然恨不得生啖其肉,迫不及待地想要将罪魁祸首抓出来,让对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赵泽兵在心中发狠,白缎自然看得出来,但是他却并不在意,只是将手中尚未被销毁的煞物收了起来:“追踪煞气这件事,我需要找一个安静的环境单独处理,如果有了消息,会尽快通知你。” 赵泽兵阴狠的神色转瞬即逝,重新看向白缎的目光越发殷切敬慕,语气也格外郑重:“多谢大师!” 白缎微微颔首,扭头望向楚尧,而楚尧也心领神会:“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尽快找出祸首,也能让赵先生早些安心。” 对于楚尧的提议,赵泽兵自然无有不从,他派人将女儿与周佳玲送走,而自己则亲自开车,将白缎与楚尧送回碧水湾小区。 虽然解决了盛世豪庭工地内煞物的问题,但赵泽兵手头仍旧有一堆事情处理,必须尽快挽回小区的声望与顾客的信赖。 在将二人送到门口后,赵泽兵很快便驱车离开,而白缎却在别墅门口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楚尧疑惑地转身,看向身后的白缎:“怎么了?” “我身上带着不好的东西,还是进门了,以免冲撞到李妈。”白缎摸了摸自己装有煞物的口袋——虽然有五帝钱护身,煞物内的煞气也较为稀薄,但李妈毕竟年纪大了,小心为妙。 楚尧了然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那你准备去哪?” 白缎抿了抿唇:“我想现在就去寻找施术者。”顿了顿,他强调了一句,“一个人。” 楚尧微微眯起眼睛:“能亲手制作出煞物,并布下那样阵法的人,绝对不容小觑,你这样实在有些冒险。” “没事的!”白缎摇头,信心满满,“我不会和对方正面对上,只是偷偷看上一眼,确定一下他的身份,不会被发现的。就算发现了,打不过,我总能逃得掉!” 身为一只噬灵貂,白缎对于自己的速度极有信心,更何况他好歹也是化形期的灵兽,就算噬灵貂的战斗力再弱,也不可能败在这些毫无修为、或者修为浅薄的凡人手上。 ……至于楚大魔王……嗯,那是两说。 见白缎这样自信,楚尧虽然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出言阻止——既然白缎不甘心当一只宠物,希望以人的姿态独立自主,那么自然是经历得越多、翅膀越硬越好。而身为白缎的保护者,楚尧也绝不会妨碍到他的成长,将他养成温室中的花朵,只能依附于他生存。毕竟,对待宠物,和对待平等的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至于安全问题……有他在暗中相护,理应没有什么大碍。 “也好。”将心中的担忧掩藏下来,楚尧勾起嘴角,“不过安全最重要,如果需要帮忙,记得给我打电话。” 见楚尧并未纠缠自己要如何寻找施术者,更没有要求一定要跟上,白缎悄悄松了口气,脸上的忐忑也消散全无。在答应楚尧自己绝不会冲动行事后,他挥了挥手,与对方道别,随即脚步轻快地离开,三拐两拐便出了楚尧的视野范围,很快便掩藏起了行踪。 望着白缎消失的方向,楚尧在心中轻嗤他“到底有多怕被人跟上”,随即掏出手机,给李妈发了条“暂时不归”的短信,也跟着离开了别墅门口。 白缎脚步匆匆,神识外放,确定周围并没有闲杂人等后便一头钻进了树丛,化为了噬灵貂的原型。毕竟,噬灵貂体态娇小,更容易隐藏,就算是使用障眼法隐匿身形,所花费的灵气也比人型要少——在经过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段灵力稀缺的艰苦日子后,白缎已经养成了对于每一分灵力精打细算、斤斤计较的吝啬性格,等闲不会胡乱浪费。 抬起雪白的爪子,在煞物上拍了一拍,下一刻,一缕浅黑色的煞气便腾空而起,朝着一个方向飘扬而去,而白缎也立刻行动起来,娇小的身型化为一道白色的闪电,追着那缕煞气飞遁而去,转瞬间便蹿出数百米远。 一边追踪着煞气,一边将逸散入空气中的煞气重新驱回,白缎跟着煞气重新回到了盛世豪庭小区,最后停在了离小区不远处的一栋居民楼下。 白缎弓起身体,长尾微甩,纵身上跃,他的步伐轻盈,踩着居民楼外侧狭窄的窗台层层向上,最终在六楼的窗外停了下来。 那缕黑气遁入六楼的602室便消散不见,白缎抖了抖耳朵,小心翼翼地侧耳倾听,却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哪怕是这样稀薄的煞气入体,施术者也不可能感应不到。 片刻后,仍旧没有什么收获的白缎放开自己的神识,探入房内,但神识所到之处却同样没有探查到任何生气,屋子内空空如也,根本无人居住。 白缎歪了歪脑袋,操纵着灵气打开生锈的窗锁,自己则顶着玻璃,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钻了进去。 窗框上的铁锈与灰尘蹭上了白缎雪白的皮毛,让他嫌恶地抖了抖身子,不过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顿,很快便在整个屋子内找了一圈,最后跳上一张桌子,寻到了一个突兀摆放着的娃娃。 这个娃娃从制作手法上看,与那件身为煞物的巫毒娃娃同出一脉,只是身上却并没有太多阴冷的煞气——虽然有一点,但也是源于被白缎追踪的那缕。 白缎眨了眨黑黝黝的眼睛,刚想要抬起爪子拨弄一下,却发现那茅草制成的娃娃突然烧了起来,吓得白缎连忙往后跳了一步,警惕地绷紧了身子。 那娃娃燃烧的时间并不算长,火焰也仿佛被什么包裹着那般,神奇得并未波及到身下的木桌。转瞬间,原本的娃娃便化作了一团焦黑的灰烬碎屑,没有留下任何一丝值得继续追踪的线索。 白缎有些丧气地拍了拍桌面,在脑中翻了翻自己这一段时间学到的各种风水学知识,大约了解到这应当是一种替身人偶。 在替身人偶内封入制作者的血液、指甲或毛发等物,并佐以阵法,便可以制成一件与制作者有着相同气息的分身,起到混淆视线、阻止追踪的效果。而这样的替身人偶都是一次性用品,一旦起到作用,便会自我销毁,防止人继续追查。 白缎悻悻然甩了甩尾巴,发泄怨气般用尾巴将那团灰烬扫到一边,却发现灰烬之下还压着一张写了字迹的纸条,连忙好奇地凑了上去。 那纸条上的笔迹显然经过了遮掩,透着一股滞涩的味道,但笔力浑厚、铁画银钩,竟然隐隐带着些许正气。 ——都说“字如其人”,但那布下煞阵的家伙却写得一手正气凛然的好字,当真是令人意外。 白缎暗暗腹诽了一句,凝神去看纸条上的留言,尾巴下意识拍打着桌面,眼眸中也透出了些许的沉吟。 纸条的确是施术者留下的,他表示自己并非恶人,但碍于故人情面,不得不出手布阵。他本意并非是伤害无辜之人,虽然布下煞阵,却也存留有情面,不会伤及他人性命,却不料事出意外,终究还是害死了人,对此,他深表悔恨,自责不已。 随后,施术者又对白缎表示了感谢,感谢他在破阵之时并未催动煞气、反噬于他,反而直接出手将煞气化解,以己身相替。此等大恩,他铭记于心、铭感五内,必当后报,但现在他却害了人命、铸下大错,无颜与白缎见面,不得不率先遁走,化解自己身上的孽业。 白缎在心中“啧”了一声,对此也无可奈何,他将纸条从灰烬中扒拉出来,有些嫌弃地叼在嘴中,随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一路重新回到碧水湾小区,白缎化为人型,走向白色的别墅,刚刚踏进院门,便看到楚尧早已将门打开,朝着他微微一笑:“回来了?” “嗯。”白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但是人却跑了。” 楚尧扫了一眼纸条,对此半点都不在意,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要你尽力了,结果不重要,我们明日将纸条给赵泽兵送过去就行了。” “好。”白缎轻声应了。虽然做了无用功,有些丧气,但是这对于白缎而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快便将其丢到脑后,重新愉快了起来。 吃了顿李妈做的美味晚餐,又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晨起来,楚尧便联系上了赵泽兵,表示要与他见上一面。 正驱车赶往工地的赵泽兵自然满口答应,迫不及待得约他们在工地见面。 吃完早餐,楚尧开车送白缎前往工地,没想到刚一驶出碧水湾小区,小区门口便突然窜出一道小小的身影,直直拦在了楚尧车前。 楚尧反应迅速,立即踩下了刹车,白缎也瞬时间精神起来,坐直身体望向车前七八岁年纪的男孩,语气好奇:“这是什么?网上说的‘碰瓷’?” 楚尧对着白缎翻了个白眼,对于他的不在状况之内相当无可奈何。 推开车门,下了车,楚尧对着拦在车前,满脸倔强的男孩挑了挑眉:“你是谁?要干什么?” 男孩看了他一眼,表情格外的桀骜不驯,似乎半点都不把楚尧放在心上,反而将目光直直投向副驾驶座上的白缎,抬手一指,大声说道:“我要见的是白缎!我有话要问他!” 白缎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也随之下了车:“什么?” 男孩抿了抿嘴唇,望着白缎的眼神满是控诉与委屈:“你为什么要帮那个坏人?为什么要阻止我报仇?!” 被无端端指责的白缎一头雾水,反倒是楚尧率先反应了过来:“坏人?报仇?你指的是赵泽兵?” “就是那个混蛋!”男孩的眼中满是仇恨,“他害死了我的奶奶!他该死,而你却助纣为虐!” 楚尧&白缎:“……”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孩子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第三十九章 孰是孰非 对于这种“你害了我,我报复你”的恩仇大戏, 楚尧实在是见得多了——甚至,他本身便是戏里的一员,自然对此没有任何兴趣。 不过,看了眼仍旧一脸茫然的白缎,楚尧却并没有代对方终止这一出“闹剧”。 他的小貂儿实在太过单纯,理应让他多接触一些灰暗的事情, 让他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善恶、什么是两难——也只有见得多了,意志才会更加坚定, 更不容易被动摇。 这个世界从不是黑白分明的, 无论是黑暗的人还是纯白的人, 都很难有好的结果,只有随波逐流的灰色, 才能更好的融入这个世界, 融入人类的社会。 楚尧不希望白缎成为肆无忌惮的恶人, 也不希望他做什么守卫正义的英雄,只希望他能够适应这个世界,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所以,白缎必须要扔掉一些太过善良纯粹的东西,做出一些改变。 楚尧抱胸站在一边,似是事不关己般一声不吭,白缎没有楚尧出头,一时间有些无措,最终不得不硬着头皮自己开口:“我没有助纣为虐。”他认真地看着男孩,努力解释,“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男孩噎了一下,露出了极度难以置信的神情,而楚尧则默默捂了捂脸,觉得白缎这个解释……还真不如不解释。 消化了一下白缎那太过耿直的回答,男孩的嘴唇微颤,似乎怒急攻心:“枉费我叔叔说你是个好人,你、你竟然这么无耻!”他抬手指向白缎,涨红了脸,“你知道赵泽兵干了什么吗?!他为了建设那个盛世豪庭,派人去威胁我和奶奶,强制我们搬家,搅得我们不得安宁!我没有爸爸妈妈,从小就跟着奶奶相依为命,那间屋子就算再小再破,也有着我们一家人的回忆,有着爷爷爸爸妈妈存在的痕迹!我和奶奶就只剩下这一点东西了,但是却被他无耻地抢走了!我们不稀罕他的破钱!我们只想要自己的家!……奶奶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丢下我……走了,都是因为赵泽兵那个恶棍!魔鬼!他不得好死!” 男孩的情绪极度激动,甚至都有些失控,斗大的泪珠滚落下面颊,稚嫩的嗓音声嘶力竭到几乎歇斯底里:“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也要让他尝尝同样的滋味!他为了盛世豪庭小区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让他抱着所谓的‘盛世豪庭’,一起下地狱!——而你,却救了他!让我的努力毁于一旦,你也是个混蛋!你会受到报应的!” 白缎承受着男孩的喝骂,不置一词,只是微微皱着眉,也不知是委屈还是困扰。而在一边围观的楚尧见白缎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却看不过眼了,他轻嗤一声,缓缓开口:“你所谓的复仇,就是害得工地里的工人们受伤,甚至从楼上失足摔落,当场死亡?” 男孩僵了一下,愤恨的眼神也变得心虚躲闪:“这、这只是个意外……叔叔说,那法阵不会害人性命,只是让人心神恍惚,容易疲劳也容易走神罢了……摔下楼的工人八字太轻,也似乎从别的地方沾染了不好的东西,所以才会……才会出现那样的结果,我们、我们也不想的,这只是意外!” “呵。”楚尧冷笑了一声,“如果你要用这样的借口来逃避自己的责任,那我也无话可说。但你真的这样认为吗?对于那名工人的家属,还有那些因你而受伤的无辜的工人们,在他们眼里,害了他们的你又是什么东西呢?——恐怕比赵泽兵还要恶毒万倍吧?” 男孩面色惨白,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显然楚尧的话正中他的心结,让他的脑中混乱一片。咬了咬牙,男孩将自己的慌乱与心悸胡乱丢到一边,不敢再细想:“总之,我这次来,就是要警告你们,不要再插手赵泽兵的事情!不然、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就这样跑到我们面前大放厥词,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楚尧勾了勾嘴角,“你当真以为我们没有办法治你?” “你能有什么办法?!”男孩瞪着楚尧,满脸挑衅,“把我交给警察?先不说我的年龄会受到法律保护,也不说你们根本就没有证据,哪怕有,你以为布风水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在司法上立案吗?!” “你倒是还懂得挺多?”楚尧嗤笑,“你也知道赵泽兵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没法走司法程序,他也有的是手段来收拾你。” “那就让他来啊!我求之不得!”男孩咬牙,“我还正在发愁叔叔不愿继续帮我报仇呢!如果他胆敢对我出手,叔叔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你这是以自己为诱饵,让我们向赵泽兵传信,想要引蛇出洞?”楚尧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年纪这么小,就能想出这一招来,当真是不错!” 男孩被楚尧戳中了想法,顿时就有些慌乱,暗暗懊悔自己中了楚尧的激将法,被这个满口毒液的男人刺激得失了分寸。 当下,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愤怒地瞪了楚尧一眼:“就算叔叔不帮我,我自己也会报仇的!我会跟着叔叔学习风水术,等到我学成归来,我绝对不会放过赵泽兵!还有你们,只要你们还敢帮他,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们!” 说罢,他扭头钻进了马路牙边的灌木丛,动作迅捷地似乎生怕自己被抓到,所幸,楚尧也没有去抓他的意思。 “为了报仇而去学习风水术,将来估计又是一个走了歪路的魔星。”楚尧轻哼一声,举步走到白缎身边,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回到车里。 白缎乖乖做回副驾驶座,望见楚尧发动车子,向左打满方向盘,掉头返回了碧水湾小区,不由有些诧异:“怎么?不去见赵泽兵了吗?” “不去了,遇到这种事情,没心情,随便给他打个电话算了。”楚尧的语气低沉,显然心情不爽。见到他这幅模样,白缎张了张口,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只能咬了咬嘴唇,暂且保持了沉默。 其实,男孩的事情对于楚尧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心情不爽,只是不喜白缎在自己面前被人指着鼻子骂罢了——虽然,这也是他刻意想要让白缎了解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世界才导致的。 至于不想去见赵泽兵,也不过是希望能够给白缎更多思考的空间,同样也可以缓解一下对方的情绪,别让这只单纯的小雪貂太过纠结难受、心情低落。 一路转回到自己的别墅,刚刚走进客厅,楚尧便发现白缎正小心翼翼地窥视着自己,满脸的纠结犹豫,似乎欲言又止。 楚尧在沙发上坐下,刚想要叫白缎过来,语重心长地宽慰开解他一番,却不料白缎竟然二话不说,一扭头钻进了厨房,开始轻车熟路地围着李妈,朝她撒娇邀宠。 楚尧:“……” ——等等,这发展是不是有些不对? 不消片刻,白缎便哄得李妈喜笑颜开,然后顺利从她那里求到了投喂。 端着托盘,托盘上摆放着自己喜欢的奶茶与楚尧的黑咖啡,再加上制作精美的小点心和漂亮的果盘,白缎的步伐又快又稳,很快便来到楚尧坐着的沙发边,然后将托盘放到茶几上。 在楚尧身边坐下,白缎捻起一块小点心,递到楚尧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吃吗?”说着,他还不忘解释一句,“我刚刚洗过手了,很干净的!” 完全搞不清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发展,楚尧顿了顿,抽了抽嘴角,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随后低下头,直接就着白缎的手指咬了一口。 软软的嘴唇蹭过微凉的指尖,引得楚尧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只觉得李妈今次做得点心似乎有点太甜了,甜得他心中一荡。 只可惜,白缎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暧昧的氛围,眼见楚尧缓和了面色,还露出一丝笑容,他终于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试探着发问:“现在,你的心情好一点了吗?” “……嗯,好多了。”楚尧默默扫了一眼自家愚蠢的貂儿,抬手端起黑咖啡喝了一口,冲散了嘴里和心口处那股甜腻的味道。 “那就好!”白缎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小小的炫耀,“不开心的时候,就吃点好吃的东西,很快就能高兴起来啦!” 楚尧:“……” ——呵呵,你当我跟你一样,蠢得这般浑然天成? ——而且,这样的发展的确有哪里不太对吧? 他脑中刚刚还幻想着自家的貂儿神情低落地蜷在自己身边,努力用他那不太灵光的小脑袋思考分辨男孩与赵泽兵到底孰对孰错、自己是不是也做了错事、帮错了人,而他则可以趁机将对方揽进怀里,摸一摸他那手感极佳的柔顺长发,充当他的一番人生导师,教导他该如何在这个满是矛盾的世界上活下去,教导这只雪白的貂儿该如何面对人世间黑暗的一面。 ——这才是接下来理所应当的发展不是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似乎被自家的貂儿反过来,当成孩子一般哄了? 楚尧满心纠结,然而白缎却丝毫没有感觉,在确定楚尧恢复了“正常”后,他转手端起自己的奶茶,蜷缩进了沙发里,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随后掏出手机,点开游戏,伴随着轻快的音乐声,愉快地玩了起来。 ——没心没肺到让楚尧无语凝噎。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第四十章 真正的白缎 白缎玩游戏的时候十分专注,根本没有察觉到楚尧投注于自己身上那满是疑惑的视线。时不时的, 他还会伸手从茶几上抓一小块点心或者水果塞进口中,然后顺嘴舔一舔指尖的碎屑与汁水,看得楚尧呼吸一滞,连眼神都微微有些变了。 此等没心没肺的模样,让担心他会被男孩的话语所影响的楚尧格外无力,就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那般, 满是无从发泄的憋屈之感。 默默喝了口咖啡,将视线从白缎白嫩的指尖与红润的舌尖处移开, 楚尧不得不率先开口, 努力纠正自己完全跑偏的剧本:“你是怎么想的?关于赵泽兵和那个男孩?” 听到楚尧的询问, 白缎连忙按下了暂停键,努力调动了一下自己那匮乏到极点的安慰人的词汇, 认真回答:“他们的事情, 让他们自己处理就好啦, 跟我们没关系的,你不要多想!” 自己的台词被对方抢了,这样的情景还真是有些微妙。被“安慰”的楚尧抽了抽嘴角:“你倒是看得开?” 白缎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回答:“是啊,你要杀我,我再杀你,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多啦!”顿了顿,意识到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他连忙欲盖弥彰地补上一句,“嗯,我指的是从小说啊、电视里面……” 楚尧的表情……格外的一言难尽。 眼见楚尧面色古怪,白缎小心地凑了过去,伸手抓着他的衣袖摇了摇,语气严肃:“赵泽兵有不对的地方,那个男孩也不对,他们都做错了事、杀了人,却也都有自己的苦衷,又因为彼此的仇恨而波及到了其他人。这种关系太乱了,谁也说不清楚,更没法评判是非对错,我们还是不要参与进去比较好,以免平白沾染了因果。他们自己的仇恨,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无论最后谁杀了谁,都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顿了顿,白缎又皱了皱眉,“当然,如果那个孩子也恨上了我们,想要对我们动手,我们也不能忍让就是了。” 白缎虽然被鹄霄真君好好得养在身边,但也随着对方经历过一些事情,见过不少是非恩仇。 修真界不像现在他所在的这个世界这般,别说杀人,哪怕随便伤个人都会犯法,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是是非非、爱恨情仇,最终的解决之道基本上都会被归为一个字,“杀”。 你杀了我的亲朋,我要杀回来;你抢了我的法宝机缘,我要杀回来;甚至,哪怕不小心因为意外而结下仇怨,也经常会小事化大得来一场你死我活。 修真便是争,与天争命、与人争机缘。大道茫茫、无边无涯,走得越远,就越是需要天材地宝、机缘气运,便越是需要争、需要抢,而不争不抢,就只能被他人踩在脚下。 在修真界,没有一个人是不曾沾染过血腥的,鹄霄真君身为正道魁首,剑下仍旧亡魂无数,有罪恶滔天者,也有罪不至死者,但既然仇恨已然结下,那么就需要斩草除根,以免一时心慈,却反遭报复——毕竟,你剑下留情,却不能保证对方也愿意领你的情,愿意化解彼此的仇怨。 甚至,就连那些慈悲为怀的修佛者也无法逃过这一恩怨的漩涡,为了道统传承,也为了个人生存,他们不得不将“杀戒”从最初的“不杀”改为后来的“不枉杀”。 白缎并没有自己的三观,他的三观,全都是建立在鹄霄真君的教导之下。 鹄霄真君喜爱白缎的纯粹,希望他坚守正道,不随意伤害他人,但一旦他被人伤害,那么鹄霄真君也绝对不会约束白缎,阻止他的报复——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才是鹄霄真君教给白缎的规则,而一旦结下仇怨,那就绝不能姑息忍让,以免酿成巨大的后患。 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相报。” 杀人,对于白缎而言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甚至只是一种常态,更何况,他连人都不是,自然也不会对于人类产生什么同类感——正如同人类为了满足自己而杀戮动物那样,不是同类,哪怕有同情心,也不过尔尔。 在白缎心中,只有寥寥数人是重要的,是需要他在意、挂心的,比如鹄霄真君,比如楚尧和李妈,至于其他人,却只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动物”,他不会随意伤害对方,也不会去关心他们,不管是死是活,都与他毫不相干——甚至,对于对方的指责,他连反驳争论都懒得去做。 所以,无论是赵泽兵,还是那个男孩,都不会在白缎心中留下任何涟漪,他懒得去思考他们之间的是非对错,也认为他们之间的相互报复不过是理所当然,只要不牵扯到他,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望着白缎清澈到有些无情的眼眸,楚尧良久都无法回神,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养得纯洁无暇、娇气粘人、宁肯委屈自己也不愿损害他人的小白貂,真正的本性却是如此的冷漠。 倘若是最初遇到白缎之时,他也许会对此感到失望,毕竟,楚尧会向白缎伸出援手,正是看在他这份善良与纯净之上。但如今,楚尧却反而对此感到庆幸,庆幸白缎并非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一味善良、而不通世事。 作为宠物,白缎自然越是无害越好,可以让楚尧放心地宠着护着,一旦腻了,也能毫不留情地丢开手去。然而,作为能够他并肩前行的人,楚尧却更加希望白缎不要那么善良天真——毕竟,他也并非什么好人。为了自己的目的,楚尧完全可以不择手段,也会伤害、践踏他人。 倘若白缎太过纯真,那么他与楚尧之间必定会出现分歧与矛盾、出现无法弥补的裂痕,而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渐行渐远、分道扬镳。这也是楚尧一直克制着自己,即使心中蠢蠢欲动、时不时被诱惑,却终究没有真正对白缎出手的原因。 ——楚尧是自私的,他对于自己的人生与感情规划非常明确。倘若最终没有一个好的结果,那么他就不会随随便便放任自己开始一段感情,仅仅为了享受一时的欢愉。 这是对自己负责,也同样是对白缎负责,毕竟,楚尧经历得多了,就算付出感情,也能够理智地收回,但白缎却太过稚嫩,也太过专注,一旦两人之间的感情宣告终结,对于白缎的伤害必然要比楚尧大上很多。 但现在,看着白缎那双单纯地担心着自己、却对赵泽兵与男孩没有丝毫怜悯动摇的眼眸,楚尧却知道,这只除了自己以外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貂儿,也许能够陪伴自己很长一段时间。 ——真是头疼呢,这样一来,他就又少了一个能够说服自己克制感情、远离白缎的理由。 ——如果白缎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多情与无情,那么他大概……也许可以真得放纵一把,让自己毫无芥蒂地敞开胸怀,接纳对方的靠近吧? 而一旦自己真的让这只貂儿进入自己的世界、进入自己的内心,那么无论如何,白缎都不可能从他手上跑掉了。 楚尧的嘴角隐秘的勾了起来,他抬手拍了拍白缎的脑袋:“听你的口气,你似乎觉得杀人是件很普通的事情?” 白缎噎了一下,视线顿时有些飘忽:“当、当然不是,杀人是不对的,我们不能随随便便杀人!” 楚尧:“……” ——能够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话,谁会相信你觉得“杀人不对”啊…… “是真的!”生怕楚尧觉得自己是一只坏貂,然后讨厌自己,白缎急得险些炸了毛,“我才不会杀人呢!” “哦?那如果有人要害我,我让你帮我杀人,你也不愿意吗?”楚尧挑了挑眉,坏心地逗弄道——自从知道白缎的本性后,他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在对方面前放开手脚,不必再小心翼翼地伪装成一个温柔体贴的好人,让自己符合白缎的“善良”。 对于楚尧的问题,白缎咬了咬嘴唇,整只貂又是纠结又是犹豫。 噬灵貂生性胆小平和,白缎不喜欢杀人,讨厌黏腻刺眼的血液与恶心的血腥味,也不愿看到生命消逝前垂死挣扎的可悲模样,但倘若问出这句话的人是鹄霄真君,白缎却不会有半点迟疑,因为他心甘情愿成为鹄霄真君手中的剑,愿意为他解决一切的麻烦,哪怕是杀人、哪怕手染无辜者的血腥也在所不惜——毕竟,为了鹄霄真君,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愿意付出。 而如果将这个对象换成是楚尧…… 白缎满脸挣扎,看在楚尧眼中,却似是想要拒绝却又不知该如何拒绝。虽然这个问题只是自己坏心眼的随口一问,想要逗弄一下白缎,但楚尧的心中却仍旧不免有些微微的失望,失望自己在白缎心中也许并没有多么重要。 轻笑着耸了耸肩,楚尧轻佻地勾了勾白缎的下巴:“好啦,逗你玩呢。想要害我的人,哪里用得着你动手?我自己就全部解决干净了。” 楚尧的语气轻松,但白缎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失落,不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竟然让楚尧这么不开心。 更何况……在仔细思考了一下后,白缎发现,自己其实也并不太排斥为了楚尧而杀人。 抬手握住楚尧挑着自己下巴的手指,白缎表情认真:“虽然杀人是不对的,帮你杀人的话,也可以。”顿了顿,他又连忙加上一句,似乎生怕楚尧提出太过分的要求,“但是,不能太多哦!一两个、两三个……嗯,少一点的话,没问题!” 刚刚还有些失望,如今却只剩下无奈与哭笑不得的楚尧:“……” 身在厨房,听到两人聊天内容的李妈:“……” ——自家小少爷到底都教了小缎什么啊?简直夭寿吆! ——如此中二病的谈话,你们这是在为下部小说、或者电视剧做准备吗?! 第四十一章 住房风波 无论是白缎还是楚尧,都没有将赵泽兵与男孩之间的恩怨放在心上。在确定白缎一点都不需要“安慰”后, 楚尧放任他继续玩他的游戏,而自己则走到了一边,给仍旧等在工地上望穿秋水的赵泽兵打了个电话。 在电话中,楚尧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昨日白缎跟随煞气寻找施术者的结果——如果白缎此时此刻听到的话,一定会非常奇怪,楚尧为何会知道得如此详细——随后, 他又提到了今早出门时遇到的男孩。 由于格外不满赵泽兵将白缎牵扯进这段仇怨之中,楚尧的语气相当不客气, 他代替白缎义正言辞地表示不会再接手赵泽兵的委托, 而这一次出手相帮, 一来是不明真相,二来也是怜悯那些被无辜连累受伤甚至致死的工人们。 接到了楚尧的这一通电话, 对于刚刚解决小区问题、本以为已经雨过天晴的赵泽兵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的父辈便是做房地产起家的, 对于买通小混混黑社会之流驱赶钉子户这种事,不知道做过多少,早已经习以为常,却不料此次竟然当真碰上了一颗“硬钉子”,惹来了弥天大祸。 赵泽兵对男孩的大放厥词并不在意,却相当忌惮帮助男孩布下煞阵的“叔叔”,哪怕这位“叔叔”因为害死了人而心存愧疚,不再继续出手,但他带走的男孩对于赵泽兵而言仍旧像是一颗随时随地都会落下的达摩克斯之剑,搅得赵泽兵惶恐不安。 只可惜,无论赵泽兵如何苦苦哀求、指天发誓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亏心事,但楚尧的态度却依然坚决——他不在乎男孩临走前的威胁,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自找麻烦。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白缎,楚尧实在不愿意这只时不时掉链子的蠢貂儿无意间招惹上一个时刻在暗中窥伺的敌人。 在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后,楚尧直接挂了电话,而赵泽兵则木木呆呆地站在工地上,于夏末秋初的凉风中瑟瑟发抖、冷汗满背。 要说接到这通电话、又被楚尧这般见死不救的强硬拒绝后,赵泽兵不怨不恨,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人都是这样,都喜欢以自我为中心考虑问题,倘若一旦被人威胁到利益,无论是对方的过错还是自己的过错,都会产生怨恨与愤怒的情绪。 然而,赵泽兵却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敢做。 倘若白缎只是个初出茅庐、一文不名的小子,那么赵泽兵绝对会使劲手段、威逼利诱着笼络对方为自己服务,甚至扼杀他的成长,但他所遇到的白缎,不仅为周家挡了灾、被周家奉为上宾,身后还站着那个深不可测的楚尧,让赵泽兵根本不敢产生半点不利于对方的想法。 虽然楚尧已经安分了很久,没有再闹出什么大阵仗,但赵泽兵却仍旧记得对方将整个沪市搅得风云突变、暗流涌动的日子。他相信,多年的安逸绝不会磨平楚尧的爪子,反而会让他越发得心狠手辣、不可捉摸。 所以,哪怕心中再如何愤恨,赵泽兵也不敢与楚尧和白缎撕破脸,反而要越发捧着敬着,希望能够扭转自己在两人心中糟糕的形象,希望与他们能够记得自己的好,愿意在自己再次遭难后施以援手。 从男孩的话语中看,他的“叔叔”暂时应当不会再对他不利了,而等到男孩学会了他“叔叔”的诡谲手段,少不得也要再过上几年的时间,赵泽兵完全可以早做准备,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猝不及防、毫无还手的余地。 在工地中凝神细思了整整一天,赵泽兵终于从最初的焦躁不安中缓过来,恢复了自己成竹在胸、沉稳有度的房地产大亨形象,而第二天,他便将感谢白缎出手相助的“厚礼”送了过去。 赵泽兵送给白缎的,是一套盛世豪庭小区内位置最好、价格最高的房子,当楚尧拿到这一份“厚礼”时,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暗赞这赵泽兵当真是好算计。 按照沪市临近市中心的地价,这样一套房子,没有数千万是拿不下来的,但倘若盛世豪庭小区没有熬过这一次劫难、依旧卖不出去,那么这套房子也不过是一纸空文,没有任何价值。 况且,这还不是全部。 赵泽兵知道白缎在沪市没有自己的住所,一直蜗居于楚尧家中,就算他与楚尧关系再好,住在别人家总不如住在自己家来得舒适自在、也不可能住上一辈子,而此时他送上一间地理位置优越、社区功能完善的住房,无异于解了白缎的燃眉之急。 一旦白缎接受了这套房子,搬出了楚尧家,那么他和楚尧之间的关系不说冷淡,起码也不会像是现在这般焦不离孟,而赵泽兵也有机会趁虚而入,绕过楚尧这只心狠手黑的老狐狸、讨好较为单纯直白的白缎——毕竟,在自己建设的小区内为自己留一套房子,与白缎做一下邻居,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哪怕白缎不接受他的示好,拒绝在男孩的另一场报复来临之时施以援手,那么与白缎的“邻里关系”也能够让赵泽兵狐假虎威一把,假装自己有了白缎这尊靠山,令敌人忌惮,甚至,他还能够用手段将白缎拖下水,使得男孩误解他们之间的关系,逼得白缎不得不出手相助。 ——就算连这点算计也没有达成目的,最起码,他还能够恳求白缎保护自己无辜的妻女,他做了错事、一人做事一人当,却不应当将什么都不知道的妻子与天真的女儿连累进来。 赵泽兵的层层算计,楚尧一眼便知,甚至还当做是一个玩笑,向白缎讲了。 却不料,他的家养白貂却根本没有搞清楚这些弯弯绕绕,黑黝黝的眼眸紧紧盯着楚尧手中的房产证,似乎想到什么般魂飞天外。 楚尧动作一顿:“你在想什么?” “搬出去。”白缎诚实地秒答。 楚尧挑了挑眉,周身的气息顿时冷凝了下来。 楚尧没有想过白缎会要搬出去。最初,他将白缎捡回来,只是想养一只宠物打发时间,而宠物,自然要养在自己家里才好。后来,他被白缎诱惑,终于将白缎当成一个平等的对象,甚至是未来的伴侣——而伴侣,自然也是要和自己住在一起才对嘛! 于是,当楚尧听到白缎想要搬出去的那一瞬间,他是震惊与不满的,只觉得自己一颗真心都喂了狗——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为了白缎辗转反侧、浮想联翩,甚至开始规划他们未来的生活,而这个小东西……竟然还想着要搬出去住、与他划清关系? 简直在开玩笑! 其实,不光是楚尧没有想过要让白缎搬出去,在看到唾手可得的房产证之前,就连白缎本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白缎根本就没想过要有一套只属于自己的房子,他自小跟着鹄霄真君长大,早已经习惯了住在别人的“洞府”之内,直到他化作人形,再次被楚尧带回家,被对方告知自己可以“暂住”在他家时,这才隐隐约约明白了“暂住”与真正的“家”之间的区别。 那一阵子,白缎也曾断断续续考虑过要搬出去住,毕竟,他那时对楚尧的观感并不好,一点都不想生活在楚大魔王的眼皮子底下、被对方折腾。但是,在上网查询了沪市的房价后,白缎便打消了这份妄想——别说是买一套房子,就算是租,他都付比起几个月的租金!更何况,在白缎心中,金钱是与灵气挂钩的,他宁愿在楚大魔王的魔爪下煎熬,也要多存点钱,努力换取赖以生存的灵气! 就这样,白缎在楚尧的家里安家落户,他享受着李妈慈爱体贴的照顾关怀,也与楚尧逐渐消除隔阂、感情日笃,数月之后,哪怕他已然有了不菲的身家,却始终将“搬出去”这一茬忘到了九霄云外,更加习惯了在楚尧家的生活,甚至将这里视为了自己的“领地”。 如今,楚尧家中已然到处都有着白缎存在的痕迹。楚尧原本干净到近乎没有人气的卧室内随处可见白缎看的风水书和做的笔记,甚至还摆放着他吃剩的零食与颇受白缎青睐的柔软的抱枕;一向被李妈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客厅内,也插着白缎的笔记本电脑与平板电脑,方便他随时随地窝在柔软的沙发上玩一局游戏、消磨消磨时间。 潜移默化的,白缎将自己的气息完全融入到了这个“家”中,成为了其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一直到今天的这一张房产证,才一“证”惊醒梦中人。 白缎从网上知道,人类都是希望能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的,住在别人家中总归不是长久之计,甚至,大多数人奋斗大半生,都是在为了这一项成就而努力。 ——所以,他现在应该搬出去了吗?楚尧最初收留他,不过是看在他无家可归的份上,但如今,他却已然没有了继续赖在这里的理由。 一时间,白缎总觉得鼻子有些酸酸涩涩,委屈难受地想哭。 噬灵貂是敏感、胆小而又恋旧的生物,它们不喜欢改变、排斥陌生的环境,只要一想到自己将会离开这个“家”,要独自一人、凄凄惨惨地重新适应另一个地方的生活,再也不能与楚尧、李妈待在一起,白缎便格外地不知所措、惶恐不安。 眼见面前的小貂儿有点眼眶发红的趋势,原本还在生气的楚尧顿时愣了一下,连忙缓和了周身气息,生怕自己吓到对方。 还不等楚尧询问白缎到底在难受什么,已然被自己的脑补又虐又吓到六神无主的白缎已经顺从了自己的心意,一把夺过房产证丢得远远的,然后就着自己坐着的姿势、抱住站在自己面前的楚尧的腰部,将头埋了上去:“……不想搬出去QAQ” 楚尧:“……” ——完全跟不上这个小家伙的思路,我这是年龄太大,与他有了代沟吗? 明明前一秒还想要搬出去,结果下一秒又像是自己要将他往外面赶一般,让无端端做了坏人的楚尧觉得自己特别冤。 ……不过,不管经过是什么,结果总归是好的,楚尧也懒得再去纠结白缎诡异的脑回路了。 抬腿将地上价值数千万的房产证踢到一边,楚尧摸了摸白缎的脑袋,语气温柔:“好好好,不搬,谁让你搬,我跟谁急!” 得到满意答案的白缎安心地蹭了蹭楚尧的小腹,蹭得楚尧身体一僵:“好!” 楚尧:“……” ——真是个小祖宗吆……迟早得被你给折腾坏了! 第四十二章 出柜摊牌 虽然白缎不打算搬出楚尧家,但楚尧也没有将赵泽兵送过来的那套房子退还回去。最起码, 这是白缎的合法劳动所得,等到盛世豪庭小区的热度恢复过来,再转手卖给别人,分分钟便能入账一大笔——反正楚尧在上层圈子内人脉广,找那么一两个能够花得起几千万买房的人还是很简单的。哪怕是周家,想必也很乐意帮白缎处理这套房子。 于是, 这套房产证便被楚尧交给了李妈,锁进了存放不太重要物品的保险柜, 然后, 赵泽兵的事便被白缎与楚尧双双忘到了脑后。 如今, 白缎面临的最大的困境——则是摆放在他面前的试卷。 绞尽脑汁,将或是明白、或是一知半解、或是完全不知所云的答案填进试卷里, 在填无可填之后, 白缎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笔, 眼巴巴地望向身边的楚尧。 楚尧望着试卷上的答案,抱胸挑眉:“你觉得,你这份试卷做得怎么样?能够达到我的要求吗?” 白缎眼泪汪汪地凝视着他,试图撒娇装可怜,但回答却格外耿直:“……不够QAQ” 楚尧怜悯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拉过椅子在白缎身边坐下,开始为他讲解错漏的地方。 白缎听得很认真,最起码态度极为端正,但眼看着试卷上被楚尧用红色记号笔打上一个又一个叉号,他整只貂都显得灰蒙蒙一片,完全的生无可恋。 ——是的,先前楚尧曾经说过,如果这次他学得好的话,就会带他去参加拍卖会,买回几件可口的“灵气”,然而,看到现如今的结果,白缎知道,自己渴望了许久的拍卖会,大概要向他说再见了。 将最后一道题目批改、讲解完,楚尧扭头看向白缎,一脸假惺惺的惋惜无奈。 白缎一看楚尧的表情,顿时便明白了:“拍卖会……你不带我去了吗?QAQ” “没办法,谁让你总是贪玩,不好好学习,没有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呢?”楚尧摊了摊手,语气格外无辜,“出现这样的结果,我也是不想的。” 白缎:“……QAQ” 白缎天生老实,他完全没有不满楚尧的所作所为,只是埋怨自己太笨,无论怎么都学不好,明明已经和楚尧约定好了,却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违背了约定。 低垂着头,白缎满脸沮丧消沉,看得楚尧心中哭笑不得。他原本还想要再逗弄白缎一二,引得他向自己撒娇祈求,却不料这孩子这么实诚,连尝试都没有尝试,就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无奈之下,楚尧不得不自己主动开口,打破曾经的约定:“其实,你要是想让我带你去,也不是完全不行。” 白缎猛地抬起头——惊喜来的太过突然,让他完全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真的吗?!” “真的啊。”楚尧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看在我们的关系这么‘亲密’的份上,我可以勉强帮你走个后门。” “什么后门?!”白缎不疑有他,连连追问。 楚尧微微一笑,抬手点了点自己的面颊:“讨好我啊?你让我开心了,我自然也会投桃报李、让你开心。” 楚尧的话语意味不明,但动作却相当明确得“暗示”了白缎,让他理解自己应该怎么做。白缎望着楚尧,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 ……这是,要亲吻吗? 白缎知道,亲吻对于人类而言是一项非常亲密、表达喜爱之情的行为——虽然对于动物而言,这一举动并没有太过特殊的意义。 不过,一直跟在人类身边,白缎免不了也会沾染上人类的习惯与行为模式,下意识觉得亲吻是一件令人害羞、雀跃、又心跳加速的事情。 鹄霄真君没有亲吻过白缎,但李妈和楚尧却吻过,只是这一行为都是发生在他身为貂型的时候,而亲吻这件事,对于人型和貂型而言,似乎有一点点不太一样呢? 白缎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又有些失速,面颊也开始发红发热。 跟着冷若冰霜、克己慎行的鹄霄真君长大,白缎对于类似于亲吻的亲密举动也是克制而内敛的,哪怕噬灵貂本性爱娇粘人,但是他却从来没有主动亲吻过任何一个人,充其量只是蹭一蹭对方罢了。 第一次、主动、以人型亲吻对方……总感觉羞羞哒>////<白缎心中害羞,但动作却并没有犹豫,甚至也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不仅仅是为了想要去拍卖会,而是他也本性流露,想要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于楚尧的亲密与喜爱。 攀着楚尧的肩膀,白缎凑过去,在楚尧脸上实实在在地亲了一下,甚至发出一声“啵”的声响。 如此小孩子气的亲法,让楚尧顿时有些无奈,连带着心中那些旖旎的心思也消散了大半,只觉得眼前的小貂儿少不更事,实在令他有些下不去口,估计还得养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逐渐开窍。 ——毕竟,楚尧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做不出“诱拐无知孩童”的事情来。 然而,这样无奈沮丧的想法,在楚尧低下头,正对上白缎的视线时却灰飞云散。 白缎毫无瑕疵的面颊粉扑扑的,那一双黑色的眼眸更是宛若承载了无数星光,其内满满全都是羞涩与期待——羞涩自己的主动示好,也期待对方能够给予自己甜蜜的回应。 鬼使神差的,楚尧被诱惑了,他贴近了白缎,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了对方那微启的、红润的唇瓣上。 这个吻并不深入,与其说代表着情欲,倒不如说代表着安抚与珍惜。楚尧稍稍含住白缎的下唇,微微抿了抿,随后便抽身而退,结束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 白缎眨了眨眼睛,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目光中满是疑惑茫然,而楚尧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现在你成功取悦到我了,我会带你去拍卖会的。” 白缎反射性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但下一秒,却又迟疑着收敛的笑容。 楚尧有些无奈:“不要多想,嗯?” 白缎点了点头,望着楚尧转身走出房间,随即缓缓抬手,若有所思地按住了自己的唇瓣。 将房门合上,楚尧深吸了一口气,按耐住自己的蠢蠢欲动,却丝毫没有后悔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已然没有了方才被白缎所牵动的情愫。 下了楼,来到厨房门口,楚尧靠在门框上,望着里面正在忙碌的李妈,淡淡开口:“李妈,你都看到了吧?” 李妈动作一僵,有些不知所措地转过身来,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少爷……抱歉,您的房门没有关,我这才……” 这是楚尧自从车祸以来第一次在李妈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让习惯了他亲近的李妈有些无措,下意识都带出了敬称。 意识到自己似乎吓到了李妈,楚尧的面色缓和了一些,很快表现出了一个男人突然在自己亲人面前出柜后希望得到认同的忐忑与渴求。 见到自己所熟悉的楚尧,李妈稍稍松了口气,语气也从先前的恭谨僵硬变成了担忧牵挂的唠唠叨叨:“小少爷,你可是想好了?虽然现在观念开放了,但这条路终究不好走,就算你无所谓,小缎也太过年轻,不像是那么坚定、能够承受众人非议的性子。更何况,楚家可就剩下你这一根独苗苗了,如果你……那传宗接代的事儿可怎么办呐?” 李妈虽然在楚尧的熏陶下,时刻跟紧潮流,但毕竟还是老年人的思维。她排斥同性恋,虽然不至于认为他们恶心、有病,却终究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同样,她也十分看重传宗接代的问题,即使楚尧身边没有半个莺莺燕燕,却也一直在期待着对方能够娶回一名女主人,生下一两个小主人,延续楚家的香火。 李妈喜欢白缎,一来是因为白缎天真单纯,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二来则是爱屋及乌,很是看重自家小少爷唯一的朋友。她也曾觉得楚尧待白缎太过亲密了些,虽然称不上事事躬亲,却也极为关注,但两人间的言谈举止都坦坦荡荡、毫无暧昧,故而李妈虽然多想了些,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今天看到的一幕,却让她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男人和男人,就算是亲吻面颊也算得上逾越了,更何况……是嘴对嘴的接吻呢? “李妈,我当然想好了。”楚尧表情严肃,认真地回答李妈提出的问题,“如果没有想好,我就不会随随便便对小缎出手,毕竟,在此之前……我已经忍了很久了。而小缎那里,你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他虽然单纯柔软,却仅仅在乎自己看重的人,只要能得到你的认同和祝福,他便不会去在意旁人的言论——更何况,他大约还没有开窍呢,我目前只是单恋,仍旧需要努力。”顿了顿,他嗤笑一声,“至于楚家香火,不要也罢,跟你说句心里话,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结婚生子。” 李妈张了张口,满是担忧:“小少爷,我知道,你小时候受了委屈,大约对于婚姻有些不好的想法,但实际上……” “李妈。”楚尧微微抬手,打断道,“你不需要劝,你也知道,我认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李妈面露失望:“所以……就决定是他了?不改了?” “嗯,不改了。”楚尧浅浅一笑,满是笃定,“要么这辈子孤身一人,要么……就是他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妈已然无话可说,虽然楚尧一直拿她当亲人长辈,但李妈却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的身份仍旧还是一个仆人。在小事上,她可以与小少爷呛呛声、开开玩笑,但遇到真正的大事,她却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唯一能做的,就只是顺从与协助。 更何况,哪怕白缎是个男人,没办法生孩子,但在真心实意为自家小少爷着想的李妈看来,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也总比小少爷一辈子孤孤单单要好得多——毕竟,她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够陪伴小少爷多久…… “……好的,我知道了。”最终,李妈轻轻点了点头,眼中虽然仍旧有着担忧介怀,但情绪却稳定得多了,“那么我继续做饭了,小少爷……你去陪陪小缎吧,刚刚做了那种事,却将人家丢开不管,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这哪里是追求人的态度?” 眼见李妈想开了,楚尧露出一个笑容,走到李妈身边,抱着她矮小的身躯摇了摇:“多谢李妈。” “小少爷说这种话,就见外了不是?”李妈嗔了他一眼,语气不满,“总归,我这个老婆子还是为你着想的,你的人生,你自己觉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嗯。”楚尧笑弯了眼眸,轻轻应了一声。 ——能够有李妈一直在身边守护,“楚尧”的人生就算再悲惨,也总归有着幸运之处,也不枉他付出这么多,只为了守护这一片真心。 第四十三章 确定目标 自从那轻轻一吻后,白缎的日子波澜不兴, 没有丝毫变化。 楚尧对此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甚至也没有多余的解释,而李妈则故作不知,对待白缎的态度一如往昔,甚至越发亲近了几分——虽然每当楚尧与白缎独处之时,她都像是会隐身术一样, 消失得不见踪影。 至于白缎自己,也没有主动提及, 似乎将此事丢到了脑后。 白缎固然不通人情世故、也极少出门交际, 但如今他所处的却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 哪怕坐在家中,他也能通过网络了解到任何他感兴趣的事情, 已然不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那个单蠢无知的小白了。 由于楚尧的新文大受诟病, 被不少老读者骂为“死基佬”, 白缎在恢复人身后,特意上网查询了一些“基佬”、“搅基”、“BL”、“耽美”之类的词汇,甚至还为了对比真正的耽美文与楚尧新文之间的区别,专门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篇。 虽然,白缎仍旧没有搞清楚楚尧的新文到底是不是耽美文,但他却深刻了解了一番“耽美文化”,甚至又是好奇又是瞎眼得看了不少荤段子。 在了解耽美文化的同时,白缎也同样了解了不少人类对于感情的表达模式——比如亲吻。 在人类小时候,亲吻是一件很正常、很单纯的事情,而长辈亲吻晚辈,也不过是表达慈爱之意,但是,这些亲吻都是在亲吻脸颊,而并不会涉及到诸如嘴唇之类的私密部位。 ——当然,在西方,当一些人的情绪过于激动时,也会出现亲吻嘴唇的行为,但是在相对内敛的中国,这样的事情却少之又少,更何况楚尧当时的情绪,也并不算如何激动。 所以,在排除了种种可能后,白缎不得不开始思考,楚尧亲吻他嘴唇的缘故——是因为喜欢?甚至说……“爱”? 白缎喜欢过一些人,比如鹄霄真君、比如楚尧、比如李妈,他的喜欢是单纯的,哪怕会分出个一二三等,但在本质上却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喜欢这些人,所以本能地想要亲亲抱抱,想要跟他们待在一起,但倘若是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联想到那些耽美小说中的荤段子,小噬灵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瑟瑟。 白缎并不懂得情欲,毕竟他的身体还太过年轻——唯一一次意外中的发情,还是因为灵气与煞气冲突爆体、为了发泄多余的“气”所致,而白缎自己则在整个过程中昏昏沉沉,根本没有半点意识。 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本能的恐惧,白缎默默地将楚尧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丢到脑后,不敢多想半分。 ——至于倘若对方真的提出来,那就拒绝掉吧?虽然白缎很喜欢楚尧,喜欢到愿意满足他的任何希望,但是像是耽美荤段子里那样将对方的大XX放到他的小OO里这种恐怖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心生恐惧的白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他所排斥的地方,似乎有那么一点歪……不过,也许是这种恐惧太过强烈了,乃至于完全压到了其他多余的情绪。 虽然勉力做出一副正常的模样,但白缎在面对楚尧时,仍旧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的胆怯与不自在,而楚尧将一切看在眼中,不由暗暗埋怨自家这只小貂当真喜欢跟他作对——该敏感的时候,却懵懂得很,而该懵懂的时候,却又敏感的一塌糊涂。 为了不继续吓到白缎,楚尧不得不将自己的言行举止再度收敛下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回到正常的范围内,而没有继续做出任何引诱的暧昧行为。 所幸,白缎的年纪还是小了点,再加上对于楚尧的信任,很快便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向了其他的地方,开始兴致勃勃地期待即将到来的拍卖会。 这一场拍卖会规模颇大,参与者不仅仅是沪市本地的权贵,还有来自全国、乃至外国的大商人、大财阀。 为了让客人们早些确定自己心仪的拍卖品,拍卖行专门印制了精美的小册子,与请帖一同送到客人们手中,其上详细地介绍了每一件拍卖品来历、特性与品貌,供客人参考、品鉴。 当然,拍卖行的来客分三六九等,所受的待遇自然也有所区别。普通的宾客只能得到这一本拍卖名册,而对于那些身份更为尊贵的客人,则可以前往拍卖行存放拍卖品的展厅,亲眼见一见这些稀世珍宝,近距离地感受一下这些沉淀着厚重历史的藏品那无与伦比的魅力。 但凡是稍有艺术鉴赏力、真正喜爱古玩古董的人,都会被这些藏品所吸引,希望将它们收入怀中。而一旦升起这种欲望,便会进一步刺激消费,炒热拍卖会上的竞争热度,让拍卖行借此大赚一笔。 拍卖行所印制的小册子虽然精美,但对于白缎而言却并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他对于古董的评判标准是蕴藏灵气的多寡,而无论小册子上的照片多么清晰,也没法将无形无质的灵气摄入其中。 所幸,楚家虽然已经败落,但楚尧却在沪市相当吃得开,同样受到了拍卖行的邀请,得以亲眼观摩这些拍卖品,而他也自然毫不客气,将白缎一同带了过去。 这间拍卖行位于藏宝楼附近,是一家已然在沪市伫立了近百年的老字号,经过数次的重整、装修,对外开放的拍卖厅与藏品展览室很是富丽堂皇、雍容大气。 只不过,白缎却并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展览室内的展品上——而这些展品也丝毫没有令他失望。 毕竟,在拍卖会上出现赝品,对于拍卖行的声誉是一种巨大的损害,更毋庸说还是这般大规模、国际性的拍卖会。 所以,拍卖会上所拍卖的藏品,都是经过好几位专家一同研究鉴定的毫无疑问的真品,而这般保养完好的真品,其上或多或少都有着灵气庇护,这才得以在种种沧桑变故中保存下来,流传至今。 一进入展览室,白缎便觉得有些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看着哪个藏品都垂涎不已。只是,他却知道自己没办法将它们全都拿下,充其量只能占有其中一二罢了,于是很快的,他便将注意力投到了摆放在展览室最中央展柜的青铜鼎上。 鼎,在中国文化中是一件相当重要、也相当独特的器物。 从商代开始,鼎便被当做祭祀之物使用,借此来祭告苍生鬼神,求得天地庇护。而这一传统,使得“鼎”的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而又威严的色彩,象征着沟通天帝先祖、象征着阶级贵贱,甚至象征着皇权与王朝气运。一旦“鼎”毁了,便意味着政权的颠覆与国家的崩溃。 在风水学中,鼎也同样至关重要,白缎专门花费过不少时间,去学习记忆有关于“鼎”的种种用处。易经六十四卦之五十,火风鼎,上离下巽,木助火势,卦辞曰:“鼎,元吉,亨”,意思便是大吉大利、通泰平安。而作为法器,鼎也有化解五行相克所产生的灾劫之效,生财、辟邪、祛病强身,甚至镇压气运、调和气场。 也许是鼎本身的确拥有这样一种奇特的性质,也许是数千年的民望汇聚其身,这才将它从一介普通的煮饭器具托到了如今超然的地位,成为了中国传统文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无论如何,鼎的特殊性毋庸置疑。 白缎眼前的这一尊青铜鼎,少说也有了千年历史,其上所蕴含的古朴厚重的灵气让白缎一眼望去,便完全移不开视线。 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白缎的脑中不断叫嚣着“得到它”,眼中的目光也从最初的惊讶和喜悦转变为了势在必得。 ——他想要它,无论如何都想要!已经吃了这么久的糟糠,白缎迫不及待地想要用一顿山珍海味来犒劳自己委屈的肚子,而这尊青铜鼎,正是他最好的口粮。 更何况,这尊鼎如果被别人拍走,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正所谓“过犹不及”,鼎代表天下、代表政权、代表皇权,是最高的权力象征,并非随随便便哪个人都有气运消受的。倘若只是普通的鼎到也罢了,但这尊千年古鼎,却必须要有一位配得上它的主人,才能发挥出应有的效用,否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反而有可能招致灾祸。 眼看着白缎恨不得将整只貂都贴在面前的玻璃罩上,楚尧很是无奈,不得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阻止自家貂儿原相毕露:“你看中它了?” 白缎重重点头。 “你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楚尧颇有些无奈,“这可是拍卖会上半场压轴的好东西,竞争者可是不少呢。”说着,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青铜鼎边的几人。 白缎这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开始认真观察自己的“竞争者”。第一眼,他便看到了一名神情激动、说着他听不懂语言的干瘦老者,那位老者正在向身边的人叽里呱啦得说着什么,他的语速极快,望向青铜鼎的目光中有着完全不逊于白缎的执着。 “那人叫中野一郎,是日本有名的大财阀,极喜爱中国的古物。”楚尧耸了耸肩膀,为白缎介绍,“你手头的资金虽然多,但若是想要和他竞争,还是悬了点。” 白缎抿了抿唇,很是不甘心,但他也知道,自己手头的资金着实单薄了些,虽然跟普通人比起来已然算是大款,但在大世家大财阀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眼看着自家小貂儿的情绪低落下来,楚尧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脑袋,但最终还是碍于“白大师”在人前的威严,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对待宠物,和对待恋人自然是截然不同的态度。楚尧最初帮白缎买一块原石都要思考再三,但现在,无论多少钱,他都能眼睛不眨地随便花出去:“这样吧,赵泽兵送你的那套房子,我先帮你变现,这样你又能多出几千万的资金——当然,那套房子也就归我了,算是你卖给我的。” ——虽然白缎并没有搬出去的想法,但有一套房子挂在他名下,总是让楚尧有些不放心,生怕这只小貂儿闹了别扭、或者是排斥他的“非分之想”,便一不做二不休地甩开他独自居住。 白缎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后路就这么被楚尧轻描淡写地断了,他相当激动、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甚至还对“不怀好意”的楚尧感激涕零:“谢谢,你可真好!” 楚尧微微一笑,毫不谦虚地收下了这张“好人卡”,并且进一步向白缎展示自己的魅(金)力(钱):“倘若还是不够,我也能借给你一些,无论多少,总归能让你达成所愿——但这些钱可不是白借的,我可得收取‘利息’才行。” 白缎并没有觉得楚尧的话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根本没有在意“利息”多寡的问题,语气中满满都是自信:“没问题!我现在能赚钱啦!肯定很快就能还给你的!” 楚尧望着少不更事的白缎,眼神慈爱。 ——蠢孩子,你显然不知道,这世间还有“钱债肉偿”这一套路吧? 第四十四章 随手撩一波 在白缎眼中,楚尧就像是鹄霄真君那般无所不能。在得到对方一定会帮助他拍下这尊青铜鼎的承诺后, 白缎心中大定,终于心满意足地移开了一直黏在青铜鼎上的目光,甚至还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中野一郎一行人,带着些许隐晦的小炫耀。 楚尧:“……”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得意什么。 随后,白缎走向其他展品,开始一件又一件得观摩打量——虽然明知道这些东西都与他无缘, 却也并不妨碍白缎一“饱”眼福。就像是看着那些美食图片一样,即使吃不到嘴里, 却也会让人油然而生一股满足之情。 最终, 白缎来到了他最不感兴趣的展品之前。这是一把古剑, 而白缎对它不感兴趣,不是因为这把古剑的历史价值与收藏价值不高, 而是其上并没有令白缎垂涎的灵气, 反而隐隐流动着一丝煞意。 ——煞气, 白缎已经吃得够多了,根本一点都调动不起他的“食欲”。 见到白缎打量这把古剑,正在一边做检查工作的拍卖行工作人员不由得眼睛一亮,开口搭了讪。毕竟,在场的贵胄们大多都上了年纪,就算勉强称得上“年少有为”的,也绝对没有白缎与楚尧的颜值,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位女员工对于楚尧和白缎抱有十足的好感,也可以理解。 所幸,她还记得自己是在工作时间,并没有闲谈些别的话题,反而开始向两人介绍面前这把古剑的来历。 据她说,这把古剑乃是武安君白起的佩剑之一。白起在战场上身先士卒,剑下亡魂无数,更曾经有过于长平坑杀四十万赵国士卒的事迹,被誉为“杀神”与“人屠”,身上自然煞气浓重,而他的那几把佩剑也由于长久佩戴,沾染上了挥之不去的煞气,历经千年也未曾消散。 这把古剑自古流传,每一代主人都不得善终,也有人曾深恨它害自己家破人亡,想要将其毁去,却从来没有成功,甚至得了个中国版的“妖刀村正”的名号。 白缎听着女员工的讲解,满满都是好奇:“这样凶煞的东西,竟然还有人敢买回去吗?” 女员工嫣然一笑:“客人无需担忧,此剑在害了不少人后,最终被一位手段高深的大师得到,为了避免它继续害人,这位大师花费了不少心血,终于将其封印。如今,它也只是一把普通的秦代古剑了。” 白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展柜内的青铜剑。他的确在古剑上看到一层隐隐绰绰的气网,约束着剑内的煞气,应当就是女员工所讲的“封印”。只是,这层封印时日久了,又一直受到古剑煞气的冲击,颇有些摇摇欲碎的危机感,令白缎不由得捏上一把冷汗。 ——不过,只要不是机缘巧合下遇到什么会激发煞气的因素,这层封印应当还能再撑上几十年,所以白缎也仅仅只是担心了一下,便丢开手去,不再理会。 见白缎在古剑边停的时间较长,楚尧还以为他对这件拍卖品感兴趣,不由低声问了一句。 白缎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打算买它,只是有点好奇。” 白缎的好奇,指的是古剑上的煞气与封印,但听在楚尧耳中,却以为他是是被这些神神鬼鬼的传言所吸引:“这些传言十之八九都是噱头,当不得真的。只要藏品的年代吻合,出土的地点吻合,或者是有上那么一两段从前收藏者口中流传下来似真似假的故事,再加上其上的文案装饰符合历史人物的身份地位,哪怕就算八竿子打不着,也经常会被扯到一起去,比如什么杨贵妃的玉钗、慈禧太后的鼻烟壶,当一件趣事听听也就罢了。” 白缎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一边的女员工,发现她依然只是微微含笑,并没有反驳的意思,似乎默认了楚尧的说辞。 所幸,白缎对于古董的历史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产生什么失望的情绪。他向女员工道了谢,随后与楚尧一同离开展柜,没想到刚一转身,便再次遇到了中野一郎。 中野一郎身边的年轻人似乎也在向他介绍这把古剑的来历,引得这位老人连连点头,显然被引起了兴趣。只是白缎这次却并不打算与他竞争,很快便毫不在意地移开目光,跟着楚尧一同走出了展览室。 几日后,拍卖会正式开幕,白缎抱着自己整理好的全部资产,欢欣雀跃地踏上了楚尧的车子,没想到刚刚在拍卖行门口停下,便看到从另一辆车子上下来的熟人。 周老先生被孙子周佑铭扶着,脸上挂着笑意,正在与其他拍卖会的来宾们寒暄。由于周家度过了一场劫难,周老先生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面颊红润,显得格外精神矍铄。只是,白缎却能够看得出来,这种健康只是浮于表面的。 毕竟年纪大了,又由于煞气入体的侵蚀,总归会受到一些损害,现如今周老先生因为心情好,所以精气神旺盛,这才没有将颓势显露出来,但待到几年后,大约便会撑不住了。 白缎素来对于不相干的人的生死看得极淡,更何况周家自己作死,这才惹出了一场劫难,不付出任何东西显然是不可能的。 很快,他便将目光从周老先生身上移开,却不曾想周老先生此时也看到了他,直接向其他人告了声罪,主动迎了上来:“白大师,您也来啦!我就知道,您对于古董这么感兴趣,肯定不会错过这一场拍卖会的!”说着,他满含笑意地看了楚尧一眼,“不过,既然有楚贤侄在,我也没有多管闲事,替白大师要上一份邀请帖。” 白缎朝着周老先生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而楚尧则跨前一步,与周佑铭一同,一左一右扶着周老先生,言笑晏晏地与他聊起了家常。 周老先生早就对白缎的沉默寡言习以为常,面对白缎的冷淡丝毫不以为忤,一边与楚尧聊着天,一边还会将话题丢给白缎,只要能够得到他一句简单的应承,便显得格外开怀。 对于周老先生这般热情的态度,周遭众人看在眼中,自然也是暗暗计量。 周家曾有过一场大变故,承蒙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风水师援手,这才转危为安的事情,在沪市的上层圈子中广为流传。众人虽然没有在周家晚宴上见到白缎,但对于这位风水师的事迹却耳熟能详,更因为他师承来历不明、手段莫测高深而且出头得太快、背景太深,又多了几分令人忌惮的神秘色彩。 如今亲眼看到这位“白大师”是何许人也,众人虽然惊叹其年轻和样貌,却也因为早有准备而没有什么失望的意思,反倒将其深深记在心底,叮嘱自己与自己的晚辈们千万不要得罪对方。 楚尧知道周老先生的这幅作态,是专门为了年轻的白缎撑场子,而他自然也投桃报李,给足了周老先生脸面。 他与白缎一直将周老先生送到周家订下的包厢内,直到来宾陆陆续续进场、拍卖会快就要开始时才起身告辞,并婉拒了周老先生邀请他们一起在包厢内同坐的提议。 毕竟,白缎仍旧还是端不住的,哪怕有楚尧在一边替他抹平马脚,也极容易露馅,更何况还是在周老先生这样见多识广、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眼皮子底下。 对于白缎的离开,周老先生很是惋惜,毕竟,他还相当期待能够与白缎坐在一起,讨论讨论拍卖会上的藏品,听听这位眼光独到而犀利的“白大师”如何点评。 只是,目的没有达到,他却也没有强求,笑着将楚尧和白缎送出了包厢,而待到返回自己的包厢,白缎这才揉了揉快要板僵的脸,稍稍松了口气。 包厢内的座椅极为柔软舒适,哪怕坐上几个小时都丝毫不会有疲劳之感,同时,拍卖行也附送有上等的茶叶、唇齿留香,还有各色的小点心、坚果与水果,以免客人们会感觉到无聊。 身穿制服、体态婀娜的工作人员站在包厢门口,向他们鞠躬行礼,而楚尧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什么服务,将她遣出了包厢。 待到包厢内只剩下自己与楚尧两人后,白缎终于真正放松下来,他摸了块水果塞进口中,整只貂都瘫在了座椅上,朝楚尧不满地抱怨:“好累。” “只是让你坐在一边,连话都不需要说,就觉得累了?”楚尧失笑,在白缎身边坐下身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才是,说得嗓子眼都要冒烟了!” 白缎望着楚尧牛嚼牡丹一般将那上等的茶水一口闷进去,不由有些心有戚戚:“辛苦你了。” 楚尧微微一笑,扭头看向白缎,眸光深邃,语气温柔:“没什么辛苦的,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白缎毫无防备,被楚尧干脆利落地撩了一把,顿时就有些炸毛,只觉得面上发红,心跳也有些紊乱。 只不过成功地见缝插针的楚尧却并没有趁胜追击,反正他也只是觉得时机合适,所以随便撩一撩,并没有指望能够有什么突破。将目光从白缎脸上移开,楚尧扬了扬下吧,示意他去看包厢的窗户:“拍卖开始了。” “啊……嗯。”白缎不太自在地动了动,下意识将视线投向窗外,脑中却乱哄哄一片,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 鹄霄真君的性情极为内敛,完全是“爱在心头口难开”的典范,他对待白缎虽然态度温和,却从未诉诸于口,哪怕是笑容,也极少给予。 白缎早已经习惯了鹄霄真君这样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所以才相当迅速地看穿并接受了楚尧隐藏在毒舌与不耐烦之下的关怀,并且适应良好。 然而,当楚尧改变了自己的风格,转而走向另一个极端之时,小噬灵貂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深情的凝视、温柔的话语、亲密的举动,这些都让白缎晕晕乎乎、不知所措,却又……感到格外的欢喜,似乎从内而外都暖呼呼、甜蜜蜜的,让他一片酥软。 没有人不喜欢甜言蜜语、不喜欢海誓山盟,世人都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所以学会用语言去表达自己的意愿与感情,其实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君不见,那些骗得小姑娘投怀送抱又无怨无悔的的渣男们,有几个不是口若璨花,说得一嘴天花乱坠的情话?大约也只有过尽千帆、成熟理智的人,才会不屑于这些口头上的温柔与承诺。 然而,但现在的白缎,却仍旧处于初次陷入感情漩涡、极容易被哄骗的阶段。更何况,楚尧不仅仅会在口头上哄白缎开心,同样也会拿出实际行动来,帮助他排忧解难。 看着面颊红红、神思不属,哪怕一件又一件拍卖品被送上台来、又被买走也吸引不了他注意力的白缎,楚尧的眼神越发缱绻了些,嘴角也微微勾起,极力掩饰着自己好心情。 ——对于有些迟钝、不识情爱的白缎来说,默默的关心和付出是没有太多效果的,甚至反而会让他习以为常,将其视为理所当然。 所以,在付出的同时,还需要用语言和行动不断刺激他,让他明确地了解到自己的心意,才能够顺顺利利地将这只蠢貂儿收入怀中。 虽然是第一次追求别人,但楚尧见识的多了,自然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无论如何,这只貂儿都是跑不掉的。 第四十五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直到上半场拍卖会临近尾声,白缎这才从无措与慌乱中平复下来, 开始关注拍卖台上的藏品,没过多久,那件压轴的青铜鼎便被抬了上来,顿时掀起了一阵竞拍热潮。 身为最重要的压轴品之一,青铜鼎自然得到了不少人的青睐,一次又一次的喊价很快便将它的价格炒了上来, 转瞬间便超出了普通客人的承受范围,成为了诸位包厢中贵客的竞争专场。 白缎并不懂得竞拍时那些给予竞拍对手压力的手段, 只是每次有别人报价, 他都会相当耿直地按下按钮, 将青铜鼎的归属权抢夺回来,而楚尧也根本没有教导他这些知识的意思, 只是笑吟吟地抱胸坐在一边, 由着白缎的性子胡来。 ——反正, 与旁人勾心斗角这种活儿,哪怕这只小貂儿再活上一百年,估计也是学不会的。 由于白缎的喊价太过频繁,令不少有心人都看出了他的执着与势在必得。首先放弃竞拍的,是周老先生所在的包厢,虽然同样对于青铜鼎格外喜爱,但在周老先生眼中,还是白缎这位风水大师更为重要,为了一尊鼎而得罪白缎,实在不太划算。 而随着周老先生的放弃,其他有眼色的人也陆陆续续停止了加价——他们示好的对象不仅仅是白缎,也同样还有周家,因为周家要捧着这位“白大师”,那么他们自然要给对方一个面子。 逐渐的,参与青铜鼎竞拍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就只剩下了白缎,还有与他正对面的那个包厢。 白缎的眼神极为敏锐,一眼就透过窗户看出了对面包厢的主人,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那正是被楚尧誉为他最大竞争者的中野一郎。 中野一郎并不知道自己对面包厢内的人到底是谁,他派手下出去打探,发现只是两个毛头小子,顿时便有些不屑一顾。 楚尧的名号虽然在沪市本地响亮,却从来没有传扬出国,中野一郎根本不知道这个楚尧到底是什么家伙,只认为他不过是败落了的楚家的不孝子,拿着祖辈们传下来的遗产肆意挥霍。至于那位被称作是“风水大师”的白缎?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怎么可能有什么厉害的手段?而且就算他有本领,中野一郎也认识一些日本国内修为高深的阴阳师,根本不会惧怕于他。 中野一郎一向自视甚高,或者说,大和民族总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魄”,再加上中日两国恩怨已久,难免有些不太对付。所以,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息事宁人的打算。 两个相对的包厢一个比一个得往上提价,谁也不服谁。整个拍卖厅先是阵阵喧哗,交头接耳得讨论这两个包厢的主人,评判到底谁才是青铜鼎最终的归宿,但后来,这些交谈声都沦为了一片寂静,众人只是安静地听着那堪称天价的数值一个劲儿地往上升,心中满满都是感慨和无语。 白缎本就不是什么沉稳的性子,对方一连串似乎挑衅般的加价,很快便将他的火气给挑了起来。大手笔得将自己的全部积蓄消耗一空,白缎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扭头看向楚尧,眼巴巴地无声祈求。 楚尧轻笑一声,朝他微一颔首:“继续加,无论加到多少,我都兜得起。” ——他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格外霸气,油然而生一股人生赢家、霸道总裁的中二气息,特别能够引得不明世事的雏儿们脸红心跳。 只可惜,白缎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尊青铜鼎和与中野一郎的斗气上,根本没有接收到楚尧散发出的荷尔蒙。 得到承诺后,他撸了撸袖子,再次闷头扎进了竞价中,让摆了半天POSE的楚尧一脸无奈。 ——好吧,他这一次失算了,竟然低估了白缎的专注力。 有了楚尧的支持,白缎加起价来格外不手软——他对于数字并不算太过敏感,先前对于金钱看重,也不过是因为没钱罢了,而一旦有了钱,这些钱在他眼中,便化作为一连串或大或小的数字。 在楚尧和白缎这两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晚辈面前,哪怕中野一郎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大财阀、身价数十亿美金,此时此刻也有些吃不消。毕竟,他手中的资产不仅仅属于他个人,也属于他背后的中野家族与中野财阀,不可能随随便便拿出来,只是为了拍卖一尊来自中国的青铜鼎。 在白缎不计后果的加价下,中野一郎不得不含恨退败。领教了白缎对于青铜鼎的执着,他在最后恶意加了一笔大价钱,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仪的青铜鼎被两个小毛孩子拍走,不由咬牙暗骂了一句。 由于白缎与中野一郎之间的竞价,使得整场拍卖会的气氛被炒到了高潮,甚至都带出了几分的火气,使得最后一件拍卖品显得颇有些不温不火,并没有吸引多少人的注意。 而拍卖行显然也预料到了这一点,这最后一件拍卖品,不过是为了让众位客人平复一下情绪、压一压火气,以免一会儿中场休息时,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在白缎的心满意足中,上半场拍卖会落下了帷幕,他与楚尧呆在自己的包厢内,并没有出外活动,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够清闲下来。 时不时的,会有人借着与楚尧“叙旧”的名义前来包厢拜访,实际上则是与“白大师”见上一面,拉一拉关系。 在得知拍走那位青铜鼎的人不是楚尧而是白缎后,众人更是不吝夸奖,大加赞赏了白缎的魄力十足和大义凛然,不仅扬了中国的国威,打压了日本人的嚣张气焰,也避免了这一珍贵的“国之重器”流落国外的扼腕结局。 楚尧一边附和着众人的言辞,心中却颇为无奈——倘若这些人知道,这尊青铜鼎在白缎手中,最终只会变成一摊废铜烂铁,大约会觉得倒还不如让它被外国人买走,起码在中野一郎手中,这尊青铜鼎一定会被他珍之爱之、不忍有半点损毁。 好不容易送走这些拜访者,下半场拍卖会也很快开始了。 白缎已然身无分文,不可能再参与竞拍,只能眼巴巴望着一件又一件“美味”被别人买走,心中疼得仿佛在滴血,对于中野一郎的怨念又增添了几分——倘若不是他不愿放弃,最后又恶意加价,将青铜鼎的价格炒得这么高,他也不至于半毛钱都不剩,反倒还欠了楚尧一大笔。 趴在窗口,白缎百无聊赖,一直等到那把据传是武安君佩剑的古剑被送上展台,这才稍稍振作了一下精神。 ——他想要看看,即将买走这一颗定时炸弹的“幸运儿”到底是谁。 作为下半场的压轴品,这把佩剑显然也是众人争夺的重点,而接下来的发展与青铜鼎也没有太大区别,最终都取决于几个包厢之间的竞争。 白缎微微挑眉,发现其中最强势的竞争者,赫然仍旧是中野一郎。 悄悄眯起眼睛,白缎望着自己对面的包厢,显然有些不怀好意。 身为一只年轻气盛的噬灵貂,白缎自然极为小气记仇,甚至在初遇楚尧时,他都在心中为对方记下了好几笔。所幸,白缎一直对于楚尧又是忌惮又是害怕,还不得不依附对方存在,这才没有出手报复,而待到他有了独立的资格和报复的能力,却又早已缓和了与楚尧之间的关系,将那一笔烂账丢到了九霄云外。 但现在,前仇宿怨近在眼前,口袋里空空如也的钱包也时刻提醒着他,让他铭记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对方坑得一穷二白、负债累累,白缎转了转眼眸,心中的小算盘劈啪作响。 扭过头去,他望向楚尧:“我也想参加竞拍。” 楚尧有些诧异:“你不是对它不感兴趣吗?” 白缎咬了咬嘴唇,不知该如何说,但对于白缎了解甚深的楚尧却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微一挑眉:“你是想要坑那个中野一郎一把?” 白缎不太好意思地浅浅一笑:“可以吗?” “嗯,你开心就好。”楚尧笑了笑,毫不犹豫的助纣为虐,“不过要注意着点,别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白缎点了点头,兴致勃勃地按下了手边的按键——倘若他不走运将古剑拍了回来,倒也没什么问题,就当是那中野一郎福星高照,命该如此,免除了一场弥天大祸。 白缎能够看得出来,那中野一郎应当不是什么好人。他身上蒙着一层凶煞之气,而且并非是不幸沾染,却是由于他本身做了不少恶事,故而导致冤魂缠身。 这样的人,一旦得到了那把古剑,应当会刺激到古剑中的煞气,使之破开封印、再次肆虐,而中野一郎将会得到什么结果,那可就说不准了。 当白缎加入竞价的一瞬间,整个拍卖厅都静谧了一瞬,似乎震惊于白缎的财大气粗。而见到自己的死敌再次与自己作对,中野一郎顿时怒火中烧,咬牙切齿。 逐渐的,拍卖会再次成为了白缎与中野一郎的专场,两人毫不示弱的你追我赶,再次将古剑炒到了如同青铜鼎一般的天价。 所幸,这一次,白缎却并没有被火热的气氛冲昏头脑,他扭头望向楚尧,虚心询问:“价格添到这个份上,应该可以了吧?” 楚尧微微侧头,仔细算了算,相当愉快地与白缎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你还可以在往上加一点,现在还没有到中野一郎承受的底线。他上半场被你打了脸,这一次,肯定不会再轻易服输了。” “就算是上半场,他哪里‘轻易’了……”白缎不满地咕哝一句,手下却格外得干脆利落,再次按下了加价的按钮。 如此这般,白缎在楚尧的指点下,终于顺利得将价格推到了中野一郎的底线,然后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竞拍。 三声响锤过后,拍卖员宣布武安君的青铜佩剑归中野先生所有,但中野一郎却憋红了面色,半点也没有得偿所愿的喜悦。 在先前的愤怒褪去后,中野一郎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被两个小辈给算计了。他们已然在竞拍青铜鼎时便摸透了他的底线,然后反将了一军,有样还样得报复给了他,让他也充当了一回冤大头——当真是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小看了对方,也付出了轻视的代价。 倘若这两人是自己的晚辈,中野一郎当真想要称赞上一句,但现在,他只想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混小子,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天高地厚! 拍卖会散场后,楚尧与白缎出了包厢,下到一楼,正巧在楼梯口遇到对面楼梯下来的中野一郎一行。 中野一郎表情不变,眼神却格外阴鹜,轻声用日语说了一句什么。白缎听不懂,扭头望向楚尧,而楚尧则挑了挑眉,帮他翻译了一句:“他在‘夸’我们初生牛犊不怕虎呢!” 白缎就算再单纯,也知道这句话绝对不是什么夸奖的意思,他看着中野一郎,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走多了夜路,也不怕遇到鬼?” 中野一郎微微侧头,以眼神询问自己的翻译,随即脸色微变,皱了皱眉。 白缎却没有继续与他针锋相对的意思,径直拉着楚尧离去,将这一段不算愉快的插曲忘到了脑后。 ——做多了恶事的人,自有老天去收,而白缎不过是有意无意地在后面小小推了一把,加速这一段进程罢了。 而且,能够将那颗定时炸弹送到中野一郎身边,避免其他无辜者因此蒙难,也应当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第四十六章 诚实的杀伤力 当楚尧与白缎返回碧水湾小区时,拍卖行也同时将白缎拍下的青铜鼎送了过来。 白缎抱着青铜鼎, 爱不释手,当下便想要立刻将鼎内自己垂涎了许久的灵气一口吸干,但扭头看了眼身边的楚尧,再想一想自己吸纳灵气后产生的“残渣”,却又不得不打消了这种念头。 ——等等,他先前还从周老先生那里得了两件古董来着, 吸完灵气后就开始“闹肚子”、变不成人型,那剩下来的“残渣”到哪里去了? 后知后觉的白缎一脑门冷汗, 整只貂都有点蒙, 努力回忆自己上一次的收尾问题。 而一看到他这幅模样, 那晚帮白缎撸了好几把,顺便还收拾了屋子的楚尧顿时心领神会:“怎么?抱着青铜鼎不进门, 你又想着找个地方把它好好藏起来吗?” “嗯……嗯?”白缎下意识应了一声, 一脸茫然。 “难道不是吗?”楚尧挑了挑眉, 表情揶揄,“上次周老先生送你的古董,你刚拿到手,第二天就带着它们消失不见,难道不是把它们藏起来了?” 白缎眼睛一亮,深谙借坡下驴的道理,顿时就借着楚尧的“询问”“想”出了应对的方法:“嗯,对、对!这些古董我都要放在一个专门的地方,就像周老先生的藏宝室那样!这样才有利于保存!” 此时此刻,白缎突然觉得自己上一次无法变回人型的意外实在出现地太过恰到好处了,不仅完美(?)解释了古董去向不明的问题,还为这一次打下了基础,简直棒棒哒!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将一切理顺之后,白缎顿时显得底气十足起来:“所以说,这尊青铜鼎,我也得早早收好才行!你帮我向李妈说一声,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这倒是没问题。”楚尧耸了耸肩,轻笑了一声,“不过,你那件‘藏宝室’,我倒是极为好奇,不知有没有机会前去参观?” 白缎被泼了一头冷水,一时有些讪讪:“嗯,有、有机会的,不过最近不太方便……” “那什么时候方便了,记得说一声哦~”楚尧笑眯眯地看着白缎随意敷衍着点头,便灰溜溜地抱着青铜鼎扭头要走,不由再次开口叫住了他。 白缎停下脚步,有些心惊胆战地扭头看向楚尧,生怕他再提出什么“要去藏宝室”之类让自己无从应对的要求。 而楚尧则勾了勾唇角,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格外认真:“我知道你有秘密。” 白缎顿时炸了毛,黑黝黝的眼睛中透出了几分慌乱无措。 “我不会逼你讲的,因为在我心里,这些秘密并不重要。”楚尧目光柔和,语气轻柔,极大地安抚了面前炸毛的小动物,“我喜欢你,仅仅是喜欢你这个……”顿了顿,他硬生生将快要到嘴边的“人”字咽了回去,“喜欢你这个存在,与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你不必担心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就会排斥你、厌恶你,甚至情况恰好相反,我会更加喜欢你。” 楚尧的这一番话,正正巧巧戳中了白缎最为担心的地方。 白缎知道自己不聪明,也知道自己的一些遮掩十分拙劣,大约漏出了不少马脚,但是他却依旧不敢下狠心,不敢赌一把,不敢拿着自己今后平静安乐的生活与一片真心,去赌楚尧的心意。 ——毕竟,在修真界,他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翻脸无情,前一秒还是共同奋斗的好兄弟,下一秒便反目为仇,变为争夺气运机缘的敌手。 脑中泛滥的感情在鼓励着他奋力一搏,将一切向楚尧和盘托出。然后,他便不必再提心吊胆,不必再手忙脚乱地遮掩自己遗落的漏洞,而可以在楚尧面前真真正正地做他自己——而不是一只伪装成人的貂,亦或是伪装成貂的人。 但同时,理智又在提醒他克制暴露自己的欲望,切莫冲动行事。比起期望他人接受自己的异样,幻想那些所谓的更加“美好”却又虚无缥缈的未来,还不如珍惜现在,踏踏实实、安安分分、开开心心的过完每一天。 白缎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格外挣扎。“相信别人”与“保护自己”像是两股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力量,撕扯着白缎的意志,几乎要将他扯成两半。即使白缎仍旧无法下定决心,但最起码,他已经动摇了,不再像是先前那般,一门心思得考虑该如何掩藏行迹。 而这正是楚尧的目的。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要白缎动摇了,不再逃避,开始认真思考坦白的问题,楚尧便相信自己最终能够达成所愿。 而在此之前,他也不会将白缎逼得太紧,以免造成什么反效果——一张一弛,方为制胜之道。 举步走到白缎面前,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楚尧微微一笑:“我不会逼迫你告诉我你的小秘密,也不会擅自去探究什么,所以,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迎着白缎恍惚的目光,他语气真诚,“我只希望能够得到你真正的信任,听到你亲口将你的一切全部告诉我,而我,也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顿了顿,他眨了眨眼睛,“当然,我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不能告诉李妈、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小秘密,但如果你告诉我你的秘密,那么作为回报,我也会让你知道,我的秘密是什么。” 白缎的眼睛一亮——很显然,孩子心性的他对于这种交换秘密的行为极为兴奋好奇,也会因为掌握着彼此的小秘密,而感到越发得安心。 “好了,谈话到此为止,你可以带着你的青铜鼎,去你的‘藏宝室’了。”顺着白缎的长发摸了摸,楚尧后退一步,微微摆了摆手,“不过我刚刚的话,你要记住,也要仔细想一想。” 白缎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他抱着青铜鼎走出几步,又试探性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楚尧仍旧站在原地,用那种温暖和鼓励的目光注视着他。不由自主的,白缎先前因为楚尧的话语而担忧焦躁的心绪突然宁静下来,而心中的天平,也向着“坦白”的方向稍稍倾斜了一下。 ——能够用这样温柔的目光看着他的人,应该不会……伤害到他吧? 脑中如此思考着,白缎抱着青铜鼎,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只不过“大餐当前”,他也并没有心思多想,很快便将自己先前的烦恼丢到一边,开始摩拳擦掌地打算大快朵颐一番。 青铜鼎不愧是白缎用尽全部身家买回来的好东西,不仅灵气十足,“好吃还管饱”。甚至意外得还在灵气之内掺杂有另一种极为难得的“气”,被白缎称之为“愿力”。 “愿力”乃是由万千民望所聚,大多存在于香火鼎盛的寺庙、神像之内,也算是一种特殊的“功德”。有句话说“民心所向,胜之所往”,一旦你身上汇聚有信徒们虔诚的信仰,那么便能够提升自身的气运,获得天道眷顾,从而大道可期。 ——基本上,所有修“功德”一途的修者,所渴望的都是这样的“民望愿力”。 当然,青铜鼎上残存的“愿力”,并不足以给白缎的修为带来什么质的飞跃,但这一层浅薄的愿力,却让白缎在接纳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神魂飘飘扬扬,仿佛回到了千余年前,化为了一尊青铜鼎,被众人供奉在上达天听的高台之上,接受万民的朝拜与祈愿。 回过神来后,白缎甩了甩头,总觉得自己的识海中多出了一点什么,但是仔细感悟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不由撇了撇嘴,将此事丢到了脑后。 因为吃了一顿“山珍海味”,使得白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满足和惬意,当他彻夜未归后以这样的状态回到碧水湾小区时,顿时就让正在收拾家的李妈心中一个“咯噔”。 作为服侍过好几代主人的老人,李妈的眼睛极尖,也格外善于联想。此时的白缎,让李妈不由自主得回忆起了曾经在外面养了小妖精的楚老爷——当年,楚老爷在外面打了野食,和漂亮小姑娘们甜甜蜜蜜恩恩爱爱滚了一晚后回到家里,也是这样满足而惬意的状态! 李妈心中担忧,不由扭头看向一边的楚尧,以眼神暗暗示意:昨天小缎到底干什么去了?你看中的媳妇儿,没有跟着别人跑了吧? 楚尧微微一笑,表情笃定:放心,跑不了! 白缎完全没有注意到李妈与楚尧之间的眉眼官司。他开心地与两人打了声招呼,随后去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因为美滋滋的吃了一顿,再加上昨晚似乎当了一晚上的青铜鼎,导致现在的白缎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要躺到软绵绵的床上,沐浴着暖洋洋的阳光,然后美美哒睡上一觉——一切事情,等他睡醒了再说! 怀抱着如此美好的想法,白缎很快便瘫在床上昏昏欲睡起来,就连耳听到自己的房门被人推开,也根本没有睁开眼睛——因为那熟悉的气息告诉他,来人正是令他感到安心与信赖的楚尧。 片刻后,白缎感觉自己的床铺边塌陷了一块,似乎有人坐了上去,而楚尧的气息也贴得他极近,似乎将他完全包裹住那般。 睡意朦胧中的白缎对于危险的感知度降到了一个相当迟钝的程度,当他感觉有些不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白缎猛然睁开眼睛,方才被睡意侵蚀的脑袋里瞬时间划过好几段小黄文,后知后觉得发觉,在一个对自己怀揣异样感情的对象面前毫无防备地躺在床上,应当是一件相当作死的事情。 微微扭过身体,白缎想要滚到床铺内侧,远离被楚尧气息所侵略的范围,只是还不待他有所动作,楚尧的一只手便撑在了他的颈侧,截断了白缎的后路,而自己则借着这个动作俯下身来,将白缎整个人都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中。 白缎瞪大了眼睛,炸着毛,眼睁睁看着楚尧离自己越来越近,随后,他便感觉到自己唇上骤然一热,被楚尧准确地攫取。 这是白缎与楚尧之间的第二个吻,并不像第一个吻那样一触即离,却也并没有太过深入。 楚尧覆在白缎身上,将他困在双臂间狭小的空隙之内,不会让白缎感觉到难受,却也同样给予了他极大的压迫感,让他无法逃离。 轻柔地吮吸着白缎的唇瓣,时不时用牙齿咬一咬、磨一磨,随后则换成舌尖加以安抚,楚尧并没有试图叩开白缎因为紧张而紧闭的牙关,反而在他的唇瓣间辗转舔舐,带着些许暧昧的暗示,直至将白缎本就红润的嘴唇蹂躏地越发嫣红艳丽,这才微微抬起身子,分开了彼此交叠的双唇。 这一个吻并不算激烈,再加上身为灵兽,本就气息绵延悠长,所以白缎并没有什么呼吸不畅的反应。只是,他青涩的身体却本能地记得第一个给予他快乐的人的味道,只不过是一个吻,便让白缎面颊发红、双眸湿润,身上也有些微微发热、躁动。 白缎并不了解这种陌生的感觉,但却也没有排斥,毕竟这并不会让他感觉到难受。他只是脑中晕晕的,有些不知东南西北,更不知该作何反应。 楚尧低头看着晕乎乎白缎,相当满意他的反应,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笑意:“感觉怎么样?” 白缎脑中迷蒙,回答仅凭本能:“感觉……挺好。” 楚尧就喜欢白缎的诚实,闻言笑容加深了几分:“那你刚刚在害怕什么?” 白缎依然诚实:“我害怕你捅我。” 楚尧愣了一下:“我捅你干什——”话音未落,他便骤然明白了过来,不由得一脑门黑线。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谁教给他的?! ——就算他对白缎怀有欲望,但每次都这么耿直地来上一句,他也实在下不去嘴啊! ——跪求下一次换一个委婉一点的说法! 诚实,实在是一把双刃剑。 一方面,它使得楚尧能够清清楚楚地明白白缎的喜好与接受程度,而另一方面,一旦了解得太过透彻,暧昧之类的的氛围大约也要与他们彻底告别了…… 第四十七章 确认恋人关系 被白缎一句大实话弄得兴致全无,楚尧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 坐直身体,揉了揉头发。 感觉到警报解除,白缎也不再害怕,他随着楚尧的动作坐起身,歪着脑袋看着他,舔了舔红润的唇瓣。 楚尧死鱼眼地扫了他一眼, 对于这种带着些许挑逗意味的小动作,心中毫无波动。 楚尧知道, 白缎什么都不懂, 他不能指望这只不解风情的小动物配合他的步调。白缎喜欢他, 这种喜欢太过纯粹,不掺杂有任何的利益和欲望, 这是楚尧所看重的, 却也同样令他头痛。 没有欲望, 便意味着没有更进一步的渴求,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白缎都不会渴望着与楚尧更加贴近,更加亲密。 而世间最难以掌控的,便是这般无欲无求的人。 楚尧希望能够让白缎对自己拥有欲望,希望能够将白缎单纯的孩子般的喜欢,转化为更深一步的渴望乃至爱情,但他也知道,这强求不得。 甚至,就连楚尧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对于白缎的欲望,到底是“爱”,还是“想要”。 楚尧是个成年男人,他知道,对于人类而言,精神上的爱情与肉体上的情欲并不是统一的。爱情固然能够促进情欲,但产生情欲却并非意味着爱情,同样也可以仅仅只是为了发泄多余的精力。 楚尧对白缎有着身体上的情欲,但这种情欲却并不算高涨,完全处于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甚至,在楚尧眼中,这种肉体上的欲望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与之相反,他更加看重的,是白缎对他精神上的陪伴。 楚尧并不是柏拉图主义者,但活到他这个份儿上,精神的契合在感情生活中的比重,要远远超出身体的欲望。 楚尧无法肯定自己是“爱着”白缎的,也许,他对于白缎仅仅是“需要”。他已经孤单了太久,对于生活乃至于自己这个存在本身,都带上了一种厌倦与麻木。 他的生命中不再拥有有激情,像是一潭死水般安逸、得过且过,除了自己的目标外,懒得去关注其他任何的事情——哪怕外表如何年轻,哪怕表现出一副跳脱随意的性格,却也难以摆脱从骨子里透出的苍老。 而这个时候,白缎出现了。 这只误闯进陌生世界的小动物懵懵懂懂、乱七八糟,借由楚尧难得的善心横冲直撞地进入了他的生活,给他带来了似乎无穷无尽的麻烦,让他不得不跟在后面不断收拾着烂摊子,时刻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而这般关注着关注着,便让楚尧习惯了白缎的存在,也习惯了由他而带来的波澜。 倘若一直这么下去,楚尧也许仅仅只是将白缎当成是一个需要照顾的晚辈,在教会他如何自立后便不会再过多牵挂——但那个晚上,将一切都搅乱了。 意识到自己对白缎产生了欲望,楚尧的思维顿时开始跑偏,他试图克制这种越轨的想法,却又隐隐对此感到渴望。 ——是的,他渴望能够有一个人一直陪伴他,而白缎恰巧是在一个最合适的时间点,在楚尧即将麻木却又尚未完全麻木之时,成为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最合适的对象。 单纯、执着、专一、热烈,容易惹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麻烦,又乖巧漂亮,有着一切可以吸引楚尧的特质,而这个小东西,又恰恰与他一样无牵无挂、了无牵绊,孑然于天地之间,突然出现,又随时可以离开。 楚尧不想错过这个人,哪怕他以后也许会后悔,他也不愿意放手,不愿意错过白缎,然后重新回归了无意趣的孤单而又麻木的人生。 楚尧并不认为自己如何深刻地爱着白缎,而白缎也对于“爱情”一无所知,但这并没有关系。 一旦确定了即将陪伴自己的人,楚尧便会尽用最大的努力、献出自己全部的感情,去陪伴、照顾对方,而同样,他也会一步一步教导白缎什么是“爱”,然后让这个小东西的爱情只属于自己。 ——爱情的花朵尚未绽放,但只要在肥沃的土地中埋下合适的种子,不断的呵护它成长,那么开花结果,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楚尧有着足够的耐心与精力,与白缎一起努力。 ——而大多数人的爱情,哪怕出现得突然,但也只有经过双方的共同维护,才会延续下去,修成正果。 抬起手,将白缎揽在怀中,楚尧吻了吻他干净剔透的眼睛,眉目柔和:“你讨厌我亲吻你吗?” 白缎下意识摇了摇头,收紧五指,抓住楚尧的衬衣。似乎觉得单单只是摇头,并不能表达自己真实的感受,白缎抿了抿唇,努力强调:“不讨厌,我……很喜欢的,感觉很舒服,热热的、暖暖的、甜甜的。” 楚尧奖励般再度低下头,含住他的嘴唇,轻声哄诱:“那你以后当我的恋人,我就这么亲亲你,好吗?” 白缎表情迟疑不定。 “只是亲亲、抱抱,做你喜欢的事情。”楚尧知道白缎在担心什么,“你害怕的那些事情,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会做。” “……真的?”白缎眨了眨眼睛。 “真的。”楚尧点了点头。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白缎基本上已经能够分辨得出,哪些话是楚尧随口的敷衍,而哪些话是他真心实意的承诺。 此时此刻,看着楚尧认真的表情,白缎下意识便相信了。 “……但是,我听很多人说,攻方特别喜欢做那种事,总是压着受方做做做,怎么都不听,把对方做得特别惨,甚至都下不来床!”白缎一脸心有戚戚,下意识打了个寒战——不得不说,他当真相当自觉,毫无挣扎地便将自己放到了下面的位置。 楚尧抽了抽嘴角,一脸微妙的无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谁教给你的?” “上网看的。”白缎对此毫不遮掩,“网上的论坛啊,小说网站里有很多呢!” 楚尧沉默片刻,有些艰难地开口解释:“这些都是小说,是胡编的,有很大的夸张成分,做不得数。” ——说实话,楚尧当真觉得自己应该给白缎设置一道“绿色防火墙”,以免这个小东西看到什么都相信,“害人又害己”。 虽然楚尧努力让白缎相信,“做爱”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白缎在事关自己利益的事情上,却显得格外精明。 他望着楚尧,一脸的不信任,就像是面对正在诱拐正太的怪蜀黍:“虽然我读书不多,但你也骗不到我!就算最后会感觉到舒服,但一开始肯定很疼!特别疼!甚至都会出血呢!”为了强调自己的语气,白缎重重地点了点头,“就算不用尝试,想一想也会明白的!你那里这么大、这么硬,肯定会把给我弄坏的!” 白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格外的一本正经,但听在楚尧耳中,却让他又……礼貌性地硬了一下。 虽然被对方夸奖“很大”、“很硬”,充分满足了男性的自尊心,但楚尧仍旧试图挽救白缎对于“做爱”的恐惧:“如果做好前戏的话,并不会流血,也就是最开始不太适应,会稍微难受一点。” “那也是难受!”白缎的回应斩钉截铁——总之,对于娇气的噬灵貂而言,一切会让它们感到难受的行为都是洪水猛兽,必须要杜绝! 楚尧默默抹了把脸,暂时放弃了利用白缎的好奇心,游说对方“来一发”尝试一下的侥幸心理。 虽然没有为自己争取到太多的福利,但楚尧其实也并不太在意,反正只要白缎不排斥他的亲近,一直待在他身边就行了。至于床上的事情,楚尧并不心急,他有着充足得时间让白缎逐渐感受到情欲的美妙、与他慢慢磨合,就算再不济,单纯的柏拉图对于楚尧而言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捏了捏白缎的鼻子,楚尧宣告妥协:“好吧,如果你实在不喜欢,那么我也不会强迫你,按照你喜欢的步调来就好了。”顿了顿,他旧事重提,“那么,我们现在算恋人了吗?” 白缎仍旧迟疑:“只亲亲抱抱,不插进去?” “嗯,不插进去。”楚尧点了点头,“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一律不做。” 这一回,白缎终于满意了,而一旦满意,那么他也相当好说话,根本不在意那个被楚尧再三强调的“恋人”身份。 对于白缎而言,“恋人”无非就是“朋友”的进阶版,比朋友更加亲密,可以随时随地亲亲抱抱,可以更加放肆得撒娇邀宠。 ——简直棒棒哒! 于是,第二天早晨,当李妈做完早餐端出厨房时,正看到楚尧与白缎亲亲蜜蜜相携下楼,一看便知两人间的关系有了巨大的改变。 楚尧帮白缎拉开椅子,按着他的肩膀坐下,随后勾起白缎的下巴,吻住他的嘴唇,甚至叩开牙关,寻到白缎的舌头,勾缠嬉戏了一番。 白缎扬着下巴,对于楚尧的举动毫不排斥,甚至红着面颊,生涩地试图回应,引得楚尧越发情绪高涨,心满意足。 一大早就看到如此瞎眼一幕的李妈:“……” ——虽然自家小少爷成功抱得美人归,摆脱了三十年如一日的单身生涯,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作为一名较为保守、渴望能够再亲手照顾照顾下一代小主人的老人家,李妈仍旧有些心情复杂。 ——明明还没有吃早饭,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一碗冷冷的狗粮给塞饱了。 第四十八章 游戏与猝死 所幸,因为早有心理准备, 所以李妈很快便调整了过来,笑眯眯地将早餐端上餐桌。 而楚尧和白缎也并没有纠缠多久,听到响动后便双双扭头看向李妈,道了声早安,随后像是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用过一顿温馨的早餐,楚尧的手机响了, 转身去接电话,而白缎则窝在沙发上, 抱着平板电脑打开游戏, 开始刷自己的日常任务。 很快, 楚尧打完电话走回来,坐到白缎身边, 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而白缎也相当熟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让自己靠得更加舒服,手上点击屏幕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停顿,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远远看到这一幕,李妈总觉得白缎与自家小少爷之间的互动有些太过……理所当然了一点,似乎一下子从羞涩萌动的恋爱期跳到了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和谐而又融洽。 帮白缎理了理头发,楚尧扫了一眼平板电脑上的游戏界面,轻笑了一声:“喜欢玩游戏?” “嗯。”白缎点了点头,随口应道。 “《仙逆》也要出游戏了,刚才,向我购买了游戏版权的朝华游戏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够帮忙联系你,让你为《仙逆》的网游拍摄一段广告。”楚尧语气平淡,“你所饰演的琼华上仙反响轰动,拍摄广告的话应该能够吸引到不少玩家。” 游戏公司购买大红的小说制作游戏,在现代社会中已经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情。只不过,这类游戏大多数都是一锤子买卖,圈一波小说读者的粉丝后寿命却并不长久,游戏模式也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创新,倘若不是开场剧情与NPC立绘有所区别,大概一众玩家也分辨不出到底哪部小说是哪部小说。 然而,对于自己小说改编而成的游戏,楚尧自然不能允许它泯然众人。为了对这部游戏有着充足的掌控力,有钱任性的楚尧一方面凭借自己一手绝妙的编程手法征服了朝华公司的游戏程序组,成为了他们信赖又尊重的顾问,另一方面则借助深厚的背景,硬生生用钱砸开了朝华公司的大门,入股公司成为股东之一,掌握了真正的话语权。 对此,朝华公司的上层大约也颇为措手不及,他们原本只是想要找一个红IP打造一款游戏圈一波钱,没想到却引来了一匹不好惹的狼,当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所幸,有了楚家大少爷参股,朝华公司这个三流游戏公司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大约也应当称之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而为了让楚尧这跟金大腿满意,以免他在公司里搅风搅雨,朝华公司自然也对于《仙逆》的游戏开发尽心尽力,再也不敢敷衍了事。 早早在《仙逆》电视剧开拍前,《仙逆》的游戏便已然处于紧锣密鼓的制作之中,朝华公司从楚尧那里拿到了大笔投资,公司规模也一再扩建,从几百人的小团队一直到上千人中型公司,投入了极大的人力物力,无论是操作手法、游戏平衡性、美工画面还是剧情还原度都精雕细琢,希望能够尽力打造出一款真正优秀的修真类网游,以填补网游市场中武侠、历史类网游大行其道所产生的空缺。 经过上千人的团队一年多的精心制作,《仙逆》这款网游终于赶在电视剧播出后大红大紫的阶段完成了内测,开始面向广大玩家进行公测,而为了让这款凝聚公司所有人心血的游戏一炮而红,朝华公司上层自然也盯上了在《仙逆》电视剧中大放异彩的琼华上仙,希望能够借此宣传一波。 朝华公司知道楚尧与琼华上仙的饰演者私交极好,于是专门打电话过来,求爷爷告奶奶了一番,而楚尧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一转头,看到白缎为难的面色,顿时便将游戏啊公司啊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大包大揽地为自己新鲜出炉的小恋人分忧解难:“不想拍广告吗?不想拍就不拍。” “可以吗?”白缎眨了眨眼睛。 “当然可以。”楚尧笑着给了白缎一颗定心丸。 “那就太好了!我真的不想拍广告!”白缎松了口气,连连点头。他平时上网的时候,也见过不少明星为网游做的广告,什么“大家好,我是XXX,和我一起来玩XXX吧!”之类的,感觉……好蠢。 解决了拍摄广告的问题,楚尧摸了摸白缎的脑袋,很快又提出了另一件事:“另外,朝华公司还希望能够购买你的肖像权,按照你的面孔制作游戏中琼华上仙这个NPC,算作是一个吸引玩家的噱头。” 白缎对于“肖像权”这种事情并不在意,闻言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游戏里的琼华上仙,会和我很像?”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会亲自来制作这个NPC,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楚尧微微眯起眼睛——他可不允许自家小恋人的形象被别人糟蹋,必须要亲力亲为才能放心。 “听起来似乎很有趣呢!”白缎眼睛一亮,颇有些跃跃欲试,“这个游戏什么时候公测?” “一个月后,你也想去玩吗?”楚尧侧头看向白缎。 白缎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 《仙逆》是白缎看得第一部小说,也是他参演的第一部电视剧,再加上他出生的世界便是于此颇为类似的修真界,所以白缎对于《仙逆》的感情极为深刻。 若是《仙逆》被打造成一款经典的网游,白缎自然也不会错过,必定要进去好好玩一玩,让自己开心一下。 “那好,等到公测开始后,我和你一起玩。”楚尧笑眯眯地承诺,“我全程参与了这款游戏的开发,对它熟悉得很,就连GM都认识,就算到时候帮你开个后门也可以,玩的开心最重要。” 得到满意的答复,白缎再次窝回楚尧怀中,继续玩起了游戏,而楚尧一手搂着白缎,一手掏出手机,先是给朝华公司发了回复,随后也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白缎闲得无聊时扫了一眼楚尧的手机屏幕,只觉得那上面显示的东西和其他人的手机都格外不同,一串又一串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字符,显得格外高大上而又不明觉厉。 片刻后,楚尧“啧”了一声,挑了挑眉梢:“中野一郎出事了。” “中野一郎?”白缎想了想,这才回忆起这个人到底是谁,回答的语气颇有些漫不经心,“这么快就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出的事,今早被发现的。”楚尧的语气比白缎还要轻慢,“死了。” 坐在一边戴着老花镜织毛衣的李妈闻言,不由被口水呛了一口,连连咳嗽起来。 白缎钻出楚尧的怀抱,快步走到李妈身边,替她顺了顺气,嘴上却应了一声:“哦,死了就死了吧。”顿了顿,他又想起一个重点,“那把被他拍回去的古剑呢?” “不知道,应该是被什么人收走了吧。”楚尧耸了耸肩膀。 白缎微微皱起眉。他并不在乎中野一郎的死活,那人孽业缠身,就算死了也不过是死有余辜,但他却担心那把古剑在害死中野一郎后,还会继续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毕竟,白缎在这件事情背后也推波助澜了一把,将古剑“送”到中野一郎手中,借此破坏了古剑上的封印。倘若封印解除后的古剑继续害人,白缎也难免会沾上一分因果——最重要的是,他在良心上也过不去这一道坎。 “怎么?那把古剑很重要吗?”见白缎沉下表情,楚尧心领神会。 “嗯,中野一郎的死因,应该与它有关。”白缎点了点头,“我得去把它处理掉。” 白缎的回答模棱两可,但楚尧知道,自家小恋人虽然心地善良,但却从来不会让自己的善心过渡泛滥,为自己增添麻烦。既然白缎这样说,那便意味着的确有这样的必要,至于其中更为详细的原因,楚尧懒得多问,也没有必要过多置喙。 “也好,那我就带你去看看情况。”楚尧站起身,将手机放进口袋,“中野一郎下榻的酒店是文华东方,死亡地点也在那里。” 见楚尧这样说,白缎自然也不含糊,连忙跟着站起身,叮嘱李妈不要太过劳累、好好休息后便快步上楼,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李妈抽了抽嘴角:“……” ——总觉得自从白缎到来后,自家小少爷也变得神神秘秘起来,就连性格都似乎有些崩。 ——先前还在开心地说着一起玩游戏这么充满童趣的话题,结果扭头下一个话题就轻描淡写的提起了死人,这前后的差距未免跳跃得太过厉害了吧?! ——而且,杀人的古剑又是怎么回事?小少爷和小缎该不会被卷进什么不得了地事情里了吧? 白缎与楚尧根本不知道,今日的李妈感到格外心累,他们收拾好仪表,便驱车去了中野一郎下榻的华文东方,刚一进酒店大门,便看到好几位身穿警服的警探正在低声商议着什么。 楚尧示意白缎稍安勿躁,自己则举步走了过去,抬手打了声招呼:“向东,你怎么在这里?出了事故了?” 被喊到名字的警探转头看向楚尧,露出一丝惊喜的笑容:“楚尧?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楚尧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向白缎介绍,“这位是程向东,我的发小。” 程向东早就听说过白缎的大名,知道他是一位最近非常出名的风水师,也知道他和楚尧的关系极为亲密。 笑着与白缎打了个招呼,程向东再次看向楚尧:“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缎来沪市这么长时间,我却没有好好招待过他、陪他玩一玩。今天有空,便带他出来逛逛。”楚尧面露歉意,“小缎对什么都没兴趣,唯独对于美食还上点心,这家酒店的雍颐庭还不错,我就定了位置,带他来尝一尝。” “雍颐庭的确不错,江南菜系,虽然只是米其林一星,但偶尔来吃一下、换换口味也挺好。”程向东点了点头。 程向东与楚尧一同长大,算是与他关系比较好的同龄人。他出身司法世家,自小便有着极强的正义感,在楚尧性格阴郁怯弱的小时候,经常充当他的保护人。只可惜,程向东的性子颇为大大咧咧,再加上年岁小,并没有细致的耐心真正走进楚尧阴暗的内心,所以对于楚尧而言,也不过仅仅是一个比较熟悉的人罢了。 后来,楚尧一朝翻身,手握不少大家族、大公司的内幕黑料,而他爆料后联系的政府监管机构的合作者,也正是程向东。楚尧与程向东互利互惠,楚尧整垮了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对象,而程向东也手握功绩,凭借过硬的家庭背景,年纪轻轻便做出了一番事业,如今已然是升到了副局长的位置。 ——这一次,日本大财阀中野一郎突然毙命的重大事故,便被交给程向东处理,希望他能够尽快查明真相,以免影响中日邦交。 照理说,对于这种工作上的事情,程向东并不应该向外人提及,但楚尧的身份毕竟不一般,程向东能够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也欠了楚尧不少人情,故而当楚尧问起中野一郎的死因时,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说了——反正,这其中并不涉及谋杀,哪怕泄露出去,也不会影响犯人的抓捕:“按照保镖、侍者们的口供和监视器拍下的录像,基本上可以排除他杀的嫌疑。尸体上也没有任何致命的外伤,经过法医鉴定,应当是心脏病突发导致的猝死。” “如果这是贵方的调查结果,请恕鄙人无法认同!”一句低沉的嗓音打断程向东的话,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浅灰色西装的男人缓步走进酒店大厅,身边跟着十余位黑衣保镖,显得格外声势迫人。 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狭长而又凌厉的眼眸,他大约二三十岁年纪,面容端正、五官英俊,眉间刻着一条浅浅的竖纹,似乎习惯性锁着眉宇,令他平白增添了几分威严。虽然身形比不上旁边的保镖健硕,但男人显然也是练家子,他身子笔挺、行动干练,与其说是大财阀的继承人,倒不如说是更像是一名军人——只是身上却没有军人的正气凛然罢了。 男人的视线扫过整个大厅,在看到白缎时微微怔了怔,似乎有些恍惚,但很快,他便转开了视线,举步走向程向东,朝他伸出手,吐出发音有些古怪、却字正腔圆的中文:“在下是亡者的孙子,中野清太。” 第四十九章 肆虐的古剑 “我是程向东,全权负责调查这起案件。”程向东伸手与中野清太握了握——早在最开始接手案件时, 他便仔细翻阅过中野一郎的档案,自然也认识他唯一的继承人,中野清太,“中野先生,您好,您刚刚说并不认同我们的调查结果, 是怎么回事?” “非常抱歉,并非鄙人不相信贵方的诚意, 实在是这个结果太过突兀。”中野清太言辞恭谨, 但态度却格外强硬, “祖父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一向硬朗, 从来没有心脏病史, 所以这个调查结果, 请恕在下无法认同。” 程向东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简简单单便结束,对于中野清太的反应也并不意外。他朝着楚尧暗中摆了摆手,表示要开始工作、不能继续陪他说话,自己则走到中野清太身边,低声向他详细讲述自己调查的经过和结果。 楚尧识趣儿地退开,走回到白缎身边,带着他向一旁的电梯走去。而白缎则扭头看了眼程向东和中野清太,一脸莫名:“我们……就这么离开了?” “嗯,现在还不到我们凑上去的时候。”楚尧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白缎眨了眨眼睛。 “去做什么?当然是去吃饭啊。”楚尧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我刚刚不是和程向东说了,要带你去雍颐庭吃美食吗?” “真的去吗?不是忽悠他的借口?”白缎讶然。 “当然不是。”楚尧挑了挑眉,“怎么,你难道不想去尝尝?” “……想。”白缎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抵抗住诱惑,干脆利落地向美食低了头。 雍颐庭的江南美食的确色香味俱全,是与李妈的家常菜式完全不同的精致漂亮,与其说是饭菜,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盘又一盘的艺术品。 白缎吃得非常开心,但在他的心目中,这里的饭菜却仍旧比不上楚尧的手艺,也不知是楚尧做的饭菜的确更加符合白缎的口味,亦或者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对于白缎的疑问,楚尧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弯了眼睛,并心情极好地承诺以后有时间就多做几顿饭菜,给白缎解解馋。 边吃边聊着,这顿饭的气氛非常好,没过多久,所有的饭菜就被白缎与楚尧一扫而空。 摸了摸自己并没有什么饱腹感的肚子,白缎想要起身离开,却不料被楚尧抬手阻止:“先等一会儿,坐下消消食。” 根本不需要消食的白缎表情茫然,却仍旧还是听话地重新坐了下来,直到四五分钟之后,楚尧这才收起手中的手机,站起身来:“可以走了。” 白缎完全跟不上楚尧的思路,一头雾水地跟在他身后走进电梯,按下了前往一层的按钮。电梯启动、下落,随后在十二层的位置停了下来,程向东拿着一叠文件走进电梯,又与楚尧两人照了个面。 白缎眨了眨眼,扫了一眼面露“意外”的楚尧,终于大约了解到这并非是什么“意外”,而是“人为”。 “吃完了?”程向东向楚尧与白缎打了声招呼,笑着问了一句。 “嗯,刚刚吃完。”楚尧点了点头,“你呢?工作还没有结束?” “早着呢!”程向东的表情有些无奈,“中野清太死活都不相信我们的调查结果,自己也在派人调查,还不知道会折腾到什么时候!”顿了顿,他又咕哝了一句,“不过要我看,再折腾也是白搭,中野一郎肯定是意外发病!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了,眼光什么时候出过错?” “干了这么多年?”楚尧笑骂了一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随即,他面色一整,“向东,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给你提个醒——这件事情的确不一般,你要小心那把古剑。” “古剑?中野一郎刚刚拍下的那把古剑?”程向东愣了一下,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他知道楚尧绝不是无的放矢的那种人,既然他开了这个口,那必定是有原因的。而且,程向东爬到目前的位置,也的确知道一些稀奇古怪、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事故——这些事故,一般都被作为绝密档案存放,不会对外公布,以免影响到社会治安的稳定,甚至,警方偶尔也会与一些民间的“大师们”合作,借助对方的力量来解决一些怪乱神力的现象。 看了一眼楚尧身边沉默的白缎,程向东想到这位白发青年的身份,心中便越发警醒:“楚尧,你给兄弟交个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尧也看了看白缎,似乎在征得他的同意,片刻后,他重新看向程向东,压低了声音:“关于那把古剑的来历,你应该好好查一查。据拍卖行的工作人员介绍,这把古剑曾经是一把害人的凶器,后来被高人封印才安静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叹了口气,楚尧摊了摊手,“至于那封印能够坚持多久,就不好说了,说不定,中野一郎的死因便与这把剑有关。” 程向东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把剑,真的这么凶?” 楚尧点了点头:“总之,小心点没错,而且调查这把剑的时候也要万分小心,万一封印的确被破开了,说不定也会殃及你们。” 程向东认真地将此事记下,随即苦笑了一声:“要真是这把剑的问题,那麻烦就大了,我可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类事件。更何况,那把剑现在在中野清太手中,我们就算要调查,也得先征得他的同意才行——这件事必须重视起来,万一中野清太再被这把剑祸害了,那篓子可就捅大了!日本方面肯定也会借机闹事!” 楚尧拍了拍程向东的肩膀,以示鼓励与安抚。 “得了,多谢兄弟了!”程向东抬手捶了楚尧一下,笑了笑,“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你可是帮上大忙了,到时候我一定要请你和白大师好好搓一顿,以示感谢!” 话音刚落,电梯便在一层停了下来。程向东与楚尧、白缎一同走出电梯,恰好看到中野清太也在一楼大厅,似乎正在与随同中野一郎前来中国的随从人员说着什么。 远远的,三人瞄见那几名随从人员表情惊慌害怕,不断重复着“Kenn”的发音,似乎也同样注意到了那把传说中充满了不详的古剑。 楚尧并没有继续提醒程向东该如何对付那把古剑,毕竟这种事过犹不及、多说多错,只要有人注意到了古剑,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与程向东道了别,楚尧带着白缎施施然离开,待到两人坐到车上,楚尧才再度开口:“关于那把古剑,你是怎么想的?必须要自己亲手解决,还是只要它不继续害人,不管什么人解决都可以?” 白缎此时此刻刚刚吸纳了青铜鼎中的灵气,对于古剑中的煞气半点都看不上眼,闻言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只要它不再害人就行了!” “那这个简单。”楚尧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中野清太毕竟是日本人,比起中国的风水师,他应当更加信任本国的阴阳师,所以就算确定那把古剑有问题,大约也不会请中国人来处理——如果你要亲手解决,我少不得要动点手脚,但既然不需要,那我们也不必多管,这件事差不多也就到此为止了。” 白缎相当信任楚尧的安排,听到古剑的事情已然解决,他心头的重负顿时一轻,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只不过,楚尧这次却难得的失算了,中野一郎猝死的事件并没有宣告终结。在数日后,他们竟然接到了中野清太的邀请,请求二人能够再次前往文华东方,为古剑“驱魔”。 带来这个消息的人正是程向东,而提起这把古剑,年纪轻轻的副局长不由得一脸苦笑:“兄弟,那把古剑的确了不得!你提醒我的当天晚上,看守古剑的人便差点出了事故,幸好我们早有准备,这才没有再弄出人命来,真是千钧一发……太吓人了!” “我可不相信中野清太没有请日本的阴阳师过来,怎么,搞不定?”楚尧挑了挑眉。 “的确是请了,据说是土御门家的人,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但结果似乎并不理想。”程向东摇了摇头,眼中隐隐有些自豪,“日本阴阳师的那一套东西,还是从咱们老祖宗那里传过去的,要我说,他们的手段肯定比不上国内的大师们!更何况,这把古剑是中国的东西,而日本那一套理念拿到中国来,大约有些水土不服,实在镇不住凶煞万分的千年古剑!” “这倒也是。”楚尧微微点了点头,“但中国这么多大师,无论手段还是年纪都比小缎来得可信,这位中野清太为何偏偏选中了小缎?” 程向东皱了皱眉:“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当中野清太提出希望邀请中国的大师重新封印、甚至破坏古剑时,我们也向他介绍了不少极有名望的大师,都是和我们警方合作过的,实力毋庸置疑。当然,白大师也在我们介绍的范围内,因为他恰巧正在沪市,离着近,也曾经亲眼见过这把古剑。只不过……说句实话,你不要见怪,我们当时也没想过中野清太会选中白大师,毕竟白大师的年龄实在太过年轻了些,资历也单薄了点。” 楚尧并没有因为程向东的“大实话”而感到不悦,反倒对此极为认同:“所以,他这次选中小缎,实在太过奇怪,我有些不太放心。” 程向东古怪地看了楚尧一眼,毕竟他自小到大,第一次见到楚尧这么关心一个人,甚至都有了点婆婆妈妈的味道:“这个你放心,毕竟是在咱们的国土上,中野清太不管是龙是虫,都得给我们老老实实窝起来,出不了什么幺蛾子!白大师的安全问题,我们会全权负责,绝对不会让他遇到任何意外!” “……也好,这件事,我会与小缎商量一下。”楚尧迟疑良久,最终还是点了头,“如果小缎同意,那我也要一同到场。” “……行,你的要求,我也会和中野清太协商的。”程向东同样后退一步,应承下来,但嘴上却不由得咕哝了一句,“白大师手段如此厉害,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这牵肠挂肚的模样,都快要赶上小情人儿了!” 听闻此言,楚尧突然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容。 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表情僵了僵的程向东:“……不是吧?” “是。”楚尧点了点头,肯定道。 程向东:“……那我下次见面,需要叫一声‘嫂子’吗?” “你随意啊。”楚尧语气淡定。 程向东:“……” ——总觉得被塞了一嘴的狗粮,简直猝不及防! 第五十章 情敌见面 得到白缎的承诺后,第二天, 程向东便带着几名警察前往碧水湾小区,务必要将“白大师”平平安安地带到中野清太面前,中途不能出半点篓子。 一路上,为两人充当司机的程向东表情格外复杂古怪,频频通过后视镜窥视车后座的两人——对于程向东这般的上层子弟而言,结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甚至事关家族的兴盛,除非对女人一点也硬不起来, 否则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与门当户对的女性结婚, 即使更加偏爱男人, 也绝对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讲。 程向东从来没有想到,自家发小出柜得如此光明正大, 而他也突然多出来一个男“嫂子”, 着实有些……不太适应。 感受到程向东悄悄投来的视线, 楚尧颇有些不堪其扰,他抬手揽住白缎的肩膀,然后在对方莫名其妙看过来的时候低下头,在白缎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白缎愣了愣:“怎么了?” “没事。”楚尧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就是突然想要亲亲你。” 白缎的面孔微微有些发红,但他仍旧深深记得楚尧先前要求他“端架子”的嘱托,终究还是努力板起脸来,微微点了点头,而没有像是以往在家中那样顺杆爬着索要抱抱亲亲。 程向东被楚尧与白缎的互动闪瞎了眼,又得到楚尧一个警告地瞥视,终于被刺激地消停了下来,一直到到达目的地,再也没有向后多看一眼。 ——呵呵,看白大师那高冷矜持的模样,肯定是自家发小在主动倒贴。 ——不过是个死皮赖脸的倒贴货,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简直气死人了! 程向东目送着两人相携上楼,默默甩上了车门。 当白缎与楚尧被带到中野清太所住的套房时,中野清太早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到两人进来,他主动站起身,率先迎了上来:“白大师,楚先生,在下中野清太,数日前曾有幸与二位有过一面之缘,但当时在下正因为祖父的去世而郁躁不安,多有怠慢,还请二位海涵。”说着,他双手紧贴裤缝,鞠了个躬,态度极为诚恳。 白缎被这一番“大礼”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楚尧,而楚尧也有些无奈,向中野清太回了一礼:“我们当时也没有向中野先生问候,实在抱歉。” 彼此谦逊一番,三人终于在沙发上落座,中野清太坐姿笔挺,双手放在膝头,似乎整个人都时刻紧绷着那般,弄得白缎也下意识紧张起来,跟着挺直了身体,而楚尧看起来就随意多了,充其量只是不失礼罢了。 眼看着中野清太的目光大多停留在白缎身上,楚尧心中有些不悦,主动笑了起来:“这一次接到中野先生的邀请,实在让我们有些意外呢。” 中野清太将目光礼貌地移到楚尧脸上,微微颔首:“还请二位不必多想,在下此次邀请二位前来,一者是为了封印古剑,二者也是为了向二位进一步了解祖父去世前的事情——据说,祖父在拍卖会上,曾与二位有过些许接触?” “的确如此。”楚尧点了点头,“我们与中野一郎先生都看中了同一尊青铜鼎,难免会有一些冲突,最后由我们侥幸拍下,还望中野先生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中野清太连忙摇头,“价高者得,这是规矩。” “后来,中野一郎先生又看中了那把古剑,而小缎身为风水师,看出那把古剑有一些问题,但先前因为竞拍青铜鼎,我们与中野一郎先生产生了些许矛盾,也不太好提醒他放弃拍卖,所以不得不同样参与了竞拍,希望能够将这把古剑拍下,以免其危害到旁人。”顿了顿,楚尧表情歉疚,“只是,我们两个小辈毕竟比不上中野一郎先生的财力,先前又为了青铜鼎而花出了一大笔钱,终究没有胜过中野一郎先生。”叹了口气,楚尧摇了摇头,“当时,那把古剑的封印犹在,我们认为它应当不会引出什么大乱子,所以也没有多管,没想到……竟然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多谢二位的好意,关于在下祖父的意外离世,也请二位无需自责。祖父年纪大了,性格有些古怪执拗,哪怕二位当时好意提醒,他大约也不会放在心上。”中野清太露出一丝笑意,轻声宽慰。 “前几日,我们专门来了一趟华文东方,其实也是为了来看看情况,提醒负责此事的程向东先生关注那把古剑,以防有其他人遇害。”楚尧接着开口。 中野清太微微颔首,对此表示理解。 早在邀请白缎与楚尧之前,中野清太便仔仔细细了解过这两个人,认为他们似乎在自己祖父的死亡中扮演着某个不可或缺的角色。但这位楚尧着实狡猾了些,还未等他开口询问,便主动将一切和盘托出,让中野清太找不到什么漏洞,反倒还需要对他们表示感谢。 只不过,中野清太与中野一郎这对祖孙的关系并不算好,他已经长大成人,但中野一郎却一直紧紧攥着手中的权利,彼此间的矛盾一直很大。至于中野清太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中国,也无非是向中野家族做出一个孝子贤孙的模样,以免落人口实,但实际上,他却并不在意自己祖父的死因,也并不想为了他而得罪什么人。 此次,他邀请白缎与楚尧为古剑驱魔,实则有三个原因,一来是想要见识见识这位“白大师”的实力,二来为了进一步了解中野一郎死亡的真相,三来……则是因为,他想要认识白缎这个人。 中野清太并不是在中野家族中长大的,他的父亲与母亲属于自由恋爱,有点像是王子与灰姑娘的童话故事。只可惜,美好的童话终究抵不过残酷的现实,中野一郎并不同意自己的长子娶一位平民姑娘为妻,而中野清太的父亲就算顶着被家族除名的威胁也要坚持自己的爱情,于是,他便被中野一郎逐出了中野家——毕竟,冷酷无情的中野一郎并不需要一个胆敢忤逆他的继承人,而情人众多、又正值壮年的他那时候也并不缺少什么儿子。 中野清太的父母离开中野家,过上了平凡却幸福的生活,并于次年诞下了中野清太。但身上流淌着中野家族血液的他们,却依然逃不开中野家的阴影。 也许是早年做下了太多恶事,使得中野一郎晚年遭到了报应。他拥有不少情人,但却并没有生下太多儿子,甚至,除了早年因为忤逆而被驱逐的长子外,这些儿子竟然断断续续得或是意外或是人为得相继殒命,最终一个都没有剩下,而他的那些女儿,在观念传统的中野一郎眼中都是用来联姻的棋子,断不能继承他的位置。 于是,中野一郎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长子,但无论是他的情人还是他的敌人,都不愿意看到这位长子重归中野家族。 很快,在多方势力的插手下,一场车祸带走了中野清太父母的生命,只有年岁尚小的中野清太被自己的父母双双护在怀里,幸免于难。 他被中野一郎带回中野家,作为继承人教导,但中野一郎性格狠戾,而已然记事的中野清太也记恨他害了自己父母的性命,故而这对祖孙间的关系一直极为冷淡,与其说是亲人,倒不如说是仇敌。 中野清太小小年纪,便明白了权势与地位的重要性,他拼尽全力吸纳着中野一郎教导给他的知识,努力往上爬,成年后更是试图从中野一郎手中争夺权力,使得双方关系进一步恶化。 中野家族与中野一郎一样,也是一个充满冷酷与利益的家族,中野清太厌恶中野家,他心目中最美好、最温馨的日子,就是自己还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孩子,被父母宠爱着的时光。 对父母的回忆,是支撑着中野清太前进的唯一动力,而记忆中母亲温暖纯净的笑容,更是他脑海中最美好的景象。 对于母亲的依恋和怀念,使得中野清太逐渐产生了极深的恋母情结。他对于婚姻非常看重,希望能够组建一个像自己父母那般温馨和谐的家庭,但一直到今天,他都没有找到心目中那位理想的妻子。而另一方面,他也同样受到了中野一郎的影响,私底下有着不少情人,每一个情人都或多或少带着他母亲的影子,用以满足他对于母亲、母爱的思念与渴望。 那一日,在酒店大厅看到白缎的第一眼,中野清太便不由有些失神,因为白缎的五官与他的母亲有着七分的相似——毕竟是迷得他父亲哪怕抛弃大家族继承人的身份也全心全意爱恋着的女子,长相自然极为出众,而东方人的审美观大同小异,美人与美人之间,总归有着些许的共通之处。 最重要的是,白缎的眼睛简直与他的母亲一模一样,眸光清澈醉人,宛若一泓秋水。 哪怕明知道对方的身份不一般,明知道这般手段高深的风水师不是他能够觊觎的,但中野清太仍旧忍不住想要认识他的欲望,哪怕面对面坐在一起,闲谈几句,也甘之如饴。 抱着这样的心理,当程向东询问他要邀请哪一位风水师的时候,中野清太便鬼使神差地选中了白缎——即使他太过年轻、资历太浅,并不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但既然中野一郎已经死亡,他也已经顺利掌控了整个中野家族,那么偶尔的任性,应当是可以接受的吧? 望着坐在自己对面淡漠而又安静的白发青年,中野清太极力掩饰住眼底的痴迷,礼貌地与楚尧谈笑风生,但他却实打实地认为这个楚尧太过碍眼了一些,让他极为不满。 同样看出中野清太对白缎不怀好意,心中暗搓搓发狠,嘴上却越发滔滔不绝、侃侃而谈的楚尧:真想将他脸上那对招子挖下来踩烂! 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第五十一章 古剑有灵 坐了许久,中野清太也没有成功地和白缎搭上话, 虽然他觉得这位白发青年着实太过沉默了些,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心上人”,中野清太不忍苛责,于是满腔的不满便全都发泄到了“拦路虎”楚尧身上。 只可惜,无论如何不满,他也不得不在白发青年面前维持自己的风度, 努力强装成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与楚尧虚与委蛇,眼见白缎微微皱眉, 脸上显出些许的不耐, 中野清太终于遗憾放弃了与白缎聊天的奢望,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露出一副恍然又愧疚的神情:“能够与白大师、楚先生相识, 在下实在是太开心了, 没想到竟然忘了正事, 还望两位海涵!” 楚尧自然也跟着感慨了几句,表达自己与中野清太间的“一见如故”,然后随着中野清太一同站起身。 “关于那把古剑,在下已然请了土御门家的阴阳师将其封印,不会再肆虐伤人。但这种封印的方法只是暂时的,而且不适合移动,所以在下此次请二位前来,是希望能够找到更加合适的解决方法。”说话间,中野清太带着白缎与楚尧来到另一扇房门前,抬手轻叩两下,随后缓缓推开。 随着房门的开启,屋内的一名青年寻声望来。 那名青年大约二十多岁年纪,面容清俊、嘴角含笑,他身穿一袭白色狩衣,正座于垫上,双手端着一杯清茶,仿佛是一名跨越时光而来的平安京时代的贵公子,通身温润清雅、淡然宁谧。 在青年面前的矮柜上,那把凶煞的古剑被放于支架之上,周围以茅草编制的绳子按照一定规律围起,其上贴着十数张白底墨字的灵符。 见到三人进来,青年站起身,行了一礼,随后目光扫过中野清太与楚尧,最终凝在了白缎身上。 “这一位是安倍家的后人,土御门悠人,虽然年轻,但在阴阳术上的造诣极高,与白大师一样都是当代俊彦。”中野清太为彼此做了介绍,还不忘借机捧一捧白缎,以示自己对他的看中。 土御门悠人与中野清太算得上一起长大的朋友,自然了解他到底是什么德行。在得知中野清太邀请白缎前来封印古剑、又看到白缎的照片,他便立即明白了自己这个竹马在打什么鬼主意。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这名看起来又漂亮又干净的中国青年会糟了自家竹马的“毒手”,但如今真正见面,土御门悠人那一颗提着的心顿时安放了下来。 ——虽然这位名叫白缎的青年的确有些高傲出尘、不谙世事,但他身边却虎视眈眈着一条大尾巴狼,必然不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妥帖保护了许久的珍宝拱手让人。 ——看中野清太那假模假式的笑容,显然已经在对方身上吃了暗亏,真是……大快人心! 土御门悠人并不会讲中国话,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用热情而真诚的笑容向白缎与楚尧打招呼。 双方见过面后,白缎举步走向矮柜边,仔细查看被土御门悠人封印住的古剑。虽然并不了解日本阴阳师的手法,但噬灵貂对于“气”天生敏感,白缎很快便看出了这道封印的玄机。 灵符为封印提供灵气支持,而草绳则能够传递灵气,作为灵气存在的依凭,借此在古剑周围织起一圈罗网,限制住古剑内的煞气,使之无法继续外泄。 在查看出封印的门道后,白缎直接朝着灵气最为薄弱的部位伸出手,不待土御门悠人出声阻止,他已然将体内灵力凝聚于指尖、破开灵符周围的灵气壁,干脆利落地灵符撕了下来。 灵符被撕下,瞬时间破坏了整个封印的完整性。一直被憋屈地困于封印之内的古剑顿时找到了突破口,腾然激出一缕煞气,直冲封印,很快便冲得周围的线绳与灵符簌簌作响、摇摆不止,而房间内也骤然升起一股阴凉的妖风,不断呼啸盘旋,似是威胁、似是震慑。 土御门悠人面色微变,他快步走到中野清太身边,手中折扇轻挥,替他扫开袭来的煞气,而楚尧则后退一步,相当自觉地将中野清太挡在自己面前,那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令中野清太抽了抽嘴角,无言以对。 所幸,冲开封印的古剑并没有得意多久,很快,它便察觉到自己散发而出的煞气似乎被什么咬了一口那般,缺了一大块,而造成这一现象的罪魁祸首却没有露出半点不适的反应,甚至还更进一步地朝它伸出了手。 ——能够吞噬煞气的存在,对于如古剑这般的煞物而言,绝对是无法抵御的天敌。 古剑并没有产生真正的自我意识,但却仍旧本能地惧怕着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事物。它剑身猛震,周身煞气凝聚而起,化为一把黑色的利剑,直刺白缎,但意外的是,刺入白缎体内的煞气却仿佛是泥牛入海,没有引起丝毫响动,甚至还与它断了联系,再也不受它控制。 白皙修长的手指握住古剑的剑柄,进一步吞噬它剑身内的煞气,古剑“嗡嗡”的震动声从最初的狠戾威胁逐渐虚弱消弭,时断时续间竟然带上了几分如泣如诉的味道,仿佛在向白缎祈求、悲泣,希望他能够放它一马。 听着这宛如呜咽的剑鸣,中野清太“咦”了一声,突然扬声叫道:“白大师,且慢!” 白缎微微皱眉,却仍旧还记得古剑真正的所有者到底是谁,不得不停下了自己吸纳煞气的行动,扭头看向中野清太。 中野清太看出白缎的不悦,不由有些讪讪:“据说‘古物有灵’,这把古剑仿佛会求饶一般,莫非当真有了灵性?” 听闻此言,白缎低头看向手中瑟瑟发抖的古剑。 在修真界,法器产生器灵,并不是一件极为特殊的事情,只要法器的品阶不错,又得到主人的呵护锤炼,是日久了,自然会与主人心意相通。 这把古剑虽为凡铁铸造,但却品质上乘,必然是主人生前的心爱之物,近千年来,它历经沧桑变换、饱饮鲜血,不知拘了多少人的魂魄,难免会产生一些灵性。虽然这种灵性只是最低等的,完全比不上修真界那些拥有真正自我意识的器灵,但要说一句“古物有灵”,却也没什么不对。 面对中野清太的询问,白缎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他在修真界见过不少器灵,并不觉得这把产生灵性的古剑有多么稀奇,更没有任何怜悯之心,一心只想着尽早解决了它、除掉这个祸患,然后功成身退。 只可惜,古剑的真正所有者中野清太却不是同样的想法。 作为一个男人,特别是对日本武士道格外推崇的日本人,中野清太对于刀、剑一类的武器十分钟爱,而且越是凶戾,越是霸道,便越是喜欢——倘若不是古剑当真太霸道了,让他无法驾驭,又害了他祖父的性命,被中野家视为凶器,否则他绝对不会想要将它销毁。 如今,这把古剑又出现了如此的通灵异象,越发让中野清太喜爱不已,分外不忍它就此损坏,暴殄天物地化为一堆破铜烂铁。 ——世间的通灵之物能有多少?这般奇物,哪怕凶煞了一些,也依旧是无价之宝啊! “白大师,既然是通灵的古剑,如果被这般轻易销毁,未免……太过可惜了一些吧?”中野清太皱着眉,语气惋惜。 白缎面色稍沉,第一次用正眼打量了一下中野清太:“你想要收服它?” 中野清太抿了抿唇,努力咽下那个真心实意的“想”,连忙摆了摆手:“在下可不敢有如此妄念!这点自知之明,在下还是有的,这把古剑如此强大,绝非在下可以掌控之物。”顿了顿,他试探着问道,“但对于白大师而言,便轻而易举了吧?” “你要我收服它?”白缎顺着中野清太的语义反问。 “不错。”中野清太笑道,“不知白大师可愿意收下它?” 对于收服古剑这种事,白缎当然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的。首先,这把古剑他还看不上眼,其次,他可是一只好灵兽,怎么可能使用这般凶煞、害人性命的凶器?! 只不过,白缎却也有自己的考量——或者说小聪明。他懒得与中野清太啰嗦,既然中野清太要把这把古剑送给他,那么他收下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只要这把剑属于他了,那么他便有资格随意处置,无论是留下来还是毁坏掉,都与中野清太没有任何关系。 与其和目前古剑的所有者中野清太扯皮,白缎宁愿先把它弄到自己名下。 如此思考着,白缎微一点头:“也好,那我就收下了。” 中野清太眼睁睁看着白缎将古剑挽了个剑花、背到身后,心中颇有些恋恋不舍,但转念一想,如果白缎收下这把古剑,那他以后便有了继续联系他、甚至与他见面的借口,顿时又心满意足了起来。 既然将古剑弄到了手,白缎自然懒得多留,立刻表达了离开的意图。 中野清太盛情挽留他们用餐,却被楚尧婉拒,再加之白缎态度坚决,他只得暂且偃旗息鼓,与土御门悠人一同将两人送到酒店门口。 目送着楚尧与白缎上车离开,中野清太敛下笑容,习惯性皱起眉梢,而土御门悠人则感叹了一声:“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位白大师的确名不虚传,就连我也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用什么手法镇压住那把古剑的。” 中野清太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电梯。 土御门悠人紧走几步,跟在他身边:“这样的人物,清太君还是不要招惹得好,你玩不起的。” “……倘若不是玩呢?”中野清太抿了抿唇,嗓音低沉,“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土御门悠人愣了一下:“清太君开什么玩笑?中野家——” “中野家,现在由我说的算。”中野清太打断道,语气颇有些不耐。 土御门悠人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却也没有继续规劝。因为他知道,中野清太在中野家压抑了太久,现在终于出人头地,难免会冲动了些,希望能够肆无忌惮、随心所欲,最大程度地享用自己胜利的果实。 ——只希望他能够尽快冷静下来,恢复以往的谨慎与沉稳,以免让中野家其他的野心家抓到把柄,再度掀起争权夺利的波澜。 第五十二章 情敌送来的玫瑰花 既然顺利解决了古剑害人的事件,楚尧干脆卸磨杀驴, 直接征用了程向东的车子,将他赶到了另一位警察的车上。 程向东心中暴躁不已,但看在“白大师”的面子上,他还是咬牙忍了。更何况,他也的确不想再跟楚尧与白缎坐一辆车,然后身不由己地继续吃一路的狗粮。 终于打发了闲杂人等, 再次与白缎两人独处,楚尧相当满意, 他发动车子, 扫了一眼被白缎放置于膝头、乖乖巧巧的古剑, 仿佛漫不经心般开口:“这把古剑,你当真打算收服了, 化为己用?” “当然不是。”在楚尧面前, 白缎自然没有隐瞒的意思, 坦然地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肯定是要毁掉它的,只是懒得与那个中野清太啰嗦——他的话太多,烦。” 眼看情敌在自家恋人面前蹦跶了这么久、刷了这么长时间的存在感,最后结果却得了一个“话太多”、“烦”的评价,楚尧的心情顿时愉快起来,嘴角的笑容也越发醉人,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为了应付中野清太,说得话比对方还要多,还要烦。 ——当然,对于“自己人”格外宽容的白缎也的确没有认为楚尧“话多”、“烦”就是了。 虽然从白缎的态度中确认,他对于中野清太没有半分多余的好感,但楚尧眼看着白缎手中这把由情敌赠送的古剑,仍旧相当不顺眼。 沉吟片刻,思量一番,楚尧微微眯起了眼睛:“如果我说,我想要这把剑呢?” “你想要?”白缎讶然地歪了歪头,“这把剑凶得很,你镇不住的,万一被反噬可就不好了。” “如果我能镇得住呢?”楚尧微微一笑,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古剑的剑柄,将它拿了起来。 脱离了白缎身边,感受到压制着自己的“天敌”远去,古剑顿时不复刚才的老实乖巧,嗡嗡鸣叫了起来,试图挣脱楚尧的掌握。只不过,这样的“造反”行为却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很快,古剑便再次安静了下来,安安分分地被楚尧握在手中。 白缎能够感受得到,古剑剑身内残存的煞气涌动地越发激烈了,似乎颇为兴奋雀跃,但这些煞气却偏偏半点都没有外泄而出、伤害到楚尧,仿佛它对于楚尧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可与臣服,而非因为害怕自己被白缎吞噬,这才努力收敛煞气、乖乖地顺从于白缎。 抬起手,诧异地摸了摸冰凉的剑身,白缎困惑地望向楚尧:“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我的秘密吆!”楚尧侧头,朝白缎眨了眨眼,随后再次将视线投向前方的道路,“如果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作为交换,我就告诉你我是怎样做到的。” 白缎噎了噎,默默扭头看向窗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既然楚尧成功收服了古剑,那么白缎也懒得多事,很快便将其丢到脑后,只是楚尧却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到此为止——或者说,有人不甘心到此为止。 第二天早晨,李妈早早地起床打算遛个弯儿,没想到刚一打开家门,便发现门口放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火红而绚烂的红玫瑰。 顿时,李妈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弯腰将玫瑰花抱了起来,寻找其中有没有什么透露赠与者身份的卡片。 卡片的确是有的。 这张卡片的样式精美大方,其上并没有写任何字,仅仅只是画了一把剑。而画者的绘画功力显然也非常不错,不过三笔五笔,便将这把剑勾勒得惟妙惟肖,让李妈一眼就认出这正是昨日被小少爷拿回家的那把古剑。 ……所以,这束玫瑰不是送给小缎的,而是送给小少爷的?李妈抽了抽嘴角,总觉得自家小少爷被人送花的场面有些古怪。 但不论这束花是送给谁的,既然自家小少爷与小缎已经确定了恋人关系,那么这都是一种第三者插足的警示,必须要予以足够的重视。 捧着这束红玫瑰,李妈也没有了出去遛弯的兴致,她关上门,第一时间上了二楼,轻轻敲响了楚尧的房门。 屋内,楚尧正与白缎躺在一张床上呼呼大睡——当然,只是单纯得睡觉,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运动。 昨晚,楚尧借口要为白缎制作NPC模型,哄骗着白缎又是脱衣服给楚尧看身材,又是穿古装为楚尧找灵感,很是折腾了一番,直到夜色深了,楚尧大饱了眼福又吃了不少嫩豆腐,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被他撩拨地气喘吁吁的白缎,抱着自家小恋人睡了下来。 因为睡得晚了,起床的时候自然就有些困难,耳听到敲门声,楚尧挣扎着睁开眼睛,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半点都不愿动弹——但他却知道,李妈既然一大清早来找他,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努力了半天,楚尧终于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他的动作影响到白缎,弄得白缎也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撒娇般地“嗯?” “没事,你继续睡,我很快回来。”楚尧俯下身,亲了亲白缎的额头,温柔的声音很快再次安抚住似醒非醒的小动物,让他再度陷入安眠。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为白缎将被子重新掖好,楚尧扫了一眼自己半硬的小兄弟,抓起一件宽松的睡衣穿上、系上带子,赤着脚走到门口。 打开门,一股花香扑面而来,楚尧下意识皱起眉,扭头看向一侧,顿时被李妈愁眉不展地怀抱一大束红玫瑰的画面弄得愣了一下:“……李妈?这是怎么了?” “今天一大早在门口发现的,里面夹着这张卡片。”李妈将手中的卡片递到楚尧手中,担心地询问,“到底是谁啊?” 楚尧扫了一眼卡片上描绘的古剑,冷笑一声,三两下将纸片撕碎:“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罢了。” 一见楚尧这个反应,李妈立刻便知道这玫瑰是送给白缎的,不由越发担忧了起来:“那我立刻把这束玫瑰丢掉——丢得远远的,绝对不会被小缎看到!” “……这就不用了。”楚尧眯了眯眼睛,朝李妈伸出手,“把玫瑰给我吧。” “给你?小少爷,你要这个做什么?”李妈讶然,却仍旧顺从地将玫瑰递了过去。 “做什么?”楚尧抱着红玫瑰,抬手撩了撩拿犹带着露珠的娇艳的花瓣,语气漫不经心,“这束花被别人费心费力地送来,也不知是求爱还是示威。但既然都送到了门口,我们也不能浪费了不是?远远丢开,搞得仿佛我们怕了他一样,何必?反而更加助长了对方的气焰。” “那你的意思是……?”李妈一脸困惑,搞不清这些年轻人的想法。 “花,我会给小缎送过去的,但今天早晨,李妈你可没有见到什么‘陌生人’送来的玫瑰花。”楚尧微微一笑。 李妈若有所悟:“当然,这玫瑰花可是小少爷‘亲自’为小缎精心挑选的。” 楚尧投给李妈赞许的一瞥。 李妈无奈苦笑:“一束玫瑰花而已,咱们又不是买不起、买不到,将情敌送来的花当作是自己送的,小少爷你做这种事,有意义吗?” “有啊。”楚尧耸了耸肩,表情傲慢,“我就喜欢做这种借花献佛的事情,拿着情敌的东西讨好自己的恋人,感觉特别爽快!” 李妈:“……” ——我仍旧无法理解小少爷的某些喜好。 李妈默默地扭头下楼,准备开始做早餐,而楚尧则抱着玫瑰花回到卧室,坐到了床边。 白缎在睡梦中闻到一股诱人的花香,不由得睁开眼睛,一脸茫然,随后,他便被近在咫尺的玫瑰花吓了一跳,刚一抬眼,就正对上抱着玫瑰花的楚尧那双含笑的眼眸。 “……这是什么?”白缎的睡意迅速飞走,莫名其妙地坐起身来,露出未着片缕的白皙的身躯,看得楚尧一阵眼热。 “玫瑰花,送你的,喜欢吗?”楚尧将白缎揽在怀里,暗搓搓抚摸着他紧致柔嫩的肌肤,语气哄诱。 白缎下意识伸手,将玫瑰花抱进怀里,眨了眨眼睛,面颊突然便泛红了。 他当然喜欢玫瑰花,或者说,白缎喜欢一切漂亮的花朵,这些美丽的自然造物十分符合噬灵貂的审美观,会令它们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 在鹄霄真君居住的山峰中玩耍时,白缎也经常会采摘一些鲜花回来装点自己的小窝,但这却是他第一次接到别人赠送的花朵,两者间的意义显然截然不同。 白缎知道,红玫瑰是人类示爱时最喜欢使用的花朵,原本,他对于红玫瑰这种花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但不知为何,当他捧着这一束火红的玫瑰、沐浴着楚尧温柔含笑的目光,就仿佛是将楚尧那颗火热的心脏捧在手心中那般,让他不由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整只貂都懵懵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楚尧显然也不需要白缎有任何反应,只要看着自家小恋人红扑扑的面颊,他便立刻心领神会。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楚尧抬手勾起白缎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而白缎也正在为了楚尧而羞涩欢喜,立刻青涩地回应起来,顿时便被楚尧激动地扑回到了床上。 “后爹养”的玫瑰花被楚尧毫不在意地弃置于一旁,原本系着花枝的绸缎不知何时松了开来,散开的玫瑰花伴随着床上两人的动作被弄得到处都是——所幸,它们在送人前都被仔细地去掉了花刺,这才没有于两人情动的时候闹出什么“血案”来。 铺着深黑色床单的大床上散布着火红的玫瑰花瓣,而白肤白发的青年则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压在身下,娇喘微微、泪眼迷蒙。如此景象,无论什么人都没法把持得住,楚尧瞳眸微缩,俯下身来,将白缎完完全全罩在自己身下。 一寸一寸地亲吻着白缎的肌肤,吮下一个又一个比玫瑰花瓣还要娇艳的吻痕,情动的白缎浑身泛着粉色,细嫩精致的脚趾微微蜷起,下身的小东西直直竖了起来,难耐地磨蹭着,然后被楚尧及时发现,恰当地予以安抚。 白缎揽着楚尧的脖颈,昏头涨脑地靠着他的肩膀,安心落意地将自己全权交到楚尧手中,一直到楚尧火热的手掌沿着他的脊背划下,深入臀瓣之间,暗示性地摩挲着那个窄小的入口,这才一个激灵,僵硬了身体。 楚尧在心里叹了口气,意识到白缎仍旧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将手移开,托住白缎的屁股,将他直接抱了起来,转身走向浴室:“我想、我们俩现在需要洗个澡。” 楚尧的嗓音黯哑,满满都是未褪的情欲,而此时,白缎也已然了解到产生欲望却无法得到满足是一种多么糟糕的体验,不由得又是愧疚又是不安,轻轻咬住了嘴唇。 在情事上,楚尧一向都是顾及着他的,总是将白缎伺候得妥妥帖帖,但自己却经常草草了事,极少得到满足——哪怕是释放,也不过是握着白缎的手撸上几把,勉强发泄一二。 白缎觉得,自己这样做实在是不太对,只顾着自己开心,却无法回报给楚尧同等的愉悦。 身为一只好灵兽、作为一个好恋人,他怎么可以这样自私呢? 但是,白缎实在是害怕的,一进行到那一步,身体便自然而然开始排斥,而楚尧也一直记得自己对于白缎的承诺,一旦发现他的身体开始僵硬,哪怕白缎并没有出言拒绝,也会自觉主动地停了下来,不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这种体贴的行为,闹得白缎越发的自责歉疚,甚至连原本坚决不要“被捅”的信念也有些动摇了,倘若楚尧没有自觉停下来,他大概半推半就,也就顺从了对方。 ——当然,懊恼中的白缎并没有发现,楚尧那隐秘勾起的、志得意满的笑容。 楚尧所要的,可不是白缎在情事中半推半就,然后又在事后反悔生气,他真正的目的,则是白缎主动向他求欢,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完全献上。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现阶段一切的委屈与隐忍都是值得的。 在浴室中与白缎和和美美地洗了一场鸳鸯浴,消解了彼此的欲望,楚尧再次抱着白缎离开浴室,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床铺。 这时候,白缎终于注意到了被蹂躏了大半的红玫瑰,不由得又是惋惜又是不舍:“都弄坏了,我本来还想要拿花瓶养起来的……” “没事,如果你喜欢,以后我再给你买。”楚尧笑着揉了揉白缎的头发——毕竟,借花献佛是一回事,将情敌送的花插在花瓶中时时碍眼又是另一回事了,楚尧可绝对不会做委屈自己的事情。 虽然得到了楚尧的安慰,但白缎仍旧有些不开心。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尚且完好,没有被什么奇奇怪怪的液体污染的玫瑰花捡起来、收好,似乎有要长久保存的念头,顿时让楚尧有点不满。 微微眯起眼睛,楚尧与白缎一同将玫瑰花收拾好,轻笑着提议:“这些花碎成这样,也不好保存。这样吧,我用它们给你做玫瑰酥好不好?把它们吃进肚子里,不也一样保存下来了吗?” 白缎眼睛一亮,顿时被这个提议吸引住了,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沪市另一边的华文东方酒店,正在电脑边处理公司事务的中野清太突然看到自己屏幕右下角的邮件图标闪了闪。 打开邮件,中野清太微微一愣,表情疑惑——因为,这是一张电子账单,有人往他的账户中划了一笔款项。 中野清太并不记得有什么人、或者组织机构需要还自己钱,抱着探究的心态,他点开了账单详情,然后看到了其中还款人的留言。 “多谢阁下今日送来的新鲜食材【玫瑰花】,我和我的恋人吃得非常开心。” 下面还有一幅配图,是一碟精致漂亮、一看便令人垂涎不已的玫瑰酥。 差点把鼠标捏碎,一脸漆黑的中野清太:“……” 闲极无聊,凑过来随意扫了一眼的土御门悠人:“……噗!” 他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第一次在追求别人的道路上折戟沉沙的苦逼竹马,一张俊脸上满是隐忍的笑意与深切的同情……还有幸灾乐祸。 中野清太瞪了土御门悠人一眼,将邮件彻底删除后,默默地摔了鼠标。 第五十三章 宣战 楚尧并不认为中野清太能够成功挖下他的墙角,甚至, 他根本没有将这个情敌视为自己与白缎感情中的威胁。但无论如何,看到一只蜜蜂嗡嗡嗡得围着只属于自己的花朵乱转,任何人都不会感觉到愉快。 将白缎哄睡后,楚尧暗搓搓起身,转头去了书房,打开了自己好久都没有使用过、专门用来搞事儿的高配电脑。 ——只不过是一个依靠自己祖父意外身亡才坐上掌权位置的“毛头小子”, 后院里还有一堆虎视眈眈的野狼没有解决,就妄图从他楚尧手底下抢人?当真是不识好歹, 理应要给一些教训! 中野家族可不是什么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的铜墙铁壁, 随着中野一郎的骤然离世, 原本便蠢蠢欲动的人心更是涣散。新上台的中野清太急于掌权,势必会将中野家来一次大洗牌、排除异己, 而先前那些以中野一郎马首是瞻、时常给中野清太找麻烦的人, 绝对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这些人的下场, 要么就是乖乖夹起尾巴来做人,眼睁睁看着中野清太逐步收回他们手中的权利,要么就是奋力一搏、铤而走险,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而楚尧所要做的,不过是加重后者的砝码,鼓励这些人与中野清太争上一争,斗垮中野清太,再不济,也要给他找一些麻烦,让他无暇再继续垂涎白缎。 在顶级黑客们眼中,国与国之间的界限并不明显,只要联通有网络,那么对于楚尧而言,不过是从一个后花园里翻一道墙,跑到另一个后花园游玩罢了。 中野财阀与黑道联系极为紧密,甚至,好几个黑帮社团的背后都有中野财阀支持、操控的影子,种种黑料更是一抓一大把,令楚尧规整了大半宿才勉强搞定。 通过匿名邮件,楚尧将中野财阀的黑料送到了它的竞争对手们手中,又将中野清太的布置与暗线扔个了中野家族内部的异心者,彻底搅乱了这一潭本就不平静的深水。 做完这一切后,已经是清晨时分了。楚尧打了个呵欠,望着屏幕上“发送成功”的标识,沐浴着初升的朝阳,露出一个格外“纯良”而愉快的笑容。 被楚尧“施以援手”的对象们动作格外迅速,在小心翼翼地验证了这些资料的真实性后,楚尧前脚为他们搭了桥,他们后脚便过了河,透着一股迫不及待、鱼死网破的味道。 而日本国内的异动,也被迅速传到了中野清太耳中,让他狠狠皱起眉心:“我就知道,那些家伙绝对不会安分守己,却没想到他们的动作竟然这么迅速。” “这件事爆发得太过突然了,就好像彼此约好了那般,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目标明确,顺利截断了我们不少生意,在下怀疑……”中野清太的副手压低了声音,“是有内鬼。” “……查,给我好好查一查,必须要查出来!”中野清太咬了咬牙。 “是!”副手连忙点头应道,“那么,您准备何时回国?” “明天一早。”中野清太垂下视线,语气铿锵。在副手退出屋后,他抿了抿唇,掏出手机,播下了号码。 正趴在楚尧身边、注视他仔仔细细为琼华上仙的NPC捏脸的白缎听到手机铃响,懒洋洋地摸出来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是谁?”楚尧微微侧头,询问道。 “不知道,陌生号码。”白缎摇头,很是不喜欢被陌生人打扰,但终究还是接通了电话。片刻后,他的眯起眼睛,脸上透着十足的不情愿。 楚尧与白缎靠得极近,自然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他摸了摸白缎的脑袋,示意他答应下来,而白缎虽然有些不开心,却仍旧还是听从了楚尧的意见,答应了中野清太的邀约。 挂掉电话,白缎将自己塞进楚尧怀里,语气闷闷:“不想去。” “他马上要回国了,离开前想要再看一看杀死自己祖父的凶器,确定它不会再继续伤人,也是情理之中。”楚尧抱住白缎,轻轻晃了晃。 “那也不想去。”白缎格外得任性。 而楚尧却恰恰非常喜欢他这样任性抱怨的模样:“如果你不想去,那我就替你去吧。”他脸上的表情满满都是为白缎分忧解难的认真,“那把古剑已经被我收服,于情于理,也应该由我去一趟的。” 白缎早已经习惯由楚尧代自己出面、为自己解决交际方面的问题,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根本没有多想:“好啊!那你去吧!” 顺利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楚尧却依然没有满足,甚至得寸进尺:“我代替你去,起码要浪费一下午的时间,你难道没有一点表示,好好犒劳我一下?” 白缎以己度人,觉得楚尧帮了自己大忙、牺牲了空闲时间,自己的确该有所补偿。他圈住楚尧的脖颈,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双唇:“那我亲亲你,好不好?” 楚尧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自家恋人的投怀送抱。 和白缎腻了一个上午,当楚尧再次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野清太邀约的时间了。 拉开衣柜,楚尧特意挑选了一身衣服换上,整个人显得精神勃发、春风满面,妥妥儿一个抱得美人归的人生赢家。 对着镜子,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颈间的一抹嫣红,笑容越发深了起来——方才,他将白缎折腾得狠了点,被闹脾气的小动物狠狠咬了一口,落下了一个格外漂亮的痕迹,而这么漂亮的痕迹,理所应当要展示出来才好。 吻了吻白缎的额头,楚尧在小恋人睡眼朦胧的催促中离开家门,心中极为慷慨地给中野清太送了张“好人卡”。 ——自从这个自不量力的情敌出现,楚尧觉得自己的福利都好上了不少。 因为此次邀约的是自己的“心上人”,所以中野清太特意选择了一间环境清幽怡人的日式茶社,只不过,当房门被推开,看到楚尧的身影时,中野清太期盼而愉悦的心情骤然一沉。 楚尧脱掉鞋子,走进屋内,笑着向中野清太礼貌问候,而中野清太也躬身回礼,抬手邀请楚尧入座。 其实,中野清太从最开始也没有指望自己能够与白缎单独见面,毕竟,楚尧就算再蠢,也绝对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估计会与白缎一同到场——然而,中野清太却万万没有想到,楚尧竟然做得这么绝,干脆没有让白缎露面。 就算对于楚尧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但作为一个成年人,中野清太也不会随随便便与旁人撕破脸破,毕竟,这实在是太难看了,有违他一贯的风度和教养。 既然没有白缎在场,中野清太也懒得与楚尧闲话家常,在邀请他喝了一杯自己亲手泡的清茶后,中野清太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敢问楚先生,那把古剑如今如何了?” “请中野先生放心,那把剑已然被收服,不会再害人了。”说着,楚尧微微转头,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从中取出一个木匣。 然而,中野清太却并没有关注到那个木匣,他的目光直直凝在楚尧颈间,瞳眸微微一缩。 楚尧将木匣放到桌上、打开匣盖,随后抬头看向中野清太,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失态。 所幸,中野清太很快回过神来,将目光下移,投向木匣中的古剑,微微诧异:“这把剑……” ——这把剑,的确变了个样子,并非说外表有所差别,而是其中蕴含的气息却截然不同了。 在中野清太的印象中,这把古剑是锋锐、凌厉的,哪怕相隔一米开外,也能感受到其中散发而出的瑟瑟寒意。但现在,那股锐利的寒意却消失了,仿佛洗尽铅华、收敛气势,成为了一把普普通通的秦代古剑。 对于古剑的改变,中野清太很是稀奇,他伸出右手,想要摸一摸剑身,却不料尚未触碰到古剑,便听到一阵嗡鸣之声,而下一息,中野清太便感觉自己的指尖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反射性将手收了回来。 “小心!”楚尧的语气急切而担忧,连忙伸手按住古剑的剑柄。待到古剑被安抚住、重新恢复了方才安静的模样,他这才望向中野清太,语带歉意,“抱歉了,这把古剑虽然被收服,但性子还有些倔强骄傲,不愿意让旁人碰他。中野先生,您没事吧?” 楚尧的表情太过无辜与关切,仿佛方才那一场“事故”只是一个意外,根本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哪怕这把古剑与他心意相通,对他驯服无比,根本不会做出任何有违他意志的事情。 中野清太搓了搓刺痛的手指,微微摇了摇头。这股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从指尖传来的冰凉却似乎侵入骨髓那般,挥之不去。 勉强笑了笑,中野清太望着楚尧放在古剑剑柄处的手,语气惊疑:“这把剑,似乎对楚先生很是顺从?” “嗯,因为它被小缎驯服后,转手送给了我。”楚尧露出甜蜜的笑容,眉目舒展,“我虽然不务正业,也不爱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人在江湖,难免身不由己,会遇到一些危险。小缎担心我安危,便送我这柄古剑防身——这把古剑虽然凶煞了些,却也极为护主,有了它在,我便安全多了。” ——这番话在甜蜜的炫耀之下,还隐藏有浅浅的警告,警告这位与日本黑道势力渊源颇深的财阀继承者切莫动什么歪脑筋,不然休怪他“剑下无情”。 中野清太被楚尧炫了一脸,连笑容都差点有些挂不住,语气干巴巴地回应:“白大师……当真对楚先生格外看重。” 楚尧笑而不语,默认了中野清太的说辞。 自己赠送给白缎的古剑,如今却成为了白缎与楚尧之间的“定情之物”,中野清太望着那把古剑,顿时觉得它有点碍眼,再也不复以往的喜爱之情。 不想再被楚尧继续塞狗粮,中野清太很快便借口“要准备回国事宜”,结束了这一次见面。 在楚尧离开屋子后,房间另一侧的门被推开,土御门悠人走进来,递给中野清太一块碧色的勾玉。 中野清太握住勾玉,感觉勾玉散发出暖暖的温度,逐渐驱散了他右手的寒凉,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位楚君,真是不好对付。”土御门悠人靠着木质墙壁,语气悠然。 中野清太点了点头。 “既然楚君与白君已然双宿双栖,你也该死心了吧?”土御门悠人挑了挑眉。 中野清太站起身,眸光闪烁不定:“先回国,解决国内的问题,至于白君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中野清太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知难而退”这四个字,反而充斥着迎难而上的狠劲儿。 在他的意识里,没有人会乖乖地将他想要的东西拱手送上,一味的退却、等待,只配成为懦夫与失败者,一旦看中什么,那么就必须要去争、去抢,直至达成所愿。 所以,现在的后退只是暂时的,他需要回归日本,稳定局势、解决后患,紧紧抓住到手的权势——因为只有这一点,才是他能够随心所欲的根本。 而待到重整旗鼓之后,便是他卷土重来的日子,到时候……这位楚尧,决计不能留下。 中野清太眸色深沉,心中暗暗计较,却并不知道,被自己视为眼中钉的情敌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坐在汽车后座、摩挲着匣子内的古剑,楚尧的脸上毫无笑意,微微眯起眼睛。 ——既然中野清太敬酒不吃,依旧没有对白缎死心,那他也只好……更加不客气一些了。 第五十四章 游戏公测 楚尧与中野清太暗中的针锋相对,身为“罪魁祸首”的白缎却一无所知, 仍旧没心没肺地过着他无忧无虑的小日子。 自从与警方合作,“顺利”封印了古剑后,白缎也算是有了一个官方的身份,得到了官方的承认与尊重。 自古以来,中国都很看重政府的认可,手段再高深的民间大师, 充其量不过是一介神棍,而一旦有了政府的承认, 立刻就上升为了“国师”的档次, 无论身份还是地位, 都截然不同。 在政府那里挂了名,白缎的身价又有了一次质的飞跃——周家能够因为人情的关系名不副实的捧高白缎, 但政府却绝对不会, 只有真正有本事的大师, 才会受到国家的邀请,为国家办事。 一时间,白缎的声名在沪市炙手可热,来自四面八方的邀约纷至沓来,众人都想要与这名年轻又前途远大的风水师搭上关系,保佑自己心想事成、事业顺利。 对于这些邀约,白缎极为头疼,一股脑全都丢给楚尧处理,而楚尧也尽心尽力地从中筛选,不敢出半点纰漏。首先,对方所求之事不能超出白缎的能力范围,以免暴露白缎“半吊子”的真相;其次,还要继续保持白缎高冷又高贵的表象,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得到他的援手;最后,还要考虑白缎自己的意向,决不能累到这只娇气的貂儿,让他感到厌烦和不愉快。 在如此苛刻的筛选条件下,能够成功邀请到白缎的人并不多,而白缎在楚尧的调教下,装模作样的水准也越来越高,极为顺利得完成了每一次“工作”,彻底巩固了“白大师”的名望。 当然,那些被拒绝的人自然也有些心怀不满,而对于这些“怨气”,楚尧相当干脆的一力承担,一面坐实了自己与“白大师”关系亲密、备受信赖的地位,另一面也将黑锅不断往自己背上背——白大师不理俗物,根本不知道自己得到了多少份邀请,他仅仅会处理被楚尧递到自己面前的工作。所以,一切都是楚尧的锅,都是楚尧这个“妖妃乱国”! 众人不敢对“白大师”有微词,纷纷将不满投向了楚尧,认为他仗着白大师的信任狐假虎威,却又不得不努力讨好这位白大师的“代言人”,希望能够得到他的“青睐”。 只可惜,楚尧一向都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主儿,让众人伤透了脑筋。 对于外界的风风雨雨,白大师是半点都不清楚的,而“妖妃”楚尧也一点都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得意洋洋——此时此刻,他们正头碰头窝在电脑边,等待《仙逆》公测的开始。 《仙逆》游戏早已通过了内测,构架完善,而琼华上仙这位NPC的形象改变,也无非就是做好建模后重新导入罢了,并不会影响公测的时间。 由于按照真人建模与购买肖像权实在是一项耗时耗力又耗钱的工程,所以《仙逆》游戏并没有购买其他演员的肖像,唯独将这个待遇给了并非主角、出场率不算高,却颜值巅峰、极为吸粉的琼华上仙。 虽然没有请到白缎拍摄宣传广告有些遗憾,但游戏公司却并没有放弃“白缎”这一噱头,在征得楚尧与白缎的同意后,他们精心打造了一部短小精悍的游戏宣传CG,不仅让关注这个游戏的玩家看到了一个广阔、宏伟的修真界,同时也不忘了突出琼华上仙的盛世美颜,并将“真人建模的NPC”作为一个宣传的亮点,顿时吸引了一大批对白缎爱得深沉却苦于男神“退圈”的颜粉。 无论在娱乐圈还是在风水界,白缎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但他喜欢搞失踪,游戏里的NPC却不会,无论风吹雨打都会屹立在指定的位置,供玩家膜拜、拍照、YY。 吸引男性玩家的游戏性操控性与吸引女性玩家的美景美人,使得《仙逆》成为本年度最受期待的网络游戏,公测消息一经发布便刷屏了微博、贴吧等大大小小的论坛网站,令众位玩家翘首以待。 而这样的高人气,也真真正正体现在了公测第一天——那长长的队列上。 白缎捧着下巴,望着屏幕上“您前面还有XX名玩家,请稍后片刻”的字样,微微有些不耐烦,而楚尧也对此无可奈何——朝华毕竟是草根小公司出身,就算资金再如何充足,也总有小家子气、眼光不够长远的毛病。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有资本,它很快就能够迅速成长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耐心等待,白缎终于成功登入游戏,进入了创建角色的界面。《仙逆》游戏分人、妖、仙、魔、鬼五大种族,而作为一只灵兽,白缎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妖族。妖族的男男女女都有着萌哒哒的耳朵和尾巴,只可惜其中并没有“貂”这一族群,白缎选来选去,终究还是不太情愿地选择了与“貂”稍微相近一点的“狐”。 至于接下来的捏人,白缎就有些束手无策了。《仙逆》游戏不像大多数网游,只能换换发色和五官,它可以极为细腻的调整面孔数据甚至身材比例——不久前,楚尧就是利用这一套程序,完美的还原了白缎饰演的琼华上仙。 白缎对于这类精细活很是没辙,越是调整便越是觉得人物古怪,再加上楚尧在一边哼哧哼哧憋笑,小貂儿捣鼓了两下便彻底没有了耐心,直接随机了一个还算顺眼的人物,就直接进入了游戏。 《仙逆》游戏也有着主线剧情,这是根据小说改编的,玩家们会在游戏过程中遇到一步步成长的主角一行,接受任务,并与他们一同携手,共渡难关。不过,这段主线剧情只是游戏中不算重要的点缀和调剂,而更多着墨的部分,还是更加宏伟的修真界,与五大种族、各类宗门之间的爱恨情仇、冲突矛盾,与向着大道不断攀升的执念。 ——当然,这些东西,离刚刚进入新手村的白缎还远得很。 新手村,对于大多数游戏而言,是一个不可或缺却又颇为乏味的过程。新手村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让玩家们熟悉游戏的各种基本操作,这对于网游老鸟们而言基本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白缎平时只会玩玩简单的手游,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大型端游,自然也不会对略显单调的新手村任务显示出任何的不耐。 相反,他在新手村玩得极为愉快,每一个NPC都会对话一番,每一个任务都会认真去做,然后在楚尧的指点下,磕磕绊绊地学习走位与攻击方法,努力让自己在战斗中受到最小的伤害——即使这些新手村怪物根本不值得被如此认真对待。 既然白缎玩的开心,楚尧自然也不会催促,在白缎熟悉了操作后,楚尧也给自己建了个人物,陪着白缎在新手村小小的地图里上蹿下跳。甚至,他们还因此而接到了一个隐藏任务——这个隐藏任务等级太低,就连楚尧自己都没有关注过,却让他们上了一回世界公告,很是出了一番风头。 当白缎玩够了新手村,终于投奔更加广阔的新世界时,其他同时期的玩家都已然拜入宗门,踏入了修真道途。 白缎玩《仙逆》游戏,最主要的就是想要看看与自己一模一样的NPC在游戏里是什么模样,自然选择拜入小说主角所在的宗门——而刚刚坐着仙鹤被传送入宗门地图,白缎便被那漫山遍野、白衣飘飘的妹子们惊呆了。 主角所在的“御凛宗”,目前是游戏玩家最多的宗门,而且阴盛阳衰,放眼望去全是貌美如花的姑娘,门派频道更是热闹非凡,十句中有八句都是在讨论如何分配“琼华上仙”的时间。 作为《仙逆》小说中最为高冷尊贵的存在,身为NPC的琼华上仙不可能像是其他NPC一样,被安置在容易与玩家接触互动的位置,而是一直呆在极难以攀登的雪山之巅。 只是,再如何困难的天险,都无法难倒热情而又执着的玩家。在玩家陆陆续续拜入宗门的第二天,便有数篇攻略被上传到了网上,指点其他玩家该如何攀登雪山,而玩家——绝大多数是女性玩家——也格外的坚持,哪怕手残,哪怕失败了一千次,也会重新奋起,尝试第一千零一次。 站在雪山之下,看着山脚下失足摔落、摔了个半死正打坐回血的姑娘们,再望着雪山上隐隐绰绰跳跃的人影,白缎满脸惊叹,并没有发觉身边楚尧那黑沉的面色。 “我们……该怎么上去?”白缎眨了眨眼睛,有些蠢蠢欲动。 “跟我来。”楚尧努力让自己无视那些对琼华上仙垂涎三尺的姑娘们,带着白缎绕上了一条雪山后的小路。 这条小路并不比其他登山的路径容易,却胜在人少,不用跟其他人争抢落脚点。在楚尧的调教下,白缎的操作水平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仅仅失败了六次,便顺利登上了雪山,见到了有着自己模样的NPC。 雪山之巅、红梅之下,白衣银发的修者漠然而立,寒风吹起他的长发与衣摆,毫无瑕疵的俊美面容宛若冰霜、超然脱尘。 在他的两侧,四名白衣女修垂首抚琴,动作整齐划一,而在他的面前,五名身着浅紫色纱衣的貌美女子则在翩然起舞,衣袖飞扬、裙裾飘舞、美轮美奂。 ——好一幅众花拱月、笙歌曼舞、坐享齐人之福的景象! 门派频道: 【琼花上仙】:截图截图!我一辈子的壁纸屏保就都有了!一会儿我还要来一个和男神的单独合照!要抱抱的那种! 【琼华宝贝】:我已经录视频啦!到时候做一下后期上传B站,大家一定要来看哦!绝对超赞! 【清影】:我编了一个MV剧本,讲的是女修暗恋琼华上仙的,哪位妹子有兴趣私聊我,一起来做啊! 【提拉米苏】:你们还没有跳完吗?什么时候轮到我?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了嘤嘤嘤…… 对这一场面目瞪口呆、叹为观止的白缎:“……” 狠狠咬了咬牙,脸色一片漆黑的楚尧:“……” ——当初同意将白缎做成游戏NPC的他,到底是抽了什么疯?竟然接受了如此脑残的意见…… ——简直悔不当初! 第五十五章 公然出柜 一直到登出了游戏,楚尧依旧面色难看、周身郁气难平。白缎扭头看向楚尧, 又是担心又是疑惑:“你在不开心吗?” “我当然在不开心。”楚尧轻哼一声。 “……为什么不开心?”白缎歪了歪头。 楚尧挑眉:“你觉得呢?” 白缎抿了抿唇,暗自揣测。 楚尧不久前还是开心的,陪他玩游戏玩得十分愉快,而这样轻松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他们加入门派之后? 白缎虽然懵懂迟钝,但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还是能够明白的:“你因为看到她们跟我的NPC玩,所以不高兴?” “你看到她们跟你的NPC玩, 很高兴?”楚尧没有直接回答, 反而反问了一句。 白缎诚实地点了点头。 虽然患有社交恐惧症, 不善于与他人交流,但白缎本性还是极为活泼亲人的。看到那么多漂亮的姑娘围着自己模样的NPC欢声笑语, 白缎觉得非常愉快, 就像是他本人给对方带来了欢乐那般, 不由自主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只可惜,现在的楚尧却并不能对白缎的想法感同身受。 一看到白缎点头,楚尧的心情顿时又阴沉了几分,甚至产生了些许的担忧——他的小貂儿懵懵懂懂,在对于情爱一无所知之时便被他骗到了手,万一对方开了窍,却发现自己更喜欢女孩子、或者是母貂,那可怎么办?! 立时间,楚尧心中警铃大作。 抬起手,将白缎揽进自己怀里,楚尧低头吻了吻白缎的眉心,语气幽怨:“但是,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看到别人和你这么亲密,我会吃醋啊。” 白缎懵了懵:“但那个……不是我啊?” “但它和你一模一样,在我眼里,就像是你的半身。”楚尧咬了咬牙,“还是被我亲手、一点一点精心制作出来的,理所应当也只属于我!” ——一想到这一点,楚尧就恨不得穿越到数周前,将在电脑面前认真捏人的自己给掐死! 白缎露出一种无语的表情,抱住楚尧的腰,安抚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 虽然不是很能理解楚尧这种强烈的占有欲,但以己度人,如果自己看到楚尧对别人比对自己更好,他也一定感到酸酸涩涩,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当然,白缎的占有欲仅仅针对楚尧本人。 稍微理解了楚尧不开心的理由,白缎不由皱起眉来:“那该怎么办?游戏已经开始公测了,不能再删掉NPC了吧?” “为什么不能?”楚尧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强硬的笑容,“只要我想做,那么无论如何都能够做到。” 白缎:“……” ——这股扑面而来的霸道总裁范儿,实在令人无言以对。 在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后,楚尧立刻行动起来,直接杀去了朝华游戏公司,行使了自己身为大股东的权利。 而对于这种“异想天开”的行为,朝华公司上层自然是坚决反对的,然而却并没有什么卵用。他们公司就是依靠着楚尧才从一个草根小公司成长到如今的地步,万万不敢得罪自己金贵的靠山,正所谓“胳膊拗不过大腿”,就算如何心不甘情不愿,他们也不得不对楚尧妥协。 ——当然,楚尧为此而付出的一大笔补偿,也是他们愿意松口的重要原因。 第二天,游戏公司便在官网上发布了一篇言辞诚挚的公告,痛心疾首地告知众位玩家,由于恶势力的介入,游戏必须要进行一次短暂的维护调整,而此次调整的内容,仅仅针对琼华上仙这名NPC本身——简而言之,他们心爱的琼华上仙,被关了小黑屋。 一时间,整个游戏论坛鸡飞狗跳,众玩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纷纷发帖询问游戏公司为何要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决定,而游戏公司也毫不客气,相当干脆地甩锅,将一切罪责丢给了“背锅侠”楚尧,明确表示由于楚尧看不惯自己的“好友”白缎被游戏玩家各种调戏意淫,所以才逼迫游戏公司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众玩家感觉自己被集体塞了一嘴冰冷的狗粮,在静默片刻、艰难地消化了一下这个震惊世人的消息后,游戏论坛整个都爆掉了。 楚尧是谁,十之八九的《仙逆》玩家都耳熟能详,而楚尧与白缎是感情极好的友人,也早在《仙逆》电视剧播出后便广为人知。 只是如今,众人却对于“友人”这一词汇狠狠得呸了一口——这哪里是什么纯洁的友情?分明就是一对瞎眼的狗男男! 一时间,所有的线索都串了起来,众玩家兼读者们恍然大悟,一向从来不涉及感情线的尧舜禹大神毫无预兆得画风突变,从无CP作者转型为了耽美作者,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 ——作者本人都弯掉了!你还指望他能写出什么正直的文来?! #作者尧舜禹公然出柜,对象是琼华上仙的扮演者# #编剧与演员因戏生情,两大男神相互消化# #小说粉与颜粉纷纷哭成狗!# #耽美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暗搓搓窥屏的楚尧:计划通^_^ 楚尧本身并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人,毕竟,比起高调行事,他更喜欢在暗中使坏,背地里动手脚。 然而,有一位颜值巅峰、极为吸粉却偏偏不怎么开窍的恋人,实在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楚尧不敢放手去赌,也不愿让白缎与自己的感情经受什么考验。既然他没法将白缎小心翼翼地藏起来,那么便要快准狠地在对方身上戳一个深深的印记,告知所有人——这个人是他的,只属于他,无论是谁都不允许觊觎。 只有光明正大地将白缎放在自己身边,摆脱大众眼中该死的“朋友”定位,敲定“恋人”的身份,楚尧才能够底气充足地驱散恋慕着白缎的莺莺燕燕,让那些心存妄想的“粉丝们”彻底死心。 楚尧走得这一步棋,其实并不能算好,毕竟,中国尚未通过同性婚姻法案,同性恋对于大众而言仍旧是一个古怪的群体,无法被社会主流认可。 所幸,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观念也越来越开明,哪怕网络上仍旧存在着不少大放厥词的恐同患者,但大部分人的态度却是中立的、甚至善意的。 当然,这种在公然出柜后偏向于正面的反馈,也是建立在楚尧与周家等上层阶级引导言论的基础之上。 现在这个时代,上层阶级已经相当明了舆论的重要性,而资本控制媒体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对于白缎与楚尧的感情,上层阶级并不在意,毕竟无论白缎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只不过是引导自己控股的媒体为白缎说两句好话罢了,对他们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却能够在楚尧与白缎两人面前卖个好,得到一份人情,这笔买卖实在是太过划算,不做才是傻子! 大众的情绪很容易被引导和感染,一旦媒体的报道都是正面的,那么除非对同性恋深恶痛绝者,否则大多数人的观点都会趋于接受和认同,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便成为了一件众所周知,且习以为常的事情。 甚至,《仙逆》游戏也并没有因为琼华上仙这名NPC的消失而流失那一大批白缎的颜粉。在得知自家男神与男神CP同样在玩这款游戏,还因此而吃醋,闹出一场风波后,更多对此感到好奇的玩家纷纷涌入游戏,寄希望与能够与自己的男神来一场“对面不相识”的偶遇。 一时间,但凡是走在一起的男性角色,都得到了不少回头率,甚至还会被女性玩家主动搭讪,闹得《仙逆》中的男性玩家颇为哭笑不得,甚至还会刻意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借此吸引女孩子们的注意。 为了回应绝大部分玩家的祝福,在朝华游戏公司的求爷爷告奶奶之下,楚尧终于松口,没有将有着白缎面貌的琼华上仙彻底雪藏。 在主线任务中,琼华上仙还是会像小说剧情中那样帅气得横空出现,为面临绝境的主角与玩家解围,同样,他也会在阵营战中作为非战斗类BOSS立于高台之上,为己方鼓舞士气。 由于这样的设定,玩家们做主线任务的热情猛然暴涨,阵营战也成为了一项炙手可热的周常活动,每次都要排队入场,甚至还经常会被战场内的人山人海卡掉线。 当然,无论琼华上仙在怎样的场合中出场,合照的福利是肯定没有了,顶多就是找好角度截两张单人美图,勉强安慰一下自己饥渴的心情,同时诅咒一下男神那吃醋到丧心病狂的恋人。 至于尧舜禹大大的新文,也彻底被腐女们占领,用鲜花刷掉了一切直男癌的言论,嗷嗷待哺着急切追问两名主角何时开车——这种友达以上恋爱未满的朦胧感觉虽然美妙,但老司机们还是想要上车啊! 浏览着文下姑娘们的询问,楚尧挑了挑眉,扭头看向自己身边读着风水书,却把自己给读睡着的恋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伸手抓过一条薄被,盖在白缎的身上,楚尧捏了捏白缎睡得红扑扑的脸蛋儿,随后坏心眼地给某一名读者姑娘回了条留言。 “什么时候作者顺利上了车,再来考虑这个问题。” 随后,在半小时之内,这一条留言就被顶成了第一高楼,无数妹子们在其下纠结万分,一面不希望自家白缎男神被别的男人吃干抹净,另一面却又渴望能够看到作者的“实况转播”,当真是左右为难。 ——不过,明明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成功本垒什么的,尧舜禹大大你真是好挫→_→ 第五十六章 心头大患 面对文下姑娘们幸灾乐祸的嘲笑,尧舜禹大大有点不开心, 于是他果断得做出了今日停更的决定,表示自己要虚心接受读者们的建议,努力研究恋爱攻略,争取早日将自家恋人完全拿下。 在发布了这一条公告后,楚尧满意地看着留言区内一片悔不当初的鬼哭狼嚎,随即干脆利落地关掉了电脑, 转手将睡在身边的白缎抱了起来。 虽然被人抱在怀中,但白缎却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反倒极为熟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蹭了蹭楚尧的胸膛, 窝在他双臂间睡得更加安心了。 楚尧被白缎蹭得有些冒火,却又因为他这种无意识的依赖行为而心下一片熨帖。将白缎抱上床, 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 楚尧低头吻了吻白缎的眉心, 习以为常地压一下自己身体的躁动,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说自己已然决定要等到白缎心甘情愿地主动投怀送抱才真正开吃,但这样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楚尧心中的苦闷,白缎其实也是明白的,只是这只胆小的貂儿仍旧在担心自己白嫩的屁股,停在最后一道防线之前纠结万分、裹足不前。 楚尧知道,想要打破白缎这最后一丝排斥并不算困难,他只需要一个恰当的契机,而这一个契机,大约就在白缎那努力隐瞒的原型真身上。 只要让这只小貂儿明白,就算他是一只貂儿,就算他不是人,自己也一样喜欢他、关心他、保护他、陪伴他,又何愁这小家伙儿不会因为感动而一时间头脑发热,让自己达成所愿? 而唯一的问题是,白缎最近“吃饱喝足”、生活幸福,一点也没有变成貂儿的意思,让楚尧左等右等,等到花儿都谢了却还等不到“下手”的好时机。 完全没有想到自家恋人正在暗搓搓思考该怎样让自己化为原型的白缎:“……” ——当真是家贼难防! 在任性的断更一日后,楚尧文下留言区的风向转瞬间就变了。原本嘲笑他动作慢的帖子被刷得完全不见踪影,转而出现的则是希望他尽早抱得美人归的祝福与众人群策群力的出谋划策。 望着终于肃静下来、一片和乐的留言区,楚尧愉快地恢复了更新,让读者们长长地松了口气。 ——尧舜禹大大虽然任性,但还是有良心的,没有为了美人儿,便忘掉她们这群嗷嗷待哺的读者。 在又一次求欢失败,只喝到一口肉汤之后,楚尧的家中来了位不速之客,是已然有一段时间不曾见面的赵钰。这一次,他为白缎带来了一个邀请,邀请他参加半月后在京城举办的风水界集会。 风水界在民国末年、抗战时期便因为战火而逐渐衰落,文革时期更是遭遇重创,走到了谷底,一直到近些年来才有了复起的迹象,涌现出不少如赵钰这般年纪轻,却颇有能力的风水师。 虽然如今风水界的形式逐渐好转,但在战火与文革中流散损毁的风水学古籍孤本却再难被寻回,也有不少流派断了传承,给风水学造成了难以弥补的巨大损失。 为了让风水学这一传统技艺重新兴盛,风水界诸位大师约定俗成,每五年便寻个良辰吉日汇聚一堂,彼此探讨探讨最近一段时日的体悟收获,交流交流教导弟子的方式方法,以免故步自封、闭门造车,走了歪路。 这一年,白缎虽然一直在沪市宅着,行事相当低调,但他做下的事情却很快传到了诸位风水大师们耳中,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一手鬼神莫测的除煞手法,令整个风水界又是惊叹又是好奇,而关于白缎的师门传承,也让众人议论纷纷。 正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借着这一次集会的机会,众人向白缎提出了邀请,希望能够亲眼见一见这位最近一段时间声名大振、宛若横空出世的年轻人。 这一份邀请,对于风水师而言极为重要,这说明他已然被风水界接纳,甚至被放到了一个颇为重要的地位上。然而,楚尧却不由得有些担心——原因无他,仅仅由于白缎……他仍旧还是个半吊子。 如果仅仅是忽悠忽悠什么都不懂的外行,目前的白缎完全可以胜任,但和数十位风水大师畅谈风水学什么的,对于白缎而言实在是……太悬了。 眼见楚尧面露迟疑,赵钰自然不知道他在忧虑“白大师”露陷,不由颇为好笑:“楚先生不必担心,参与集会的大师们虽然……有些性格古怪了些,但心都是好的,绝不会为难白大师。”随后,他看向白缎,语气诚恳,“白大师也应该知道,能够与诸位大师交流讨论,是一次多么难得的机会。”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楚尧与白缎的确不能拒绝了。诸位风水大师诚心诚意的邀请,而白缎这个年轻人却端着架子,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讲,都说不过去。更何况,如果一旦拒绝,白缎就相当于得罪了整个风水界,再想要以风水师的身份混下去,必然步履维艰——毕竟,无论做什么,都要讲究一个人脉关系,个人的力量就算再大,也无法媲美一个整体。 既然不能拒绝,那就只能接受。楚尧咬了咬牙,对着表情殷切的赵钰点了点头,郑重地答应了他的邀请,同时狡猾地偷换概念,将针对白缎的邀请变更为了他与白缎两人。 对于楚尧的做法,赵钰并不在意,就算听出了不对,也不过一笑了之,还暗暗感叹这两人的确感情好,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无论做什么都要黏在一起——而且这楚尧实在是个护短的,像只忠犬般生怕别人欺负了自家恋人,令人看在眼中便不由得会心一笑。 ——是的,虽然不怎么上网,但白缎与楚尧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也必不可免地有所耳闻,至于看法……四十多岁的他并不是什么老古板,他只知道这两人都是好孩子,是真心实意在一起的,那便足够了。 送走了赵钰,楚尧立刻抓着白缎开始了临近“考试”的抱佛脚补课,直补得白缎脑中一团浆糊、精神萎靡不振。 当赵钰带着自己的小徒弟来到首都机场为两人接机的时候,正看到白缎昏昏欲睡地打了个呵欠,低头往楚尧肩膀上蹭了蹭,不由得一脸微妙。 眼尖地看到赵钰,楚尧推了推白缎,以眼神示意了一下,白缎眨了眨眼睛,扭头望了一眼,连忙摆正了面色,露出一副高冷淡漠的表情。 围观了这一幕的赵钰:“……” ——算了,小两口儿之间的情趣,他还是视而不见为好。 单身了四十多年,一心扑在风水学上,至今没有找到另一半的赵大师觉得,自己在人生的长跑上输了这两个小辈一大截。 只可惜,他的小徒弟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家师父复杂而糟心的心理活动,他眸光晶亮,白胖的脸蛋儿上满是激动的红晕,在楚尧与白缎走到面前后手忙脚乱地举起一直捏在手中、外皮都要被汗水浸湿的小本子,眼巴巴地捧到了白缎面前:“白大师,给我签个名,好嘛?” 赵钰瞥了自家蠢徒弟一眼,觉得有点丢脸,却还是帮他说了句好话:“我这徒弟可是你的小迷弟呢,平生最大愿望就是能够成为和琼华上仙那样的人。后来听我说你本身就是一位很厉害的风水大师,便把你当成自己的偶像和目标了。”说着,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到底将我这个做师父的置于何地?” 看着眼前虎头虎脑的小孩,望着他那满是憧憬孺慕的眼神,白缎不由自主想起了注视着鹄霄真君的自己,不由觉得面前的孩子格外顺眼。 弯下腰,白缎第一次在楚尧与李妈之外的人面前露出如此柔软的表情:“你很喜欢琼华上仙?” “嗯!最喜欢!”小孩重重地点着头,生怕白缎不相信那般,“他是最完美的!” “嗯,他是最完美的,我也最喜欢他了。”白缎弯起眼眸,语气中满满都是怀念与眷恋。 旁人都以为白缎这句话不过是随口哄一哄孩子的应和,但楚尧却品出了几分不对劲。他微微眯起眼睛,望着白缎的目光满是审视与惊疑。 先前楚尧对白缎并不在意,自然也没有细想,但如今回想起来,对演戏没有半点兴趣的白缎,却的的确确对于琼华上仙这个角色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 他认真又努力,拼尽全力想要将这个角色诠释得尽善尽美,仿佛稍微一点瑕疵,都是对他的亵渎。 ——这绝不是对待一个虚幻的角色应有的态度。 白缎天真而不谙世事,他能够顺风顺水地长到这么大,还不改单纯本色,肯定是被什么人保护得很好,舍不得他受到半点委屈。而按照白缎的性格,他也必然对于这个人极为看重,极为依恋——甚至,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与其说白缎喜欢琼华上仙,倒不如说白缎在通过这个角色怀念着那个人……顿时,楚尧就醋了,他又惊又怒,仿佛眼睁睁看着自己千辛万苦猎到的猎物却被别人叼走的野兽,浑身上下都竖起了警戒的尖刺。 那个与琼华上仙一般无二的家伙是谁?他和白缎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过往?在白缎这个小混蛋心里,他和对方……到底哪一个更加重要?!单看小混蛋能够毫不犹豫得说出那个“最”字,答案应该不言而喻…… 一串又一串的疑问在楚尧脑中呼啸而过,这是第一次,楚尧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比起那个根本没有任何竞争力的中野清太,这个不知名、甚至与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的家伙,才是楚尧真正的心头大患。 幸好,现在陪在白缎身边的人是自己,可以给他安全感、为他带来欢乐与幸福的人也是自己,那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白缎从自己身边带走。 但不幸的又是,活人很难争得过“死”人,在白缎心中,对方将永远是那捧光洁无暇的白月光,一直以最为美好的形象贮存心间。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绝不能自乱阵脚! 第五十七章 风水集会(一) 即使脑中一片兵荒马乱,但楚尧仍旧还是维持着“和善”的笑容, 冷静地看着白缎为小孩签了名,还顺手摸了摸他圆溜溜的脑袋。 随后,小孩转头看向楚尧,表情羞涩又雀跃:“您也给我签个名好吗?我也是您的忠实读者呢!” “哦?真的?”楚尧挑了挑眉,从小孩手中接过本子,随口问了一句, “你有十岁了吗?能看得懂吗?” 手中的本子上,白缎的签名字迹端正俊秀, 显然是经过了名家指点, 而且字如其人, 透着一股认认真真的味道。 不知为何,楚尧脑中顿时联想到那不知名的情敌半抱着白缎, 一笔一划得教导他写字时的场景——就像是他教导白缎风水学那般, 亲密、温馨又融洽。 心中微微泛酸, 楚尧抬笔在白缎的签名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龙飞凤舞又凌厉刚硬的笔画与旁边俊秀的字迹纠缠在一起,似是围困又似是缠绵,契合地宛若自成一体。 “我今年九岁,已经认字了,能看得懂的!”小孩眼眸极亮,“您的小说《十六阴阳》实在是太好看啦,我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第十八章的时候,主角解决毒麟阵的方法真是太巧妙了,我从来——” 赵钰轻咳一声,打断了自家蠢徒弟滔滔不绝的观文感想:“这本小说,写得的确不错。” 听到师父开口,虽然小孩仍旧有些激动,却格外乖巧地闭上了嘴巴,不再多口。赵钰满意地扫了他一眼,随后看向楚尧:“看起来,你对于风水的研究相当透彻,头脑也格外灵活。” ——赵钰并没有看到、或者听说过楚尧亲手解决过什么事件,故而一直认为他只是跟着白缎学习了不少理论知识,对于他的态度自然不比对白缎那么尊重,反而带上了几分长辈指点晚辈的味道。 对于赵钰的态度,楚尧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语气谦虚:“多谢赵大师夸奖,风水学博大精深,我还有得学呢。” 赵钰相当满意楚尧的回应,也笑着点了点头:“无论怎么说,你的这部小说的确集教育与普及于一体,即使从未接触过风水学的读者也能沉浸其中,由浅入深地学习各种基本的风水理论,十分不错。”顿了顿,他却话锋一转,“但是,由于这本小说受众范围广,有一些……嗯,不适合未成年人的内容,还是收敛一下比较好。” 赵钰对于网络小说没有半点兴趣,倘若不是自家小徒弟特别喜欢,甚至将其中的某些处理手段奉为圭臬,赵钰当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十六阴阳》这部小说。 为了更好的教导自己的弟子,赵钰不得不将这部小说找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也承认这的确是一部很好的小说,哪怕是他这个风水师以专业的眼光来看,也看不出什么纰漏,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然而,赵钰却并不能放心自家单纯天真的小徒弟继续看这部小说,毕竟,看看文下那一群嗷嗷待哺的“老司机”,赵钰便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小徒弟小小年纪便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受到三观的冲击。 如今,见到这部小说的作者,赵钰迟疑半天,终究还是将自己的担忧隐晦地提了,希望楚尧能够爱护一下风水界的下一代,千万把持住自己,别被文下那些读者怂恿着写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对于这个淳朴的愿望,楚尧耸了耸肩膀,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关我什么事?自己的徒弟自己教! 只可惜,赵钰并不知道楚尧的腹诽,见他露出笑容,还以为他同意了自己的建议,不由松了口气,似乎解决了一桩大心事那般。 有了赵钰的小徒弟作为润滑剂,三个大人之间的气氛明显轻松了不少,言谈间都有了几分老朋友的亲近感——即使他们其实并未相处过多长时间。 在去往会场的路上,赵钰向楚尧与白缎大概介绍了一下与会的众位大师。这些大师们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大的流派诸如佛、道,小的更是不胜枚举,有些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幸好赵钰早有准备,提前为他们科普一番,否则到达会场后却一问三不知,实在是一件相当失礼的事情。 聚会的地点位于市中心的一处宽广的四合院内,单从样式与构造看,应当是一幢有着百年历史的老房子了。这里并非金碧辉煌,也没有珍馐美味,仅仅在葡萄架下星星点点摆放着木质的桌凳,一派质朴。十数位年岁不一、打扮各异的大师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或是手捧清茗、低声交谈,或是手执棋子、对弈一局,显得极为闲适惬意。 一踏入这间院子,外界车水马龙的喧嚣便被骤然丢在了身后,仿佛是进入了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那般,当真称得上“大隐隐于市”。 “这里……似乎布置了法阵吧?”楚尧脚步一顿,扭头看向白缎,低声询问。 白缎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却仍旧乖乖点了点头,反射性地有问必答——他已经被楚尧考教出习惯了:“嗯,最简单的隔音法阵,阵眼媒介就是那些木质桌凳。” ——隔音法阵,在修真界是谁都要会的基础法阵,哪怕白缎不学无术,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不少。 听到白缎一眼便看出院内的机巧,赵钰眼睛一亮:“看起来,白大师对于阵法也相当了解?” “……没有。”白缎摇了摇头,回答诚实。 赵钰却一点都不信:“白大师就不必谦虚了,能够一眼看穿刘大师的得意之作,你对阵法方面一定极有心得,我一定得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白缎:“……” ——我真的一点都不会,求别介绍!QAQ 楚尧默默看了白缎一眼,微微扶额。 ——他给白缎架台子架成了习惯,不小心架得有点高,似乎弄巧成拙了…… 正在两人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将这个台子拆下来时,又一个人迈步进了院子,朝赵钰打了声招呼。 来人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老头衫,明明已然是深秋时节、寒风飒飒,却似乎半点都不觉得寒冷。他仿佛是大街上最普通的老头子,只有那一双眼睛精光湛然、直指人心。 赵钰恭敬地向老头子问候了一声,随后看向白缎:“这位是臧大师,麻衣神相一脉,最有名的相术大师。”介绍完后,他又半开玩笑地揶揄了一句,“面对他老人家,你们可得小心一些,警方经常请他去鉴别嫌疑人,无论做过什么好事坏事,他都能一眼看出来!” 老头哈哈一笑,抬手拍了赵钰一巴掌:“混小子!你当老头子是X光?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现在我年纪大啦,等闲不轻易给人看相,生怕损了阳寿,我还得多活两年,再教教徒弟呢!” 赵钰嘻嘻一笑,在这位老人面前倒是显露了几分调皮的意思:“对于这两位小友,臧大师就不想看一看么?” 臧大师并未回答,却当真转头看向白缎,用目光在他面上描摹了一番。 白缎被臧大师看得有些紧张,生怕他瞧出自己不是人来。所幸这位臧大师并没有赵钰说得那么“神”,片刻后,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白缎小友的面相当真不错,神气清灵、晖晖皎皎,实在是福寿绵延之相,一生中虽有些小坎坷,但得遇贵人,平顺无忧,善始善终,唯一的问题就是……在子嗣上,艰难了一些。”顿了顿,他又安慰了一句,“不过,我们这些勘破命理、扭转天机之人,总会有五弊三缺,小友不必过多记挂,顺心而为便好,你的面相,已然是极贵了。” 眼见气氛是有些不好,赵钰笑着打了个岔:“臧大师就不用安慰白大师了,关于子嗣方面,他应当早有准备,毕竟……”说着,他看了楚尧一眼,满是揶揄和暗示。 臧大师离群索居,每日的日常就是教徒弟,自然不知道白缎与楚尧出柜的风风雨雨。接到赵钰的暗示,他跟着看了楚尧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移向白缎,片刻后大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红鸾星动,天作之合,老头子在这里提前道一声喜啦!” 白缎被他笑得有些面色发烫,红着耳朵悄悄窥了楚尧一眼,而楚尧倒是脸皮厚,抬手揽了揽白缎的肩膀,面不改色地接了下来,只是笑容加深了几分:“多谢您的吉言了。” 看着面前站得这一对璧人——虽然都是男性——臧大师满面笑容地摸了摸胡须,显然是切真实意得为他们开心。毕竟,他们这些堪舆相面的人,大多孤寡一生,全部精力都扑在徒弟身上,如今看到小辈们这般幸福美满,着实开怀不已。 “白大师是好面相,那楚先生呢?他的面相又如何?”赵钰颇为好奇地问了一句。 臧大师将目光投向楚尧,片刻后笑容一滞,“嘶”了一声。 赵钰和白缎心中也随之一个“咯噔”,白缎面露担忧,而赵钰则连忙追问:“臧大师,怎么了?” “不可说,不可说。”臧大师摇了摇头,面露复杂,扭头就往院子里走,“老头子我还想多活两年!这件事,可说不得!” 赵钰与白缎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反倒是楚尧半点都没有将其放在心上,还让白缎不必担忧,他自有分寸。 臧大师缄口不言,当事人也没有任何探究的欲望,此事自然不了了之。而他们与臧大师在门口的笑谈,也早就引起了院内其他人的注意。 见到他们聊完、进了院子,几位与赵钰交好的大师们主动起身迎了上来,白缎和楚尧在赵钰的指引下与众人见面,很快便与这些半点都不拿腔作调的大师们熟络了起来。 言谈间,白缎总觉得有一束目光定在自己身上,令他颇有些不适,在忍了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扭过头去,顺着感觉看到了一位坐在角落中、身穿一袭黑色劲装的男子。 那男子三十多岁,高鼻深目,应当带着些异国血统,长相奇特而极富有魅力。他深棕色的瞳眸不躲不闪地直直迎上白缎的视线,甚至微微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男子周身绕着一层郁气,单独坐着,仿佛被孤立般没有一个人与他搭话,但他却似乎相当享受这种氛围,没有半点不自在。 发现白缎看向那男子,赵钰随口介绍了一句:“那位是乎尔曼大师,华泰混血,于中国风水界不太出名,但在泰国却是首屈一指的巫师,年岁不大却极有名望,也算是颇为出众的后起之秀了。虽然看起来阴沉了一些,但他的性子还不错,就是为人比较孤僻,不喜与人交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接受邀请参加了聚会。” 说话间,那黑衣男子站起身来,竟主动向众人走了过来,使得众人一脸莫名,纷纷停止了交谈。 乎尔曼的目标极为明确,他没有多看旁人一眼,径直走到白缎面前,朝他伸出了手,声音沙哑低沉:“我是乎尔曼西那瓦,你好。” 白缎愣了愣,回握了一下:“我是白缎,你好。” 乎尔曼松开手,努力笑了一下:“我认识你,你很好。” 说罢,他朝白缎点了点头,又转身走回了原本的位置,徒留呆滞的众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默默抓住白缎刚刚与乎尔曼交握的手,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的楚尧:“……= =#” ——他真不应该点头同意白缎来参加这该死的聚会,从刚下飞机就出师不利,简直晦气! 第五十八章 情敌还是岳父? 乎尔曼走得干脆利落,但被他留在身后的众人却一头雾水。 赵钰扭头看了看白缎, 语带疑惑:“白大师,你与乎尔曼大师曾经见过?” “没有。”白缎摇了摇头,语气肯定。 赵钰摸不着什么头绪,却也没有在意:“那大约是他曾经听说过你的事迹吧。总之,乎尔曼鲜少主动与人结交,却是个仗义的人, 能与之交好也不是什么坏事。” 在结束关于乎尔曼的话题后,众人又闲谈了几句, 便三三两两地散了开去, 只留下先前赵钰提到、对阵法极有研究的刘大师拉着白缎继续讨论关于阵法的问题, 逼得白缎不得不绞尽脑汁、回忆从鹄霄真君那里耳濡目染的阵法知识。 所幸,这个世界灵气匮乏, 并不能布置太过复杂的阵法, 于“阵”之一道上, 与修真界可谓是天壤之别,就仿佛一个是小学入门,而一个则是大学专业那般。虽然白缎并没有系统学习过关于阵法的知识,但他毕竟也在“大学”里混过,时时刻刻跟在“大学教授”身边,与刘大师谈论起来好歹也能勉强跟得上思路,时不时还能蹦出几句直指本质的惊艳之语,喜得刘大师谈兴愈浓。 当然,刘大师也能看得出,白缎对于阵法研究不深,不过以白缎的年龄来看,这也在所难免。白缎一向以他的除煞手法而闻名,风水一道博大精深,鲜少有涉猎甚广的全才,大多数人专攻一道,都觉得学海无涯、无边无际,若想要什么都学、什么都会,那实在是太难了。 白缎能够在阵法上与刘大师谈论几句,已经让刘大师喜不自胜,恨不得将这个对阵法“极有灵性”的年轻人挖到自己门下悉心教导——当然,这个想法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刘大师知道,那位能够教导出白缎的神秘大师,绝对不是自己能够与之媲美的。 其实,所谓的“风水集会”,并没有楚尧和白缎原先想象中那么严肃苛刻,只要白缎除煞的手法是真实的、有效的,那么他们便不会苛责他在其他方面的“无知”,毕竟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哪怕是他们自己,也做不到对风水学的各种门道了若指掌。 ——而“风水集会”的诞生,也正是基于这一点。 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但凡遇到疑难杂症,以自己本身的知识范围解决不了,便拿到“集会”上与他人一同讨论研究,相互学习、相互促进,这才是真正的进步之道。 当然,白缎能够成功蒙混过关,楚尧也同样功不可没。 在楚尧半年多的教导下,白缎的风水学基础虽然不能称之为扎实,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更加之有楚尧从旁时时提点,就相当于上考场时带了个可以作弊的小抄,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失误。 如此这般,第一天的风水集会便这么顺利的结束了,白缎与楚尧在众位大师面前刷了不少好感度,坐实了年轻又前途远大的后辈形象,而有了这些大师们作为人脉,白缎今后在风水界的发展,必然事半功倍。 集会结束后,白缎与楚尧入住了早就订好的酒店,而好不容易等到了与白缎单独相处的机会,楚尧也终于能够将憋在心里许久的疑惑和担忧问出口了。 看着白缎在软绵绵的床上打了个滚,楚尧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随口闲聊那般:“说起来,我一直忘了问,你对琼华上仙这个角色格外重视,也表演地惟妙惟肖,是不是在模仿什么人啊?” 白缎毫无防备,直接点头应了下来,只是点到一半却卡了壳,露出几分心虚的表情。 楚尧对此却视而不见,甚至连问题都带上了些许诱导的意味:“那个人是谁?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白缎迟疑了一下,却始终不能昧着良心否定鹄霄真君的存在:“很重要,他的道号是……鹄霄。” “道号鹄霄?”楚尧挑了挑眉,暗暗将这个名字刻在心里,“他莫非就是教你那些除煞手段的师父?” 白缎与鹄霄真君并不是师徒,若真正要论起来,应当是主仆,而白缎对鹄霄真君的称呼有时是“真君”,有时是“主人”,却从来不敢僭越,称其为“师父”。 但在这个时候称呼鹄霄真君为“主人”实在有些奇怪,白缎咬了咬唇,壮起自己不算大的胆子,轻轻点了点头:“嗯,他就是教导我那些的……师父。” 嘴里吐出这个称谓,白缎的小心肝活蹦乱跳,面颊都有些泛红发热,也不知是心虚忐忑,还是欢喜雀跃。 但这幅模样落到楚尧眼中,就颇有些……粉面含春了。 心中的酸意再度暴涨,此时此刻的楚尧也顾不上什么委婉迂回,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最为担忧的问题:“那我和你师父,到底谁更重要?” 白缎被楚尧问得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白缎的迟疑,也令楚尧越发地心浮气躁。 半晌后,白缎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这就是网上说的,每位男人谈恋爱时都会遇到的问题?” 这一次,轮到楚尧愣住了:“什么?” “就是那个‘我和你妈妈同时掉到水里,你先救谁’的问题,感觉有点像。”白缎歪了歪头,“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到底是什么?” 楚尧嘴角一抽,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恋爱中无理取闹的小女孩那般,总是向男友问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借此来证明自己的重要性。 不过,即使白缎并没有给出他明确的答案,但这个回答听在楚尧耳中,却令他暗暗欣喜——既然是女朋友问男朋友的,那么他自然就占了“女朋友”的位置,至于“妈妈”的角色,便肯定要分给那个所谓的“鹄霄”了。 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楚尧捏了捏白缎的面颊:“把师父类比为‘妈妈’,你也不怕你师父抽你?” “他在我心中就像妈妈,也像父亲。”白缎切真实意地回答,没有半点犹豫。 楚尧终于满意了,他完全可以当做自己多了个“岳父”——只要他和白缎的关系止步于“父子之情”。 “这样的话,我倒是忽视了。”揽住白缎的肩膀,楚尧亲了亲他的面颊,“你既然已经与我在一起了,我也得找一个机会去拜见一下你的师父,见一见‘家长’,不然实在是太失礼了。” 提起这个,白缎顿时有些伤心:“我走丢了,不知道师父在哪里,大约永远也回不去了。” 这一点,楚尧当然知道,但是他却不能说出来,只能勉力安慰:“忘记也没关系,我们慢慢找,总能找回去的,就算找不到,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嗯!”白缎在楚尧的颈弯内蹭了蹭,熟练地撒了个娇。 “若是找到了你的师父,你可不准抛下我,跟着他离开啊。”楚尧按着白缎的脑袋,半开玩笑地叮咛一句。 白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嗯,不离开。” 这是第一次,白缎在楚尧与鹄霄真君之间,选择了楚尧。 他孺慕依恋鹄霄真君,却也知道,自己在鹄霄真君漫长的生命中,其实并不算多么重要。 鹄霄真君照顾他、教导他,只是由于同情怜悯他幼年失怙,无法独立生存,待他温柔细致,也仅仅因为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对于鹄霄真君而言,他有着远远比白缎更为重要的东西,徒子徒孙、宗门道统、长生大道,无论哪一个,都是白缎无法企及的。 所以,白缎在鹄霄真君面临危险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以身相替,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死了,鹄霄真君会为他伤心难过,却并不会为了他而影响自己的道心。 对于白缎而言,鹄霄真君是唯一,但对于鹄霄真君而言,白缎却只是芸芸众生之一,是他生命中一个短暂的过客。 但楚尧却不同……或者说,应该不同。 白缎能够在楚尧的眼中看出他对于自己的看重,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那么专注,无论做什么,都会将自己视为中心。白缎并不知道这种重视能够持续多久,但起码现在,对于楚尧而言,自己是最重要的,是他唯一看重的,比事业、前途、亲朋好友乃至李妈还要重要。 白缎不想辜负这样重视自己的楚尧,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难过——只要他过得好,鹄霄真君便会笑着为他送别,祝愿他一路顺风,但楚尧却不会,他会为此而伤心痛苦,甚至愤怒恼火,会将他困在身边,阻止他的离开。 这样不同的态度,让白缎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最终倾倒向了楚尧一方,他握住楚尧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就算找到了师父,也跟你在一起。” 这样认真且干脆的回答,是楚尧始料未及的。他脑中空白了一瞬,随即升起一股巨大的喜悦,还带着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慨,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真?” “当真。”白缎点了点头。 哪怕楚尧如何巧舌如簧,此时此刻也有些笨嘴拙舌,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翻腾的欢喜。他张了张口,最终挑起白缎的下巴,覆上了那嫣红的唇瓣,以实际行动诉说自己的欣喜,而感受到楚尧澎湃的感情,白缎也将那一丝对鹄霄真君的歉意与不舍丢到了脑后,搂住他的脖颈,生涩又羞赧地回应。 这一吻,就有些擦枪走火。 当楚尧把持住自己,撑起身体、竭力远离白缎时,白缎已然在床铺间软成了一汪春水,面颊酡红、眸光潋滟,浑身上下散发着待人采摘的气息。 “……我去洗个澡。”楚尧喉结滚动,他粗重地喘息着,迅速翻身下床,快步走向浴室,而白缎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拉住他,最终却又因为一时的迟疑,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深秋时分冰冷的空气灌入被窝,引得白缎微微抖了抖,越发眷恋楚尧滚烫的怀抱,还有与他肌肤相贴时的触感。 白缎默默缩进被子,眼神又是懊恼又是纠结。 随着感情日深,他一点也不想再看到楚尧为他隐忍痛苦的模样,也不想再让他去冲洗冰凉刺骨的冷水澡、为燥热的身体降温——这会让他……感觉有些心疼。 两其相害取其轻,比起心疼,白缎觉得,还是屁股疼更能让人忍受一些。 ——下一次吧,下一次的话,他就不会再犹豫了。反正……据说做到最后,也是会舒服的。 默默下定决心,白缎眼巴巴地望着磨砂的浴室门,直到楚尧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与他视线相接。 “怎么还没有睡?”楚尧坐到床边,撩了撩白缎的额发。 “等你。”白缎往床内侧挪了挪,乖巧地主动掀开早已经被自己捂热的被子。 楚尧钻进被窝,伸手将白缎揽进怀里,熟练而自然地抱住,吻了吻他的额头:“乖,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参加风水集会呢。” “嗯。”白缎窝在楚尧怀中,轻轻应了一声,片刻后,又忍不住开口,“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虽然白缎并未明说,但楚尧却听懂了他的意思。虽然今天吃了一天的醋,但他也因为白缎的回应而满心欢喜,一点都不计较自己又冲了个冷水澡——反正,他早就习惯了——“不管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我也是。”白缎小声回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只可惜,这一句回应,刚刚因为撸了一发而有些身心俱疲的楚尧并没有注意,他颇为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白缎的脑袋:“睡吧。” 白缎蹭着楚尧的肩膀点了点头,也随之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眠。 第五十九章 风水集会(二) 第二日的风水集会,与第一日大同小异, 只是,当又有几位姗姗来迟的大师匆忙赶来后,一位佛教高僧突然站起身来,宣了一声佛号。 周围的闲谈声骤然暂停下来,众人纷纷朝那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僧人看去,面露疑惑。 僧人双手合十, 朝众人施了一礼,随后沉声开口:“诸位可知, 前一段时间, 有渔船在东海频频失事之事?” 众人面面相觑, 有的一脸茫然,有的则稍稍点头, 显然看到过类似的报道。 “这一系列事件, 并非是普通的海难, 而遇难的渔船与失踪、遇害的人数,也绝非新闻报道上的寥寥数名。”僧人轻叹一声,眉目慈悲,“甚至,就连政府派去勘察、解决海难事故的调查团与军队,也一去无回。” 众人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 “在此次集会之前,有政府官员找到贫僧与青松道长。”僧人朝坐在他一侧的道人示意了一下,“希望我等能够征集有才有德的大师,协助政府的军队解决此事。” “如果是需要我们出手,莫非此事与阴煞鬼魅有关?”一位大师扬声问道。 僧人迟疑片刻,稍一摇头:“那在东海之上肆虐之物到底是什么,政府也不是非常清楚,从照片中隐隐绰绰的身影来看……应该是一只巨大的妖兽。” “……妖兽?妖兽?!”众人一片哗然,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世界灵气匮乏,不仅令人无法修炼,同样也让那些妖魔鬼怪无立足之处,哪怕是经常与“非科学”事物打交道的诸位大师,也不曾真正见过什么鬼魅妖怪。 大众以讹传讹、误以为是妖鬼的东西,无非都是些阴煞作祟,但类似故事里那些有形有质、甚至还有着自己思想、能够报复伤害活人的鬼怪,却是从来都不曾存在的。 故而,此次听到“妖兽”这个只存在于小说、电影里的词汇,众人都有些哭笑不得,赵钰甚至小声开了句玩笑:“不是建国后不准成精吗?怎么连妖兽都出来了?” 他身边的刘大师挑了挑眉,随口应了一句:“说不定是建国之前成的。” 赵钰:“……”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根本无法反驳。 对于众人的怀疑调侃,僧人也毫无办法,毕竟,当他听闻此事时,第一个反应也同样以为这是个玩笑。 微微摇了摇头,僧人看向身边的道人,青松道长抚了抚长须,站起身来,轻咳一声:“总之,不管是不是妖兽,那东西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政府需要我们施以援手,我们也同样不能坐视不理,任凭那东西肆虐,伤我无辜百姓。” 对于青松道长的话,众人都是认可的:“那么,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政府的意思是,让我们配合军队的行动。这一次派遣的军人,是我国装备最精良、战斗经验最丰富的尖刀部队,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他们与那妖兽、或者是其他什么生物战斗的时候,做好防护工作。”青松道长朗声回答,“虽然那片海域,此刻已然戒严,但难免会有误入者。我们要保护他们的安全,避免误伤。同样,也要防止其他东海海域的国家——诸如日本——刺探到我军情报。对于这种神神怪怪的事情,我国政府一贯是不会报道的,以免影响到社会的稳定,但更重要的是,也决不能被外媒爆出。同样,我军的新式装备也是一个秘密,不能完全暴露在外国眼中。” “那这次任务,我就非去不可了。”刘大师笑呵呵地应了一声,他是阵法大师,在一定范围内实施障眼法、掩藏真相,是他的专长。 “倘若是妖兽,我茅山一脉也绝对不能落后。”另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扬声叫道,“茅山道人可是以捉鬼驱妖闻名,老道平生从没见过一只妖鬼,实在有些遗憾,自然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随着两个“出头鸟”率先报名,诸位大师也纷纷表示愿意同行,僧人与道人先是感谢一番,又谢绝了不少人,挑挑拣拣,最终选中了六位各有所长的大师,表示会给他们一周的准备时间,一周后,将准时随军队前往东海海域。 就在讨论即将落幕之时,一个年轻透彻、却如临大敌般紧绷着的声线突然响起:“这次事件,我也必须要参与。”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白缎眉头紧锁、面色苍白,眼神却极为认真坚决,似是义无反顾。 “小缎?”楚尧惊讶地看向他——当僧人说出在东海袭击渔船的怪物是妖兽后,白缎一向平和的气息便有些躁动不安,他本想在集会结束后再询问他是何缘故,却不料白缎没有与他商议,便突兀地开口,这实在让楚尧始料未及。 在感情渐好之后,这是白缎第一次越过楚尧、单独做出了决定,如此反常的事情,令楚尧不由得有些心生不安。 听到楚尧的轻唤,白缎扭头看了他一眼,眸光粼粼,带着难以言喻的忐忑、惶恐,甚至是心虚歉疚,让楚尧心中一凛,连心跳都有些失率。 “白缎小友的心意,我等心领了。”僧人看出白缎与楚尧之间漂浮的不安,笑着安抚了一句,“但此事非同一般,白缎小友年岁尚轻,还是——” “我必须要去。”白缎收回看着楚尧的目光,坚定地望向僧人,有些不太礼貌地打断他的未尽之语,“那只妖兽……应当与我有一些关系,这段因果,我必须要了解才行——即使是单独前往,我也必须要去!” 在座诸人,是中国最为相信因果的一批人,毕竟他们见多了世事轮回、报应不爽。 当白缎说出“因果”二字后,无论众人再如何认为他不适宜参与其中,也不得不松了口,毕竟,阻碍旁人的因果,那实在是一向大罪过——这并不是在维护白缎,而是在损害白缎。 “你说那是妖兽,莫非……”赵钰讶然看向白缎,语气试探——他虽然成名有了一段时间,但在众位大师之中仍旧算是小辈,并没有资格参与到事件当中。 白缎轻轻点了点头,面色深沉。 众位大师对视一眼,也跟着提起了注意——他们原本对于“妖兽”一说并不曾认真看待,但白缎如此笃定的语气,却又让他们有些犹疑。 白缎师承不明,除煞的手段也是他们完全无法明了的立竿见影,这意味着他身后一定有一名更为高深莫测的隐世大师,说不定会知道一些他们并不了解的东西。 正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世人们眼中,他们就是最为神秘的一群人,但也许在他们之上,还有更为隐秘的存在,而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诸如《山海经》、《搜神记》、《太平广记》等志怪典籍,也不能完全肯定都是杜撰。 一时间,众人心中的警钟被再度敲响,全都认真了起来。 “看来,白缎小友对那只……妖兽,应当有所了解。也好,那么一周后,白缎小友也与我们一同出发。”僧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此时,一直沉默寡言、完全没有参与讨论意思的乎尔曼也突然跨前一步,言词简单直白:“若是白缎去,那么我也去。” 众人看了看乎尔曼,又望了望得到许可后不再说话,颇有些神思不属的白缎,眼神颇有些古怪疑惑,而明明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喝上一缸子醋的楚尧,此时此刻也根本无暇顾及什么乎尔曼,他的全部注意,都放在了一侧的白缎身上。 揽住白缎的肩膀,感受着掌心紧绷的身体和细微地颤抖,楚尧心中火急火燎,却不得不努力柔和下自己的嗓音:“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缎抿了抿唇,微微摇了摇头:“此事说来话长,等到集会之后……我慢慢跟你讲。” 得到白缎的答案,楚尧就算再心急,也不得不按耐下来:“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白缎猛地提高了嗓音,一向悦耳的声线此时甚至都显得有些尖利,“你不能去!” 白缎的声音令众人又是一静,下意识看向他与楚尧,但一向对人的视线极为敏感的白缎,却根本没有半点察觉,只是一味紧张地注视着楚尧,厉声强调:“你不能去!” “为什么?”楚尧皱了皱眉,也同样无视了众人的目光,直直迎上白缎的视线,态度强硬。 “因为那太危险了!我没有办法保护你!”白缎瞳眸微缩,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身体紧绷得似乎连毛都炸了起来。他生性柔软,尖锐的态度持续不过八秒,很快便骤然软了下来,直接将自己投进楚尧怀中,揽住他的脖颈,“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好不好……我害怕,我害怕自己保护不了你,我……我……” 鹄霄真君鲜血淋漓、满身伤痕的场景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随即换成了楚尧的模样,让白缎无法言喻的惶恐痛苦,仿佛心脏都被人紧紧攥住。 ——他不能让楚尧受到任何伤害,绝对不能! 感受到自己颈弯处湿热的液体,楚尧僵了僵,顿时也跟着软了下来,他连忙抱住自己垂泪的恋人,抚着他的脊背,柔声轻哄:“好好,我不去,你放心,我不会去的,你别哭……” 头脑冷静下来后,就连楚尧也觉得自己刚刚的做法实在有些蠢,就仿佛是电影游戏里那些“你快走!”“我偏不走,要死也要一起死”最后当真害得众人团灭的女主角那般,让人恨不得上去捶上几拳。 他在白缎眼中只是个普通人,是需要被保护的,参与到这种行动中,自然凶多吉少,而他又何必与白缎计较?如果担心,偷偷跟去也就是了,无需让白缎这般担忧恐惧。 更何况,身处暗中,也更方便他动一些手脚,护住这个仿佛见到天敌般可怜兮兮的小家伙。 得到楚尧的承诺,白缎的情绪终于稍稍稳定了一些,而围观了这一幕的众位大师,却觉得……自己三观都要被颠覆了。 ——这样生死离别的感人场面……难道是在拍电影?会不会夸张了一些? ——虽然知道你们感情好,但也要注意影响,大庭广众之下演琼瑶戏,实在有伤风化! ——白大师,你艰难维持了这么久的高冷形象,一下子“哗啦啦”全都碎掉了你知道吗?! 而且……这次行动到底有多么危险啊喂!你们俩突然来这么一出,实在让我们有些方! 第六十章 前尘因果 因为白缎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所以在众人谅解又松了口气的目光中, 楚尧带着他提前退场,迅速赶回了入住的酒店。 一进房间,白缎便被楚尧按在了床上:“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只妖兽与你有什么渊源?” 白缎抿了抿唇,乖乖地将自己如何被妖兽追逐、如何慌不择路的经过说了,但是却模糊了自己并非仅仅迷路、而是穿越了一个世界的事实, 也并没有提及自己被妖兽追逐,是为了营救鹄霄真君——本能的, 白缎知道, 楚尧一定不会想要听到自己为了鹄霄真君能够豁出性命。 其实, 既然白缎能够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那么追逐在他身后的妖兽, 十之八九也应当是同样的下场。只是白缎太害怕那只妖兽了, 所以下意识拒绝去思考这个问题, 一直到这一事实被明明确确地摆在了他的眼前,让他不得不正视。 那大妖虽然被白缎称为“妖兽”,但最初也是由人豢养的,只是它的主人或是身陨或是飞升,将它独自留在洞府之中,性随时迁,兽性逐渐压制灵性占据了上风,这才由被人豢养的灵兽,转变成了野性难驯的妖兽。 但即使成为了妖兽,那大妖却仍旧记得自己曾经主人的要求,一直徘徊在古仙洞府之内、驱逐误入此地的入侵者,守卫着自己与主人的家园。 大妖会袭击鹄霄真君与白缎,一来是履行守卫的职责,二来也是源于鹄霄真君充满灵力的血肉与丹田,对于大妖而言是一道美味的大餐,但没有丝毫灵力的凡人,按理说却并不在大妖的食谱范围之内,不能为它带来任何益处。 所以,它会在东海之上不断袭击过往渔船、害人无数,就显得相当奇怪了。 思来想去,白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那只大妖已然堕落为魔,开始虐杀生灵、并激发生灵死前的恐惧与怨愤,将之炼化为魔气,供给自己修行。 这样的转变也并非无法理解,倘若没有遇到爱护他、保护他、不断教导他的楚尧,误入此界的白缎也无非只有两种下场,不是灵力耗尽油尽灯枯而死,便是如大妖这般走上歧路。 那只大妖是被他引来此界的,与他便结下了因果,倘若大妖不断伤人、甚至破坏了此界的平衡,那么白缎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即使恐惧、即使明知自己敌不过对方,白缎也不得不放手一搏,尽人事、听天命。 只是,白缎却很明确的知道,自己的胜算少得可怜,哪怕是鹄霄真君也没法在大妖手底下讨到任何好处,更不用说修为远逊于大妖、勉强只是个半吊子化形灵兽的自己了。 ——甚至,就算不论修为、单论种族天赋,噬灵貂这种战五渣,也抵不过被古仙专门选出用以看家护院的大妖一爪子。 在对比敌我之后,白缎心慌意乱、担忧恐惧,恨不得化成原形咬着自己的尾巴团团乱转,但此时此刻,他却必须要忍耐下来,必须要装得冷静沉稳——哪怕并不成功——也决不能向楚尧吐露倾诉自己的心声。 他不想让楚尧跟他一般,提心吊胆甚至是绝望地度过这也许是最后一段相处的时光。 ——临死前,起码要留下一段美满幸福的回忆。 听完白缎的讲述,楚尧也同样有些懊恼。 那妖兽既然与白缎以同一种方法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么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大约也相差无几,只是白缎“倒霉”一点,正好掉到了楚尧所在的沪市,而那妖兽则应当出现在远离沪市的其他地点。 除了地点远近外,那妖兽的道行比白缎高得多,也更加聪明、经验老道,一察觉情况不对便立刻掩盖形迹藏了起来,而非白缎那般傻乎乎地将自己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让楚尧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找到。 ——倘若自己没有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白缎身上,倘若自己在找到白缎后,再仔细扫描搜查一番,也许就会更早得发现这条漏网之鱼,而不必等到现在,吓坏了自己的小恋人。 楚尧心中后悔,却也为时已晚。 他虽然有着很高的权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肆意而为,但终究还是要遵循着被定下的准则,不能将自己的异样暴露于人前。 那大妖已经被中国政府发现、监视,那么他就不能私下里直接解决,以免引人怀疑,惹出更大的乱子。 更好的方法,就是在军队围杀妖兽的时候浑水摸鱼,不着痕迹地将其弄死。所以,如今也只能委屈自家恋人再担惊受怕、惶恐不安几日了。 眼见白缎神思不属,楚尧即使心疼也毫无办法,只能将他搂在怀里细细安慰,希望能够缓解白缎的紧张恐惧。 白缎窝在楚尧怀中,安静了半晌,突然扬起头,在楚尧唇上吻了吻。 楚尧愣了一下,有些莫名于白缎的举动,但很快,他的注意便再也不能集中,因为白缎竟然主动伸出自己又软又甜的小舌头,在他的唇缝间试探般舔舐起来。 楚尧呼吸一滞,下意识张开双唇,将那条羞涩却又坚定的小舌头迎了进来,生怕吓到对方那般小心翼翼地缠住。 这是白缎第一次在楚尧没有动情的时候主动出击,这简直让楚尧有些受宠若惊。而且这还不算完,在这一亲吻渐入佳境之时,白缎的双手也跟着动了,模仿着楚尧曾经的动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开始在楚尧身上煽风点火起来。 楚尧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当下便有些把持不住,反客为主地将白缎压在柔软的床铺之上,将对方弄得气喘吁吁,眼泪汪汪。 “你这个只管点火不管灭火的小混蛋!”楚尧看着身下待人采撷的恋人,咬牙切齿地又爱又恨,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发泄般在白缎的脖颈处吮出一个嫣红的痕迹,又用牙齿叼着他的软肉,惩罚般轻轻磨了磨。 白缎此时被楚尧弄得极其敏感,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泄出一声婉转的低吟,引得楚尧又是一阵欲火中烧。 感觉自己再不抽身就要完蛋,楚尧撑起身体,翻身想要下床,却不料腰部突然缠上来一条柔软的手臂,背部也再度贴上了那具熟悉至极又美妙至极的躯体。 “这一次……我帮你灭火好不好?”白缎轻声说道,眼睫止不住的颤动,又是羞涩,又是期盼,又是不安。 楚尧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扭头看向白缎,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强制自己满面羞涩通红的小恋人扬起面孔:“你说什么?” “我想……我想试一试。”白缎又羞又窘,却仍旧还是坚持着将自己的心意清楚地表达出来,“你说过,那件事……虽然最开始难受了些,但最后却非常舒服,我、我想试一试……” “你是认真的?”楚尧凝视着白缎,明明这一幕他已然期待已久,甚至为此不择手段,但当白缎当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却一点都没有兴奋激动与得偿所愿的心情,反倒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满身情欲消散一空。 “真的,我是认真的!”察觉到楚尧的反应有些不对,白缎伸手想要搂住他的脖颈、将自己重新贴回去,但是却被楚尧握住手腕,不容置疑地阻止。 “你……不愿意吗?”白缎眨了眨眼睛,心中也骤然一凉,甚至有一些委屈难过。他挣扎了这么久,第一次决定投怀送抱、将自己完全献给自己的恋人,却反而收获了这么冰冷的态度,这实在有些伤人。 “嗯,不愿意。”楚尧迎着白缎委屈不解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白缎满脸惶惑。 “因为我知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楚尧抚了抚白缎的眼眶,感受着指腹重那一抹湿润,语气无奈,“你在害怕,你害怕自己胜不过那只妖兽,反倒被对方杀死,所以你想要在此之前将自己完全献给我,达成身为恋人的最后一步,完成自己的愿望,即使……死了,也能不留遗憾。” 被说中了心事,白缎的瞳眸猛地一缩,下意识摇头反驳:“不是……” “是。”楚尧打断他的话,揉了揉白缎的脑袋,“没有一个人比我更加了解你,你在想什么,我一眼就能明白,你骗不了我。” 白缎垂下眼眸,不再无谓地遮掩,终于默认了楚尧的话语。 “我喜欢你,小缎,非常喜欢。”楚尧终于将浑身冰冷的恋人揽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使他重新变得温暖,“所以,我不愿意委屈你,更不愿意让我们的第一次,发生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我们的第一次绝不是为了生离死别,而应当是纯粹的幸福、愉悦,一旦回想起来,便止不住的想要微笑——这才是我真正希望的。” “但是,如果……”白缎小声反驳。 “没有如果。”楚尧吻了吻他的耳垂,语气斩钉截铁,“臧大师为你相过面不是吗?你一生大富大贵,顺遂无忧,善始善终,怎么可能会倒在这里?你会顺利杀掉那只妖兽,平安归来的。” 楚尧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支镇定剂,缓缓融入了白缎的血脉之中。他本能地想要相信对方的话语,理智却又不断告诉着他相反的结论。 ——他是一只灵兽,不是人,人类的相面结果,也能用在他身上吗? 但此时此刻,白缎却并不想反驳楚尧的话。 就当他……相信好了。 为了楚尧,白缎怎么也要拼一把力,努力……活着回来。 “……嗯,我知道了。”白缎蹭着楚尧,轻轻点了点头。 “乖。”楚尧满意地笑了起来,咬着白缎的耳朵,嗓音低哑,“等到结束这件事,我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让你像是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三天下不来床。” 白缎:“……” ——他是不是在无意中作了个死? ——等等,你误会了,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六十一章 准备与离别 虽然好不容易被楚尧哄睡,但白缎睡得却并不安稳。在睡梦中, 他似乎又回到了古仙洞府,身后被巨大的妖兽追逐着,惊恐万状又满心不舍。 ……他到底在不舍谁呢?是鹄霄真君,还是……楚尧?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在白缎的梦中交织,让他的脑中一片混乱。 就这样在梦里奔波了半宿,白缎终于一脚踩空, 惊醒了过来,只觉得背后又凉又湿, 出了一身的冷汗。 窗外仍旧还是黑漆漆一片, 床头的夜光时钟显示现在才凌晨三点左右, 但白缎却已然没有了任何睡意。 灵兽本来便不怎么需要睡眠,白缎总是在晚上睡觉, 一来是因为懒, 二来也是由于习惯性模仿亲近的人的行为模式。 窝在楚尧怀里, 白缎胡思乱想了片刻,无论如何无法继续安心入睡,终于小心翼翼地钻出被窝、下了床。 ——他并不知道,似乎在熟睡的楚尧也随之睁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却并未开口将他唤回床上。 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白缎坐在桌子边沉吟片刻,抓过纸笔写写画画了起来。 他并不怎么聪明,记忆力也不强,经常学了前面就忘了后面,惹得楚尧格外抓狂。只是,在死亡临近的强压下,人、或者兽总能爆发出自己最大的潜力,哪怕是白缎这样不学无术的家伙,在绞尽脑汁之下,竟然也想出了两三种杀伤力极强的阵法符篆——都是他曾经看鹄霄真君使用过的。 努力挖掘着自己的记忆,白缎将阵法与符篆的图样在纸张上描绘出来,只可惜,他并没有真正学习过这些东西,只能画出一个大概,形似而神不似,仍旧需要完善诸多细节才能成功使用。 这样进一步的完善,以白缎的能力显然无法做到,但没有关系,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白缎不行,但目前京城内却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诸多领域的大师们,他们却不一定做不到。 于是,当天色刚刚发亮时,白缎便直接给赵钰打了个电话,将这位可怜的大师从暖和的被窝里叫了起来。 哪怕赵钰如何温和,遇到这样的“骚扰”电话也不由得会带出几分起床气,所幸他头脑还算清醒,听到白缎的要求后立刻振作精神,开始为白缎联系对阵法与符篆有研究的诸位大师。 一小时后,白缎与几位大师再次于四合院内见面,当然,还要加上不请自来的楚尧。 看到白缎与楚尧站在一起,几位大师下意识就觉得眼疼,但当白缎将自己忙活了一早晨画出的图纸拿出来后,众人的注意力顿时便被吸引住了。 虽然白缎绘图的手法极为青涩,甚至还有好几处明显的谬误,但凡是对其有研究的人,都能一眼看出这图样并不一般,甚至隐隐蕴含着什么捉摸不透的韵律,令他们不由自主深陷其中,又本能得惶恐不安。 “白小友,这是……?”刘大师抓着那张绘着阵法的纸张死不撒手,语气格外惊诧。 “这些都是我从……师父那里偷学来的。”此时此刻,白缎也顾不得遮掩自己的无知,诚实地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师父不曾教导我这些,说为时过早,所以我也只是在师父使用时偷偷看了几眼,所以只能画出个大概。” “这种师门隐秘,白小友就这样交到我们手中?难道不怕师父责怪?”青松道长摸了摸胡须,微微蹙眉。 “事急从权,我联系不上师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白缎摇了摇头,“我相信,师父会理解我的。” 诸位大师面面相觑片刻,一面有些愧疚于偷窥了他人师门的秘籍,一面却又为其中那远超他们认知的手法激动不已。 “既然白小友这么说,我们也不再多言。”青松道长点了点头,“虽然我们无法保证一定会将这些符篆阵法成功完善,但我们必定尽力而为!” “那就多谢诸位大师了。”白缎深施一礼,稍稍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周,整个四合院进入了戒严状态,参与完善阵法符篆的大师全都搬了进来,当然,还要加上白缎与楚尧。 白缎对于阵法符篆十窍通了九窍,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而他也相当有自知之明地完全甩开手去,以免掺乎进来给别人添乱。反倒是楚尧对此兴致勃勃,提出了不少有用、甚至是关键性的建议,时时令大师们茅塞顿开,连连夸赞他头脑灵活、思维敏捷。 至于白缎,他则从楚尧那里借回了先前被自己嫌弃的那把秦代古剑,充当自己此行的武器——毕竟,噬灵貂的肉身并不强悍,完全没法与那大妖硬碰硬,想要克敌制胜,必须要借助外物,而这把满是煞气的古剑,则是白缎所能寻到的最好的武器了。 鹄霄真君虽然博采众长,但本质上却仍旧是一名剑修,每日必然会在演武场上练剑数个时辰,风雨无阻,而白缎时时待在他身边,也将这些剑招记了个大差不差,更不用说鹄霄真君最先、甚至是唯一教给白缎的,便是强身健体的基础剑诀。 白缎并不喜欢练剑,生性柔软的他相当反感这些锐利冷冽、伤人性命的兵器,哪怕孺慕着鹄霄真君,也没有让他对剑产生什么爱屋及乌之感。 所以,小时候的白缎对于练剑能逃就逃,鹄霄真君清闲的时候还能督促他几分,但一旦忙起来,也就只能随他去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白缎更是相当爽快地将练剑完全丢到一边,再也没有碰过,只是此时此刻重新捡起来,除了剑招生涩一些外,竟然还颇为有模有样。 ——这大约便是“童子功”的效果。 拿起长剑的白缎越发与鹄霄真君一模一样,眼神锐利、动作干练、杀意凛然,完全褪去了柔软单纯的感觉,令人不敢靠近分毫,下意识选择了敬而远之。 正所谓“剑气从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在钻研符篆阵法的闲暇之余,诸位大师经常围观一下院内凝神练剑的白缎,纷纷咋舌惊叹,深深拜服于剑招的变幻莫测之下。 ——哪怕这在修真界不过是剑修入门的基础剑诀,但在在这个热武器横行、古武没落的世界,却珍贵无比、精妙绝伦,无人能出其右。 能够教导弟子如此高绝的剑法与除煞手段,再加上尚未完善、却已然隐隐显露出风雷涌动之势的符篆阵法,白缎神秘的师门在众人眼中,也越发高不可攀起来。 而对于白缎,众人的印象也是一波三折。最先,他们认为白缎是个沉默高冷的青年,随后却又觉得他太过敏感脆弱,如今再看——还哪里有什么柔软纤细?那持剑的姿态、出剑的速度与一往无前的气魄,分明是一个杀神! 虽说人性复杂,但复杂到这个份儿上,也真是没谁了。 不由自主地,众人将同情的目光纷纷投向楚尧,颇想要向他询问一下,有一个精分的恋人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一脸茫然的楚尧:“……???” 先是来了一出生死离别的“琼瑶戏”,彻底压制住了众人对于“妖兽”的轻视,随后又拿出了高深精妙、令人震撼的符篆阵法供众人钻研完善,再加上那寒光凛冽的剑招时时鞭策,在这一周的准备期内,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偷懒多闲,全都拿出了十足十的精力,为接下来的任务倾力备战一周后,符篆与阵法终于被诸位大师顺利完善,并进行了小规模的实验。实验的结果颇为喜人、甚至是吓人,众人终于明白白缎的师长为何没有将其教授给白缎,毕竟,这种他们前所未见的杀阵实在太过危险,一旦流传出去,绝对会引起天大的麻烦。 在圆慧僧人与青松道长的主持下,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发下了毒誓,表明绝不会将消息外泄,不过白缎对此却并不怎么在意——因为他知道,这样凶悍至极的符篆阵法同样需要消耗极大的灵气量才能操控,而在这个灵气匮乏的世界,也只有他自己能够勉强做到。 全副武装地带上最趁手的法器,又仔细对自己的徒弟们叮嘱一番,八人——乎尔曼也成功跻身其中——终于来到了京郊的军事基地,将要乘坐专机,前往东海配合军队诛杀妖兽。 白缎身负长剑,并没有再穿着普通的衣物,反而用灵气在周身凝成了一件广袖长袍,虽然外表看起来轻薄,却相当于为自己披了件厚重的铠甲,勉强能够抵挡一些来自于大妖的伤害。 楚尧并没有资格进入军事基地为白缎送行,只能在戒严区之前停了下来。 揉了揉白缎的头,楚尧的语气温柔而坚定:“别怕,你会平安回来的。” “……嗯。”白缎回了他一个勉强的微笑,忍了忍,终究还是展开双臂投进楚尧怀里,死死将他抱住。 楚尧回抱着白缎,轻抚着他的脊背安抚他的情绪,直到旁边负责护送的军人们有些不耐烦地出声催促,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我会回来的。”白缎轻声强调,也不知是在回应楚尧还是在说服自己。 楚尧吻了吻自己明明不安到了极点却仍旧强作镇定的小恋人,心中软成一团。 离别的时间总是过得太快,白缎终于还是挪动脚步,一步三回头地离去,楚尧目送着他登上吉普车,又望着吉普车队消失在道路尽头,这才转身回车内,启动了车子。 ——不必担心,不必恐惧,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一旁守护着你的。 第六十二章 大战(一) 很快,白缎连同诸位大师便登上了飞往东海海军基地的飞机, 大师们三三两两坐在飞机中间,低声交谈着,而两头与舱门位置则是护送他们的军人,手持武器、时刻戒备。 青松道长坐在白缎身边,试图与他闲聊几句,缓解一下这位年轻人的紧张感, 只可惜白缎却心不在焉,并没有什么谈话的兴致。片刻后, 青松道长不得不识趣儿得闭口不言, 放任白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白缎是紧张的, 非常紧张,他不断在脑海中模拟着接下来遭遇大妖后将要做什么, 但越想越觉得自己胜算太低, 更是心慌意乱。 片刻后, 他也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干脆抽出背后负着的古剑,将灵力凝于指尖,仔细擦拭了起来,试图将灵力附着于古剑剑锋之上,使它更加坚固、锐利。 这一行为,也是在模仿鹄霄真君。鹄霄真君一旦遇到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就喜欢拿出本命剑来擦拭一番,而这一行为模式,白缎记得相当深刻,下意识便照搬了过来。 所幸,擦拭古剑的行为似乎的确有一些效果,让白缎稍稍平静了下来——不过,更大的可能性是由于白缎给自己找了件事情做,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 感受到自己“新”主人内心深处焦躁不安又决然肃杀的心境,嗜血好斗的古剑也随之微微颤动,寒意乍起,似是迫不及待要大战一场。 机舱内的气温骤然降低了几度,引得诸位大师纷纷向这柄害人无数、满是煞意的古剑看去,颇为不喜地皱了皱眉,却并没有人多说什么。 而其余军人则默默抖了抖身子,在战斗中磨练出来的危机感令他们寒毛直竖、全身紧绷,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说实话,白缎与楚尧在分别时的那场“情感流露”,让见惯了生离死别、铁血坚韧的战士们颇有些看不上眼。虽然并未表露出来,但是他们却并不认为这样儿女情长的“大师”能够真得派上什么用场。 只不过命令就是命令,他们半点都不能违抗。 然而,如今白缎沉默得拭剑动作,明明普通至极,却竟让能够令他们产生毛骨悚然之感,转瞬间便扭转了战士们对于白缎的轻视。 ——能够被国家政府信赖的大师果然非同一般,就算性格软绵了些,也绝对不容小觑。 军用飞机的速度比民航飞机要快上很多,经过一个来小时的航行,飞机便成功得在基地降落。 立刻,早已等候多时的军方负责人迎了上来,与护送诸人的队伍交接一番后便马上开始向众位大师介绍此次同行的军队代号、武器配置、行动规划等细节,并让他们与小队的领队见了见面,相互磨合一下。 不过这些与白缎都没有什么关系,眼见圆慧僧人、青松道长和军方诸人聊得差不多了,他立刻插进话来:“那附近有没有什么岛屿,适合布置阵法?” 军方负责人愣了一下,望着白缎迟疑片刻:“那附近的确有几座无人居住的岛屿,至于适不适合布置阵法……什么样的岛屿才算是适合?” 军人们对于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都不曾接触过,也并不怎么相信,但既然政府将诸位大师请过来,那必然有其意义所在,他们这些做小兵的,只要听从命令、积极配合就足够了。 白缎并不知道什么样的岛屿适合布置阵法,所幸诸位大师也知道他是个半吊子,立刻,刘大师便替他解了围,向军方负责人详细描述了一番。 他们的运气不错,在军方包围网边缘处竟正正巧巧有这么一座岛屿。诸位大师都松了口气,露出了几分笑意。青松道长摸了摸胡须:“既然这样,就先将我们送去那座岛屿,待我们布下阵法,再行寻找那妖兽!” 计划已定,军方负责人立刻派了载人直升机与护卫机,将刚刚到达基地的众人送去了目标岛屿,大师们在岛上一连忙活了整个下午,这才终于将阵法布置妥当。 接下来,众人又回到基地休整一晚、睡了个好觉,养足精神后,终于开始了行动。 舰队与机群相互保护,驶向妖兽频繁出没的海域,侦察机飞在最前方,而白缎等人则乘坐着武装直升机跟在最后。 大海茫茫,若想要寻到那只妖兽其实并不容易——倘若它畏惧于军队,隐藏起来,就更难以寻到了。军方负责人对此颇为忧心,但白缎却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一来,那只修为高深的大妖绝不会将他们视为威胁,更不会因为畏惧而躲避,二来,则是由于白缎在这里。 身处一群凡人之中,通身灵力的白缎就像是一块混在猪肉里的唐僧肉,香飘十里,令人垂涎欲滴。 那大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大约根本没有摄入过任何灵气,这才被逼入魔,如今白缎却主动将自己送上门来,它哪里愿意放弃?——哪怕白缎体内所蕴含的灵力,与它而言还不够塞牙缝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众人便听到一声妖兽的厉鸣,同时响起的还有军队开火的轰炸声。 诸位大师连忙朝窗外望去,隐隐绰绰得在波浪间看到一个蛇身六足、身负四翼的身影:“……竟然当真是妖兽……那妖兽,是肥璭吧?见之大旱的那个?” 而白缎则望着那最近一段时间内时时出现在他梦中巨兽,表情凝重。他也曾侥幸地想过,也许是他多心,此妖兽非彼“妖兽”,那追逐他的大妖并未与他掉到同一个世界来——但现在,这一丝幻想终究破灭。 肥璭大妖的目的极其明确,仅仅只是白缎,并不耐烦与围着它的军队缠斗。只是舰队与机群纠缠不休,令它极为心烦,再加上最顶尖的热武器也的确不容小觑,竟然当真在肥璭坚硬的鳞片上留下了好几道伤口,冒出了蕴含魔气的蓝紫色血液。 这些伤口并不致命,却也颇为疼痛,再加上被“小虫子”挑衅,使得肥璭极为恼火,终究还是转移了目标,长尾一甩,直接凌空拍在了一艘军舰的舰身之上。 那艘军舰的质量不错,并没有被肥璭一尾巴拍成两截,只是舰身剧烈扭曲变形、冒出了火光和浓烟,再也无法继续使用。 舰船上的军人们及时放下救生艇逃生,只是肥璭心眼儿小,又是一尾巴撩起海水、掀起一股巨浪,将刚刚入水的救生艇直接打翻。 一旦肥璭调转火力,军队便有些支撑不住,不断有舰船和飞机被肥璭击毁,海面上一片狼藉,到处漂浮着残骸碎片。 见到形势危急,远远关注着战场的大师们格外心焦,而白缎也终于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此时此刻,白缎紧张恐惧得脑中一片空白,但表情和语气却截然相反,显得格外沉稳可靠——就好像是灵魂高高腾起,而肉身却在自主运作那般。 当白缎下定主意、为鹄霄真君引开肥璭时,也是同样的境况,他的行动间没有丝毫迟疑犹豫,更没有给予鹄霄真君任何阻止他的机会,干脆利落得宛若成竹在胸。 “不能等了,我接下来会将肥璭引向布下的阵法,你们则负责营救落水者。”白缎听到自己这样说道,语气冷静铿锵、不容置疑,“别跟过来,你们帮不上什么忙。”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他便果断地拉开直升机舱门,一跃而下。 这一动作令所有目睹的人面色骤然一白,就连驾驶员也吓了一大跳,使得直升机晃了数晃,这才勉强保持住平衡。 白缎虽然是个半吊子,但好歹也到了化形期,凌虚御空这种神通勉强还是能够使得出来的,只是此举需要耗费不少灵气,所以他向来吝啬于使用,此时此刻却也顾不得这般斤斤计较了。 眼见白缎双脚在半空中轻轻一踏,整个人便宛若一道白虹朝着肥璭袭去,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虚惊一场,稍稍将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安放回去。 “快,快跟上去!”青松道长急声催促,却被乎尔曼抬手阻止:“他说过我们不必过去。” “但就算白小、大师手段非凡,独自迎战肥璭也实在太过危险……”圆慧僧人皱着眉头,满是担忧。 “就算危险,我们也的确派不上什么用场。”乎尔曼注视着白缎转瞬间便宛若米粒大小的身影,轻叹一声,“我本以为自己能够帮得上忙,这才毛遂自荐,却不曾想……实在是太过低估他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即使过去,也只能为他增添麻烦。” 青松道长与圆慧僧人无言以对,片刻后双双叹了口气:“那我们便听从白大师的安排,前去援救落水者吧。” 能够做到凌虚御空之人,决计不会普通,甚至……也许都称不上凡人。众人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古流传下来的“得道成仙”之说,暗暗揣测白缎的师门,是否便是那类远离俗世、久不出世的修仙道门,而白缎则是在略有小成之时被派出来入世历练、磨练心性的弟子小辈。 ——怪不得,不论他们如何旁敲侧击,白缎却一直对于自己的师门讳莫如深。 ——怪不得,他的师父能够教导给他精妙绝伦的剑术与旁人捉摸不透的除煞手段,能够用得出高深莫测、杀伤力巨大的阵法符篆。 ——不过,这个世界上,当真有“得道成仙”一说? 众人心中的茫然猜疑,白缎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如今他正忙于保命,半点也不敢收敛自己的本领,恨不得将通身本事全都使将出来,给予肥璭重创。 尚未靠近肥璭,他便将灵力凝聚于剑尖,瞬息间劈出一剑,锐利的剑风伴随破空之声袭向肥璭,但肥璭也早有准备,扭过身子扫来一尾,不闪不避地直直迎向剑风。 剑风与尾鞭相撞,引得风云巨变,强烈的气流自相撞处扩散而出,于海面掀起滔天巨浪,硬生生将浮于海面的碎片和落水者全都推到了争斗范围之外。 所幸落海的军人们全都是历经大风大浪、水性极佳者,哪怕被巨浪卷得头昏眼花、呼吸不畅,也本能地卸掉巨浪拍下时产生的冲击,稳住身体,再度挣扎着浮上海面。 抱着漂浮物,众人傻乎乎地抬头望向空中对峙的一人一兽,只觉得自己的三观全都碎了。 肥璭四翼伸展,六足踏云,利声嘶吼,而俊美的青年则仗剑凌空,白发飞舞,飘然若仙。 ——《山海经》上记载的怪兽跑到现实里已经够令人惊掉下巴了,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修真小说里描绘的仙人是怎么回事?!次元壁破了吗?! 第六十三章 大战(二) 肥璭本就被“小虫子”们纠缠地满心不爽,如今看到自己的“食物”也胆敢向自己动手, 顿时越发恼火。 它张开四翼,直直朝白缎扑了过去,声势赫赫,而白缎不得不提剑抵挡,努力闪避。 一人一兽便这般在半空中斗了起来,远远看来似乎势均力敌, 但白缎却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肥璭的对手。 虽然已然入魔, 但肥璭却并不比先前在古仙洞府遇到时那般强悍, 显然因为长久寻不到灵气而很是受了一番苦, 连根基都有些不稳,哪怕入了魔, 也没有恢复自己全盛期的实力, 这才使得白缎钻了个空子, 没有一照面便被打趴下来。 但即使如此,白缎也不可能与肥璭缠斗多久。除了最先挥出的那一剑外,白缎便再也没有寻到一丝进攻的机会,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如何抵挡肥璭的鞭尾与利爪之上。 眼见肥璭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自己吸引,再也无暇理会海面上的落水者,白缎不敢再与它继续缠斗,连忙为自己裹上一层厚厚的灵气盔甲,扭身便朝着布置了阵法的岛屿狼狈逃窜,而肥璭自然不肯让他就此逃脱,一声啼鸣后呼扇着羽翼,追击而去。 白缎虽然一向自豪于自己的速度,但与肥璭比起来,他却并不占什么便宜,否则当初在古仙洞府内,他也不会被对方追得那么惨。 紧紧尾随在白缎身后,肥璭显然不耐烦再去玩什么你追我逃的游戏,瞅准机会,它抬起爪子,重重朝白缎的后背抓去。 白缎脚步不停,硬生生扛过了这一击,但身上的灵气盔甲也被肥璭拍得逸散开去、化为了碎片。白缎紧咬牙根,努力让自己逃得快一些、更快一些,眼见岛屿就在眼前,他干脆拼命赌上一把,并未再给自己套上护体的灵气。 虽然吞食了不少煞气与古董玉石内的灵气,但白缎体内的灵力度日有余,却并不能供他大手笔的挥霍。大部分灵力,白缎都需要保存下来,用于启动阵法——这是他唯一有可能应对肥璭的杀招,也是他唯一能够活下去的保障。 所以,哪怕硬生生接下肥璭的攻击也没关系,只要还留有一口气在、成功逃到岛上,就算身受重伤,也还有翻身的余地。 察觉到白缎连护体灵气都没有了,肥璭就仿佛是看到一只被拔了毛、立即就能下口的乳鸽那般越发兴奋,追击的速度也骤然一提。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肥璭身体一缩,随后像是弹簧一样猛然前蹿,张开巨口,朝白缎咬了过去。 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腥臭的热气,白缎绷紧了身体,做好了要被啃上一口的准备,却不料当肥璭的獠牙堪堪碰到白缎的后背时,白缎周身却突然显现出一个隐隐绰绰、宛若青铜鼎般模样的虚影,恰恰好好将白缎笼罩在内。 如烟云般的功德愿力在巨鼎周围缭绕,白缎甚至还隐隐听到众人祈愿之声——与他“吃”掉青铜鼎后做的那场梦如出一辙。 功德愿力与魔气是天生的死敌,有我无他的那种。肥璭的口舌恰恰好好啃在巨鼎的虚影之上,顿时猛地后缩,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本就因为入魔而没有什么理智的阴冷双眸中红光大作,凶狠的盯着白缎逃窜的背影嘶然而吼——它被彻底激怒了。 青铜巨鼎的虚影只持续了片刻便烟消云散,白缎对于它的出现一头雾水,却根本没有闲暇去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忙趁着肥璭因为疼痛而后撤的时候再度催动灵力,如流星般坠到了岛屿之上。 肥璭稍稍缓解了一下口舌处火辣辣的疼痛,再度展开四翼,朝着岛屿扑去,而此时此刻,白缎终于顺利寻到了法阵阵眼的位置,毫不顾忌地将自己体内所有残存的灵力一股脑地输送了进去。 于是,当肥璭方一踏入岛屿上空,便骤然被一道雷网笼罩了起来。 正所谓“雷光破魔”,隐含天地浩然正气的雷电一向被视为惩戒恶人的不二法门,此时此刻用来对付入魔的肥璭,当真再合适不过。 转瞬间,肥璭周身便被雷光电网割开了数十道裂口,蓝紫色的血液如同雨点般滴落到地上,发出腐蚀般的“嘶嘶”声,翅膀上的羽毛更是四散飞舞、飘飘摇摇。被困于雷网之中,肥璭又惊又怒,拼命挥动着四翼挣扎碰撞、左冲右突,却又每每被不断缩紧的雷网阻拦,反而将自己弄得越发遍体鳞伤、伤痕入骨。 白缎隐匿身形、藏在下方阵眼处,眼睁睁看着这一幕,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于用阵法困杀肥璭这种方法,白缎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一来由于阵法只是半成品,即使被诸位大师修补改善,其威力也绝对无法与修真界的“正品”向媲美,二来,也是由于白缎实力不济,就算成功布下法阵,也无法使其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功效。所以,在此之前,他早已经做好了肥璭会挣脱出雷网,将自己吞吃入腹的准备。 然而,明明只有三成把握的雷网,如今却当真将肥璭成功困住,白缎在目瞪口呆之下忍不住暗暗庆幸自己的好运——先是青铜巨鼎的虚影,随后又是给力的雷网,莫非那臧大师的相面当真准确,他生来便应当好运连连、大富大贵,偶尔遇到小波折,也能转危为安? 白缎胡思乱想着,却半点也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他知道,困兽犹斗,肥璭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死掉。即使入了魔、魔性压到了理性,但肥璭却仍旧还是那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大妖,无论是经验还是心性,都不容小觑。 果不其然,在徒劳挣扎一段时间后,肥璭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根本不可能挣脱雷网。它骤然安静下来,不再做任何无意义的举动,四只鲜血淋漓、甚至被割得看不清原状的翅膀微微扇动、稳住身体,而猩红色的眼眸则冷静地扫视着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看到肥璭的举动,白缎瞳眸微缩,下意识紧绷起来,握紧了手中已然残破不堪的古剑。 他知道肥璭在寻找什么,它在寻找那个操控法阵、试图绞杀它的人,只要将始作俑者杀掉,雷网便不攻自破——哪怕拼个两败俱伤、你死我活,肥璭也将对方一起拖下地狱。 白缎如今已然不剩下多少灵力,堪堪只能维持住人型,如今强弩之末的他万万无法再与肥璭向抗衡——哪怕肥璭此时此刻也已然遍体鳞伤。 但他却不愿引颈受戮,无论怎样,也要拼上一把。 白缎做好了直面肥璭的准备,却不料肥璭仰天嘶吼,四翼敛起,运起全身劲力冲撞而去——但冲撞的方向,却并非白缎所在的位置。 ——这是……找错了? 白缎茫然一瞬,有些不敢相信肥璭竟然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做出错误的判断,而事实上,肥璭的判断也的确没错。 白缎只听到“咔嚓”一声,肥璭巨大的身体像是撞到了什么透明的墙壁那般,整条蛇都因为反作用力,被撞得向后倒去,而那透明的墙壁也承受不住这样剧烈的冲击,顿时龟裂开来,露出了后面那个白缎熟悉至极的身影。 楚尧双手插兜,望着肥璭的目光显得格外惊讶,似乎没想到它会发现、甚至撞破了自己的防护层。而见到真正将自己置于这种绝境的仇人,肥璭更是恨意滔天,猛一扭身,携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再度朝楚尧袭去。 看到这一幕,白缎脑中一片空白,他根本来不及去想楚尧为何在这里、又为何被肥璭盯上,满心满眼都是被肥璭笼罩在阴影下的恋人。 明明已然力竭,但白缎却骤然爆发出了连自己都无法预料的速度,猛地朝楚尧窜去,然后伸手,堪堪赶在肥璭之前,将楚尧用力推出了肥璭的攻击范围。 在做出这一举动后,白缎终于气力耗尽,没有时间、更没有力气再顾及到自己,直直迎上了肥璭拍下的利爪。 一声哀嚎,白缎被肥璭拍得飞了出去,白发的青年吐出一口血雾,宛若断线的风筝那般,又在半空中骤然缩小,化为了一只血迹斑斑、满身伤痕的貂儿,无声无息地掉到了地上。 “白缎?!”楚尧毫无防备之下被白缎推得一个踉跄,倒退数步后才稳住身形,抬眼便看到这令他心神巨震的场面,不由得目眦欲裂。 眼见肥璭一击不成,还想再进一步,楚尧猛地闪身来到白缎身边,小心将他抱入怀中,随后扭头瞪向近在咫尺的肥璭,低喝一声:“孽畜!” 下一瞬,肥璭整个身体爆裂开来,在半空中化为一团血肉礼花,蓝紫色的血液四溅而出,自楚尧上方浇头而下,却似乎被什么挡住那般,没有在他身上染上半点。 同时,楚尧的面孔也是一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但他却并没有心思顾及自己,一手捧着白缎,令一手在空中轻点几下,随后,一个瓷瓶便凭空掉到了他的手中。 咬开瓷瓶的瓶塞,倒出一粒药香扑鼻的丹药,楚尧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掰开白缎的嘴,将丹药塞了进去,然后按住他的肚子,轻轻揉动起来,似乎在催化药力。 那丹药着实不凡,不消片刻,白缎时断时续地呼吸便平稳了下来,虽然仍旧微弱,却已然不像刚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那般危险。 做完这些后,楚尧一直如临大敌般紧绷的肩膀这才稍稍松弛,长长地出了口气。 摸了摸白缎已然被血污染得看不清原色的小身子,楚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揪成一团,嗓音轻颤:“真是个蠢东西……明明自己那么弱,竟然还想要充英雄,结果把自己都搭进去了把?那肥璭我自己就能对付,哪里用得着你来插手……乖乖待在我后面,不就好了吗?” 说话之际,一滴水珠滴到了白缎的皮毛上,晕开了一小团血迹,而楚尧则惊讶地抬起手,抚过自己湿润的眼角——这是第一次因为某个人而流泪。 在楚尧的生命中,并非只有白缎会这般义无反顾得舍身救他,他甚至都不记得,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生命、甚至死在他眼前,而唯一能够给予他触动的,就只有白缎。就连楚尧自己,也觉得自己实在冷血了些。 ——大约是因为那些人,楚尧都不曾在意,而白缎,却是被他选中、并放在心上的那一个。 冷冷地看了眼肥璭被炸成碎片的尸体,楚尧挥了挥手,连带着白缎一同隐没身形,而没过多久,伴随着飞机的轰鸣声,诸位大师连同军方人员也终于在大战结束后匆匆赶来。 望着已然看不出原形的妖兽尸体,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却并没有心情庆祝这场胜利——因为他们并没有看到白缎。 将整个岛屿都仔仔细细搜了一遍,却依然没有寻到半点关于白缎的踪迹,军方负责人满是沉痛:“白缎大师……莫非……” “不会!”青松道长打断他的话,皱了皱眉,“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白大师来历神秘、手段莫测,必然有保命之法。” “阿弥陀佛。”圆慧僧人轻宣佛号,微微颔首,“白大师吉人自有天相。” 而乎尔曼则走到一块没有溅上妖兽血迹、明显不太正常的地方,若有所思,片刻后,稍稍展颜。 第六十四章 归来 军方将妖兽的尸块与血迹采集好样本,送去研究所研究, 而诸位大师则被送回京城,然后又立刻飞往沪市,寻到了楚尧居住的碧水湾小区。 当楚尧为他们打开门的时候,众人都忍不住吓了一跳,愕然看向他苍白憔悴、满是病容的面孔:“楚小友,你这是……怎么了?” 楚尧将众人让进屋内, 唤李妈沏茶待客,苦笑了一声:“这几天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没怎么休息好, 生了一场病, 没什么大碍。” 众人尽皆沉默,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将自己带来的坏消息说出口。毕竟楚尧与白缎感情深厚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他们不忍心让这个担忧着恋人的青年遭受更为沉重的打击。 只可惜, 楚尧却并没有给他们犹豫的机会, 待众人坐定后立刻急迫地问道:“小缎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吗?他出了事?受了伤?” 圆慧僧人张了张口,轻叹一声,原原本本地将众人此行的经过仔细说了,待说到白缎独自一人迎战妖兽之时,楚尧的表情便有些不对,而最终白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果,更是让他面色惨白。 只是,楚尧的反应还不是最大的,当李妈从旁听到这一消息后,直接眼前一黑,软倒在了地上,令众人吓了一跳,连忙七手八脚地将她抬起,平放到沙发上。 青松道长对于中医有着极深的造诣,搭着李妈的手腕沉吟半晌,稍稍松了口气:“老人家只是受到了刺激,情绪过于激动,一时间没有缓过劲儿来。不过,她毕竟年纪大了,还是小心为上,我这就替她开一个安神静气的方子。” 楚尧连忙道谢,迅速递上纸笔,青松道长将药方写完,又抬头看了看楚尧:“楚小友气色不佳,贫道也替你诊诊脉吧?” 白缎此时生死不明,他们于情于理,都需要帮对方照顾一下担惊受怕中的“家属”。更何况,白缎在这一次任务中出力极多,可以说倘若没有他,那妖兽根本就不可能伏诛,而他们这些前去围杀妖兽的人,大约也有去无回。 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欠着白缎一条命,这样天大的恩惠,不能不报。 眼见青松道长神态执着而忧虑,楚尧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头应了,挽起衣袖,露出了手腕。 青松道长按住楚尧的脉门,合眸凝神,片刻后眉头皱起,又睁眼仔仔细细查看一番楚尧的面色,眉心越发紧蹙。 “怎么了?楚小友的身体可有大碍?”圆慧僧人满是关切。 青松道长默然良久,这才缓缓开口:“楚小友气血两亏,似是……有早衰之相。但几日前,贫道观楚小友面相,却知他血气旺盛,身体强健远胜旁人,何缘不过数日,就亏损至此?” 对于青松道长的疑惑,楚尧却半点也没有在意:“我这也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办法,道长不必多虑。” 听楚尧如此不走心得敷衍,青松道长无话可说——很显然,楚尧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却并没有想要治疗的意思,也不知是自有办法,还是……不想治、没法治。 在见识过《山海经》中记载的活生生的妖兽、又被白缎挑战了三观后,众人也都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他们不曾听闻、更不曾了解的隐秘,再加上白缎那堪称仙家的手段,更令他们下意识得将在他周围发生的所有不合理的事情自动合理化。 ——作为白缎的恋人,无论楚尧身上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似乎都不足为奇,而既然楚尧不想说,他们也没资格去询问揣测。 “既然楚小友自有分寸,那贫道也不再过多置喙。”青松道长抚了抚胡须,语重心长地劝慰,“只是这补充血气、调养身体的方子,还是要开的。倘若白大师回来,却发现楚小友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必然会生气,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白大师,楚小友都要保重身体。” “多谢道长,我知道了。”楚尧颔首应道,“小缎本事这么大,我相信他肯定会平安回来,我也一定保重自己,等他回来。” 见楚尧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碍于楚尧身体不佳,他们也不便久留、打扰病人休息,很快便告辞离开。离开之前,他们将自己的联络方式交给了楚尧,告诫他有何问题一定要立刻联系他们,而他们也会尽自己所能,为楚尧排忧解难。 这几位大师每一位拿出来都是被世家大族乃至国家政府奉为上宾的人物,这一份份承诺更是重逾千金,鲜少有人能获此殊荣。只是楚尧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只是恭敬地应了,随后将众人送出门去。 合上门,楚尧脚步匆匆,转身迅速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随后小心翼翼地掀起床上卷成一团的被子,露出了里面蜷缩着的小小的貂儿。 下一瞬,他便与貂儿黑黝黝的眼眸对上,不由面上一喜:“你醒了?” 然而貂儿却半点都没有高兴的模样,他发出一声虚弱的“吱吱”声,眼中满是担忧与急切,裹着身体的大尾巴稍稍动了动,似乎想要拍打一下床铺,却连晃动的力气都没有。 早在诸位大师前来拜访的时候,白缎便恢复了意识,只是昏昏沉沉的,并没有真正苏醒——直到他敏锐的五感听到楼下众人的交谈,然后被青松道长那句“气血两亏,早衰之相”吓了一大跳。 虽然依旧疲惫不堪,但白缎却半点都不敢放任自己继续沉睡,努力睁着眼睛等了半晌,这才等到楚尧回来,顿时被他那憔悴的面色弄得忧心不已。 只可惜,化为原形的白缎口不能言,没法让楚尧知道自己的担忧,只能自己瞎着急,急得都快要哭了。 察觉到白缎的急切,楚尧抬手抚了抚他的小身子,声音轻柔的哄诱:“我知道你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我,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养,等你恢复了健康,我们再慢慢谈——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虽然挂念着楚尧的身体,但白缎仍旧还是被对方笃定的语气安抚住了,再加上身体的确虚弱,强撑精神等到现在已然是极限,不多久,便在楚尧的抚摸中再度陷入昏睡,人事不知。 安顿好白缎,楚尧放轻脚步出了房间,又去看了看李妈。 李妈此时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悄悄抹泪,看到楚尧下楼,她连忙将泪水擦干,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瞧我,竟然在待客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真是该罚!几位大师没有见怪吧?” 李妈虽然也为了白缎的失踪而伤心焦急,但她却知道,身为白缎恋人的小少爷才是最难受的那一个。在这种情况下,她必须要振作精神、态度乐观,绝不能让小少爷为她而烦恼,更不能倒下去,为小少爷添乱。 “几位大师都是良善之人,怎么可能见怪。”楚尧走到李妈身边,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站起来,“青松道长还为你诊了脉,开了药方,没什么大事,吃了药,休息休息就好了。” 李妈笑着应了,随即话锋一转:“那道长有没有给小少爷你诊脉?你从京城回来后身体就不太好,没关系吗?” “诊了,也开了方子,没事。”楚尧安抚道。 李妈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轻轻拂开楚尧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药方在哪?我这就去给小少爷抓药,你可得听道长的话,好好吃药!” “好,我知道了。”这一次,楚尧并没有阻止李妈,还伸手扶了她一把,“你自己的药也别忘了。” ——李妈此时心情难过,与其让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偷偷抹泪,还不如给她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精力。而李妈自己也是同样的想法,她没有办法去寻找失踪的白缎,却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的小少爷,和少爷一起等白缎回来。 李妈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电话让人将需要的药材送来,楚尧再次返回二楼,尚未进门,兜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因为担心影响白缎休息,所以楚尧的手机一直是震动模式,而他也没有心情去接什么电话。此时,白缎终于醒了,开始慢慢恢复,楚尧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终于大发慈悲地接通了电话。 立刻,电话的那一头便传出了一个悲愤欲绝的男音:“你到底死哪去了?!再不接电话,小心我去你家门口吊死!” 楚尧皱了皱眉,没心思与对方调侃,直接开门见山:“有什么事?” 致电的人是楚尧在终点网的责编,而打电话的理由,自然也是为了这个:“你还有脸问?你自己想想,你到底多久没更新了?!” 听到责编的质问,楚尧这才后知后觉——他这一周多的时间一直都在为白缎忙碌,自然没有半点写文的心情,也忘了向读者们说一声。 因为理亏,楚尧的语气稍稍软了下来:“的确是我处理不当。” “既然知道错,那就赶快更新!”责编提高了声音。 “这个没办法。”楚尧却不为所动,“我家里出了事,没心情写文。” 听到楚尧的回答,电话另一头的人顿时担心起来:“什么事?” “我的恋人。”楚尧轻声回答,“他出事了。” 楚尧的责编当然知道楚尧的恋人是谁,毕竟,前一阵两人恋爱的消息在网上闹得血雨腥风,但凡在网上混的,没有人会不了解。 而且,作为楚尧的责编,他在楚尧文风突变的时候便已然有了预感,只是楚尧的新文虽然骂声很多,订阅也掉了,但新冒出来的腐女读者打赏起来却颇为大手笔,这一升一降之下收入并没有减少,他便没有限制楚尧放飞自我——当然,就算他限制了,也根本没用。 “白缎他出了什么事?”责编不再责怪楚尧断更,毕竟这种事,谁也不想遇到。 “抱歉,我不能说。”楚尧沉声拒绝。 责编知道楚尧的身份不太一般,闻言也不再追问:“总之,无论如何,你还是在微博或文下说明情况,给读者们一个交代吧。” “好,我这就去。”楚尧应了一声,挂掉电话后终于翻出许久不用的微博,登陆了上去。 尧舜禹V: 恋人出事,无暇更文,敬请谅解。停更数日,归期不定。 在发完公告后,楚尧便关了微博,进屋守着白缎,于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一条短小的讯息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尧舜禹大神虽然更新字数虚无缥缈,但起码每日都会上传新章节,从来没有一下消失一周多的时候。如此反常的情况,顿时引起了读者们的注意,无论是正在追新文的新读者还是已经弃文的老读者都纷纷发帖询问,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楚尧的微博,不仅没有令他们安心,反倒将事情越闹越大,把另一批人的不安同样挑动了起来——那就是白缎的粉丝。 虽然《仙逆》电视剧已然完成了首播,但热度却仍旧没有消退多少,不断有新的电视台进行重播,网上的资源更是一抓一大把。 介于这是白缎唯一一部作品,所以白缎的粉丝们都相当买账,愿意守在电视机与电脑前,不断回顾这位绝代风华的青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论怎么看也看不腻。 然而,在粉丝们的热情尚未冷却之时,却爆出了白缎出事的消息,顿时,众人的情绪立刻就炸了。 不断有人发帖询问白缎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情况如何,但意外的是,无论他们的愿望多么迫切,公众媒体乃至狗仔队们却没有半点动静,仿佛对这个注定是热门头条的新闻视而不见那般,安静地不同寻常。 ——毕竟,东海上出现妖兽的事件是国家机密,而白缎在此役中展现出的非同一般的手段,也让他的个人档案同样被设为机密,受到了国家严密的监控,不准任何公司或个人私下泄露。 对于政府的严正声明,媒体们当然不敢顶风作案,更不敢深入调查,生怕一着不慎便被请去喝茶——甚至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而这样沉默的态度,令早已颇为习惯媒体与狗仔队无风三尺浪作风的公众们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越发地忐忑不安。 不知不觉间,询问白缎下落境况的帖子逐渐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则是被高高顶起的祈愿帖,祈祷祝愿白缎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碧水湾小区内,一股愿力悄无生气地融入白缎破损干涸的经脉,滋养修补着他的伤处。白缎抖了抖耳朵,一直因为不适而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缓缓舒展。 第六十五章 养伤 昏昏沉沉之际,白缎又听到了那虚无缥缈又虔诚敬服的祈愿之声, 只是这一次,他还隐隐绰绰的听到了类似于自己名字的发音,似乎有谁在为他祈福。 神识之内,一只巴掌大小的青铜鼎缓缓旋转着,自四方吸纳着功德愿力,又将其反哺给白缎, 使得他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就连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白缎好奇地查看着那只青铜鼎, 半晌才后之后觉得发现——这似乎并不是他的幻觉, 他的经脉内当真有一股不同于灵力的力量正缓缓流动, 治疗着他的伤势。 白缎吓了一跳,当即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他刚一动作, 一直揽着他躺在床上的楚尧便立即警觉, 低头正对上白缎茫然的小眼睛。 白缎呆呆地望着楚尧,脑中还在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能够吸纳功德愿力了——他可是以“气”为食噬灵貂啊,虽然也可以吃一点功德愿力,但那都是附着于物品之上的,却从来没有听闻一只噬灵貂可以自主吸纳天地间的愿力,化为己用。 ——他……这应当是变异了?因祸得福,多了种口粮? ——莫非是他吃掉的那尊青铜鼎有什么他不曾发觉的奇异之处? 楚尧抬起手,点了点呆滞着的貂儿的鼻尖,轻声笑道:“想什么呢?那么专注?” 白缎张口想要回答,却只发出一声“吱——”。 默默闭了嘴,白缎很是落寞地将脑袋塞进自己的尾巴下面,再也不吭一声——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要询问,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这种感觉真是太糟心了。 或许……或许他应该像是与鹄霄真君那般,与楚尧签订契约?这样的话,就算他变做兽型,也能够与楚尧以神识意念沟通了。 更何况,楚尧现在应当已经知道他不是人类,本体只是一只貂儿,却半点都没有嫌弃他,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甚至更加亲昵,终于让白缎彻底抛却了最后一丝顾虑。 越想越觉得签订契约是个好主意,虽然白缎此时并没有力气这样做,但这却并不妨碍他喜滋滋得畅想一番。 主仆契约是不可能的,白缎此生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鹄霄真君,而且他并不想要当楚尧的仆人、低他一等——他希望自己和楚尧是平等的。 而平等契约,虽然双方的确平等了,但效力却差了很多,很容易被解开,同样也不能让白缎满意。 将修真界各类契约拿出来挑剔一番,白缎突然眼睛一亮,下意识抖了抖耳朵,浑身上下都发起烫来。 将白缎安放在胸口的楚尧敏感地察觉到白缎身上温度的变化,不由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将他托起来仔细查看,却发现白缎的大尾巴小幅度摆动着,黑黝黝的眼眸中晶亮亮宛若星光闪烁,又是兴奋又是开心又是羞赧,还扭头,不好意思地躲开了楚尧的注视。 楚尧:“……” ——这小东西又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怪怪的。 虽然不太清楚白缎的小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但既然他身体无碍,楚尧便放下心来,重新将他放回了胸口,随即探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 当盒子被打开时,白缎猛地将刚才的羞涩丢到脑后,抬头忘了过去,露出渴望而垂涎的目光。楚尧也没有吊他胃口,将盒中之物拿了出来——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紫色翡翠,颜色浓艳纯正,极为饱满,显得雍容大度、富贵逼人。 紫色在中国古代被称为帝王色,无论是“紫禁城”、“紫气东来”、“紫衣绶带”,无一不显示出紫色神圣而高贵的地位,而如此优质的紫翡翠,更是百里难寻其一。 只不过,对于紫翡翠瑰丽的外表,白缎却并不在意,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其内蕴含的浓郁的灵气,倘若不是身体仍旧虚弱,大约早已经扑过去了。 看出白缎的希冀,楚尧将紫翡放到他面前,轻笑一声:“吸吧。” 白缎望了望满是纵容、丝毫不将这昂贵的紫翡放在心上的楚尧,当下毫不客气,伸出小爪子将紫翡抱进了怀里。 转瞬间,紫翡的色泽如水洗般迅速褪去,从正紫到红紫,最后变成了一块质地较为粗糙的紫罗兰翡翠。 将翡翠内的灵气吸纳一空,白缎懒洋洋地眯起眼睛,松开爪子,任凭那块翡翠从楚尧的胸口处滚落,掉到了床上——当真是典型的用过就扔。 而楚尧也纵着他,没有理会那块可怜的翡翠,反而低头吻了吻白缎的小脑袋:“舒服了吗?” 白缎身后的尾巴甩得愈发欢快了——自从吃了翡翠内的灵气,他感觉自己迅速恢复了力气,不过多久,大约又能活蹦乱跳啦! 仰起头,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楚尧的下巴以示感谢,白缎目光灼灼,眼神中写满了“还想吃”的祈求与讨好。 只可惜,这一次楚尧却没有满足他。 “你的伤势还没有恢复,消化不了太多灵气,浪费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你会不舒服。”楚尧吻了吻白缎的鼻尖,轻声哄劝,“正所谓过犹不及,现在这一颗翡翠的灵气量已经足够了,待你好一些,我再给你吃。” 白缎知道楚尧是为自己好,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再纠缠。 “乖孩子。”楚尧满意地摸了摸他的皮毛,“继续睡觉吧,多睡觉,才能好得快。” 即使楚尧不说,白缎也感觉自己有些累了。他蜷在楚尧的胸口,懒洋洋地打了个秀气的呵欠,重新合上眼睛,不消片刻便又睡了过去。 掀起一边的被子,为白缎与自己盖好,楚尧一手枕在头下,一手轻轻拍着白缎的脊背哄他入睡,眼中的神色越发温柔。 自从白缎舍身救他,虽然好心办了坏事,但楚尧对于白缎的感情却愈发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喜欢白缎时,这个小东西总有办法让他觉得感动、温暖,从而更加喜欢他一点。只是,楚尧却宁愿自己少喜欢白缎一些,也希望对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如此这般,在楚尧仿佛没有下限的纵容宠溺下,白缎养伤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伤势的恢复速度也极快。 每次沉睡之时,都会有功德愿力帮他滋养身体,每次醒来后,又会有各式各样富含灵气的小东西给他吸食,甚至,楚尧知道白缎嘴馋,还会衬李妈不注意,偷偷给他做一些不影响伤势恢复的美食,方方面面地满足白缎的欲望,将他照顾得妥妥帖帖。 数周后,当楚尧应付完李妈“为何最近冰箱里食材少了这么多”的疑惑、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刚一推开门,便看到床边坐了一个白色长发的青年。 青年有些慌忙地扭头看向他,头顶两只尖尖的耳朵似乎很无措地抖了抖,毛茸茸的大尾巴僵硬着,洁白的皮毛炸成一团,显得越发蓬松柔软。 看到这幅模样的恋人,楚尧的心脏顿时便狂跳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走进屋,将门从身后合上、顺便落了锁,举步朝床边忐忑不安的青年走去:“小缎,你恢复得差不多了?” 白缎僵着脖子点了点头,观察到楚尧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嫌弃的味道,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差不多恢复了,能变成人型了,但也还没有完全恢复……”说着,他不太好意思地抬起手,压了压自己的耳朵,“耳朵和尾巴收不回去……” “收不回去就收不回去吧,反正没有外人。”楚尧微笑着将白缎压着耳朵的手拿开、握紧,而自己的另一只手则取而代之,覆上了那毛茸茸、还因为紧张而微微抖动的耳朵,轻柔地摸了摸,“你这样很可爱。” “真的吗?”白缎眼睛一亮,他其实也很喜欢自己的耳朵和尾巴,但却害怕楚尧觉得自己这样人不人、兽非兽的模样很古怪。 “嗯,真的。”楚尧点了点头,强调般重复了一句,“特别可爱。” 其实,何止是可爱,白缎的这幅模样,让他的下半身都有些蠢蠢欲动。 毕竟,楚尧第一次被白缎诱惑、意识到自己对白缎存有欲望时,白缎就是这幅模样。或许是由于印象太过深刻,也或许白缎这般妖异的模样的确又可爱又迷人,总之,在那段将对白缎的欲望按耐在心底,没有宣之于口的日子里,楚尧每次春梦的对象,就是这样带着兽耳和尾巴的白缎。故而一看到这样的恋人,他的身体就仿佛是得到了什么讯号和暗示,下意识便激动了起来。 楚尧原本并不怎么理解为何有不少男人喜欢兔女郎,还有猫耳控,但此时此刻,却不由得感同身受——因为这样半兽模样的白缎实在是太令人垂涎了,能够充分激发出男人骨子里的兽性,恨不得立刻就将他扑倒,仿佛野兽那般不管不顾地将对方吞吃入腹。 楚尧眸光深沉,缓缓描绘着恋人那令他爱不释手的小耳朵,直把白缎摸得面颊发红,眸光湿润,极为不解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敏感。 随后,楚尧的手指落在了耳廓内,用指甲在那充血而柔嫩的内耳处轻轻一刮。 白缎身子一震,气力猛得一泄,软在了楚尧怀中。他扭着头,想要将自己可怜的耳朵从楚尧的魔爪下拯救出来,却反而投怀送抱得方便对方将自己搂得更紧。 如雨般的吻不断落在白缎的面颊与颈部,留下一个又一个浅淡的红痕,白缎身上穿着楚尧宽大的衬衣,三两下便被衬衣的主人扯得乱七八糟,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 楚尧此时此刻的侵略性太强了,让白缎下意识便有些害怕,他卷起尾巴,试图包裹住自己、给自己带来安全感,却反而让楚尧反手将尾巴抓住,顺手摸上了最为敏感的尾椎。 顿时,白缎一个激灵,彻底没有了任何反抗之力,只能软趴趴地瘫在楚尧怀中,任他吃尽了嫩豆腐。 将自己恢复“人”型的恋人抱在怀中,楚尧满脸餍足,微微勾起了一个笑容。 ——这样的反应,真是跟梦中一模一样呢…… 第六十六章 坦白 白缎窝在楚尧怀里,乖乖地任他捏扁搓圆, 甚至连对方的手顺着尾巴摸到了他的屁股,在股沟处暧昧地描摹,他也只是紧张而忐忑地颤动了一下睫毛,却并未作出任何象征性的抵抗。 下一秒,他的屁股便被轻轻拍打了三下,带着亲昵而又调侃的意味。白缎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 抬头看向楚尧,正对上对方戏谑的眼眸:“怎么?你就这么想要三天三夜下不来床?” 顿时, 白缎的面孔轰得一声就红了:“没有!” “真的?”楚尧挑了挑眉, “那你看上去怎么这般迫不及待?” 白缎又是委屈又是窘迫, 却偏偏不知该如何辩白,只能苍白地反驳:“我真的没有……” “好好好, 你没有。”楚尧一脸“你不用说, 我都懂”的表情,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的伤势没有好,不适合做这样‘激烈’的运动,就算要做,也要等你的伤势完全复原才行。” 白缎百口莫辩,瞪着楚尧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眼见白缎当真炸了毛,楚尧见好就收,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先不说这个。既然你现在已经恢复了人型,可以与我交流了,那么肯定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吧?” 此言一出,白缎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他面上的羞窘骤然褪去,挂上了急切和担忧,抓着楚尧胸口的衣服、趴在他胸膛上认真观察他的面色——虽然楚尧的脸色已然恢复了原样,精神似乎也不错,但仔细观察时却仍旧能够看得出几分苍白与憔悴。 “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什么妨碍?”白缎紧盯着楚尧,轻声问道。 楚尧揉了揉白缎的眉心,示意他放松:“没什么大事,青松道长已经给我开了药,喝几帖药、养一养就好了。” 只可惜,这一次白缎却并没有那么好糊弄,或者说,他对于楚尧的了解也比先前深刻了许多,知道对方这种故作轻松的模样,绝对在掩饰着什么。 眼见白缎执着地盯着他,显然不接受他的回答,楚尧沉默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的确没什么大事,就是……损失了一些寿元罢了。” 顿时,白缎的眼圈就红了。 “是我的错,对不对。”白缎通红着眼睛,却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哭的冲动,“当时如果我不扑上去推开你,你也能对付肥璭、甚至更加轻松,对不对?” 暗叹这个小东西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如此敏锐,楚尧虽然心存不忍,却仍旧还是点了点头:“是,我有很多办法对付它,只是它伤了你,我一时冲动激愤,这才失了分寸,动用了不该动用的手段,受到了惩罚。” “那……损失的寿元,还有办法补回来吗?”白缎眼巴巴地望着楚尧,希望能够从他嘴中听到肯定的答案。 只可惜,楚尧却只是苦笑一下:“如果能够补回来,那还叫惩罚吗?” 白缎张了张口,一直努力抑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扑进楚尧怀里,满是自责、懊恼与悔恨:“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如果我不是那么笨、那么冲动、多想一想……就好了……” 楚尧抱着白缎,拍抚着他剧烈颤动的脊背:“乖,当时情况紧急,仅凭本能,你哪里有时间多想?你本能的护着我,愿意为我舍命,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你?”顿了顿,他将下巴搁在白缎头顶,轻轻蹭了蹭,“别伤心了,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糟。一点寿元罢了,并不能代表什么,已经是非常轻的惩罚了。即使没有这点寿元,我也能陪你很久——比你想象中还要久。” 只可惜,白缎却并没有听懂楚尧暗示性的话,仍旧哭得不能自己。甚至,当楚尧说起寿元的事情后,他越发得伤心难受。 不管楚尧多么厉害,拥有多么诡异莫测的手段,但他的肉体却仍旧只是凡人,就算再健康,寿数也不过百岁,而白缎身为化形期妖兽,就算修为无法提升,也起码有五百年寿元,远比楚尧要漫长。 如今,楚尧本就不长的寿元又因他而减少,不仅让白缎想起了这个自己不曾注意过的问题,更让他心生惶恐——他无法想象,一旦自己没有了楚尧陪伴,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度过,这样的不安彷徨,即使当他离开鹄霄真君之时,也从来不曾有过。 离开了鹄霄真君,白缎尚能振作起来,试图自己一个人活下去,但离开了楚尧,白缎便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一步都迈不出去。 感受着胸口湿热的泪水,品味着怀中恋人的自责惶惑,楚尧的表情愈发无奈。他想要规劝白缎,让他知道这点寿元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困扰,但却碍于规则所限,根本无法诉诸于口。 ——在击杀肥璭之时,他已经触犯了规则,受到了警告和处罚,如今绝对不能再违背第二次。不然的话,就算是他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甚至会牵连到白缎。 什么都不能说的楚尧憋得格外胸闷,望着哭泣的白缎更是心疼不已。但事已至此,任何劝慰都没有效果,反而会让白缎更加伤心,楚尧也只能默默抱着他,等待他自己平静下来。 良久之后,白缎终于将满心的懊恼悔恨发泄了大半,偎着楚尧抽抽噎噎。楚尧稍稍松了口气,连忙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试图转移白缎的注意:“其实,你不是人类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白缎沉默片刻,回忆起自己第一次以兽身跟踪到楚尧家中时他那异常的反应,不由抽了抽鼻子:“在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早。”楚尧眨了眨眼睛,“我在街上搭讪你之前,就知道了。” 白缎:“……” 抬起红彤彤、仍旧沁着泪水的眼眸,白缎撇了撇嘴:“你也不是楚尧,对不对?” “嗯,对。”楚尧点了点头,“这个身体是楚尧的,但我本身却是和你一样,来自另一个空间。” “另一个空间?”白缎终于稍稍提起精神,“是什么样的地方?” “这个是秘密,不能说。”楚尧抬手抵住自己的嘴唇,轻轻眨了眨眼睛。 白缎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唇,却也并没有追问,因为他能够看得出来,楚尧的这句话并不是什么敷衍——反正,他对于楚尧的来历也不是那么在意,只要对方一直陪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所以,这是夺舍吧?”白缎侧了侧头,“李妈曾经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车祸前和车祸后的你简直判若两人,李妈说是因为你想开了,但我却觉得不太对。” “嗯,我就是在车祸之后来的。”楚尧点了点头,“说夺舍也没错,但却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只是一种交换。我使用他的身体,帮助他完成他的心愿。” “‘楚尧’的心愿?那是什么?”白缎有些好奇。 “其一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其二是珍惜对自己好的人,为李妈养老送终;其三是潇洒恣意一生,不被任何事物拘束。”楚尧耸了耸肩膀,表情微妙,“其四,是……成为终点网最受欢迎的作者,让自己的小说人尽皆知。” 白缎沉默片刻:“……所以说,那些小说,都是‘楚尧’写的?” “他只是设计规划了大纲和剧情走向。”楚尧耸了耸肩膀,“但细节处的刻画描写、查遗补漏就是我要做得了。楚尧自小便没有体会过什么温情,母亲很早就病逝,李妈虽然勤勤恳恳的照顾他,但毕竟不是血亲,又是佣人身份,他并未将其放在心上,依旧心心念念着渴望父爱亲情,直到车祸之时才幡然醒悟,体会到李妈待他的好。由于性格自闭阴沉,他也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恋人,只是内心世界却极为丰富,幻想出了各式各样瑰丽奇幻的世界——只可惜,因为没有体会过感情,所以他构思中的主角也没有什么感情,与他一样孑然一身。”顿了顿,楚尧又添上一句解释,“现在更新的风水文和‘楚尧’没什么关系,那是我自己想要写的。” 白缎抬头望着楚尧,见他将小说没有感情线的锅通通甩给“楚尧”,心中却并不怎么赞同:“其实你也一样吧?” “什么?”楚尧扬了扬眉。 “倘若你不是和‘楚尧’感同身受,理解他的孤独寂寞,恐怕也无法配合‘楚尧’的大纲脉络,写出这样契合的故事吧?”白缎蹙起眉心,隐隐有些心疼。 “嗯,你说得对。”楚尧吻了吻白缎的额头,“不过我比他要幸运得多,曾经的我也有亲人朋友,体会过亲情和友情,只可惜时间太长,差不多都要忘了。如今,我也拥有了爱情,人生圆满。” 白缎钻进楚尧怀中,抱住他的腰部,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也爱你。” 在楚尧看不到的角落,白缎轻轻抿唇,眸光坚定。 ——他不在乎自己能够活多久,更没有什么野心目标,生命之于他的唯一意义,就是与所爱之人相守。倘若楚尧损失寿元,早早便离开他,那么他也会追随而去,无论是生是死,都要和楚尧在一起。 ——所以,就像楚尧说得那般,寿元多寡,其实也并非那么重要。只要珍惜现下,那么即使生命比旁人更短暂,也能了无遗憾。 第六十七章 “小别胜新婚” 自从那日之后,无论是白缎还是楚尧, 都没有再提起损失的寿元,生怕影响到对方的情绪,让对方难过伤怀。与此同时,两人间的感情也越发深刻起来,一举一动,甚至一个对视都温情脉脉, 融洽契合。 在这般的甜甜蜜蜜之下,白缎的伤势终于完全康复, 楚尧让他重新变回貂儿, 将他塞进车里, 打算让“白缎大师”光明正大地回归众人的视野之内。 噬灵貂模样的白缎趴在副驾驶座上,眼看着楚尧发动车子, 驶向市郊鲜有人迹的地方, 望向楚尧的目光格外莫名。 虽然听不懂白缎的话, 但楚尧仍旧相当轻松地理解了他的意思:“这是为了掩人耳目。你之前与肥璭战斗的时候,表现太过,不仅给人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也同样引起了忌惮和警惕,毕竟,政府最担心的,就是他们无法掌控的力量。”耸了耸肩膀,他打了把方向盘,“这一段时间内,碧水湾小区里不知道多了多少双眼睛时刻盯着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妙。” 白缎听到楚尧的解释,顿时急得炸了毛,而下一秒,楚尧的手便覆上了他的身子,为他轻轻顺了顺毛:“别担心,我已经联络了周家等好几个世家大族为你作保,再加上那些欠你人情的风水大师们,等闲是不会有人胆敢动你的,哪怕政府也不例外。在你没有真正威胁到国家安全之前,政府就算再不放心,也不会蠢到随意得罪一方不知底细深浅的势力。你杀了肥璭,便意味着你比肥璭更强大,而军队连肥璭都没法对付,自然也不敢正面对上你。所以,政府对待你的态度,是以暗中监视与明面上的交好为主,只要你乖乖的不做什么有害的事情,他们便会将你捧着供着、奉为上宾。” 白缎心中稍安,卷起尾巴在楚尧的手腕上蹭了蹭以示感谢。楚尧弯了弯嘴角,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不用谢,保护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白缎黑黝黝的眼眸中满是开心、欢喜与依恋,不由自主地将尾巴缠得更紧。 一段时间之后,楚尧的车子终于停在了一处僻静的树林边,他抬手在虚空中轻点几下,同时随口向白缎解释:“自从我们出门,就一直有人在后面跟踪,我现在将车子隐藏起来——反正你显露的特别之处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多那么一点。” 白缎的眼眸忽闪一下,对于楚尧在空中比比划划的模样相当好奇——这是他来自的那个世界的法咒吗?似乎……看不出什么规律,也没有什么灵气波动? 在发动隐匿技能后,楚尧又将车开离了原地,驶出一段距离后再度停了下来。片刻后,便有一个身穿休闲服的年轻男子仿若不经意间路过了他们方才停车的地方,在周围转了一圈,随后拨通了手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很快,手机另一边的人下达了指令,年轻男子微微点头,挂断电话后便匆匆而去。 “这样就差不多了。”楚尧微微一笑,托起白缎亲了亲他的小鼻子,“再等一会儿,‘白大师’就能上车,大大方方地跟我一同回去了。” 白缎眨了眨眼睛,歪了歪头——虽然他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但只要一切听从楚尧的安排就足够了。 十分钟后,楚尧的车子再度出现在方才消失的地方,而这一次,他的副驾驶座上却载着一位白色长发、面容俊秀的青年。 回程的路上,楚尧开得颇为缓慢,根本没有来时的迫不及待。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紧紧牵着青年的手,时不时趁着红灯的时候含情脉脉地看对方一眼、亦或是侧身轻吻一下,毫不掩饰自己仿若珍宝失而复得的欣喜与珍视——也毫不客气地给那些监视着他们的家伙撒了一大把狗粮。 至于白缎却没有楚尧这样的好演技,只能通红着耳朵配合着楚尧的动作,而这般羞赧矜持的模样,倒是正正巧巧符合了“白大师”在旁人眼中的印象。 就这般一路黏黏糊糊的回到碧水湾小区,除了楚尧有些意犹未尽外,其他人都仿佛是解脱般,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打开大门,闻声出来迎接的李妈看到楚尧身后的白发青年,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由衷的喜悦:“小缎?!你回来了?!” “李妈。”白缎刚刚从楚尧身后绕出来,便被匆匆跑来的李妈一把抱住。矮小的老人身子轻颤,眼眸湿润,又是喜悦又是感怀,连话都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反反复复叨念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是我不对,让李妈担心了。”白缎语气歉然,他体贴地弯下腰,以便让李妈抱得更加舒服一点。 “你这个孩子啊……”李妈抬起手,摸了摸白缎的面颊,哽咽片刻,终究还是叹息一声,“算了,回来就好……” 眼见白缎与李妈亲亲热热得抱成一团,楚尧在一边看着,心里竟然有些发闷。明知道李妈和白缎之间不可能产生什么超越亲情的感情,但他仍旧不爽白缎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人——奇怪,他以前没有这样的毛病啊? 盯着李妈摸着白缎面颊的手,楚尧终于按耐不住,不着痕迹地将白缎从李妈怀里拉了出来:“李妈,小缎刚刚养伤归来,大约累了,我先带他去休息一下。” 李妈看了看楚尧占有欲十足的动作,笑着抹了抹泪:“好好好,我这就去厨房炖个汤,为小缎补补身子!” “炖汤就不必了。”楚尧暗示般眨了眨眼睛,“小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好,我也陪着他,午餐和晚餐,李妈就不用管我们了。” 接到楚尧的暗示,李妈恍然了悟。正所谓“小别胜新婚”,白缎此次经历了生死大劫平安归来,自家小少爷按耐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热一番,也是可以理解的。 “也好。”李妈点了点头,决计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给小少爷拖后腿,“那我就做一些能放住的吃食,小少爷和小缎什么时候‘休息’好了,热一热就能吃!” “那就多谢李妈了。”楚尧满意地应了一声,拉起一脸莫名、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的白缎,二话不说就往楼上拖。 白缎跟着楚尧,很快便回到了自己才离开不久的房间。 关门落锁的动作一气呵成,楚尧转身走向坐在床上的白缎,刚刚按住他的肩膀,还未有其他动作,便听到对方又是羞赧又是兴奋地开口:“我们来签订契约吧!” 楚尧顿了顿,总觉得这句台词有种古怪的即视感,随即扬了扬眉:“什么契约?” 白缎面颊红红,眼眸却直视着楚尧,不闪不避:“是伴侣契约,我们来签订伴侣契约,好不好?只要签下契约,就算我是兽型,你也能听懂我的话,我们还能时刻感应到彼此!” 当然,伴侣契约还有其他的功用,比如在对方遇到危险时可以以身相替;比如相当于在对方身上挂上一张永久性的定位符,方便直接传送到对方身边;比如……在双修的时候,事半功倍。 不过,这些功效都需要以灵力作为支撑,而楚尧的肉身并不蕴含灵力,白缎便将这些略过不提。 只是,就算白缎不说,楚尧也是了解这些功效的,而就算没有,单凭“伴侣契约”这个名字,也绝对是他与白缎的不二之选。 楚尧知道,修真世界的人对于“契约”都格外看重,无论是人、妖还是仙、魔,都不会随意与旁人定下契约。而“伴侣契约”更是重中之重,半点都马虎不得,甚至有些人已然结为道侣,却因为种种顾虑,忽略了这个契约。 既然白缎主动提出要与自己签订“伴侣契约”,那便意味着他已然切真实意的将自己当成此生唯一的伴侣,愿意在天道的见证下与自己结缘——哪怕修真界的天道,其实并不能掌管这个世界,但心意到了也就足够了。 毕竟,这是白缎目前能够给予他的最深沉的承诺,对此,楚尧心满意足。 “好啊。”微笑着应承下来,楚尧含笑望着白缎,“那么,我该怎么做?” “放轻松,不要抗拒我就可以了。”白缎拉着楚尧在床上坐下,自己则半跪在他双腿之间,捧着楚尧的双颊,合眸吻上他的额头。 白缎对于如何签订“伴侣契约”并没有太多了解,只是凭借着噬灵貂种族的传承来行事。故而,他的动作格外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会伤害到楚尧的精神。 小心翼翼地延展自己的神识,化为一条条乳白色的丝线,探入楚尧的意识之内,白缎试探着触碰了一下,在确定没有遭到反抗后,终于壮起胆子缠了上去,在楚尧的意识内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白缎做得认真仔细,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轻柔的举动对于楚尧而言,与撩拨无异——而修真界还有一种交合的方式,被称为“神交”。 楚尧咬牙忍了半天,却见白缎依旧不紧不慢地在他的脑海中东撩一把、西摸一下,不断沟动他的情欲,偏偏不给他一个痛快。 终于,楚尧按耐不住,一把揽住白缎,意识反客为主,宛若一张遮天巨网,将白缎的神识丝笼罩起来,死死缠住。 白缎被楚尧的“反扑”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退却,却根本无法抽身。楚尧的意识太过广袤深邃,明明身为凡人,却连鹄霄真君也尤有不及,这样的情况实在太过怪异,但此时此刻的白缎却根本无暇细思,因为楚尧的意识已然顺藤摸瓜地侵入了他的识海之内,在其中“兴风作浪”。   噬灵貂本就是一种五感极为敏锐的生物,这段时日内更是被楚尧掌握了所有的敏感点,调教得熟悉了他的怀抱与温度,一旦亲密接触,就自发自动地酥软下来、主动迎合。脑海中的神识被楚尧死死缠着,仿佛不放过一分一寸那般细细抚摸,白緞脑中混乱一片,眼神迷离、呼吸急促,尚未反应过来,身上的衣物已然被楚尧褪了个精光。红润的唇瓣、含泪的眼眸、纤细的脖颈、优美的锁骨,还有白皙的胸膛、颤动的红缨、婉转的腰线、修长的双腿……白緞的身体在楚尧眼中无一处不美,不断吸引着他靠近、采擷,而这一次,楚尧也没有再约束自己的欲望。   吻遍了白缎全身,就连因为快感而紧紧蜷起的圆润脚趾都没有放过,楚尧的手终于在白缎轻哼着释放出来的时候,从他的腰底穿过,覆上了翘挺的臀部。   拉开白缎的双腿、置于自己肩头,所幸白缎的身体极为柔软,可以任凭楚尧摆出各种姿势。他倾下身,深深吻住白缎,手指终于触碰上了他心心念念已久、却从未真正进入过的领域。   闭合的小口在楚尧的抚摸下可怜兮兮地微微缩紧,而白缎也下意识合上眼眸,睫毛如蝶翼般不断颤动。   只可惜,这一次的楚尧却不打算就此停止。他吻了吻白缎的眼眸,哑声低笑:“放松一点,我要进去了,放心,只有一根手指头,不疼的。”   白缎咬了咬唇,浑身上下都红彤彤的,却依旧乖巧地听从了楚尧的诱惑,羞赧地软下身体,配合着楚尧的进入。   “天,你真是太紧了……”楚尧的声线紧绷着,黯哑隐忍,他不过只进入了两个指节,便被白缎柔嫩的内壁纠缠吸咬,惹得他下身越发坚硬难耐。   虽然恨不得立刻便将自己埋入白缎体内,但楚尧却根本不敢、也不舍得硬来,生怕弄疼对方一点。但白缎实在太过娇嫩了,倘若真得一点一点将他开发出来,估计他都要忍废了!   咬了咬牙,楚尧无奈地曲了曲手指,惹得白缎一阵轻颤:“我觉得,我得需要点润滑的东西……”话音未落,半空中突然冒出一支药膏,“啪嗒”一声掉在了床上。   楚尧僵了僵,下意识将手指从白缎内部抽了出来,随即迅速掀起被两人踢到一边的被褥,把白缎罩住,不露一丝一亳。   做完这件事后,他这才抓起床铺上、贴着一张“友情赠送”标签的药膏。   “闭嘴!关机!”楚尧咬牙低喝,嗓音中满是山雨欲來的威慑,“就算看不见也不行!”   而白缎也因为楚尧的抽身而迷迷糊糊地恢复了一丝清明,茫然地朝他望了过来。   “没事,乖,我只是去拿能够让你舒服的东西。”感受到白缎的目光,楚尧再度覆了上去,向白缎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药膏,同时扫了一眼药膏上印着的使用说明。   在看淸那行小字后,楚尧的眸光骤然间缱绻炙热,他吻了吻白缎红润微肿的唇瓣,语气温柔到甚至有一丝不怀好意:“来,我们继续……”   白缎:“…………………………………………………………………………”   ----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药膏的温度并非冰凉,而是比体温略高的温热,即使抹在身体上,也没有给白缎造成任何不适的感觉。   借助药奔的润滑,楚尧第二次进入的时候便顺畅了许多,他敏锐的察觉到,白缎的身体正因为药膏的作用而缓缓打开,内壁也迅速柔软下来,越发热情地吮吸吮他的手指。   轻柔而耐心地按压着将要接受自己的部位,楚尧很快探进了第二根手指,而这一次也是出奇的顺利----果然不愧是“友情赠送",功效简直立竿见影。   按耐住自己的迫不及待,楚尧小心翼翼地为白缎做着扩张,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最先忍耐不住的人,竞然反倒是白缎。   感受着下身处不断进入又抽出的手指,白缎泄出一声难耐的呜咽,伸手抓住楚尧汗湿的黑发:“难受……”   “难受?哪里难受?我的动作太快了吗?”楚尧心中一紧,连忙俯身亲了亲他,轻声问道。   “难受……”白缎下意识缩了一下内壁,紧紧咬住体内的手指,害得楚尧差点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在尚未进入之前就泄了出来,“痒……好热、好痒、难受!”   被情欲冲昏了头脑的小噬灵貂根本没有什么淸晰的意识,只是凭借本能地抱怨着。他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像是被烧灼那般,难耐的瘙痒自下身处传遍全身,即使楚尧的动作能够为他稍稍止痒,但是----仍旧不够,一点也不够!   这个时候,从网上看到的那些小黄文终于显露出了自己的影响,混混沌沌中的白缎凭借自己头脑中的印象,本能地意识到该如何满足自己,而他也亳不客气得这么做了。   抬起手,顺着楚尧紧绷的腹部向下摸索着,白缎一把握住那个坚硬如铁的部位,顺手感觉了一下它的形状、长度和硬度,并表示自己对此相当满意。   “做什么?”楚尧发出一声轻喘,已经几乎忍耐到极限的他差点又因为白缎出人意料的举动而交代出来,只是还不待他阻止对方的动作,下一秒,他便被白缎一个用力,反推到了床上。   楚尧的后背砸在床铺上,后脑勺也在床头磕了一下,而尚未感觉到疼痛,他便发现白缎已经三两下爬到他身上,分开双腿,随后扶着他坚硬的性器,对准自己己然被勤恳扩张得濡软的入口一坐到底。   一脸惽逼的楚尧:“…………………………………………………………………………”   ----虽然知道药膏内含有助兴的成分,但能够产生这样的效果,实在令人又是震惊,又是惊喜。   这样的姿势,令楚尧的性器深深埋进白缎体内,白缎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那股令他难受的痒意,却不料不消片刻,瘙痒又卷土重来,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双手撑在楚尧的腹部,白缎本能地缩紧后庭,摇动起伏。他红唇微肿,面上满是媚意,眸光荡漾,白发如银河般流泻,随着他的动作摇曳生姿,令楚尧不由自主看直了眼。   只可惜,白缎本身便被楚尧与药膏弄得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此时此刻根本不可能满足自己。抬起满湿的眼眸,他可怜巴巴地望向楚尧,带着几分泣音,像是撒娇,像是委屈,又像是催促:“动一动,你快动一动……”   用目光描摹著这般热情主动、宛若盛开的玫瑰的恋人,楚尧如坠天堂,此时此刻他再也按耐不住,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双手握住白缎纤细的腰肢,用力挺动起来。   楚尧的动作格外有力,每一下都狠狠顶到了最深处,让白缎不得不倾身抱住楚尧的脖颈,才能勉强保持平衡。   而接下来便是一段巫山云雨、抵死缠绵。 白缎不愧是化形期灵兽,若要论体力和耐力,绝不是普通人类所能比拟——所幸,楚尧也并非是普通的人类。 这一场“大战”正可谓旗鼓相当、酣畅淋漓,直至夜深人静方才鸣金收兵,而最后侥幸得胜的,仍旧还是技高一筹的楚尧。 虽然并未做到如承诺中所说得那般“三天三夜下不来床”,但楚尧还是顺利地将白缎做出了原型,降服了这只因为尝到甜头而格外热情似火的小妖精,让他无法再继续“作妖”。 望着抱着自己的大尾巴、陷在被褥里睡得格外香甜的恋人,楚尧俯身亲了亲他又尖又软的耳朵,却被那只耳朵不耐烦地抖了抖,驱赶到一边。 身为灵兽,白缎并不需要人类的食物,但肉体凡胎的楚尧却不同。他揉了揉自己快要饿扁的胃部,叹息一声下了床,拖着差点被白缎榨干的身体下楼觅食。 ——倘若不是凡人与灵兽的身体素质实在相差甚远、倘若这个世界不是无法修炼的低灵世界,楚尧发誓,他绝对不可能胜得这般惨烈。 楼下静谧一片,李妈早已经入睡。楚尧在厨房中随便找了点东西,填饱了肚子后便溜回卧室,抱着自己的恋人,一夜酣眠。 第二天清晨,白缎准时被生物钟叫醒,一睁眼便看到同样掀起眼帘、眸中仍旧带着几分惺忪睡意的楚尧。 心意相通般,两人不约而同地凑近彼此,来了一个缠绵而又温馨的早安吻。楚尧抓了抓头发,坐起身来,含笑注视着自己的恋人:“身体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白缎动了动,在床上打了个滚,露出雪白的大尾巴愉快地摇了摇:“有些酸酸的,但不是太难受。” “嗯,我昨晚帮你上过了药。”楚尧稍稍松了口气,又不由自主地嘀咕了一句,“不过你的恢复能力实在是不错。” 白缎以为楚尧是在单纯夸奖自己,颇为自豪地扬了扬下巴:“我可是灵兽呢!” 而楚尧则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腰部,给了白缎一个深沉的微笑。 即使白缎依旧活蹦乱跳,但为了自己身为攻的尊严,楚尧仍旧还是让他乖乖呆在床上,而自己则下楼为他拿早餐。 白缎对于早餐没有什么执着,闻言也没有深究,任凭楚尧独自下了楼,然后被李妈拽着好一顿嘱托叮咛,让他对白缎“手下留情”,别在床上太过折腾,毕竟,这孩子才刚刚养好伤势,仍旧处于虚弱的时候。 不断虚心点头,但心中却有苦说不出的楚尧:“……” ——有这样一个恋人,真是一件令人又爱又痛的事情啊…… 端着早餐回到卧室,楚尧刚推开门,就看到白缎正拿着他的手机,在屏幕上点点画画——至于白缎自己的手机,则早已经在战斗时失去了踪影。 “看什么呢?”楚尧随口问道,在床边坐下。 白缎眨了眨眼睛,将手机屏幕转向楚尧,上面正显示着楚尧的微博,还有一条新发布的消息:尧舜禹V:我回来了,并无大碍,谢谢。 第六十八章 忽悠 白缎最初只是闲得无聊,所以想要拿楚尧的手机玩一玩游戏, 没想到刚一解锁,就被桌面微博图标右上角的消息数吓了一跳。 抱着些许的好奇心理,白缎点开微博查看,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些消息都是为了他而来。看着屏幕上一条条为他祈愿的帖子和留言,白缎除了震惊以外, 还产生了挥之不去的感动。 白缎知道自己有很多粉丝,但对此却并没有一个直观的感受。他实在是太宅了, 除了几个客户的儿女小辈外, 并没有遇到过什么粉丝, 而所有他遇到的人都知晓他风水大师的身份,在他面前毕恭毕敬, 根本不敢表露出属于粉丝的热爱。 所以, 这还是白缎第一次意识到, 真的有这么多的人喜欢着他、关心着他,而联想到自己受伤昏迷时隐约听到的带有自己名字的祈愿声,他也终于明白,是这些他从未见过面的粉丝,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予了他帮助。 白缎不知自己该如何回报,一时头脑发热,直接将自己平安无事的消息发布了上去,而等到微博出现在页面上,他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用的是楚尧的微博。 望着楚尧,白缎稍稍有些无措,但楚尧却并未将其放在心上。扫了一眼自己的微博,他点了点头,语气又是感慨又是好笑:“嗯,你也的确应该说一声了。这一阵子,我差点没有被他们烦死。” 见楚尧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意思,白缎立刻安下心来,缩回手,开始查看微博下的回帖,时不时张开嘴,接受楚尧的投喂。 微博刚刚发布不过几分钟,底下的回帖已经有了数百条。众人先是为这条没头没尾的微博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条微博的发布者也许不是楚尧,而是他们担忧挂怀的白缎。 毕竟,楚尧与白缎是恋人这种事人尽皆知,白缎也并没有申请自己的微博,那么他用自家恋人的微博发布一条消息也是合情合理——更何况,哪怕楚尧这一阵子一直在装死,但白缎的粉丝们却仍旧坚持每日一刷,寄希望于能够看到关于自己男神的消息。 很快,微博下就充斥着关怀与慰问的帖子,有人不断询问白缎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人感谢上苍,表示不论如何只要白缎平安就好;还有不少人请求白缎发一张照片,让他们亲眼见证他的确安然无恙。 白缎此刻正处于被粉丝们感动的时候,虽然他并不喜欢、也不习惯自拍,却仍旧还是有些心动。 扭头看向身侧的楚尧,白缎晃了晃手机:“他们让我拍一张照片发上去,你帮我一下,好不好?” 楚尧沉默片刻,看了眼白缎那副被狠狠疼爱过的模样,没有半点挽回余地的一口拒绝:“不准发!” 白缎:“……” ——好吧,比起粉丝们的意愿,果然还是楚尧更为重要。 最终,白缎仍旧还是发了张照片,不过照片的内容却不是人,而是两只牵在一起的手。 经过粉丝们火眼金睛的鉴定,那只白皙修长、毫无瑕疵的手必定属于白缎无疑,而另一只手,应当就是尧舜禹大大的了。 虽然没有看到白缎的正脸,但粉丝们还是在被塞了一嘴狗粮后默默退散,识请识趣儿地不再打扰自家男神与恋人“小别胜新婚”,而楚尧的读者们也同样没有催促已然断更很久的大大重新提笔——毕竟,恋人终于平安归来,尧舜禹大大估计还得在恋人身边黏上一阵子,才能收心写文。 与此同时,时刻关注着白缎动向的世家大族与曾经的顾客也纷纷致电,希望能够来拜会一番,却都被楚尧以白缎身体欠佳为借口阻止。 只不过,有些人是他能够拒之门外的,但有些人,他却做不到——比如德高望重的诸位大师,再比如国家政府。 接到白缎回归的消息后,圆慧僧人、青松道长等与他一同执行任务的大师们纷纷订了机票赶向沪市,与他们同行的则是负责国家安全的政府要员。 至于乎尔曼则早在妖兽事件结束后便回了泰国,据说他收了个不太省心的小徒弟,不能离开太久,生怕小徒弟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早已接到消息的楚尧亲自开门,将众人迎了上来,而白缎也早早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待客人进门后站起身来。 圆慧僧人与青松道长快步走向白缎,伸手将他扶住,半点都不敢受他的礼,待到白缎重新坐下,众人这才毕恭毕敬地陆续落座,或是问候白缎的伤势,或是感谢他在此次任务中的援手救命之恩。 虽然肥璭并不是自己杀的,但白缎已然与楚尧签订了伴侣契约,那么在他心中,两人便互为一体,楚尧的功劳自然也是他的功劳。 于是,面对众人的感激之情,白缎没有丝毫心虚的受了,而他这般沉稳的模样,也让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越发高大莫测了起来。 在寒暄完毕,确认白缎只是虚弱一阵、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影响后,诸位大师纷纷松了口气,而代表政府前来的官员,此刻终于有了说话的余地。 来人姓方,名经纬,是楚尧发小儿程向东的舅舅,也算是程家一派的势力,在国家安全局担任副局长,颇受重用,待到现任老局长退下来,升任局长基本上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方经纬先是代表国家向白缎慰问一番,并对他挺身而出、护卫国家安全的行为表达了诚挚的谢意。虽然都是一些官面上的说辞,但方经纬却言辞恳切,丝毫没有敷衍的意思,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发自真心实感——果然不愧是在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的老油条。 当然,只有口头上的表示,并不足以表现政府的诚意,政府也授予了白缎不少特权和荣誉称谓——只是中国毕竟是社会主义国家,提倡相信科学、破除封建迷信,故而这些特权与荣誉都是私下里给的,并不能真正宣扬出去、闹得人尽皆知。 但无论如果,政府的心意也的确到了。 与白缎拉了关系、给了好处后,方经纬终于聊到了正题,谈起了那只妖兽肥璭。 “肥璭的尸体与血液样本已经被采集好,送到科学院研究了。”方经纬扶了扶眼镜,语气严肃,“经过院士们确认,这的确不是现今已知的任何一类物种,无论是基因链,还是肌肉纤维排布、血液细胞的种类,都与地球上的物种有着极大的区别,倘若能够得到更加完整的尸体,一定会有更大的进展。不过,单单凭借如今的成果,就已经足够令人大吃一惊了,这只妖兽如此奇特,像是——来自另一个星球!” 说到此处,方经纬的语调逐渐激动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白缎:“白大师,据说您早就与这只肥璭有过关联,可知它到底来自于哪里?” “我的确知道,但不能说。”白缎微微摇了摇头,根本没有被方经纬激动的情绪所打动,“就算知道,你们也什么都做不了。” “但也许我们能够提前预防。”方经纬有些不太甘心,“这只妖兽实力强大,除非动用更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否则我们的军队实在无法对它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却不是简简单单便能够使用的,必须要有充足的准备时间和适合的场地条件。如果能提前预知它的到来——” “预知不预知,没有什么意义。”白缎打断他的话,“这只肥璭的出现,与我有一些关联,可以说,是我将它引来的,自然要由我负责将它消灭。除此以外,肥璭单独出现在这里的概率微乎其微,你们完全不必将它放在心上,就当是一个……不会再发生的意外就可以了。” ——毕竟,那只肥璭在古仙洞府内游荡数千、甚至上万年都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既然如此……我明白了。”方经纬并不满意白缎的回答,但对此也无可奈何,事实上,他最初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够从白缎口中套出什么重要的消息,“不过,科学院的院士们仍旧对于这只肥璭十分感兴趣。他们按照肥璭的肌肉排布建立了生物模型,具体的流程我不是很了解,但实验结果却证明,这样的排布方式的确能够增强身体的抗性,但却仍旧不足以强到抵挡军队配置的武器——所以,他们对此非常疑惑。” “那应当是由于灵气、或者魔气的缘故。”白缎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为方经纬解惑。 “灵气……魔气?”方经纬一脸懵逼,“就像是修真小说电影里的……那种?这些东西真的存在?” “的确是存在的。”白缎微微颔首,“‘气’无处不在,比如你身上就有阳气与生气,死者或濒死之人身上有‘死气’,患病之人身上有‘病气’,风水师也经常遇到‘煞气’,甚至,有些人运气好,有些运气差,也是与‘气’有关。” 圆慧僧人、青松道长等人也随之点了点头,印证白缎的说法。 “灵气与魔气自然也是有的,只是极为稀少,珍贵的玉石、年岁久远的古董里都蕴含灵气,而风水师们经常使用的各类法器,也都因为其中蕴含灵气才有了化煞祛邪的功效。魔气也是同样,做了天理难容的极大的恶事,便会产生魔气。”顿了顿,白缎扭头看向几位大师,“诸位经常与法器接触,自然也沾染上了些许灵气,潜移默化地影响你们的身体,让你们比之同年龄者更为健康、聪慧、明晰。” 诸位大师再次点头,他们的年龄普遍很高,相同岁数的老人大多身染疾病、卧床不起、思维混乱,即使没病没灾,运动时也要拄着拐棍慢慢挪,而他们却依旧健步如飞、老而弥坚的模样? “灵气与魔气极为稀少,也无法在活体内驻存,为人所驱使,但肥璭却可以,它能够驻存、利用灵气或魔气,故而枪炮不入。”白缎简单地解释。 “那……您也可以,对吗?”方经纬试探着问道。 白缎点了点头:“只限于灵气,但更详细的请恕我无可奉告,这是师门隐秘。” 方经纬有些泄气,但好歹却也得到了一些看似有用实则没有太大意义的消息,让他能够勉强交差。 完成自己从白缎口中打探消息的任务后,方经纬并没有停留多久便告辞离开,而诸位大师在确认白缎平安后也安下心来,没有继续打扰他休息。 将众人送走后,白缎一直挺着的脊背骤然一松,整个人没有骨头一样歪在沙发上,抹了抹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我表现的还好吗?没什么问题吧?” 关上门走回来的楚尧迎着白缎渴望肯定的亮晶晶的眼眸,弯下腰给了他一个深吻:“嗯,你表现得很好,奖励你。” 得到楚尧的答复,白缎终于开心了,他抬手揽住楚尧的脖颈:“不过,我这样敷衍,什么都不说,他们会不会不高兴?” “他们高兴不高兴,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楚尧亲昵地刮了刮白缎的鼻子,“只要打发掉就好了——你表现得越强硬,他们才会对你越忌惮,越不敢动什么手脚。” “嗯,我知道啦!”白缎眨了眨眼睛,腻在楚尧怀里亲亲蹭蹭。 楚尧抽了抽嘴角,抬手将他按在怀里,下身隐隐发硬,语气隐忍:“又做什么妖?想做了?” “嗯!想!”白缎一点也不含蓄,欢快地应了一声,“一点也不疼呢,特别特别舒服,早知道这么舒服,我就不会犹豫这么久了!都是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误人子弟!” 本想要出来收拾客厅,闻言却默默缩回自己房间的李妈:“……” ——现在的年轻人哟,真是……太开放了。 揉了揉白缎的头,抱着他上了二楼的楚尧:“……” ——不是小黄文误人子弟,而是你天赋异禀,再加上我的药膏格外给力。 ——不过,按照自家恋人这个食髓知味的势头下去,他大概要买点肾宝之流,未雨绸缪了…… 第六十九章 访客 就这样借着养伤的名义,白缎与楚尧宅在家里胡搞乱搞了好几天, 弄得李妈都不好意思在家里多呆——虽然房间的隔音很好,根本听不见任何响动,但一想到这两个年轻人在做什么事情,李妈就觉得自己老脸有些发红,默默避了出去。 又一通耳鬓厮磨之后,楚尧摸了摸自己“锻炼”过度的老腰, 不得不痛定思痛,决定不能再继续这么放纵下去了。 白缎是只灵兽, 虽然战力不强, 但耐力、体力与恢复力都着实不错, 而楚尧就算将自己的身体锤炼到人类的极限,却仍旧还是肉体凡胎, 与白缎相比吃亏不少。 更重要的是, 白缎在楚尧眼中实在是太迷人了, 稍微抱着他蹭一蹭撒撒娇,便能够轻而易举地将楚尧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撩得冰散瓦解,就算死在他身上也心甘情愿。 这样“高强度”的运动频率,白缎能够适应得了,就算再累再酸,睡一觉、灵气一转便能恢复过来,但楚尧却不得不举手投降,想办法让白缎这个食髓知味的小家伙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其他的事情上。 于是,当与他们关系一向不错的周老先生亲自带着礼品前来慰问探望的时候,楚尧并没有一口拒绝,而是笑着将老人请了进来。 由于这几日的滋润,白缎的风采更胜往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令人移不开视线的魔力,仿佛是青涩的花苞终于绽放成艳丽的花朵,矜贵高冷中还透着丝丝媚意,哪怕是周老先生,在看到他的时候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毕竟是见多识广,周老先生很快便意识到白缎这种变化的缘由。他笑吟吟地扫了楚尧一眼,语带揶揄:“二位大喜的日子,可别忘了让老夫讨一杯喜酒喝!” 楚尧笑意渐深,抬手揽住白缎的肩膀,微微颔首:“绝不会忘的。” 原本,周老先生是打算以询问白缎的身体状况作为开头,但此时此刻,他却将原本的计划丢到了一边——毕竟,白缎和楚尧都有心情做这种事情了,那身体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周老先生不想打探白缎为何受伤、失踪这类隐秘的事情——或者说,他其实也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却装作一无所知。毕竟,活到这个份儿上,周老先生相当懂得该如何明哲保身,如何对那些秘密三缄其口。 为了让白缎心情愉快,周老先生聊起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八卦消息:哪家小子花重金买了件古董向长辈献宝,最终却得知是赝品;哪家小子眼光好,赌石赌出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哪家小子做事不地道、染上了煞气,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周老先生虽然赋闲在家,却依旧消息灵通,他懒得去操心政局商场上的事情,反倒更喜欢听这些邻里小辈们的八卦打发时间,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周老先生言辞诙谐,时不时还会一针见血地将这些年轻人的品行点评几句,白缎虽然不认识“故事”里的人物,却依旧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学到了不少东西,了解了一些上流阶层不会诉诸于口的潜规则。 三人坐在客厅中聊得格外开心,周老先生聊着聊着,便将八卦聊到了自己身上。 早在退休后,周老先生就喜欢琢磨一些风水上的知识,而自从祖坟遭难、见识过了白缎的非凡手段,他更是对风水易学好奇倾慕,如饥似渴地阅读了大量相关书籍,也向不少风水师傅讨教过。 最近,他的孙子周佑铭在生意场上混得颇为风生水起、站稳了脚跟,而立业之后,就是要成家了。周、李两家订婚已久,双方小辈相处得也很不错,如今,周佑铭与李曼的婚礼也开始正式提上议程。 世家大族彼此联姻,必然要算一算良辰吉日、合一合生辰八字,婚礼会场与婚房也必须得讲究,决不能冲撞了什么,以免小辈们婚后闹出矛盾,影响两家的关系,结亲不成反成仇。 周老先生学了这么多风水知识,此时不由也有些蠢蠢欲动,想要试一试身手,亲自为孙子布置会场和婚房。而碍于他的身份,其他人就算担心也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先生乐乐呵呵地买这个买那个,精神矍铄地指挥装修队伍打造婚房。 当然,周老先生明白,自己这个自学成才的老家伙纯粹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他也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害了自己的孙子。原本,他打算自己先布置一下,然后再请专业的风水师过来看一看、改一改。而如今,自己面前的正是一位连国家都承认的风水大师,周老先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眼见气氛正好,便向白缎虚心求教起来。 一脸懵逼的白缎:“……” 眼见自家恋人又开始闹幺蛾子,楚尧轻咳一声:“风水这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到实地查看,单凭您口上的形容,这……实在不好判断。” 周老先生不疑有他,连连点头:“是这个理,是这个理!”说罢,他望向白缎的目光越发敬佩,“白大师果然不同一般,对待任何事情都严肃负责。我也找几位风水师傅询问过,他们连现场都没去,就给了我不少建议,有些建议还是相反的,实在令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理应如此。”楚尧微微一笑。 “那……该怎么办呢?我回去让人照些照片、录个像,再给白大师送来看看?”周老先生迟疑道。 就算是照片录像,白大师估计也什么都看不出来……楚尧看了眼一脸高冷、实际上却在懵逼神游的白缎,心中很是无奈。他沉吟片刻:“小缎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最近一直闷在家里,也是时候出去走动一番了。这样吧——”他扭头看向白缎,提议道,“我们随周老先生去婚房看看,如何?” ——噬灵貂生性好动,如果出去玩一玩,他估计就不会总想着那档子事儿了吧? 楚尧心中打着小算盘,白缎闻言也是眼睛一亮——虽然每日跟楚尧做爱做的事情很舒服,但他也的确想要出去玩一会儿,活动活动筋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眼见白缎对着楚尧点了点头,周老先生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谁都知道白大师最近在家里养伤,除了风水界的诸位大师外不见旁人,而他不仅是白大师第一位接见的外客,甚至还能够因布置婚房这种小事而请动白大师——这实在是太给他脸面了! 惊喜异常的周老先生越发觉得自己听了楚尧的劝说,将周家绑在白缎这条船上、为白缎效力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他连忙站起身,根本不掩饰自己的迫切:“多谢白大师,也多谢小尧了!” 一时激动下,就连对于楚尧的称呼也骤然亲昵了起来。 楚尧被这声“小尧”叫得愣了愣,有些接受不良,但他却并未表现出来:“应该的,佑铭也算是我的侄儿,我这个做叔叔的总要有点表示才好。更何况,我也能学一学布置婚房的窍门。”他朝周老先生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以后说不定大有用处。” 周老先生一脸了然,跟着“呵呵”笑了起来:“不错,肯定有大用!” 白缎:“……????” 很快,三人便坐上了车子,驶向周家。 虽然楚尧表示要到达现场后才能得出结论,但一路上,周老先生仍旧还是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各项布置说了,希望能够让白大师提前有个大体印象。 只可惜“白大师”根本就听不懂,一耳朵进一耳朵出,视线则一直瞄着车窗外,观赏着沿路风光。 在驶过市中心时,白缎看到了一片非常眼熟的高楼,不由微微凝神,侧了侧身。一直注意着他动作的周老先生立刻笑道:“那里就是盛世豪庭小区了,据说先前闹出的乱子,最终还是白大师出手化解的?” “嗯。”白缎微微点了点头,“小区现在情况如何?” “好极了!”周老先生笑着夸赞,“白大师出手,果然非同凡响,如今的豪庭小区炙手可热,让赵家那小子赚了个满盆钵,估计做梦都能笑醒喽!” 听到这个说法,白缎也跟着愉快了起来。毕竟他手里还有一套盛世豪庭的房产,虽然已经卖给楚尧兑现买了青铜鼎,但他也不希望这套房子砸在楚尧手里,变成一张废纸——楚尧的钱,现在也是他的钱啦! 扭头看向楚尧,白缎眼睛里都差点写上“可以卖”三个大字。楚尧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口中却随意问道:“哦,那赵先生最近过得挺好的?” “应该挺好吧?”周老先生回答道,语气却有点不确定,“不过他最近一直在忙豪庭小区的事情,大约太累了,休息不太好,精神看上去有些萎靡,人瞧着也瘦了一大圈。”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大约也有点思念女儿吧,赵悦然那个小丫头被他送出国了,连高考都不打算参加,可把我们家玲玲羡慕坏了!” 聊起自己宠爱的孙女儿,周老先生满脸慈爱、语气欣慰,而楚尧与白缎则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周老先生的描述看,赵泽兵最近过得并不顺心,也不知道是那男孩和叔叔又动了什么手脚,还是他未雨绸缪,提前送女儿出国,以免牵连到她。 当然,这些与他们都没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 白缎:房子还是尽早卖了吧?省得再出什么幺蛾子,贬值了可就不好了。 楚尧:没问题,明天就卖! 第七十章 抉择 等白缎和楚尧来到周佑铭的婚房时,正巧遇到周佳玲也匆匆赶来。周老先生知道自家孙女是白缎的粉丝, 自然不会让她错过这个机会,只是反复叮咛她要矜持有礼些,千万不能冲撞了白大师,引起他的不快。 所以,就算周佳玲如何激动,却仍旧保持着世家小姐的文雅谨慎, 只有眼神稍稍露骨了些,充满了仰慕和崇拜。 感受到这股目光, 白缎稍稍侧头看去, 只不过下一秒, 楚尧便有意无意地走了一步,恰恰好好挡在了白缎与周佳玲之间。 周佳玲:“……” ——虽然偶像被挡住有点不开心, 但这份狗粮她吃了! 周老先生并没有注意到三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他殷切得将白缎引入自己布置的婚房, 却见白缎在房内站定,微微皱了皱眉,顿时让周老先生心中一个“咯噔”:“白大师,这婚房有什么问题吗?” 白缎当然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他却能够感应得出,房间内的“气”有些凌乱。 所谓的风水,说白了就是调理房内的“气”,使之平顺柔和,对其内居住生活的人产生良性的促进作用。风水之道,或者顺其自然,什么也不做,而如果做了,就要做到尽善尽美,着眼于整个房屋乃至周围环境,而非仅仅单纯增加一两件寓意吉祥的摆设。 调理风水之物,也并非越多越好。风水器物都有着各自的气场,不妥善的摆放方式,反倒会令它们冲撞到彼此,使得房内气息紊乱,虽然并不会产生有害于人体的煞气,却也同样会影响到健康与气运。 置于“气”平顺的房间,就仿佛是徐徐春风拂面来,而置身于“气”紊乱的房间,则似站在风口之上,短时间内不会伤身,但长此以往,难免会产生一些毛病。 而周老先生布置的婚房,便犯了这样的忌讳。 周家家大业大,孙辈结婚自然要用最好的东西,诸多摆设不仅寓意吉祥,而且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真品。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么多自有气场的宝物全都推在同一间房屋内,就像是在屋中放了好几个漩涡眼,房内的“气”自然就乱了。 没有理会周老先生的询问,白缎直接走向第一个紊乱的地方,伸手开始整理,而周老先生也不敢打搅,只得按耐住满心疑惑,跟在后面。 根据每件器物各自的气场,白缎将它们摆放的位置和角度重新调整了一下,又将多余、不必要的东西去掉,扔到楚尧怀中。绕着房内走了几圈,白缎终于将房内的气场理顺,这才像是通过一场考试一般稍稍松了口气,扭头看向身后的周老先生与楚尧。 不待白缎开口,周老先生率先称赞,语气格外诚挚:“不愧是白大师,经过您的调整,我感觉整个房间轻快明朗了许多,心情也格外舒畅!” 楚尧也跟着露出笑容,点了点头,示意白缎的做法没什么毛病。 得到楚尧与周老先生的认可,白缎终于放松了下来——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替人调理房间的风水,但总归对于自己半吊子的水准没有太大的信心。 事情顺利解决后,周老先生的兴致仍旧很高,拉着白缎想要再询问一下婚礼上需要注意的诸多事项,却不料白缎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虽然旧的手机丢了,但楚尧很快给他买了新的手机,补办了手机卡。 如蒙大赦地将手机拿出来,白缎对周老先生歉然点了点头,随即抓着楚尧顶替了自己的位置,送到周老先生面前为他答疑解惑。 快步走出房间,白缎接通了电话,意外的是,这通电话来自于一个已经许久不见的故人。白缎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轻唤了一声:“徐导演?” 来电者正是《仙逆》的总导演徐清舟,而白缎自从拍摄完《仙逆》后便再也没有跟娱乐圈扯上什么关系,自然也与徐清舟断了联系。 电话中的徐清舟显然情绪极高,语气也颇为激动:“小缎啊,你知道莫莉怀特导演吗?!” 白缎歪了歪头,目露疑惑:“不知道。” 徐清舟被白缎噎了一下,顿时有些无奈:“你这孩子,还真是对这个圈子没有半点兴趣啊?” “嗯。”白缎应了一声,反正这也是事实。 徐清舟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总之,这位莫莉怀特导演是好莱坞最著名的导演之一,也是近年来唯一一位得过奥斯卡最佳导演的女导演。她主要执导奇幻、科幻类题材,以画面唯美、剧情细腻著名,执导的影片不仅有艺术性,也兼具商业性,每每都能在票房上大卖!” “然后呢?”白缎眨了眨眼睛,格外平静。 “然后……”徐清舟感受到白缎的冷淡,又是心痛又是哭笑不得,“然后,她现在要拍摄一部奇幻电影,为了打入亚洲市场,打算启用几位亚洲演员。最近你失踪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看到了你的剧照,又找来《仙逆》观看,觉得你非常适合电影中的一位角色。但你没有经纪人,也没有签约公司,所以便辗转找到了我,想让我问一下你的意见。” 事实上,徐清舟此时此刻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毕竟白缎的反应太过冷淡,当真感觉不出有什么兴趣。 然而,此次机会实在难得,徐清舟还是尽最大努力试图说服白缎,而白缎也意外地没有一口拒绝,最终以“考虑一下”为结果,结束了通话。 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白缎着实有些举棋不定。他看了看仍旧与周老先生聊得热火朝天的楚尧,却并没有走过去,反而来到了周佳玲身边。 眼见男神朝自己走来,周佳玲手足无措,差点失态得跳起来,表情又是紧张又是激动:“白大师?” 白缎朝她点了点头:“我记得……你是我的粉丝?” “对对对!我是!”周佳玲连连点头,恨不得在自己脸上刻上“脑残粉”三个大字。 “网上那些为我祈愿的帖子,你也转发了吗?”白缎轻声问道。 “当然!”周佳玲没有半点迟疑,事实上,她甚至还是发起人与推动者之一,“白大师您突然失踪,真是让人太担心了!” “谢谢。”白缎露出一丝浅笑,带着点羞涩的味道,让看到这一幕的周佳玲脑子一懵,顿时有些晕晕乎乎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满脑子都是白缎敛首浅笑的模样。 ——简直又帅又苏又可爱,少女心都要炸裂了! “那么,你们、我是说粉丝们,喜欢什么样的答谢呢?”白缎根本不知道面前的少女已经懵逼,仍旧认认真真地发问,“我想要感谢你们。” 噬灵貂有恩必报,绝不会亏欠旁人。粉丝们真心实意的喜欢他、担心他,给予他愿力帮他渡过难关,那么白缎自然也要有所回报。 “答谢?啊……不用不用!”周佳玲连忙摆手,“大家都是自愿的,不求什么感谢,只要白大师您平平安安的,就足够啦!” “真的吗?”白缎诧异地皱了皱眉,“你们不想要我再演戏?” “演戏?”周佳玲愣了愣,下意识回答,“如果能够再次从荧幕上看到您,那自然最好不过!” “我知道了。”白缎点了点头,又向周佳玲道了声谢,随即转身走向楚尧与周老先生。而周佳玲站在原地,茫然片刻,终于眼睛一亮,若有所悟。 ——白大师这样说……难道又要开始演戏了?! 是的,白缎的确在考虑这个问题。 他对演艺圈没有任何兴趣,倘若是在受伤之前,哪怕机会再好,白缎也不会有半分心动,然而现在,情况却不同了。 白缎想要回报粉丝,而那些粉丝,正是因为他饰演的“琼华上仙”才喜欢他的,那么他最好的回报方式,应该也是重回演艺圈,再为他们演绎一个角色吧?——不为名,不为利,单纯只是为了感谢喜欢着他的粉丝。 当然,做出这个决定,白缎心里也是忐忑的。他知道自己绝不是演戏的料,生怕自己毁了角色,不仅让粉丝们失望,也同样辜负了徐清舟导演与莫莉怀特导演的信任。 听到白缎的顾虑,楚尧轻笑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用想那么多,你以为你点了头,就能演出这个角色了?莫莉怀特是好莱坞的大导演,要求比徐清舟导演只高不低,你先得去试镜,与其他专业演员竞争,如果导演满意了,才能得到这个角色。而只要导演看中了你,觉得你符合她的要求,那么你肯定就能够演好这个角色。” 差不多将演戏的流程忘得一干二净的白缎点了点头,紧张地看着楚尧:“那你会陪我去吗?” “当然。”楚尧吻了吻他黑黝黝的眼睛,“我肯定会陪着你的。” 得到楚尧的承诺,白缎立刻就安心了。他掏出手机,给徐清舟打了个电话,然后认真记下了试镜的时间与地点,根本没有注意到楚尧那极为纠结的眼神。 ——自家恋人想要去演戏、回馈粉丝,他自然不会阻止。 ——但真是好气啊!一想到他登上大荧幕,向全世界展露自己的美丽与风华,楚尧就格外的心酸不满,感觉自己又多了一个世界的情敌。 白缎通不过试镜、沮丧消沉,他也会跟着难过;而白缎通过试镜,为世人所爱,他更是满腹酸涩怨念。 ——所以,他到底该祈祷对方通过试镜,还是通不过呢?这真是一个大问题…… 第七十一章 扮演 既然做出了决定,白缎自然要严肃对待, 一回到家就从徐清舟发来的邮件里下载并打印了试镜角色的人物小传与剧本。 这个角色是一名东方祭祀,或者应当称之为国师,虽然出场时间不长,但却是主角一行人的指引者,其作用和《仙逆》里的琼华上仙大同小异。 出演这名祭祀,第一个要求是美, 颜值必须要经得住考验,符合全世界共同的审美观;其次则是应当有一种空灵超脱、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同时还要怀着一颗悲天悯人的慈悲之心。 这两个要求实在有些另类, 大多数男演员在第一条就被刷了下来, 而剩下那些颜值靠谱的,不是走得风流潇洒路线, 就是走得成熟稳重性格, 亦或是刚猛硬汉风格, 实在于空灵慈悲靠不上边。 所以,这个角色让莫莉导演颇为伤脑筋,试镜的演员不是颜值可以、气质不行,就是气质过关,颜值不够格,难有两全之人。逼不得已之下,她这才拐弯抹角地通过徐清舟邀请了白缎这名只演过一个角色的不太靠谱的业余演员,而倘若白缎也没有令她满意,那么她大约就要从女星中选择,女扮男装,或者干脆将国师由男性改为女性。 拿到国师的角色定位,白缎也同样很是头疼。国师这个角色与琼华上仙看起来大同小异,但其中却仍旧有着不容忽视的区别。琼华上仙冷漠沉稳,国师悲悯柔和,虽然都是超脱于俗世、心怀苍生,但一个似冰,一个如水,本质相同,表象却不同。 白缎能够很成功地找到饰演琼华上仙的感觉,但面对国师时却总是把握不准,他试着回忆修真界那些仙风道骨的道修、悲天悯人的佛修,却并不能很好的将两者融合成一个整体。 终于恢复更新的楚尧在一边敲打着键盘,时不时扫一眼纠结中的白缎。眼看着那张俊秀的面孔扭曲得有些不伦不类,他“噗”得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在恋人幽怨的望过来的时候连忙摆手道歉。 “……我果然不是演戏的料。”白缎哀叹一声,将手中打印的剧本扔到一边,委屈得扑到了床上。 楚尧将自己的新章节保存,扔进存稿箱,随即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白缎的长发:“需要帮忙吗?” “帮忙?怎么帮?”白缎歪了歪头,露出一只眼睛可怜巴巴地眨了眨。 “要论表演,我可是很在行的。”楚尧弯了弯眼眸,“你要称呼我为‘演技帝’。” “真的?”白缎有些讶然地坐起身。 “自然是真的。”楚尧耸了耸肩膀,“否则,我与原本的楚尧论性格是两个极端,为什么李妈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难道不是因为……没想到吗?”白缎皱了皱眉,“毕竟,这个世界并没有夺舍之说。” 捏了捏白缎的下巴,楚尧摇了摇头:“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李妈从小照顾楚尧长大,自然知道自己的小少爷是什么样的人,而她在大家族里伺候了这么久,对各种阴谋诡计也见得多了,眼光很是锐利。” “所以呢?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白缎好奇地追问。 “自然是凭借演技。”楚尧挑了挑眉,“通过各种‘楚尧’本人才有的小习惯和小细节,通过情绪合情合理的演变,方方面面下手,不漏一丝纰漏,只有这样,才能让李妈确信自己的小少爷的确大彻大悟,而非被什么人暗中掉了包。” “……听上去很麻烦。”白缎心有戚戚。 “嗯,的确很麻烦。”楚尧点了点头,“但我已然驾轻就熟。” 只可惜,白缎这次依然不曾Get到楚尧的暗示。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倒兴致勃勃地抓过剧本:“所以,你要教我怎样饰演国师吗?” 正在慎重考虑该如何绕过规则、给予白缎进一步暗示的楚尧抽了抽嘴角,无奈地望着自己又开始智商掉线的恋人,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伸手将剧本接了过来:“你缺少经验,没法自行体悟人物性格,但模仿能力却很强,所幸,国师这个角色较为平面,也没有什么深层次的性格演化。这样如何,我来模拟、构架国师这个人物,而你则仔细观察,来模仿我。” 白缎眼睛一亮,对于楚尧的提议跃跃欲试——反正他原本就没想过要学习怎么演戏,只要能够将国师这个角色对付过去就行了! 楚尧低下头,开始翻阅国师的人物小传和剧情,他阅读的速度极快,似乎没有留给自己任何思考的空间。翻阅完剧本后,楚尧合上眼睛,静默片刻,而当他再度睁开眼眸时,周身的气质却骤然变了。 即使仍旧穿着一身休闲服,即使仍旧坐在柔软的床铺上,楚尧却再也不是白缎认识的那个随心所欲、嬉笑怒骂的楚尧。他的眼眸平静而深邃,带着柔和的波纹,却又似乎没有任何人能够让自己倒映入那对深潭;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温柔而又漠然,整张面孔在灯光下似乎泛着淡淡的圣光,令人心生亲近之感,却又偏偏不敢靠近。 他的坐姿并不端正,带着一丝闲适,但脊背却笔直地挺着,闲适中又透着庄严肃穆;手捧剧本的动作优雅矜贵,仿佛那是自古流传下的圣洁的神典,而非几张简陋的打印纸。 望着这样的楚尧,白缎觉得自己完全移不开视线,不由自主得滚动了一下喉结。 他跟随鹄霄真君四处历练时,曾经听女性妖修们讨论过什么样的男人最吸引人,其中最受好评的类型,便是心怀天下却不染情欲、博爱却又冷漠的得道圣僧。这样纯白如雪的存在,会让人忍不住将他拉下神坛,撕裂他层层叠叠的衣衫、打碎他慈悲平静的面具,看着他薄面泛红、眸光粼粼,让他在自己的身下婉转低吟,臣服于无上的情欲。 那时的白缎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说辞,就算听到,也只是暗暗撇嘴,道一声“恶趣味”,但此时此刻,他却终于认同了女妖修们的意见。 ——这样禁欲又圣洁的楚尧,实在是太可口了,引得白缎骨子里的兽性蠢蠢欲动。 楚尧的眼眸仿若能够看穿一切的伪装虚假,他安静得注视着白缎,弄得他差一点现出原形。 抖了抖冒出来的尖耳,又用大尾巴焦躁地拍打了一下床铺,白缎努力让自己克制住——楚尧这是在教他演戏呢,他……不能冲动地搞破坏! “怎么了?”发现了白缎的躁动,楚尧的眼底泛出淡淡的担忧,抬手覆上白缎的面颊。他的语调柔和又平淡,似是高高在上的降尊纡贵,触碰的动作则若有若无,却比真正的爱抚还要撩人心弦。 被楚尧这么一碰,白缎本就不怎强的自制力迅速瓦解,他反手抓住楚尧的手,猛地扑了上去,将对方压在了自己身下。 接下来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白缎把纯净无暇的国师压在身下,真真正正实现了女妖们梦寐以求的渴望,将这个圣洁无比的存在拉下神坛,拖入了情欲的漩涡。 对方隐忍喘息的呵斥、虚软无力的推拒、信仰崩溃的茫然,都像是最烈最浓的春药,点燃了白缎心灵与肉体上的火焰。白缎压制着楚尧,亲吻他、抚摸他、诱惑他,然后,引导着他进入了自己。 在进入的一瞬间,楚尧的眸中划过一丝的清明,哑声吐出一个“不”,他双手抵住白缎的双肩,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但很快,当白缎摆动起腰肢时,这最后一丝挣扎也宣告消散,推拒的双手转为迎合,圈住了他的脊背。 一夜旖旎后,当白缎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然旭日东升。 他的床头坐着一个影子,背后朝霞万丈,在他的轮廓上镀上了一层金光。 白缎动了动身子,那身影便转头看向他,俯身在他额上轻轻一吻:“早。” “……早安。”眨了眨眼睛,白缎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楚尧,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而这一瞬间的情绪,却没有逃过楚尧的眼睛:“怎么,你还在想念昨晚的那位国师?” “没有!”即使这的确是事实,但小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仍旧让白缎一秒速答。 只可惜,他这种欲盖弥彰的模样,却反而越发印证了楚尧的猜测。 现在连自己的醋都开始吃的楚尧:“……” ——简直好气啊! 然而,无论他再如何恼火自家恋人的“移情别恋”,“国师”这个人物却仍旧无法消失,最起码在白缎完成试镜、乃至彻底演完这个角色之前,都要时不时出来刷一刷存在感,供白缎学习模仿。 当然,每次学习的最终结果,总是要在床上来一场你死我活的“信仰之战”。 经过数日的“突击学习”,白缎对于国师这个角色已然有了极为深刻的了解,至于其中有多少是在床上学到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试镜当日,白缎来到了试镜点——时光娱乐大楼。作为全国最好的娱乐公司之一、沪市娱乐圈的龙头老大,时光当仁不让地拿到了此次与莫莉导演合作的机会,并成功将自己的几名演员推荐入剧组——就算是跑跑龙套,对于新人演员而言都是极为难得的机会,而大型奇幻电影中,也并不缺乏各色的龙套。 当白缎进入试镜厅时,莫莉导演一见他便眼睛一亮——虽然白缎在《仙逆》中的扮相极美,但却有着化妆、灯光、修图等手段影响,而此时素颜的白缎却并没有让她产生任何失望的情绪,甚至完全超过了她的预期。 对于美丽的异性,女性的态度难免会和软一些,更何况白缎的年龄与她的儿子差不多,更是让莫莉导演平白多了份母性的慈爱。 作为有着“美国偷渡”背景的人,白缎早在楚尧为他伪造了身份之后就开始摸索着学习英语,此时虽然口音不算标准,但起码的日常对话还是能够做到的——至于国家方面,现在大约也早已了解到白缎伪造了自己的身份,然而碍于他的神秘背景与世家的维护,政府方面并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反而悄悄地查漏补缺,让白缎的身份更加合理化。 白缎生性寡言,这一点莫莉导演早已从徐清舟口中得知,所以并未觉得这个演员冷淡高傲,反而认为他实在质朴得很,与演艺圈中长袖善舞的演员们很不一样。 寒暄两句后,莫莉导演雷厉风行地让化妆师给白缎上妆,甚至穿上国师的戏服,很显然,她对于白缎抱有极大的希望,并不吝惜浪费一些时间。至于以白缎的助理和经纪人身份陪同的楚尧则站在莫莉导演身边,以白缎为切入点,与莫莉导演聊上了天,甚至凭借自己的口若璨花,将莫莉导演逗得花枝乱颤,很快便喜欢上了这位能言善道又学识渊博的中国青年。 楚尧在外面刷足了莫莉导演的好感度,甚至与她谈起了自己的小说,引起了莫莉导演颇深的兴趣;而化妆间内,白缎也终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穿上了国师繁复优雅的服装,戴上了制作精美的头冠,他的脸上已经画上了国师精细的妆容,显得越发秀美出尘、肃然端庄。 合上纤长的眼睫,白缎努力回忆着楚尧的国师形象,调动起自己的身体与表情,缓缓睁眼时,便变成了那位立于神坛之上、心怀苍生的一国之师。 由于紧张,白缎不由自主地散发出神识,压迫着周围人的神经,使他们本能地产生一种想要下跪臣服的欲望。 举步走出化妆间,白缎的脊背越发笔挺坚韧、面容越发平和淡然、步伐越发沉稳优雅,而在他身后,工作人员们不由自主地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一脸的惊愕、隐隐的后怕,还有压抑不住的激动欣喜。 ——他们找了许久的国师,终于找到了。 第七十二章 出国 因为担心泄密,所以白缎拿到手中的人物小传与剧本都是删节版, 本身蕴含内容不多,再加上楚尧对于演戏极为擅长,替白缎想到了所有可能被导演用于试镜的情节并演绎了出来,而白缎只需要模仿个七八分相像,便足以应付这场试镜了。 于是,在楚尧的提前“猜题漏题”之下, 白缎的试镜非常顺利,莫莉导演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国师, 并对白缎的演技大加赞赏, 将白缎夸得心虚低头、面颊微红。 签订合同后, 白缎拿到了完整的剧本,莫莉导演一行人也结束了自己在中国的工作, 很快便飞回了美国, 开始进行开拍前的最后筹备, 而白缎目前的任务,则是阅读剧本、揣摩角色、背诵台词、纠正口音,然后在开拍前一周的时间飞往好莱坞,与所有演员一同进行培训。 将剧本拿回家,白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将其递给了楚尧,然后眼巴巴地望着他。楚尧无奈地叹息,伸手接过剧本,翻到国师出场的第一幕,随后抬眼扫了下满是期待兴奋的恋人。 ——说吧,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国师这个小贱人?! 在白缎与楚尧一同揣摩角色,同时玩一玩扮演PLAY的时候,他即将与好莱坞著名导演莫莉怀特合作、在最新酬拍的奇幻大片中担任重要角色的消息,也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娱乐圈。 顿时,所有关注或不关注他的人,全都炸了。 莫莉怀特导演亲赴中国挑选演员的消息,大家早就有所耳闻,也陆陆续续听到不少粉丝们庆祝自己的偶像得到这个机会,但没有一个人想到,基本上已经退圈的白缎,竟然也成为了幸运儿之一。 白缎的粉丝们对此自然欢欣雀跃,毕竟只饰演过一个角色,就算男神的颜值再如何巅峰,也经不起来来回回的舔屏,早晚有腻味的一天。比起已经有点过气的琼华上仙,他们更加期待白缎的新角色,并且坚信莫莉导演那以精致唯美而闻名的镜头,一定会将男神拍得更加美丽,更加令人欲罢不能。 当然,除了期待之声,四处蹦跶的黑子也是少不了的。白缎第一次进入娱乐圈,就在大制作的电视剧中得到了一个重要角色,第二次更是直接迈入了好莱坞的电影圈,真可谓一步登天,私底下眼红耳热的人自然不少。 有人说他演技差,怀疑他能否胜任这个角色;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凭借潜规则走了后门;也有人嘲讽他食言而肥,明明一副对演艺圈不感兴趣的模样,但实际行动却截然相反。 只是,这些黑子都没有蹦跶多久就销声匿迹,毕竟那些与白缎交好、甚至试图与白缎交好的权势阶层,都不会坐视“白大师”被这般诋毁,一旦发现苗头立刻抬手掐死,然后警告一下后面的心怀不轨者——只要没有水军带动舆论,除非对白缎恨得深沉,否则很少有人会闲极无聊得花时间在网上黑人。 至于最后那个“食言而肥”的言论,更是直接被粉丝们反驳,甚至成为了他们引以为自豪的一点——因为偶像的“食言而肥”,正是为了回报他们。 这条消息,是从白缎粉丝后援会的会长那里传出来的。这位会长出手阔绰、组织力行动力强,最重要的是,她经常能够从各种地方弄到各种内部消息,故而在后援会中地位极高,受到诸位粉丝们的信赖。 根据她最新一条内部消息,白缎之所以松口答应这个角色,是因为粉丝们的祈愿贴。这种在他遭遇困境时候的自发行为,令白缎深受感动,他试图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于是在征求了某位粉丝的意见后接下了这个角色,借此来回应众人的期待。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粉丝。 这是何等令人兴奋、激动的消息?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众粉丝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酥酥麻麻的,心脏更是软成一团,就连眼眶也微微有些湿润。 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只要不做什么触犯道德法律底线的事情,偶像们所有的举动在粉丝们眼中都像是加了美化滤镜那般。粉丝们心甘情愿地相信白缎出演角色是为了回应他们,并欢欣鼓舞、感激涕零地收下了这份回礼,无视、甚至反驳所有其他的观点。 ——无论别人怎么说,也无论所谓的“事实真相”,反正他们就是信了! ——白缎男神辣么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肯定不屑于撒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缎在娱乐圈的崛起,实在是一件太过神奇的事情,他仅仅出演过一个角色——还不是主角——就红遍了整个娱乐圈,直达好莱坞,这在圈中众人眼中已然不是“运气好”所能形容,而应当称之为“神迹”了。 《仙逆》电视剧的播出,令他为人所熟知,聚拢起了第一批粉丝;而热度尚未消散之际,《仙逆》游戏又横空出世,其中与白缎一模一样的NPC再度引发粉丝们的热情。 紧接着,便是NPC被关小黑屋事件,他与终点大神尧舜禹成功牵手,并且在诸多媒体的保驾护航中高调出柜,再度将全娱乐圈、乃至娱乐圈之外的人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 这还不算完,当粉丝、路人与黑子们全都接受了这个结果、关注度下降之时,他又突然开始闹失踪,不仅引发了粉丝们的万人祈愿,甚至连媒体也不敢吭上一声,而“白缎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成为了娱乐圈中最大的悬案,直到现在都被人议论纷纷、津津乐道。 好歹,白缎终于平安归来,又与自家男友撒了波狗粮,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没想到没过几天,他却再次横空出世、抢了所有演员梦寐以求的机会,甚至大言不惭地说“这是为了回馈粉丝”——更荒唐的是,竟然还有人相信了! 纵观整个过程,圈内人不得不感叹白缎此人简直是会走路的头条,每一次爆出消息都是大新闻,而且时机还掐得恰到好处,不会让自己彻底过气、被人遗忘,也不会因为太过频繁的出现而惹人厌烦,甚至每次现身都格外有“新意”,半点都不带重样。 对于白缎的“发迹史”,众人默默将此奉为“炒作”的经典。但经典之所以被称为经典,就是因为它的不可复制性。哪怕其他人再如何眼红,也不可能仿照这条道路成就自己——最起码,他们没有白缎的颜值,没有白缎背景深厚,没有多家媒体保驾护航,否则单凭出柜一事,就足够他们被踩进泥里,再也爬不出来。 从前,众人因为白缎不是圈内人,不会夺取自己的资源,所以就算被抢头条抢关注也咬牙忍了;如今,白缎重新归回圈内,他们想要黑、想要将他踩下去,却反而被警告,不得不咬牙一忍再忍——只能祈祷白缎这次当真只是“回馈粉丝”,演完之后就乖乖滚出圈子,再也不要回来。 白缎当然不知道娱乐圈内众人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更不知道外界的诸多风风雨雨。在与楚尧玩够了扮演PLAY后,整个剧本都以一种另类的方式,深深刻进了白缎的脑海之内,而唯一的后遗症,就是在这对恋人的眼中,剧本内那些极为正常的情节,都似乎带上了那么点不忍直视的颜色…… 开拍一周前,两人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飞往美国,但意料之外的是,在临行前一天,家门却被不速之客敲响。 楚尧打开门,望着门外的客人,诧异地挑了挑眉:“怎么是你?” 一身便衣的程向东挠了挠头:“怎么不能是我了?” 楚尧侧身让程向东与身后的五人进来,轻哼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次有什么事情?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小缎马上就要去美国了,麻烦的事情我们一概不接!” “……你到真是不客气。”程向东抽了抽嘴角,刚想要损他几句,眼角却瞥见从二楼下来的白缎,顿时精神一凛,站得笔直,毕恭毕敬地叫了声“白大师”。 ——程向东好歹也是世家子弟,父母亲族都是司法公安机关的,国家安全局副局长方经纬更是他的舅舅,所以虽然并不知道白缎在东海除妖的事情,却也从家人们谈起他的态度,了解到这人绝非一般,无论如何恭敬对待都不为过——而作为在官场上混的人,程向东一向是识时务的。 对于程向东的问候,白缎矜持地点了点头,随即一言不发地坐到了沙发上,而程向东乖乖地站在他面前,似乎被白缎的气势压制住那般,隐隐带着些许无措。 好歹也是曾经维护过“楚尧”的人,楚尧对于程向东有着几分难得的善意,见他这般局促,便开口为他解了围:“傻站着干什么?坐。” 一句一个口令,程向东在离白缎最远的沙发坐下,而他身后五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人则站到了他身后,安静沉默、训练有素,令楚尧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这次来,也没什么大事。”程向东搓了搓手,讪笑一下,“就是,上面——”他抬手指了指,“听说白大师要去美国拍戏,担心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派了几个人来担任白大师的保镖。” 楚尧了然,再次将五人打量一番:“这五位,是国家安全局的人吧?” “嗯,对,都是精英。”程向东点了点头,“办事效率一流!” “美国的入境,没问题?”楚尧皱了皱眉。 “放心吧,没问题。上面都打点好了,身份就是保镖,不会给白大师添麻烦的!”程向东认真地回答。 “真的有这个必要?”楚尧叹了口气,“我们是去拍戏的,又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无论出了什么事,以小缎和我的能力都足够应付。” “话虽如此,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程向东讨好地笑了笑,“白大师的手段高深,当然不会有危险,但……就是太高深了些,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这不仅是为了白大师着想,也是为了美国人民的安全嘛!一切事情,都交给他们去处理就好!” 虽然程向东的话说得漂亮,似乎一切为了“白大师”,但两人都明白,这些“保镖”的工作不仅仅是保护,同样也是监视。 毕竟,以白缎的身份与能力,国家政府不可能半点都不担心得放任其出国,他们没办法、也不敢限制白缎的自由,那么只能多送点名为保护的眼线,一来防止白缎做出损害国家安全的事情,二来也要在他显露出不同凡人的手段时及时收尾、遮掩痕迹,以免外国人知道中国有这样“神奇的大宝贝”。 ——虽然政府并不能确定这几名“保镖”到底能够发挥出几分作用,但起码聊胜于无,好歹能买一份安心。 好说歹说之下,程向东终于将五名“保镖”留了下来,自己则长长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离开,向自己的上级汇报工作。 第二天,楚尧与白缎则带着五名保镖,从免检通道出发,乘飞机降落在了美国境内,并且顺利通过入境检查,与剧组派来的接机人员汇合。 望着白缎背后五名气势迫人、明眼人一看就身手不凡的“保镖”,负责接机的助理一脸茫然又崩溃。 ——说好的没名气、不入流的中国小明星呢?! ——身后这五个保镖,明显是顶级明星才有的待遇吧?!一水儿黑西装黑墨镜、纤腰大长腿,这是要演《黑客帝国》吗?! ——我开得车根本坐不下这么多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七十三章 祸害 其实,前来接机的助理在内心深处根本没有将白缎放在心上, 毕竟中国的电影业虽然呈现上升趋势,但却远远比不上美国好莱坞独占鳌头,无论是如何大牌的中国演员,来到好莱坞后都要谦虚谨慎、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引起什么人的不满,影响了自己走向国际的道路。 中国的大牌演员尚且如此, 更毋庸说白缎这种他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人物了——据说在此之前仅仅演过一个角色?当真是走了狗屎运,才能被莫莉导演看中。 当然, 助理虽然心中轻视, 却也并不打算为难白缎, 充其量就是客客气气得尽到自己的责任罢了。只是如今他被眼前的五位保镖震慑,本能得有些发慌, 声音也有些结巴:“抱、抱歉, 我开得车比较小, 座位有些坐不下……” “这个没事。”其中一位保镖点了点头,态度倒是相当温和,“我们自己可以解决。” 说罢,另一位保镖直接掏出手机、报了个地址,半点多余的话也没有。然后,他朝首先说话的保镖点了点头,表示车马上就来。 在旁边目睹这一切的助理:“……” ——看来……是个跨国大公司?连洛杉矶都设有分部?真是够专业的。 ——但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就这样,怀揣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助理平平安安地将白缎送到了剧组所在的酒店,身后则跟着一辆纯黑色、不怎么显眼的保镖车。 带着众人顺利入住后,助理终于松了口气,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只感觉自己接送过那么多大牌明星,有些人带的保镖数目远远超过五个,却也没有给他这么大的压力。 接机助理的感受,其他人自然也是有的,甚至那些身价高、常年与保镖打交道的著名演员们,对此的感觉反而更深。 什么样的保镖果敢冷静、身手不凡;什么样的保镖仅仅只是充个门面,他们几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而毫无疑问的,跟随在白缎身边的保镖,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这些精英,必然有着自己的傲气,虽然他们能够毫无瑕疵地完成保护任务,但看不看得上雇主还是两说。 按理说,像白缎这样没有名气的小演员,不可能被这些保镖放在眼中,但事实上,五位保镖对白缎的态度简直称得上毕恭毕敬,就差像是祖宗一样供起来了,哪怕是让他们做一些买东西跑腿儿之类的小事也没有半点不满,似乎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全能助理。 几番接触下来,剧组内的演员对待白缎的态度也发生着悄然的改变。 最先,他们对白缎称不上友好、也算不上排斥,偶尔能说几句话,但却没有半点结交的意思——毕竟他们彼此间的阶级差距太大了,哪怕这个孩子长得好、性格不错,也犯不上主动折节下交,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借着自己往上爬。 不过,随着白缎身边的几人对待他的态度,众人逐渐发现,这位白缎,应该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小演员。 白缎的“成名”经历,哪怕是在好莱坞大牌明星们眼中,也极为不可思议,而能够这样简简单单走完旁人也许一辈子都没法走完的路,他背后的背景绝对深不可测。 普通的小明星并不会被他们放在眼中,但背景深厚的中国小贵族的待遇却截然不同了。 中国的电影业虽然不算发达,但架不住人傻钱多,还喜欢与“国际接轨”,简直是外国人眼中的捞金圣地。哪怕有些好莱坞明星根本看不上中国,也极为在意中国的粉丝和市场“钱途”,愿意拓展自己在中国的人脉关系。 一旦与白缎交上朋友,凭借他在中国的背景,那么打入中国市场大赚一笔也指日可待。 逐渐的,白缎发现剧组众人对待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友善,时不时会过来与他聊聊天、讲讲戏,甚至邀请他一同共进晚餐、去酒吧喝上一杯——而这样的待遇,是其他几位中国演员所没有的。 然而,白缎对此却根本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正相反,他感到相当苦恼。 白缎的社交恐惧症犹在,虽然不如先前那样严重,却仍旧不喜欢自己成为别人关注、追逐的对象。他本性内敛羞涩,只有在楚尧面前才放得开,而对于美国人友善热情、大胆开放的交友态度,简直避之唯恐不及——只不过这样冷淡的态度,却恰恰印证了众人对他的猜测当然,对于楚尧而言,他也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小恋人被别人诱拐、跟别人“交朋友”。 白缎与楚尧的出柜绯闻并没有传到国外,莫莉导演虽有所耳闻,却也并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到处乱说。而“同性恋”在美国虽然已经被绝大多数人接受,但却仍旧属于弱势群体,难免会受到一些异样的眼光。 楚尧并不想给白缎造成什么困扰,所以他克制住自己,没有对白缎做出任何过于亲密的动作,甚至为了不影响他拍摄,晚间的床上活动也基本上取消,顶多就是亲一亲抱一抱、相互纾解一番,连痕迹都不敢留下。 借着这个机会,楚尧很是修养了一番,然而问题就在于——他修养的时间有些太长了。 自从真正开荤后,楚尧每天都被白缎喂得饱饱的,冷不丁一下子饿上这么久,不免就有些欲求不满,天天掰着手指算日子,等待着回国的那一天。 ——就算被大鱼大肉撑死,也总好过被清汤寡水得饿死,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于是,当饿红了眼的楚尧看到一位以“猎艳”而闻名的女明星将她那丰满的胸部蹭上白缎的胳膊,眼神妩媚、笑容暧昧地暗示着什么的时候,顿时就爆了。 将白缎从女星身边拉开、揽进自己怀里,楚尧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随即抬头望着女星,眼神冰冷而满是警告。 女星愣了愣,抬手掩住红唇,惊愕的神色转瞬即逝,很快便露出了然的笑容:“哦,抱歉,我并不知道你们是这种关系。”她耸了耸肩膀,语气无辜,“我以为他还是单身。” “现在你知道他不是了。”楚尧的神情没有半点缓和。 “是的,我知道了,我立刻就离开。”女星摊了摊手,一脸惋惜,“说实话,除了白以外,我也还挺喜欢你的,毕竟,你看上去更加英俊健壮。”说罢,她撩了撩长发,踩着高跟风姿绰约得走了,留下白缎与楚尧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那个,她刚才在勾引我吗?”白缎眨了眨眼睛,颇有些后知后觉。 “嗯,是啊。”楚尧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她可是好莱坞公认的性感美人儿,胸大不大、软不软?” 白缎微微侧头,竟然当真认真回想了一下,丝毫没有发现楚尧骤然黑下来的面孔——哪怕现在已经将白缎吃进了嘴里,也让他习惯了自己的爱抚、习惯了被自己进入来获得快感,但楚尧仍旧担心他哪天会发现自己更喜欢女孩子。 回忆了片刻,白缎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她靠近我的时候……我有些毛毛的,不太舒服。” 楚尧面色稍缓:“既然不舒服,那你为什么还站着不动?就不知道要躲开吗?” “是她一直往我身上蹭的。”白缎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如果我躲开的话,她就要摔倒了。” “她摔不摔倒,关你什么事?”楚尧顿时又有点气,“我倒是从来没有发现,你竟然这么怜香惜玉。” “这是礼貌问题。”白缎皱了皱眉,“师父是这样教导我的。” 楚尧:“……” ——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师父”这两个字! 自从向楚尧坦白了鹄霄真君的存在后,白缎就再也没有将自己与鹄霄真君之间的相处当做秘密,自然被楚尧套了个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私藏——当然,他为了救鹄霄真君而豁出性命的事情,也同样被楚尧知道了。 为此,楚尧简直喝了一整缸的飞醋,将白缎拖到床上狠狠做了一天,然后害人害己地弄了个“两败俱伤”。 一听到白缎提到“师父”,楚尧顿时就生出了攀比之心。他双手抱胸,睥睨着白缎:“你师父让你礼貌,而我让你以后不得让除我以外的任何人近身,你听谁的?” 白缎一脸犹豫:“……李妈也不行?” 楚尧被噎了一下,思考片刻,勉强后退一步:“李妈……姑且算是可以,但只能有肢体接触,不能有亲吻。” 白缎望着自己喝尽了飞醋的恋人,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虽然自己的伴侣有些小肚鸡肠的,但既然是伴侣,就要试着包容对方,无论是好是坏都要全盘接受:“好吧,我知道了,以后除了你……还有李妈之外,不会让任何人接近我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楚尧终于露出了笑容,揽着白缎进入了酒店房间,打算好好庆祝一番——在床上。 楚尧知道,他刚刚示威般亲吻白缎的动作并不遮掩,甚至称得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大约过不了多久,整个剧组的人就都应当听说了,那么他也不必再委屈自己,终于能够吃个饱了。 彻底放纵一晚的后果,就是白缎依旧活蹦乱跳,而他则因为腰部过于劳累,走路的姿势微微有些奇怪。 当两人现身的时候,剧组众人望着他们的表情都相当微妙,认真看过去还有一种被逆了CP的纠结感,尤其是那晚试图勾搭白缎的女星,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万分,看向楚尧的目光隐隐带着种“我真是难得看走眼”的恨其不争。 众人千奇百怪的目光对于白缎来说没有半点影响,他仍旧认认真真地演戏,两耳不闻窗外事;而楚尧也同样凭借比城墙还要厚的脸皮,坦荡得令众人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大惊小怪——不过也对,人家小两口儿在床上的位置,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自从“破戒”之后,楚尧迅速恢复了自己与白缎甜甜蜜蜜的虐狗日常,让整个剧组都弥漫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白缎在演戏,楚尧为他忙前忙后、将所有事情布置得妥妥帖帖;白缎下场休息,楚尧便坐在他身边喂他喝水吃东西,替他捏肩捶背,间或吃点小豆腐,耳鬓厮磨一番;早中晚餐时,楚尧则会捧来他早就做好的色香味俱全的便当,与白缎肩并着肩,你喂我一下、我喂你一口,与其说是在吃饭,倒不如说纯粹在秀恩爱。 楚尧的手艺实在非同凡响,哪怕是原先对于中餐没什么兴趣的人,也不由得被那弥漫的香气所吸引,视线不由自主地往白缎的饭盒里飘。 只可惜,白缎与楚尧之间的气氛实在太过甜腻,根本插不下任何一个人,哪怕再如何厚脸皮,也没有人会凑过去讨嫌,只能闻着鲜美香气,望着自己手中寡淡的蔬菜沙拉,食欲全消。 一连几周下来,整个剧组无论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都清减了几分,也不知是被楚尧饭菜的香气勾走了馋虫,还是被两人的狗粮给塞了个饱。 于是,当白缎的戏份结束、成功杀青后,整个剧组一片欢腾雀跃,仿佛是喜迎解放那般迫不及待地将这一对狗男男送走——就连原本对白缎颇为喜爱的莫莉导演都长长得松了口气。 ——终于,他们好歹能够结束这一场身心折磨、安安心心得吃上一顿饱饭了。 第七十四章 结婚 虽然完成了拍摄任务,但白缎与楚尧却并没有立刻回国, 而是留在美国四处游玩了起来。 他们欣赏了气势澎湃的尼亚加拉瀑布;游览了壁立千仞的科罗拉多大峡谷;参观了神奇瑰丽的黄石公园——美其名曰“度蜜月”。 毕竟,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但却从来没有来过一场甜甜蜜蜜的二人旅行,而楚尧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至于那五个跟在他们身后、负责保护他们安全的电灯泡“保镖”,早就被楚尧忽略了一个彻底。 保镖们心里苦! 唯一的遗憾是,虽然白缎非常喜欢这些自然风光, 但他在修真界却见识过比之更加壮美的景象,所以并不会产生什么惊叹之情, 甚至向楚尧讲起自己与“师父”去过的更加令人震撼的地方, 满满都是怀念眷恋。 对于这样的发展, 楚尧表示自己无法接受。于是他当机立断得终止了早已安排好的行程,将白缎带回了加利福尼亚州, 陪他玩了迪士尼乐园和环球影城——他就不相信, 那个阴魂不散的“鹄霄”, 也曾经带着白缎逛过游乐园! 果不其然,在迪士尼乐园与环球影城中,白缎再也没有提过一句关于师父的话题,注意力全都被各项游乐设施所吸引。 虽然幻化成的人形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但白缎本质上还是一个好玩好动、好奇心强的孩子,虽然他没看过多少迪士尼与好莱坞影片,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享受这些带有主题的娱乐设施,彻底抛弃了高冷的假面。 眼睁睁看着白缎形象崩塌的保镖们:“……” ——白大师,您开心就好。 在两座游乐园内玩了足足一周,白缎与楚尧都相当尽兴,白缎沉迷游乐无法自拔,而楚尧则在暗中吃了不少嫩豆腐,同样心满意足。 恋恋不舍地离开加利福尼亚,他们又来到了内华达州享誉全球的拉斯维加斯,进入了这座繁华喧嚣、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来到拉斯维加斯,要想要融入这个城市的氛围,那必然要赌上一手。楚尧并没有将白缎带去大型赌场,两人只是在入住酒店的一层稍稍玩了几把——只可惜,白缎却并没有感受到赌博那令人疯狂的魅力。 比起赌博,他更加喜欢这里的各类演出。Bellagio赌场浪漫梦幻的水上马戏团;Riviera赌场华丽刺激的溜冰歌舞与摩托车特技;Bally’s赌场豪华艳丽的百老汇式歌舞……每一场演出都让白缎兴奋不已,热情的场面令他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要沸腾起来。 自小到大,他早已习惯了鹄霄真君清冷安静的生活方式,所以即使宅在家里许久出来也不会觉得烦闷。但拉斯维加斯这座城市却让他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了解到原来生活也可以这样的多姿多彩,充满了歌舞、欢笑、刺激与放荡不羁。 又一场演出结束后,白缎与楚尧手牵着手,漫步于霓虹闪烁的拉斯维加斯大道。白缎回味着刚才的演出,扭头瞄了眼自家恋人黑沉的面色,顿时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 来到拉斯维加斯几天,白缎早已经习惯了楚尧在Show场中的低气压。毕竟,这里有不少节目都是“上空秀”,表演者们的上半身毫无遮掩,却并不会令人感受到色情的味道。 晃了晃与楚尧牵在一起的手,白缎并没有什么安慰的意思,反正楚尧的自我协调能力不错,过一会儿就能自己缓过劲儿来,并不需要白缎为他的小肚鸡肠而操心。 来到百乐宫酒店,楚尧突然停下脚步,在随着音乐摇曳生姿的喷泉前站定。 白缎茫然地歪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楚尧的面孔在灯光下泛着丝丝红晕,他抬手挠了挠面颊,眸光微微闪烁,语气也有些尴尬:“做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总觉得有点羞耻呢……” 白缎瞪大了眼睛。 难得看到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恋人露出羞赧的神情,他在震惊之余,小心脏也不由跟着“扑腾扑腾”跳动了起来,意识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一件很重要、重要到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在白缎专注的目光中,楚尧抿了抿唇,随即弯下腰,单膝跪在了白缎面前。 周围的行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喧闹的声音也稍稍止歇,使得背后喷泉中传来的乐曲声越发宛转悠扬。 楚尧定了定神,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红绒盒子,将其打开,然后托到了白缎面前。 平时的口若璨花,到了这个时候却突然不见了踪影,楚尧明明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堆表达爱意的说辞,但此时此刻却都被丢到了九霄云外,他只能听到自己紧绷着嗓音,干巴巴的吐出五个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字:“我们结婚吧。” 楚尧难得的局促,白缎却根本没有发觉。他的脑中空白一片,只能愣愣地看着红绒盒子中那对铂金的戒指。 白缎从来没有在意过人类的结婚仪式,在他的心目中,自从与楚尧签订了伴侣契约,他们便已然成为了一体,并不需要任何仪式或外物去证明。 然而事实上,当楚尧真正按照人类的习惯,跪在他面前向他求婚的时候,白缎却发现,自己开心得简直想要飞起来,眼眶一红,竟然流出泪来。 有些莫名地抹掉自己的眼泪,白缎只觉得自己的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一样,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努力半天,只是颤颤巍巍得挤出一个“好”字,随后立刻伸出手,想要将戒指接过来。 得到白缎的回应,楚尧紧绷的肩膀骤然一松——他明明知道白缎不可能拒绝他,但却仍旧紧张万分。 捏住白缎伸过来的手,楚尧亲自将属于白缎的那枚戒指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抬头望了望眼眶泛红的恋人,楚尧露出一抹微笑,低头在戒指上轻轻一吻,随后站起身,将另一枚戒指递给白缎:“帮我戴上吧?” 白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戒指,就像是捧着楚尧的心脏那般,将它套在了楚尧的手指上。 围观众人立刻发出一阵善意的喧闹,以掌声、呼哨与笑容向这对同性恋人送上自己的祝福,然后在“Kiss、Kiss”的哄笑声中,楚尧抱住白缎,低下头,与他双唇相触。 虽然每日在拉斯维加斯求婚、结婚的恋人不计其数,但无论怎样,这样的求婚场面都令人心情愉悦。 求婚顺利结束后,周围的人都识请识趣儿地逐渐散去,不再打搅这对恋人互诉衷肠,一位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则转了转自己的车钥匙,笑容满面的开口搭讪:“嘿,小伙子们,要不要送你们去民政局?” 白缎与楚尧双双朝男人看去,脸上激动羞赧的红晕尚未消散。听到男人的邀请,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楚尧一把抓住白缎的手腕,朝着男人跑去,钻进了男人停靠在路边的车子。 刚刚被求婚吓呆,此刻才反应过来的保镖们一脸崩溃地追了上去:等等!白大师!陌生人的车不能上啊!你要用车,我们这里也有!!! ——只可惜,白大师和楚先生早就将他们丢到了脑后。 中年男人叫做安德,他也有一位同性伴侣,并于2004年在马塞诸萨州允许同性婚姻后便登记结婚。安德深知同性恋人的坎坷与为难,也相当乐意向这对年轻的恋人伸出援手,见证他们的婚姻。 在安德的陪同下,楚尧与白缎到了克拉克县民政局登记,领取了结婚许可证,随后又来到市政厅,由安德充当证婚人,在牧师的宣告下举行了简单的结婚仪式。 真正具有法律效力的结婚证,还需要将材料提交给民政局备案,几日后才能领取,不过白缎对此却并不在意,此时此刻,他正捧着两人的纪念版结婚证书爱不释手,笑得格外开心。 “这次的结婚仪式简单了些,不作数的。”楚尧蹭了蹭白缎的头顶,与他靠在一起看向写有两人姓名的“结婚证书”,“等到回国,我们再好好办一场,将朋友们全都请来。不然我们这样偷偷结婚,李妈肯定不高兴。” 白缎对此并无异议,他将“结婚证”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又开始摆弄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 看着自己兴奋到都不知该干什么好的恋人,楚尧此时倒是彻底冷静了下来。他摸了摸白缎的脑袋,随即转头看向安德:“今晚谢谢你了。” “这是我的荣幸!”安德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无论面临什么,都要相互扶助、共同克服。” “当然。”楚尧认真地点了点头,“等我们回到中国举办仪式,请你一定要来参加,还要带上你的丈夫。” 安德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当然,没有问题。” 彼此交换了联络方式,楚尧与白缎向安德告别,目送他开车离去。 保镖们也早已等在了门口,恭敬地低声问道:“白大师,楚先生,要回酒店吗?” 白缎与楚尧对视一眼,眸中是相同的火热,异口同声地答了一句:“回!” ——新婚之夜,不回酒店“庆祝”一下,还要去干什么? 坐上车子,白缎靠在楚尧怀里,轻轻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扭头看向自己的恋人——或者说“丈夫?”:“这枚戒指感觉有点奇怪,我从它身上……感受到了奇怪的波动,但不是灵气。” “嗯,它是特制的。”楚尧点了点头,微笑起来,“以后,无论你在哪,它都会跟在你身边,只要有了它,我就能找到你。” 白缎眨了眨眼睛,晃动了一下手指:“跟踪器?” 楚尧抽了抽嘴角,无奈地握住白缎的手指,放在唇下轻吻:“本质上……的确没什么错,但是我希望你用一种更浪漫的词汇来称呼它。” “比如?”白缎歪了歪头。 “比如……”楚尧吻住自己的小爱人,将接下来的四个字喷洒在他的唇间,“比如‘定情信物’。” 白缎张开口,接纳了爱人的唇舌,默默接受了这个的确浪漫得多的称呼。 数日后,又装死了很久的尧舜禹大大在微博上再次Po出了两张图片,一张戴着对戒、牵在一起的手,另一张则是两人在美国登记结婚的结婚证。 微博之下,是一片欢呼与祝福之声,当然,其中还有不少不太和谐的留言。 承诺的永远:虽然很开心看到尧舜禹大大抱得美人归,但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琪琪:怪不得大大又断更了,原来是去结婚……新婚快乐,但千万不要忘记码文!!! 机智的小智障:催更!催更!催更!自从谈恋爱,尧舜禹你已经变成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了!你对得起我们这些嗷嗷待哺、为了看你的文都差点扭曲了性向的读者嘛?!作为一名男性,我竟然觉得主角互动有点萌,简直崩溃! 小妖妖:好怀念以前准时更新、经常爆出上万彩蛋的尧舜禹大大,但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样的大大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一去不复回了QAQ浏览着自己微博留言的尧舜禹大大……默默地关上了微博,然后懒洋洋得搂住了自己被窝中光溜溜的爱人,继续装死。 ——至于更文?那是什么?他什么都没有看到→_→ 第七十五章 意外 尽管尧舜禹大大非常想要做那“从此不早朝”的君王,抱着自己“新婚”的恋人度上个把月的蜜月, 但遗憾的是,这样甜甜蜜蜜的氛围很快就被一通电话打扰了。 打电话的人是一个楚尧非常讨厌、甚至这辈子都不想要再见到的人——中野清太。 楚尧曾经给中野清太添了不少麻烦,害得他焦头烂额地赶回日本处理“失火的后院”,再也不能从白缎的眼前晃荡。 只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白缎就参加了风水集会, 并且接到了除妖的任务,而楚尧自然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心神忐忑的恋人身上, 没心思再继续插手日本的那摊烂事儿, 后来也逐渐将中野清太此人忘到了脑后——毕竟, 他从来都没有将对方视为威胁。 虽然最初被楚尧坑得很惨,但中野清太好歹也是从中野家那个火坑里熬出来、最终出人头地的家伙, 根本不缺少手腕和心计, 再加之他为了从祖父手中夺权, 暗中做了许多布置,就算对手被楚尧开了金手指,也无法长久压制住中野清太,终究还是逊了一筹。 没有了楚尧从中参与,中野清太虽然花费了不少功夫,但总归成功得将反对者压了下去,甚至进一步巩固了自己在中野家的权威。不过遗憾的是,在此期间他虽然也接到白缎失踪的消息,却腾不出手来介入,来一场获取美人芳心的英雄救美,只能密切关注着网上的动向,直到白缎重新出现才松一口气。 而当他忙完这一切,终于有心思继续考虑一下自己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之时,他却得到了心上人与别人领了结婚证、正在美国度蜜月的噩耗。 得到这个消息后,中野清太差点掀了自己的办公桌,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将楚尧大卸八块了好几遍。 不过,如果有人认为既然心上人结婚,那么中野清太就能知难而退的话,那实在是太甜了。 中野清太只在乎结果,并不在乎过程,就算结了婚,只要有机会挖墙脚,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吝啬于挥锄头——更何况,中国政府并不承认同性婚姻的合法性,这张在美国民政局办理的结婚证,在中国根本没有法律效益,充其量也只是走个形式、图个开心罢了。 越是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不愿放手,这种“求不得”大约是所有人的劣根性,在强硬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中野清太这里更是表露得淋漓尽致。 倘若白缎像是其他情人那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么中野清太对他大约也只是一时的热度,捧在手里宠爱几天便能抛之脑后,然而白缎越是如高岭之花那般对中野清太不屑一顾,中野清太便越是像抖M一样心心念念,无论如何也想要凑过去将其征服。 大约老天也觉得中野清太先前被楚尧坑得太惨,如今恰恰好好将一个理由送到了他的面前,让他能够顺理成章地借此来联络自己的心上人。 接到中野清太的来电,白缎是懵逼的,他废了半天功夫才终于想起这个人到底是谁,随后一头雾水地接通了电话。 电话中传来中野清太字正腔圆、发音却颇有些古怪的声音,他先是殷切慰问了一下白缎最近的状况,又稍稍提及了他失踪的事情。感受到白缎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也有些不耐烦与他闲话家常,中野清太相当识趣儿地略过开头的寒暄,直接提出了自己致电的“目的”——他想要为一位自己最近过世的长辈寻一处风水佳穴用以安葬。 这位长辈来自于中国,曾经被自己的父亲当做讨好日本人的工具,送给担任日本驻华大使的某位中野族人做小。 后来中日开战,使馆撤回本土,这位长辈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地跟着“丈夫”去了日本,自此就再也没有回到自己的祖国。 中日战争八年,身为中国人的她在日本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而随着战争的焦灼与日本的败相渐露,她的日子就越发不好过起来,不仅没有丈夫的宠爱,甚至在对方醉酒时还会承受对方的对中国的恼怒与恨意、被对方殴打欺凌。 最终,她的丈夫也被派上了战场,然后死在了那里,她在中野家更是像一个透明人那般,被关在后宅之内不闻不问、逐渐老去。 虽然承受了诸多苦难,但这位老人的心性却是坚忍而平和的,不然也不会一直熬到现在,最终寿终正寝。 她并没有孩子,却非常喜欢小孩,所以,当父母双亡的中野清太被中野一郎接回中野家之后,她是唯一一个对他表露出纯粹的善意的人。 她与中野清太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纠葛,不需要对他谄媚讨好,也没必要针锋相对,可以说,她是中野清太唯一略有点好感的中野家人。 不过,老人在中野家没有任何发言权,也不可能给予中野清太任何帮助,所以忙着学各种知识、忙着往上爬的中野清太与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也称不上感情深厚。 现在,这位老人终于在异国他乡永远闭上了眼睛,临终前唯一的念想就是回归祖国、入土为安,而且以她的身份,也不可能被埋入中野家的家族墓地、享受后人祭拜。 将老人送回中国安葬,这对于已然掌权的中野清太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只不过此时此刻,这个他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的小事,却突然给了中野清太一个很好的契机——他可以以此为借口雇佣白缎,并与其见面。 虽然利用一个死人不怎么厚道,但做过更加过分的事情的中野清太却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更何况,他请白缎寻一处风水佳穴安葬老人,也算是给了她丰厚的回报。 当然,中野清太不可能让白缎知道,自己对于老人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甚至恰好相反,他用着极为恳切的语言,感情真挚地描述着自己小时候与老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他们如何相互扶持着在黑暗的中野家生存下来,完美地营造出了一个孝子贤孙的光辉形象。 不得不说,中野清太的口才相当不错,更加善于伪装,而白缎又是个心软单纯的家伙,当即便是一阵的感动,差点一口答应下来——然而,他在做出决定前习惯性看了眼楚尧,顿时就将嗓子眼里的赞同咽了回去。 楚尧挑了挑眉,嘴角含笑,表情柔和,周身却满是黑气,白缎咽了口唾沫,果断得在恋人和感动之间选择了前者。 “抱歉。”干巴巴地开口,白缎语气平淡,“我现在在美国,不太方便。” 对于这一点,中野清太倒是早有预料:“这没有关系,我可以等白大师回国。” “……还是算了吧。”白缎垂了垂眼睫,“老人还是早些入土为安比较好,我想有很多风水师愿意接下这份工作。” 听到白缎的回应,中野清太颇为惊讶。在他心中,白缎是一个干净、单纯又善良温柔的人——虽然表现得颇为高冷——与他的母亲一模一样,所以,自己的话语没有打动白缎,这完全打乱了中野清太的计划,但他却并不会就此放弃:“但是,中国的风水师中,我只与白大师有过接触,也只相信白大师。” 中野清太的语气格外诚恳认真,然而这对于白缎——或者说有楚尧在旁边的白缎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白缎皱了皱眉,在楚尧的示意下缓缓开口:“我毕竟年轻,只是在除煞上略有些心得,至于寻龙点穴方面的造诣却并不算深。不过,我认识很多非常有实力的风水师,可以为你介绍一下,如果你信任我,也肯定会相信我推荐的人选。”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算中野清太如何不甘愿,也不能继续纠缠下去。尽管心中郁郁,但他仍旧还是语气感激地应了下来,然后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默默咬牙运气的中野清太:“……” 成功拒绝了中野清太,白缎也终于松了口气,他将手机丢到一边,疑惑地望向楚尧:“你不希望我去?” “当然。”楚尧搂住自己的恋人,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我们可是在度蜜月呢,凭什么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受到影响?” 白缎也同样无法理解人类对于坟墓的看中,毕竟在灵兽们眼中,“兽”死如灯灭,死到哪便随便埋到哪就可以了,就算暴尸荒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值得计较的。 当然,虽然无法理解,但白缎却仍旧还是尊重人类的风俗习惯,将自己最熟悉、也曾经负责过周家迁坟事务的赵钰介绍给了中野清太,至于具体事宜,就由这两个人自己协商解决。 为中野清太与赵钰牵线搭桥后,白缎便将此事丢到了脑后——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件明面上看起来非常简单的事情,过程却并不算顺利。 一周后,白缎又接到了赵钰的电话。 电话中,赵钰表示下葬一事横生波折,以他的能力无法独自处理,辜负了白缎的信任,对此深表歉意。同时,他还试探着询问白缎是否有时间施以援手,回国看看情况。 赵钰与中野清太在白缎心中的地位是不同的,后者完全是个路人甲,而前者起码能算得上是关系不错的熟人。既然赵钰表示需要他帮助,那么应当是的的确确遇到了麻烦,更何况作为两人间的介绍人,白缎同样有义务将这件事处理妥善,化解赵钰的窘境。 于是,白缎终于还是在楚尧幽怨的视线中点了头,答应马上回国——然后,他就被楚尧拉上了床,狠狠表达了一番自己的不满。 至于一直跟着他们在美国转悠的保镖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几乎喜极而泣。 ——这一段时间他们不仅围观过电影拍摄,还目睹了求婚过程和结婚仪式,最后还跟着度了场蜜月,日子过得当真是丰富多彩。 ——如今,他们终于可以摆脱这种锃光瓦亮的电灯泡生涯,回归正常国家公务员的生活,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七十六章 揭穿 按理说,下葬这种事情, 最难的步骤便是寻穴,有时候,想要寻到一块满意的风水宝穴,少说也要数月甚至数年的功夫才能如愿以偿。 不过,无论是白缎还是赵钰,都与周家关系颇好, 周家祖辈数十年立志于寻穴迁坟,虽然结果并不理想, 却也的确寻到了不少好地方, 了解了不少周家看不上眼、但对于寻常人家却绰绰有余的丧葬良地。 此次听闻白缎与赵钰希望寻找这样一处穴位, 周家自然毫不吝啬地将这份资料拿了出来,供赵钰和中野清太筛选——反正这些东西对于周家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拿来做人情很是恰当。 在周家的援手下, 赵钰仅仅花费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便确定了下葬的位置,他本以为接下来便能顺风顺水得完成这桩任务,却不料在骨灰盒入土的时候异变突生。 被放到墓穴中时,那骨灰盒簌簌作响、震颤不已,显然对于入土为安这件事极为抗拒,而赵钰手中的风水罗盘也随之胡乱转动起来,预示着周遭气息紊乱,不复藏风聚气、阴阳调和之相。 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强行安葬,非但不能令亡者安息、荫泽后人,反倒会产生相反的效果,影响周遭的风土环境。 故而,赵钰不得不暂且止住,又另寻了一处地方,但结果却相差无几——这就意味着问题并非出在下葬之处,而是源于死者本身。 在赵钰讲述自己遭遇的困境之时,白缎与楚尧已然回到了中国,与赵钰、中野清太见了面。 望着被黑绒布包裹着放在桌子上的骨灰盒,白缎微微皱眉,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上面有怨气。” 赵钰对此并不惊讶:“是的,我曾尝试做法驱除怨气,但却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也曾致电元慧大师,询问解决途径,大师表示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其安置于佛寺宝殿之内,由僧人时时念经超度,虽然耗时较长,但却是最为温和无害的祛怨方式……”顿了顿,他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中野清太,“但中野先生却仍旧希望能够将亡者葬在风水墓穴之中,毕竟这是老人唯一的遗愿。” 假传“遗愿”的中野清太没有丝毫心虚之色,只是脸上的表情隐隐带着悲恸:“我并不相信含冤而死这种说法——周さん去世时极为安详,怎么可能成为怨灵?” “含有怨气,并非意味着成为怨灵——甚至,所谓的‘怨灵’这个称呼也并不准确,充其量只是一股极为强大的怨气罢了。”楚尧摇了摇头,“日本地域狭小,蕴含灵力、净化环境的地脉也不多,却极容易发生火山地震海啸等自然灾害,自古至今死者无数,本身国土内便蕴含有厚重的怨气,从方方面面影响着日本社会——而日本的自杀率居高不下,也是由于受到怨气的影响,使得国民在情绪失衡后极容易走向极端。所幸日本人大多笃信神佛,八百万神灵凝聚的愿力镇压着国土上的怨气,这才勉强保持着平衡,以免社会秩序解体。只不过,一旦有人含着巨大怨恨而死,自尸体内逸散而出的怨气便会瞬间打破这种平衡,造成诸多异象,而日本历史上有名的三大怨灵也由于这个缘故,直到这股挥散不去的怨气被人民当做神祇祭拜,这才能够被愿力所超度,使得平衡回归。” “所以楚君的意思是……?”中野清太皱了皱眉。 “一种可能,是死者的确含怨而死,即使外表再平和,心中也仍旧怀有怨恨,而这股怨气便是源于她自身。第二种可能,则是停灵的地点不恰当,恰好染上了从其他地方传播而来的怨气。”顿了顿,楚尧扫了中野清太一眼,“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人为——有人故意令亡者沾染怨气,从而达到‘某种’目的。” 听到楚尧意有所指的话,中野清太面露惊愕,语气也随之愤怒起来:“怎么可能是人为?!周桑素来与世无争,也不曾与人产生任何利益纠葛,怎么可能会有人用这样恶毒方法来对待她?!” “别激动啊。”楚尧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膀,“我只是提出一个假设罢了,又没有确定她是为人所害。” 中野清太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抿了抿唇,微微鞠躬:“在下只是与周桑感情极好,这才一时冲动……实在抱歉。” 楚尧笑着摇了摇头,应下了这句致歉,但那意味深长的表情却似乎诉说着相反的意思。 中野清太直起身,深深看了楚尧一眼,遮掩下眸中的忌惮与不悦。 两人之间充斥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张力,令一旁的白缎与赵钰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轻咳一声,赵钰试着将话题拉回正轨:“总之,不先驱除怨气的话,是没有办法下葬的。我会的方法不足以消除怨气,而元慧大师提供的方法,又耗时过长——所以我想请问一下,白大师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毕竟,白缎的除煞手法堪称一绝,轻描淡写却又立竿见影,令所有人叹为观止,而怨气么,与煞气大约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只是产生的方式有所不同罢了。 果不其然,白缎并没有令赵钰失望。 虽然怨气与煞气一样不怎么好吃,但也是白缎的身体所能消化吸收的,只是他刚刚点头,还没开口应承下来,便听到了楚尧满是担忧的声音:“真的没问题吗?” 白缎愣了愣,疑惑的看向楚尧,正对上他真挚到甚至都有些虚假夸张的眼眸:“你虽然现在看上去行动无异,但先前毕竟受了重伤,还处于修养期,如果有困难的话,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楚尧的话听上去只是在劝诫他量力而行,但白缎与对方“同流合污”久了,自然立刻听懂了他真正的含义。虽然并不明白楚尧到底想要干什么,但白缎仍旧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愿,露出了几分的迟疑犹豫。 见此情景,赵钰顿时极为自责,连忙跟着点头劝道:“不错,是我疏忽了,竟忘了白大师先前受了伤!还是养伤更为重要,至于消除怨气,总会找到其他方法的!” 赵钰的性格较为直白,加之他对于白缎格外崇敬,自然对于他的话深信不疑,但一边的中野清太却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楚尧的“忧虑”实在是太过不走心了,根本没有什么掩饰的意思,明晃晃地将自己的意图暴露在了中野清太眼前。而更重要的是,即使知道这是假的、即使不明就里,但白缎却仍旧还是将“职业道德”抛诸脑后,温柔而又宠溺地纵容着楚尧的坏心眼。 看着两人的互动,中野清太妒忌得眼睛都快要红了,但他偏偏什么都不能说,偏偏只能顺着楚尧的谎言继续往下走——哪怕他如何心不甘情不愿也毫无办法。 这就是阳谋,明明知道前面是坑,却让人无法选择另一条道路,只能眼睁睁地配合着对方,掉入对方的陷阱。 中野清太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原本就是为了与白缎多一些交集,给对方留下个孝子贤孙的好印象,以后也有机会能够借口祭拜多往中国跑两趟,“顺便”拜访一下“老朋友”。 然而,楚尧的这句话,却彻底打断了中野清太的小算盘。中野清太不可能直接指出楚尧与白缎的谎言,这会令自己的心上人下不来台;也不可能勉强白缎冒着“损害自身的危险”来驱除怨气,因为这会给心上人留下一个“自私无情”的坏印象,别说创造机会追求白缎,能不被对方划到黑名单里去就该烧高香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一次交锋仍旧是中野清太输了——但是他却并不服气,因为在他眼中,楚尧能够胜过他,全都是凭借着白缎对他的纵容与宠爱,而一旦白缎将自己的感情收回,那么楚尧便什么都不是了。 虽然心中愤恨不已,但中野清太仍旧不得不顺着楚尧的意思,出言阻止白缎“勉强”自己,而白缎也借坡下驴,推拒了除怨的任务——反正现在楚尧将他养得很好,根本就不差这一口不算美味的吃食。 只是,即使中野清太退了一步、承认了失败,楚尧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乘胜追击,打算彻底解决这只碍眼的苍蝇:“我倒是有一个提议,既然是从日本染上的怨气,日本阴阳师对此应当更有研究,我们为何不请一位阴阳师过来?”说着,他看向中野清太,笑着提议,“中野先生与土御门家颇为熟悉,不是吗?” 中野清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下来:“在下与土御门家交情并不算深,只是与悠人君较为熟悉……而悠人君最近似乎颇为忙碌,大约抽不出时间来。” “若是抽不出时间那就罢了。”楚尧点了点头,只是还不待中野清太松一口气,他却话锋一转,“总之,先打电话问问他吧,再不济,也能让土御门先生帮忙推荐一下值得信赖的阴阳师。” 说着,楚尧根本没有询问中野清太的意思,直接掏出手机,拨出了号码,而中野清太看着他的动作,面色骤变,忍不住跨前一步,差点抬手将他的手机打落。 所幸,中野清太的自控能力还是很强的,仅仅只是迈出一小步便硬生生阻止了自己的动作,看上去并不算突兀——他不相信楚尧能够拿到土御门悠人的电话,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情,而土御门悠人也绝不会随随便便将自己的号码交给别人。 ——所以,他绝对不能被楚尧的计谋诈出来,愚蠢得自己暴露自己。 稳住情绪,中野清太恢复了从容的姿态,令白缎与赵钰全然察觉不到他的异样,而楚尧则勾了勾唇角,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很快,电话被接通了,楚尧张口便是一通流利的日语,吐字清晰,语速也很快,三两句话道明身份便直奔主题。 赵钰与白缎都听不懂日文,所以面面相觑着一头雾水,反倒是中野清太的眸光闪烁,面色也有些难看。 片刻后,楚尧微笑着将手机从自己耳边拿开,递向中野清太:“土御门先生有话想要对你说。” 中野清太露出几分的不可置信,随即抬手接过手机,贴到耳边。 很快,他的脸色骤然铁青,眸光也陡然锐利起来,恶狠狠地刮向正一派闲适、仿若胜券在握的楚尧。 深深看了眼楚尧,中野清太挂断手机,将其递回楚尧手中,接着一言不发,甩袖而走。 对于这样的发展,白缎与赵钰都是懵逼的,两人茫然地对视一眼,随后双双将视线投向了楚尧。 “这是……怎么了?”赵钰张了张口。 “大概是有急事,先回国了吧。”楚尧笑着耸了耸肩膀。 “回国?!”赵钰提高了声音,“那这骨灰盒——” “送去元慧大师那里吧。”楚尧将桌上的骨灰盒包好、塞进了赵钰怀中,语气轻快。 “这——这合适吗?”赵钰抱着骨灰盒,不知所措,“中野先生那里……” “他?他大概不会有心思过问这件事了。”楚尧拍了拍赵钰的肩膀,“至于费用,过两天会到账的。” “不,我不是关心这个……”赵钰苦笑着反驳,但见楚尧没有解释的意思,最终还是莫名其妙地将骨灰盒抱走了。 赵钰比较好打发,但白缎却不同。小貂儿满肚子的疑惑,送走赵钰后立即攀到了自家恋人身上,好奇地求解释。 楚尧默默看了他一眼,随即微笑起来,却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你知道么,其实中野清太此行并非为了埋葬长辈,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是为了什么?”白缎眨了眨眼睛,追问道。 楚尧抬手点了点白缎的鼻尖,语气微微发酸:“是为了你啊!” 白缎:“……” ——总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危险,但我很无辜啊?! 第七十七章 解决情敌 “为了我……?”白缎一脸的无辜又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背了这口锅。 “是啊, 为了你。”楚尧揉了揉白缎的脑袋,叹了口气,“他看上你了。” 白缎:“……” ——哪里来的烂桃花?!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也不知是白缎的确迟钝,还是中野清太掩饰得很好,总之,白缎的的确确没有感觉出对方对自己有任何旖旎的心思。 若是曾经, 楚尧自然不会将中野清太的小心思告知白缎,因为那个时候他刚刚与白缎情定, 对于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仍旧有着一丝不确定性, 并不希望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插足其中。 然而现在情况却不同了。楚尧与白缎已经认定了彼此, 许下了承诺,也坚定了会一直走下去的心意, 那么即使中野清太对于白缎的情愫被捅出来也无伤大雅, 只不过是增加一下他们夫夫间争风吃醋的小情趣罢了。 ——更何况, 让白缎知道中野清太的“心怀不轨”,也能让对方警醒一些,省得他再傻乎乎地被别人骗走。 随即,楚尧便将中野清太“追求”白缎的过程全都说了出来,同样解释了这次莫名其妙的事件过程。 中野一郎想要借助安葬长辈一事与白缎见面,自然不能让事情太过顺利,于是便在骨灰盒上做了手脚,令骨灰中沾染了怨气。 至于这是怎么做到的,楚尧并没有多说,反正应该是日本阴阳师们的手段,但却并不是土御门悠人的手笔。 土御门悠人与中野清太是挚友,他了解对方在中野家生存的艰难,对于对方争权夺利的诸多手段就算不喜、也并不会过多置喙,但却极为厌恶他人利用阴阳术害人。 ——而此次中野清太的做法,恰好踩在了土御门悠人的底线上。 中野清太对于土御门悠人极为看重,也许是因为对方所带来的利益和帮助,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确有着深厚的友情,总之,中野清太绝不可能冒着惹怒土御门悠人的危险继续追求白缎,一旦发现这条友谊的小船要翻,他不得不尽快赶回国内,努力安抚自己愤怒的友人。 白缎对于中野清太不择手段的做法并没有太多的排斥,毕竟,他虽然接受着鹄霄真君正直仁善的教育,却也见多了修真界诸多的阴暗无情、冷酷自私。所以,他关注的重点,全都放在了中野清太的目的上。 “他……为什么会喜欢我?”白缎并不怀疑楚尧的话,但依旧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的印象中,他与中野清太根本没有什么交集,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更没有任何可以孕育感情的途径。 白缎是个慢热的性子,他不会像人类一样玩什么一见钟情,外表、地位、金钱、才华……这些能够吸引伴侣的东西,对于白缎而言都没有半点效果,只有细水长流的温柔以待才是走进这只貂儿内心深处的唯一途径。 所以,白缎无法理解中野清太对于自己的执着,而楚尧就算知道,也不可能为自己的情敌说什么好话。 “为什么喜欢你,这我怎么清楚?”楚尧耸了耸肩膀,漫不经心地狠狠在中野清太身上抹黑了一把,“我只知道,他身边有很多情人,每个人都与你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要么是他就喜欢这样外表的人,而你恰好符合了他的审美观,要么便是玩什么替身梗,比如他心头有一抹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而你与他的白月光最为相似之类的。” 听到楚尧的话,白缎颇有些叹为观止——他知道什么是“替身梗”,先前在网上看耽美文的时候,他恰恰好好看过一篇虐恋情深的替身文,其中又虐又黄暴的内容让这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白貂惊叹连连,觉得人类这种生物真是会玩…… 然而,当时的白缎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莫名其妙得当了回“替身”——这感觉真是尤为微妙。 “他喜欢我,你不开心,对吗?”白缎眨了眨眼睛,认真地望着楚尧。 楚尧挑了挑眉:“当然,如果有人喜欢我,你会开心吗?” 白缎以己度人地思考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接下来,他在楚尧讶然地注视下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对面的中野清太在问候了一声后便沉默下来,显然并不确定白缎此时的态度,没有擅自开口。 而白缎也没心思跟他玩什么相顾无言的把戏,直截了当地开门见山:“听说,你喜欢我。” 这语句肯定般的话语,不仅是中野清太,就连一边的楚尧都有些懵逼。听出白缎的嗓音极为冷淡,中野清太粉饰太平般笑了一声:“白大师听谁说的?在下只是倾慕您的才华与本领,想要与您交个朋友罢了。” 若是普通人听到这样的答复,大约会有一些自作多情的尴尬,然而白缎对此却没有什么反应:“但我不想和你交朋友,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不会喜欢你。以后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请不要再来打搅我。” 说罢,他根本没有理会中野清太的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干脆利落地斩断了这朵意外的桃花。 做完这一切后,白缎双眸晶亮亮地望向楚尧,一脸的求表扬,而楚尧也毫不吝啬,给了他一个满是爱怜的亲吻。 一吻过后,白缎双颊绯红、嘴唇微肿,软绵绵地腻在楚尧怀中,把玩着他的手指,楚尧则揽着白缎,努力将自己过于活泼的小兄弟压下去——毕竟,现在他们还在外面,并不适合更进一步接触。 “你做的很好。”轻嗅着白缎的发丝,楚尧语气赞赏,“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你都要这样做。” “嗯!”白缎点了点头,扭头看向楚尧,“你也一样,如果有人喜欢你,就算他不说,你也要立刻拒绝掉,不然我也会不开心。” “当然。”楚尧眸中的笑意加深了些许,“我是属于你的,只有你才有喜欢我的资格。” 明明这句话说得自大又傲慢,但白缎却听得心花怒放,他抬起双手搂住楚尧的脖颈,慷慨得再次送上自己的双唇:“嗯,我也只允许你喜欢我!” 驾驶座上努力将自己视为透明人的保镖兼司机:“……” ——说得好像大家都喜欢你们似的,简直不能更加不要脸! ——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羞耻的话,除了后面这二位也真是没谁了。 ——这一碗狗粮简直有毒啊! 顺利地将楚尧与白缎送回碧水湾小区,保镖们终于完成了任务,功成身退,告辞得迫不及待。 而楚尧与白缎也被早就接到消息、等在客厅的李妈拉住,连连抱怨他们竟然一声不吭地跑去国外领结婚证,就连她也是看到网上的新闻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唠叨了大半天,李妈终于在楚尧与白缎的告饶中消了气,随后直接拿出一大叠资料,拍在了两人面前:“就算在国外领了证,但国内的婚宴也必须要办!小少爷你们看看该怎么办比较好?选好之后我立刻就安排下去!” 楚尧接过厚厚的资料夹,随手翻了翻,随后颇为头疼地看向身边的白缎,而白缎则果断扭过头去,相当坚决地表达出自己不愿插手的意思——这种东西一看就非常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白缎与楚尧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白缎仍旧在学习各种风水知识,偶尔受邀出门解决一些比较棘手的委托,而楚尧则忙碌的多了。他不仅恢复了更新,还在李妈的催促下开始安排自己与白缎的婚宴,同时,也在密切注意着中野清太的动向。 虽然白缎已经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对方,但楚尧知道,不管中野清太是否放弃追求白缎,无数次坏了对方好事、与对方针锋相对的他却已然成为了中野一郎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须要除之而后快。 果不其然,不出楚尧所料,不到一周的时间,中野清太的报复便来了。这报复来得太快,让楚尧不得不怀疑对方早就打算这么做——想要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在白缎的生活中,为试图乘虚而入的中野清太腾出位置。 被劫持的那一天,楚尧正在为白缎与自己的婚宴而奔波。他早晨出门,上午被绑架,直到晚上才匆匆赶回来,与白缎、李妈共进晚餐。 回到家的楚尧换了一身衣服,已然不是早晨出去时的穿着,头发微微湿润,身上还带着沐浴液的清香。白缎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耸了耸鼻尖——隐隐在沐浴液的味道中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 发现白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楚尧朝白缎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以免惊吓到老太太,而白缎扫了眼乐呵呵的李妈,终于将满腹疑虑咽了下去,安安静静地用完晚餐。 晚餐后,白缎跟着楚尧上了二楼,一进卧室就直接伸手,想要扒掉楚尧的衣服。 楚尧抓住白缎的手腕,将他推倒在床上,自己则撑在白缎耳边、扯松了脖颈上的领带:“怎么,刚吃完饭就想要运动一下了?” 白缎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我闻到了血腥味,是怎么回事?” “你真闻到了?”楚尧讶然挑了挑眉,抬手在自己胳膊上嗅了嗅,“你真是狗鼻子啊?我还特意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呢!” “所以,的确出事了?”白缎有些着急,再次上手解开了楚尧的衣扣。 这一次,楚尧并没有再阻止他,反倒相当配合地任凭白缎脱掉自己的衣服,露出流畅而有力的躯体。 拉着白缎的手,在自己的肌肤上暧昧地滑动着,楚尧压下身子,舔了舔白缎的耳廓,声音黯哑:“你瞧,没事儿对不对?那些血腥味都是别人留下来的,我一点都没有受伤。” 白缎将楚尧扒了个精光,确认对方身上的确没有伤口,就连小兄弟也神采奕奕,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软着身体被他拉进怀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本着“既然脱光光就不要浪费”的原则,楚尧翻身将白缎压在身下,一边撩拨着自己的恋人,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就是解决了一个情敌——我早就提醒过他不要来招惹我,只可惜他偏偏敬酒不吃吃罚酒。” “……中野清太?”白缎被楚尧弄得气喘吁吁,哼唧了一声。 楚尧动作微顿,挑了挑眉:“亲爱的,在床上不要叫其他男人的名字,真是毁心情。” 白缎嘴角一抽,不满地瞪了楚尧一眼,却因为眸光潋滟反而像是飞了个媚眼:“我在说正事呢!” “嗯。”楚尧将白缎翻了个个儿,一手滑进了他的股缝,“我也在‘干’正事呢。” 白缎:“……” ——这般色急的模样,活该被榨干! 第七十八章 婚礼 被楚尧压在床上酣畅淋漓得干了好几场“正事”,懒洋洋趴在自家恋人胸口、满脸餍足的白缎彻底失去了继续追问的好奇心。 从楚尧那蓬勃旺盛的性致来看, 他的身体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而只要自己的恋人没有吃亏,那么白缎也懒得去过问其他人的事情。 白缎的思维一向简单直白又护短,在他眼里,只要自己的恋人与别人起冲突,那肯定都是别人的错, 既然如此,自己又为何还要关心那些惹自家恋人不开心的坏家伙呢? 很显然, 中野清太一直将楚尧当成生活在白缎庇护下、狐假虎威的纨绔浪荡子, 本想要柿子挑软的捏, 却不料楚尧才是穷凶极恶的最终BOSS,恰好踢到了这一块最硬的铁板上。 联想到那只据说被炸成碎片、连拼都拼不起来的妖兽肥璭, 白缎不得不在心里为中野清太烧一炷高香——也不知他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总之, 从此以后, 白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于中野清太的消息,当然,他也没有主动去打听,毕竟两人的婚宴已经经过了紧锣密鼓的筹备期,终于布置妥当,他再也没有心思去管什么中野清太。 在这期间,白缎与楚尧一起照了结婚照,最大的一张悬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而其他房间也摆放着不少,据楚尧说,他希望自己随意一瞥,便能看到自己与白缎甜甜蜜蜜的模样。 除了无处不在的结婚照外,白缎与楚尧的卧室也被重新装修,变成了婚房的样式,房内被楚尧特意安置了风水阵法,在其内相处的伴侣将会越发和睦——无论是在日常生活中,还是在床上。 一切准备妥当后,婚宴的请柬也被发放了出去,诸多媒体争相报道宣传,言辞间满满都是祝福的味道,而白缎与楚尧夫夫也被很快送上了国民第一同性夫夫的位置,据说还进一步推动了中国同性婚姻合法化法案的进程。 为了答谢粉丝们的支持和祝福,白缎与楚尧决定从粉丝中抽取五百名幸运儿送出请柬,顿时引得网上一片欢腾。 只可惜,两人的粉丝加起来数千万都打不住,五百个名额扔下去连个水漂都没有打起来,其中奖几率比买彩票还要低得多。 收到请柬的幸运儿们四处炫耀,激起了众多民愤,所幸两人的婚礼过程并不禁止媒体跟拍,这才稍稍缓解了粉丝们遗憾的心情。 婚礼当天风和日丽,这个好日子可是诸位大师联手推算出来的,没有半点瑕疵。婚礼的举办的地点并非是沪市最大型的酒店,却位于最为恰当的方位,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婚礼现场看上去与普通婚礼没什么太大区别,但实际上却外松内严。因为邀请宾客众多,政府非常担心会出现什么混乱,场地内外全都布满了身着便衣的警察,一旦发现异常人员,便可不问缘由、立即暗中扣押。 而全权负责警戒事务的,则是那曾经陪同了楚尧白缎整个求婚与蜜月五位的保镖——当他们的上级听说白大师正在筹备自己的婚礼后,当即改变命令,让他们仍旧留在沪市,等到婚礼顺利结束后再行回京述职。 这五位国家安全局的精英表示自己心里苦,但却仍旧不得不兢兢业业地完成布置下来的任务,仔仔细细地在婚礼现场内外搜索一番,确认其中没有任何有危险、或是具有监听功能的物品。 因为白缎与楚尧都没有长辈——李妈虽然与他们情同家人,但身份地位实在差得太远——于是,与楚尧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的周老先生便自告奋勇,拄着拐杖站在大门口迎宾,那副笑呵呵的红光满面的模样,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以为楚尧才是他的亲孙子——毕竟,就连他的真孙子周佑铭结婚的时候,周老先生也没有亲自出面迎宾。 既然周老先生都站在门口迎客了,其他周家人自然不敢袖手旁观,一个比一个还要积极主动,务必要让所有的来客宾至如归。 刚刚当了新郎没多久的周佑铭:“……”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周家人啊?! 最先到达现场的,是由周佳玲负责组织的五百名幸运粉丝,诸位粉丝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局促不安地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送了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迈入了婚礼现场。 由于白缎喜欢自然,所以会场内绿意盎然,仿佛置身于花园之中,其中的装饰摆设并不算多,但每一件都极致精美、价值连城。 粉丝们不敢随便乱走,生怕破坏了这般唯美的婚礼现场,只能凑在一起兴奋地小声交谈,间或拍一拍周围的布置,传到自己的小圈子里。 除了粉丝们的拍摄外,诸家媒体也已然到位,正陆陆续续传回关于婚礼的报道,数千万粉丝在网上翘首以待,各种帖子层出不穷,几乎将婚宴现场的摆设八了个遍,纷纷咋舌白缎楚尧夫夫的大手笔。 粉丝入场后,其他客人也纷至沓来。有楚尧在终点网认识的编辑与作者,有他名下公司的各个负责人,而与楚尧、白缎有过合作的时光娱乐也派来了不少人捧场,不仅公司高层全都到场,还有徐清舟等导演编剧,不过更多的则是极有名气的明星演员,无论是当红的小生花旦,还是成名已久的影帝影后都尽皆到场,五光十色的美人儿令整个场地增色不少。 娱乐圈的人全都长袖善舞,他们端着酒杯在会场内游走,脸上挂着亲切优雅的笑容,与诸位来宾结交攀谈。 明星们的到来令得粉丝们极为开心,纷纷上前索要签名合照。虽然对于粉丝们的请求来者不拒,但诸位明星也相当有分寸,并没有什么喧宾夺主的意思,在应付完粉丝后,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场内的宾客——这些人几乎每一位都身价不菲,简直像是一个个会走动的金元宝!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宾的身份也越来越高,甚至不仅有商界贵人,就连政界政要们都来了不少,有很多还是新闻联播中经常出现的熟面孔——这些人,就连到场媒体也不敢随意拍摄,生怕发出去闹出风波来,好事变坏事。 随着政要权贵们的到来,娱乐圈众人才越发感觉出白缎身后的水有多深——这群来宾随便提出一个来当靠山,就能让他们在圈子里横着走,更毋庸说全部加起来所能产生的力量了。 不少人暗暗庆幸自己并没有因为嫉妒而向白缎出手——就算出了手,被警告后也立刻将手缩了回来——否则倘若他们一意孤行,那下场绝对尤为凄惨。 就在众人以为这些政要权贵的身份已经到头了的时候,会场外又走来一批人,为首的是一名身穿袈裟、慈眉善目的僧人,与一位仙风道骨、道袍飘扬的道人。 这批人的到来,令会场内又起波澜,政要权贵们纷纷迎上前去,笑容满面、姿态恭谨,毫不掩饰自己的尊重与讨好。而不明所以的圈外人看到这幅场景也不由得猜测纷纷,好奇这些老者们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个时候,白缎与楚尧这对新人也终于姗姗来迟。 被政要们围在当中的老者们连忙越众而出,来到白缎面前表情谦恭地抬手行礼,口中说着吉祥话,祝福这对新人百年好合。 虽然大多数人并不太清楚这些老者们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但会场内的“食物链”关系却相当得一目了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白缎都是站在最顶尖的那一个,别看他深居简出,基本上不认识什么人,但那些身份最高的来宾,十之八九都是因他而来的。 今天的白缎穿着一身白色西服,因为心情极好,他一向冷漠矜持的面上也挂上了淡淡的笑容,令这张面孔显得越发光彩夺目。除了拍摄婚纱照外,这还是白缎第二次穿上西服这样的正装,严谨板正的服饰让他多了些精英的气质,也越发凸显出了他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身型。 他身边的楚尧则是同款的黑色西服,胸前别着一朵红色的玫瑰,打着红色的领带。 楚尧的外表在常人中已然非常不错,完全可以用英俊帅气来形容,但站在眉目精致如画的白缎身边却仍旧稍稍逊了一筹。只不过两人的气质却非常契合,明明只是并肩而行,并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却仿佛水都泼不进去那般,宛若一个整体。 在两人身后,跟着两名外国人,正是在拉斯维加斯为他们证婚的安德及其爱人。看着这样盛大的结婚现场,两个美国人纷纷咋舌,再联想一下自己那因为害怕被诟病而仅仅请了十来位亲朋的婚礼,顿时产生了一股深深的羡慕妒忌恨。 这简直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婚礼,有着数千的来宾,充满了祝福和笑容——即使这场婚礼并不属于他们,但能够参与其中,也像是圆了一场美梦。 因为白缎并不喜太过冗杂的程序,所以整个婚宴过程相当简单,而来宾们大多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并不会放下自己的逼格嬉闹起哄。 整个婚宴过程肃穆严谨却并不沉重,在走完致辞、宣读证婚书、交换戒指、接吻、开香槟、切蛋糕等流程后,白缎与楚尧便开始逐桌敬酒。 白缎的酒量并不高,不然曾经也不会因为偷喝上几口女孩子喜欢的鸡尾酒就人事不知。 即使众人并不敢强迫白缎喝酒、即使楚尧一直陪在他身边帮他挡酒,但怎奈来宾太多,哪怕白缎在每桌敬酒的时候只是略微沾一沾唇,但几百张桌子下来,他仍旧还是醉得晕晕乎乎、不知东南西北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就算被喝趴下来,白缎却仍旧还记得自己高冷的人设,除了跟在楚尧身边越发乖巧以外,并没有闹出什么事端。 所幸大家也都知道白大师酒量不好,眼看白缎喝醉了,便笑着让这对新人下去休息——毕竟他们是来道喜的,可不能让白大师感觉不舒服、为他添麻烦,否则就是本末倒置了。 更何况,白大师本来就不是凡俗中人,能够尊重俗世的习俗、办这么一场婚宴已经足够给他们面子了,至于迟到早退什么的,大家绝对不会斤斤计较。 将白缎扶进临时休息的房间,楚尧又返回婚宴现场道了圈罪,得到众人善意的理解后便一身轻松地走了回去,解开西服的扣子、拽下脖颈上的领带——其实,他也不耐烦与来宾们应酬,只是这是他与白缎的婚宴,楚尧并不想留下任何供他人说嘴的瑕疵。 临时的婚房内,白缎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就连自己不小心冒出了耳朵和尾巴都一概不知。 因为尾巴卡在裤子里太过难受,白缎睡得并不算安稳,两只手扒拉着裤子想要将其脱下,却根本不得其法,烦躁地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楚尧走到床边,眸色深沉,他咽了咽口水,一手将恋人的裤子解开、褪下,另一手则握着他的大尾巴,将那毛茸茸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拽了出来。 终于舒服了的白缎舒展眉心,睡得越发香甜,甚至翻了个身、改趴为躺,蹬着腿方便楚尧能够更加顺利地脱下自己的裤子。 将手中的西服裤丢到地上,楚尧坐在床边,将白缎抱起来,开始解开他上衣的扣子,白缎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熟门熟路地窝进楚尧怀中,抬手抱住他紧绷的腰部。 楚尧的动作格外熟练,很快就将白缎扒了个精光。虽然时间尚早,但是他却并不介意提前享用自己的恋人。 ——嗯,当然,这次要把握分寸,就算白缎缠着他要要要也必须把持住自己,毕竟一会儿他还要负责送客呢! 如此提醒着自己,楚尧心安理得地压在了白缎身上,吻了吻他水润的嘴唇,而感受到楚尧身上传来的炙热的欲望,白缎就算没有清醒,也相当配合地揽住他的脖颈,柔顺地打开了自己的身体。 琴瑟和鸣,水乳交融。 第七十九章 一生 楚尧与白缎的婚礼在祝福中圆满地落下帷幕,而他们之间的感情, 也当真如同人们的祝福那般,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数月后,白缎参与拍摄的好莱坞奇幻电影在全球统一上映,而白缎这个并不专业的演员,也爆发出了他那令人惊叹的票房号召力。 由于白缎的背景深厚,这部电影在中国上映后就一路开着绿灯, 各个院线都给予了它最好的待遇,不仅将其放在最显眼的广告位宣传, 安排得场次也极多, 就连时段也是最好的, 基本上所有踏入电影院的人,都会被这部电影那华丽唯美的海报所吸引, 进而贡献出自己钱包。 除了电影宣传给力以外, 白缎的土豪粉们也当仁不让, 相当大手笔地直接包场来支持自己的偶像,不仅邀请自己的小伙伴们一同观影,甚至将其作为公司的福利,向员工发送电影票。 莫莉导演所执导的奇幻电影本就在中国颇受好评,而这一部电影在国内的票房则在白缎号召力的加成下更上一层,直接翻了将近一倍有余。 在电影中,白缎的演技可圈可点,更重要的是——他那张脸实在太适合大荧幕了。 莫莉导演的电影素来以唯美著称,配合着3D技术,白缎在她镜头之下更是美得像是一场让人不愿意醒来的梦。无论是否是白缎的粉丝,当他的面孔与身影出现在荧幕上的时候,观众们都会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魅力,使得他们的目光只能傻傻地追逐着那道丽影,就连影片紧凑的剧情都几乎要退避一舍之地。 为了弥补自己缺失的剧情,也为了再次目睹那道身影,观众们心甘情愿得掏钱二刷乃至三刷,将票房堆到了一个极为惊人的高度,就连莫莉导演本人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电影竟然会得到这样好的成绩。 这部电影实在太过火爆,就连海外观众也注意到了这一位戏份并不算太多的生面孔,使得白缎顺风顺水得在国际影坛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不少好莱坞导演同样发现了这名在中国具有恐怖号召力的演员,纷纷向他递出了橄榄枝,希望能够邀请他参演自己的电影——哪怕只是充当一个绝美的花瓶——然而这些邀请,却被白缎通通拒绝了。 自从演出了一部电影后,白缎再一次从娱乐圈销声匿迹,而他的再次沉寂,也令饱览了一场视觉盛宴而欣喜若狂的粉丝们迅速冷静了下来——他们的男神表示要演一部电影回馈粉丝,就当真仅仅演了这么一部,明明那令人眼红不已的通往国际影坛的邀请卡已经被放在了他的眼前,他也根本连拿都懒得拿。 ——当真是充满了个性,然而粉丝们却特别想要痛哭一场。 粉丝与观众是薄情的,因为他们也许很快就能忘记你,转而喜欢上别的偶像,但有时候,他们却又是长情的,哪怕十多年甚至一辈子,也对你念念不忘——只要你在他们心中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虽然白缎再次退出了演艺圈,但粉丝们却仍旧铭记着他在荧幕上的一颦一笑,毕竟他的崛起实在太具有传奇色彩,而且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取代他的盛世美颜。 时不时的,总会有粉丝不死心得发帖,询问白缎是否有出山的打算,这甚至成为了一种“月经贴”,成为了网络生活的一部分。 不过问归问,但众人对此怀抱的希望却并不算大,因为他们的确看得出来,自家男神对于演艺圈没有多少兴趣——直到某一天,他们愿望成真,白缎再次接受了一个角色,而这个角色则来自于尧舜禹的另一部小说。 顿时,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尧舜禹的小说本就受众极广、颇受好评,如今再加上白缎的号召力,几乎未播先火,提前预定了各大榜单的榜首名次。 自此以后,楚尧与白缎夫夫的合作便一发而不可收拾,白缎只愿意出演自家恋人的小说所改编的电视电影,而楚尧也是有名的龟毛和不差钱,每一部作品都尽善尽美,充满了诚意。 转瞬间,尧舜禹的小说便被各大影视公司哄抢,甚至就连莫莉导演也看中了其中一部奇幻类小说,抢到了改编权,然后再次与白缎合作,大赚了一笔。 在莫莉导演成功吃到了第一只螃蟹后,“尧舜禹”这个名字也逐渐在国际上崭露头角,受到了不少国外导演的青睐,毕竟楚尧的文笔、世界构架与故事脉络无可挑剔,而其中震撼人心的大场面,也的确是好莱坞商业大片导演们颇为喜爱的。 从一个国内终点网的普通作者,最终成为了国际影坛的著名编剧,“尧舜禹”这个笔名被国内无数网络写手视为传奇与偶像,甚至借此来督促自己更加勤奋努力。 不过人红是非多,不少人看不惯楚尧的崛起之路,暗自嘲讽他是“靠老婆”上位,而对于这样的说法,楚尧本人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直接用一句“我靠老婆我骄傲,有本事你也找一个这样的老婆”怼了回去,令诸多网友大呼自己又吃了一碗毒狗粮。 ——这其中浓浓的炫耀味道,简直不能更加刺鼻。 在将“楚尧”设计过的故事大纲全都写完后,楚尧迫不及待地宣布了封笔——对于“楚尧”的愿望,他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了,不仅成为了终点网独一无二的大神,甚至还冲出了中国、走向了世界。 而今后的日子,他要全心全意地陪伴自己的恋人。 在将李妈送走、看着她寿终正寝后,楚尧便与国家政府讲好了条件,带着白缎开始了只有两个人的环球旅行,他们的走遍了世界各地、品尽了人生百态。 楚尧虽然停了笔,不再更新小说,但写作却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每每有所感触便会写一篇随笔发到网上,也算是让那些翘首以待的粉丝们知晓,他们两人又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楚尧的知识面极广,各种历史典故信手拈来,文笔更是行云流水、字字珠玑。最重要的是,文章中的一字一句都蕴含着他对于自己伴侣的深刻爱意,即使没有明写白缎,他的身影却无处不在——与其说是旅行游记,倒不如说这是一封封送给白缎的情书,给所有看到的人塞满了狗粮。 虽然这些游记只是楚尧闲得无聊随手写的,但被人整理成书后,却又大火了一把,甚至得到了好几个国内国外的文学奖项,大概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 除了环球旅行以外,两人也经常会回国一趟。有时候是受到国家的召唤、配合警方处理一些棘手的案件;有时候是得到老朋友们的邀请,为他们解决一些疑难杂症。 经过数十年的勤学不辍,白缎终于算得上是一位名正言顺的风水大师了,即使没有楚尧从旁提点,也能够顺利处理交到自己手中的各种工作。 他出手的频率并不高,而其他人对他的高逼格也习以为常,除非当真毫无办法,否则并不敢轻易麻烦于他。 因为白缎与楚尧实在不差钱,故而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所有试图交好白缎的人都会投其所好,赠送一些珍贵的玉石古董以搏他一笑,而这些珍宝内蕴含的灵力,也足够白缎日常消耗了。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白缎大约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过上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有人都主动上门来为自己送口粮的神仙日子。 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楚尧与白缎相携度过了近四十年。 七十来岁的楚尧已然满头华发,而白缎却仍旧保持着二三十岁的模样——岁月几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将他的气质打磨地更加沉稳温润,像是一块触手生温的暖玉。 度过七十岁的门槛后,楚尧原本非常健康的身体骤然垮了下来,再也无法维持四处旅行的生活。白缎带着他回到国内,寻了片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的地方休养身体。 只是,楚尧却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坐在床榻边,白缎低着头,抚了抚恋人的白发,眼眶有些微微发涩:“是因为那一次吗?你动用了不该动用的力量杀掉肥璭,损耗了阳寿?” “就是那一次。”楚尧已经没有了下床的力气,颇为无奈地苦笑一声,抬起苍老的手摸了摸白缎依旧光滑紧致的面颊,“别难过,就算我死了,也会一直看着你的。” “嗯,我不难过,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白缎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轻柔而坚定地握住楚尧的手——他现在已经长大,不会再轻易哭泣。 楚尧虚弱得非常迅速,没过几周便油尽灯枯,永远得闭上了眼睛。 得到楚尧去世的消息,故友们纷纷赶了过去,一面是为了帮他料理后事,另外也担心白缎太过伤心——毕竟,他们之间的深厚感情有目共睹。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白缎看上去却相当冷静,除了有些沉默外并没有什么异样,似乎相当平稳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不过,众人放心得实在太早了点,在配合着他们办理了楚尧的后事、将其葬在两人早就选好的墓地后,白缎第二天便骤然消失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没有人知道是他如何离开的,就像是曾经突兀的出现那般,又毫无预兆地失去了踪影。 众人发动人脉,仔仔细细搜寻了一番,却没有任何结果,最终不得不遗憾放弃,甚至还传出了某种传言,说白缎本是天上的仙人,下到凡间来就是为了历经情劫,如今情劫已度,那么他自然也要回去了。 虽然这种说法实在太过离谱,但却还有不少人对此深信不疑,特别是那些从师父口中听着白缎的传说成长起来的新一代风水师们,竟格外拥护这样的说辞。 没有人知道,在深山中楚尧新立的石碑前,正蜷缩着一只消瘦的貂儿。它依恋地靠着冰冷的墓碑,毛色黯淡无光,身上的生机随着逸散而出的灵气,缓缓削弱。 白缎要随着楚尧一起走,这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在得知楚尧为了他而损耗了自己的元寿时,便决定好了。 所以,对于楚尧的离开,白缎并没有太过伤痛,反而感到尤为急迫,他害怕自己为对方料理后事时花费的时间太长,没来得及追上楚尧、与他一起转世投胎。 白缎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有轮回之说,不过修真界是有的,所以他心甘情愿得一心相信着。 而就算没有也无妨,反正失去了楚尧的日子对于白缎而言没有任何乐趣可言,与其孤孤单单的独自一人,他宁愿抱着一丝美好的幻想,追随对方而去。 体内的灵气逐渐散出,汇聚入本就藏风聚气的风水灵穴,白缎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灵魂也似乎飘飘荡荡地离体而出。 朦胧中,他隐隐绰绰地看到一个身影向他走来,在他面前蹲下身,将他轻轻托起。 嗅到熟悉的气息,白缎想要晃动一下自己的尾巴,却发现自己已然没有了任何力气,他微微扯开嘴角,半睁半闭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愉快与安然。 ——我追上你了吗? ——你……要来带我走了吗? ——真好…… 第八十章 番外一 重逢 金属质感的通道内,身穿风衣的男人步履匆匆, 他的脸色颇为阴沉,眸中更是难掩紧张焦躁,手中却温柔细致地捧着一只毛色黯淡、消瘦虚弱的白貂。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空旷的大厅,厅内摆放着各种机械设备,另一名男子正站在机器前摆弄着什么。听到脚步声,男子扭头看去, 顿时露出极为惊讶的神情:“咦?管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身穿风衣、被称为管戊的男人极为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而是走到另一扇金属门前, 以精神力打开大门。 管戊快步走进门内, 被他无视的男子莫名其妙地挠了挠鼻子,也跟着走了进去, 好奇地望着他将手中的貂儿小心翼翼地放进营养修复仓:“你不是说要将自己选中的伴侣带回来吗?我记得……你上次经历的是人类低级科技位面吧?怎么……带了只小动物回来?” 说着, 男子的脸上露出几分微妙的表情, 望着管戊的眼神就像是在望着一个变,态:“我擦,你竟然搞人兽?!这么重口?!” 管戊对于男子的话语充耳不闻,他一直认真地盯着修复仓内的白貂,直到发现它的情况开始稳定得恢复,这才稍稍缓和了面色。随即,管戊扭头看向自说自话的男子,握了握拳,终究忍无可忍,抬手揍了过去。 男子的体术比管戊差得远,又毫无防备,顿时被揍得青了一只眼睛。他捂着自己的眼睛后退数步,委屈地哇哇大叫:“不就是说了句你重口吗?!干嘛这么凶,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管戊轻哼一声:“活该,谁让你出的馊主意!” “馊主意?什么馊主意?”男子感觉更加委屈了,他回想了一下,又看了看修复舱内的白貂,表情有些讪讪,“怎么,害了你家小宝贝了?” “你说呢?”管戊冷睨他一眼,“如果不是你多事,我就不会率先去汇报情况,而是直接将他带回来了。” “这怎么能怪我。”男子干咳了一声,心虚地软下声音,“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嘛……你不是说了么,你死的时候,他还很年轻,完全有时间逐步习惯没有你的生活,甚至找到另一个疼爱他的人。”沉下面孔,男子的脸上露出细微的失落和忧伤,“都说时间是最无情的存在,能够磨灭任何东西,干我们这行的,几乎拥有永久的时间,又有几个能够真正收获完美的、不会被时间消磨的感情?你将他带回来,也许现在是幸福的,但说不准……最后却反而变成了彼此的折磨。” 管戊没有说话,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 “所以,如果他能够重新开始,能够走出你的影响,那么就放过他吧。这样的话,也许对你们来说都好。”男子走到管戊身边,与他一同望向修复仓内的白貂。 “……白缎不是你的那个人。”管戊抬眼看向男子,冷漠地反驳,“他是不同的。” 男子也跟着讽笑了一声:“当被爱情侵蚀的时候,谁都会对自己的感情深信不疑,但那又如何呢?梦想永远抵不过现实。” “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晚了,他也没有给我犹豫的机会。”管戊的神色中有一丝动摇,但很快又重新坚定起来,“总要试过一遍才会甘心。” “也对。”男子耸了耸肩膀,轻笑一声,“我们这些人,总是太过自信傲慢,必须得撞个头破血流,才会接受教训——比如我。” 说罢,男子朝管戊摆了摆手,扭身走开:“我去接手下一个任务了,好好和你的小恋人相处吧,希望你们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房间的门在男子身后合上,管戊望着那扇倒映出自己身影的金属门,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即旋身坐在了修复仓边,安静而温柔地盯着修复液中漂浮的白貂。 当白缎在修复液中睁开眼睛时,他的脑中混沌一片,意识仍旧停留在自己散尽灵力、幻想出楚尧前来迎接自己的场景中。 发现自己置身于碧绿色的液体内,白缎顿时有些紧张,他扭头想要观察周围的情况,却正对上一双满是关切和欣喜的眼眸。 隔着玻璃仓和绿色液体,外面男人的面孔很是模糊失真,那双眼眸的形状也格外陌生,但其中蕴含的情绪却又是那么熟悉。 白缎张开口,想要呼唤对方,却只是吐出了一连串气泡。 很快,男人便站起身,打开舱盖,将白缎轻柔地抱了出来,同时按下一个按钮,抽掉玻璃仓内的绿色液体——而男人的整张面孔也终于清清楚楚地显露在白缎面前。 男人的长相非常斯文,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满是书卷气息,五官与楚尧有着三分相似,却比后者更加精致无暇。 他的气质极为干净,肌肤细腻光洁,躯体修长强劲,仿佛被打磨掉了所有的糟粕,只留下最为纯粹精华的部分。这种感觉有点像是修真界修者经由淬体排除了体内污垢,却比之更加彻底——这是从身体到灵魂的彻底净化。 虽然面前的人极为陌生,但这却并不妨碍白缎一眼将他认出来。 被男人放到膝头,仔细擦干他身上的绿色液体,白缎仰头望着男人,贪婪地一刻也不愿移开目光:“楚……尧……?” “是我。”男人微笑了起来,抬手点了点白缎的鼻尖,“不过楚尧并不是我真正的名字,只是我附身的身体的名字。而我的名字,叫做‘管戊’。” “管戊……”白缎甩了甩尾巴,他并不在乎楚尧到底叫什么,只要这个人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就足够了,“管戊,我……死了吗?” “你没有死。”管戊无奈地笑了一声,他将重新变得干干净净、皮毛光亮的白缎托起来,亲了亲他的鼻尖,“真是个蠢东西,竟然做殉情这种蠢事,你就不能多等我两天?” “我怕追不上你。”白缎甩了甩尾巴,眼巴巴地望着他,“我怕你走的太快了。” “你啊……”管戊想要责备他不爱惜自己,但看着依恋着自己、哪怕死亡也要追随自己而去的恋人,心里却软成一团,又是心疼怜惜又是开心愉悦,根本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算了,这是我的错,碍于规定,我没法跟你说清楚,让你这么伤心难过……抱歉。” “没事哒,我其实不难过。”白缎歪了歪头,语气相当轻快,“我太着急了,都没来得及体会难过的感觉。” 抱着自己总是少一根筋的恋人,管戊哭笑不得。 ——就是这样单纯到愚蠢、毫无私心杂念地爱着自己、追逐着自己的白缎,才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手,哪怕以后也许会承受更大的痛苦惶惑、矛盾挣扎。 “所以说,这里才是楚、管戊你真正生活的世界?”白缎并不知道自家恋人脑中的悲观情绪,径自扭着脖颈,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四周,“看起来很神奇的样子。” “嗯,这就是我生活的世界,而进入另外的世界,不过是一份工作罢了。完成了‘楚尧’的一生,我就能回归自己的本体,所以肉身的死亡对于我而言,并没有太多意义。”管戊柔和下眼眸,微笑着解释道,“我其实暗示着提醒过你的,只是你这个小笨蛋永远都没法理解。” 白缎无忧无虑的模样,让管戊也跟着轻松了起来,毕竟,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想得太多也不过是徒增烦恼与负担,没有半点益处。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现在,且行且惜。 “所以,你不会死了,对不对?”白缎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攀住管戊抱着自己的手臂。 “嗯,对,不会死了。”管戊点了点头,“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也会继续活更久,至于你……你的身体现在并不足以支持你度过这么漫长的时间,但是没有关系,我会帮助你的。” “那么,我们会在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对不对?”白缎的尾巴差点要晃出一朵花儿来,充分表达出了自己的兴奋与激动。 “……嗯,是的。”管戊的眼眸温和中带着几分暗沉,语气却格外得柔和坚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兴奋中的白缎并没有察觉到恋人那一瞬间的异样,他抬起脖颈,吻向恋人微微翘起的唇角,随后被管戊失笑着捏了捏耳朵:“乖,变成人型,你这个样子,让我有点下不去口啊。” 意识到自己激动到有些失态,白缎不太好意思地抖了抖耳朵,下一秒,他便幻化成了人类的模样,还颇为小心机得没有变出衣服,直接光溜溜地钻进管戊怀中。 ——在楚尧生命最后的几年中,为了照顾楚尧年迈的身体,他们已经许久都没有做爱了,如今看到重新变得年轻的恋人,白缎自然有些按耐不住。 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管戊与白缎共同生活了四十多年,自然对于他的一举一动都极为了解,一眼便看出了恋人的暗示,眸光顿时暗沉下来。 低头吻住白缎,双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他身上游走起来,倘若不是地点不对,管戊当真想要将对方直接这么就地正法、吃干抹净、一偿宿愿。 ——毕竟,他也非常想念恋人温暖紧致的身体。 在尝了些甜头,将白缎撩拨地气喘吁吁后,管戊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自己从白缎身上撕下来:“乖,现在是公共场所,我们回房再做。” 白缎水润润的眼眸定定地看着管戊,混沌的脑中等了片刻才听懂对方的意思,当即扭腰重新变回白貂,直接钻进了管戊的领口。 管戊本就是箭在弦上,此刻胸口贴上热烘烘毛茸茸、时不时还蹭蹭舔舔的一团,差点就有些把持不住。 他喉结微动,将自己敞开的风衣拢住,遮盖好胸口处不安分的小家伙儿,也同样掩饰住自己勃起的下体——幸好幸好,他此次穿了这款宽大的风衣,不然真是……没办法出去见人了。 至于那个只知道惹火却根本不负责收拾残局的小混蛋,他自然要在回房之后好好收拾一顿,而这一次,终于摆脱了处于劣势的人类躯体,管戊可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收手,放任自家恋人在情事后还能活蹦乱跳了。 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展雄风的管戊勾起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至于仍旧沉浸在情欲之中、期待得等待着恋人爱抚的白缎则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油然而生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管戊:呵呵。 白缎:……??? ——无论未来将会面临什么,但起码现在,他们的幸福没有任何人能够比拟。 第八十一章 番外二 归家 这一晚,被白缎“压榨”了四十年的管戊终于找回了自己作为攻的尊严, 品味了一把让自己的恋人无法承受、软绵绵地哭求“不要、不要”的待遇。 直到最后,白缎都被做得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能力、不由自主得露出了耳朵和尾巴,却不料管戊这个禽兽偏偏对这两个毛绒绒的部位格外青睐,一见到白缎这幅模样,反而“性”致大增。 最终,白缎实在坚持不住, 情事尚未结束便昏昏沉沉得睡了过去,待到第二天醒来, 瘫在床上的他表示, 自己已经是一只废貂了。 抖了抖过了一晚上却仍旧没有收回去的耳朵, 白缎神情恹恹地一动也不想动,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疼。 胸前被重点照顾的红缨微微红肿, 身后被进入的部位也带着无法被忽略的异样, 全身上下更是留下了一片片吻痕, 就是运转灵力也没有消退多少——可想而知,昨晚的战况到底有多么激烈。 一向在床事上颇为主动的白缎终于感受到了小说中下方承受者的痛苦,也品尝到了被人支配着堕入情欲漩涡的恐惧。 所以,当他看到床边坐着的管戊后,下意识便往后面缩了缩。 管戊有些无奈地抬手摸了摸白缎的头发,表情格外诚挚:“抱歉,毕竟许久都没有做了,我昨晚有些激动,累坏你了吧?” 虽然面上一本正经地道歉,似乎格外懊悔,但任谁都知道,管戊内心深处是如何的得意洋洋——他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但从来都没有机会,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只可惜,白缎却并不知道自家恋人的真实想法。生死离别后,他对于管戊的纵容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原本就没怎么生气,此时此刻自然被对方三两句话便哄得忘记了教训。 撑着没什么力气的胳膊、在楚尧的帮助下坐起身,白缎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却软得妩媚含情:“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好。”管戊轻笑着点了点头,答应得倒是痛快,他扶着白缎坐好,随即将床头上放着的粥碗端起来,“吃点东西吧?” 白缎耸了耸鼻尖,一闻就知道这是管戊亲手做的,自然不会含糊,直接张开嘴,含住了递到自己面前的勺子。 这一顿饭吃得非常愉快,白缎享受着管戊温柔细致的照顾,而管戊也早就想要这么伺候一回承欢后娇软无力的恋人,自然是宾主尽欢。 吃完也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晚饭的粥,白缎继续趴回床上,运转灵力舒缓疲惫的身体,管戊也在他旁边躺下,手指于虚空中一拉,便拉出了一块透明的屏幕。 白缎翻身,靠在管戊肩膀上,好奇的看着他在屏幕上点点画画:“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度蜜月的位面。”管戊侧头,吻了吻白缎的头顶,“我向上面申请了蜜月假期,也得到了许可,可以带你好好玩上一个月——不过这个空间没什么有趣的地方,所以我打算带你去其他位面参观一下。” “去其他位面?”白缎眼睛一亮,颇为雀跃,“我们要和你之前附身楚尧那样,找一个人附身吗?” “这倒是不用。”管戊摇了摇头,“我们可以直接将本体送过去,只不过这个办法耗费的能量比较多,所以只能玩一个月,一月之期一到,就必须要回来。” 白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藏在被子下的尾巴拍了拍床面,迟疑着问道:“那么……我们能回去我出生的世界吗?” 管戊动作一顿:“……可以倒是可以……” “那我们去那里吧!”白缎猛地撑起身,扭头看着楚尧,甚至顾不上自己酸软的身体,“我想要回去,再看一看师父!” 管戊默默磨了磨牙,有心想要拒绝,却仍旧抵不过恋人期盼的目光。他重新看向屏幕,手指轻点,打开了修真位面的列表:“所有已知的修真位面,一共有数百个……” “这么多?”白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么,能够找到我出生的那一个吗?” “应该不算难。”管戊点了点头,“虽然修真位面有很多,但既然你能够从修真位面进入低级科技位面,就意味着这两个位面间的距离相差不远。而这个低级科技位面与你出生的修真位面有着不少的共同处,比如对于妖兽的记载非常相似,也同样就意味着两者间有着某种传承关系——只要从我们相遇的低级科技位面逆推——”楚尧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最终停在了一个“修真283”的标识之上,“就能确定修真位面的编号了。” “是它吗?”白缎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上的标识,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却又隐含激动。 “嗯,就是它。”管戊肯定道,“要去吗?” “去!要去!”白缎重重的点头,身后的大尾巴不自觉地摇摆起来,蓬蓬松松地甩成了一朵花儿。 ——于是,为期一个月的蜜月地点,就这么决定了。 在“休养”好身体后,白缎与管戊立即动身,前往被选中的“修真283”位面。 为了这一次归家之旅,白缎特意将自己好好打理了一番,整个人显得越发得容光焕发,身上灵力所幻化的衣物也极为繁复美观,像是一只开屏中的公孔雀。 看着这样认真的白缎,管戊简直喝了一缸醋——毕竟与他在一起的时候,白缎可从来没有这般在意过自己的外表。 不过,吃醋归吃醋,管戊却相当有分寸地将自己的幽怨压了下去,陪着白缎兴致勃勃地畅想重新见到鹄霄真君时候的场面——反正,他就当是去见岳父了。 手牵着手,与管戊一同迈入传送通道,白缎的心情越发紧张,他捏了捏自己有些汗湿的手心,语气忐忑:“如果师父问起我这四十年到底去了哪,我该怎么回答?能够说……我去了别的世界吗?” “这个是可以的。”管戊握紧他的手,柔声安慰,“唯一的禁忌就是不能提到我们目前所在的这个被称为‘灰色’的空间,至于其他位面的事情,只要不谈及太多,就没有什么问题。” 白缎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 “灰色”空间的定点传送科技非常精准,当白缎与管戊来到“修真283”位面的时候,恰恰好好出现在鹄霄真君所在的青霞宗山脚。 白缎当先一步,拉着管戊登上上山的阶梯,随后在半山处被守门弟子拦下。 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白缎的语气微微激动:“我想要见鹄霄真君。” 一名守门弟子皱了皱眉,声音冷淡:“鹄霄真君不见外客。” 而另一位守门弟子则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是……白缎?” 白缎扭头看向这名弟子:“你认识我?” “只是远远见过一面,你当时站在鹄霄真君身后。”那名弟子笑了笑,抬手捏了个传讯符,“虽然认识你,但我也不能随意放你上去——毕竟你只是真君的灵宠,而非青霞宗门人。不过我可以为你传讯真君,倘若得到真君允许,你就能入山了。” 白缎谢过守门弟子,看着他放飞传讯符,随后与管戊一同站在山门处等候,没过多久,他们便听到空中传来一声雕鸣。 这声雕鸣很是耳熟,白缎下意识抬头望去,正看到一只巨大的黑雕舒展双翼,从空中迅猛扑下,似乎想要直接将他抓走。 雕与貂算是天敌,战斗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这只遮天雕身为绿芜真君的灵宠,被性格温柔的绿芜真君宠得颇为无法无天,白缎小时候就一直被它欺负,都差不多形成了条件反射,此时下意识便是一怂,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所幸,他身边还有管戊。 管戊一把揽住自己吓懵了的恋人,将他裹进自己怀里,目光扫向空中的遮天雕,漫不经心中却带着一股森冷的警告。 遮天雕只觉得身子一僵,差点从半空中掉落,它连忙扇动着僵硬的翅膀,这才颇为狼狈地落到地上,惊疑不定地化为了人形。 遮天雕的修为比白缎还要高上一截,却偏偏看不透管戊的身份修为——明明这人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但方才那一眼带给他的压力却比之冰冷威严的鹄霄真君还要大,让他半点都不敢造次。 遮天雕虽然经常欺负白缎,却很是喜欢这个弱小懵懂的玩伴,刚刚伸爪来抓,一来是想要吓唬吓唬他,二来也觉得这样比较方便,能够快点带他回去见鹄霄真君。 然而看着白缎身边的管戊,遮天雕却迅速放弃了这个打算,他觉得有些丢脸地整了整衣冠,不着痕迹地瞪了管戊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向白缎:“鹄霄真君正在指点弟子练剑,抽不开身,所以就叫我来接你上去——跟我走吧。” 白缎轻声应了,与守门弟子道别后便跟在了遮天雕身后。 虽然遮天雕喜欢白缎,但他对于白缎而言却无异于童年阴影,就算再如何好奇这四十年发生的事情,他也根本不敢与遮天雕搭话,只是默默地缩在楚尧身边。 至于遮天雕,他虽然想要开口与白缎说上几句,但每每回头都正对上楚尧淡漠的目光,顿时什么词儿都忘了。 就这么一路默然前行,三人花了不少时间才来到试剑坪。试剑坪上正有十来名青霞宗弟子在练剑,而一身雪衣、气质冷冽的鹄霄真君则负手站在一边,时不时出言指点。 感受到有人接近,鹄霄真君扭头看来,一眼便望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白缎眼眶微红,他快走几步越过遮天雕,差点就想要化作原型,钻进鹄霄真君的怀里,只是另一个世界四十多年的生活将他磨练得沉稳了许多,再也不复曾经那般娇气童稚、任性冲动。 见到白缎,鹄霄真君显然也有些激动,只是却比白缎内敛得多。双手在广袖下微微握拳,片刻后,他才抬起手,在面前满是孺慕思念的青年头上轻轻摸了摸:“……你无事就好。” “嗯。”白缎的眼眶越发红了,他吸了吸鼻子,“我过得很好。” 鹄霄真君点了点头,他将手收回,负于身后:“我现下还有事要做,不能陪你,你——”说着,他将目光投向白缎身后的管戊,“与你的朋友先去我的洞府小坐片刻,待我完成了手中的事务,再去寻你们。” “好。”白缎轻声应了,目送着鹄霄真君转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向试剑坪上的众位弟子。 ——对于鹄霄真君的做法,白缎并不算失望,毕竟他行事向来如此,除非天大的事情,否则绝不会改变自己的安排。 扭身走回到管戊身边,白缎拉了拉他的手,露出一丝雀跃的笑容:“来,我带你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好。”管戊也露出笑容,温柔地应了,“我很期待。” ——白缎与鹄霄真君之间的相处模式让他彻底放下了顾虑,醋意褪去后,心情也变得明朗了起来。 “也没有什么可期待的……”白缎被管戊眸中的深情弄得面色微微发红,拽着他快步离开,而遮天雕也早就受不了管戊的冷眼与两人间黏黏糊糊的气氛,早已化作原型展翅飞走。 白缎与管戊相携而去,试剑坪上的鹄霄真君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扭头望了过去,轻轻一怔,随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接下来的一个月,白缎与管戊便在青霞宗住了下来。 鹄霄真君有事的时候,他们便在宗内四处乱逛,白缎带着管戊遍揽了青霞宗内的美景名胜,也给他讲述了不少自己小时候发生的趣事,甚至与他一起重温一番幼时招猫逗狗的日子,将好不容易平静了四十年的山头重新闹得鸡飞狗跳。 而每当鹄霄真君留在洞府,他们便会凑在一起,平平淡淡地打发打发时间。 鹄霄真君不善言辞,更不会寻找什么话题与二人聊天,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会泡一杯灵茶,或是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或是对弈一局、抚上一曲,甚至还会比一比剑法。 在白缎眼中,鹄霄真君素来是无所不能的,但他却并没有想到,管戊比之鹄霄真君,却半点都不逊色。 与鹄霄真君对弈,管戊稍胜一筹;比划剑招的时候,两人能斗个旗鼓相当,至于品茗、抚琴、书画等方面,管戊也丝毫不落下风。 白缎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恋人竟然有这么多的才能,只觉得管戊就像是一个聚宝盆那般,其中满满都是财宝,每每都能给他带来惊喜。 对于白缎崇拜的目光,管戊表面上淡定,实际上却骄傲地尾巴都差点翘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看我看我,我才是最棒”的气息,倘若不是还记得鹄霄真君是自己的岳父,他差点都想要飞给对方炫耀的一瞥。 对于这样踩着自己上位的管戊,鹄霄真君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感觉,甚至觉得尤为好笑。 他将白缎视为自己的孩子,那么楚尧自然也算作是他的晚辈。身为长辈,总要纵容晚辈们的不成熟和孩子气,只要这两个孩子觉得开心、感情日笃,那么他也会心生愉悦。 ——只可惜,鹄霄真君却并不知道,这个因为头次恋爱而智商掉线的管戊其实比他还要大出不知多少岁,不然当真应该训斥他一声“为老不尊”。 就这样悠悠闲闲地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转瞬间,便到了两人该回去的时候。 离别前,鹄霄真君拿出一件仙器,递到白缎面前:“这是我四十年前自古仙洞府内获得的,倘若不是你,我大约也不可能活着出来,所以这件仙器,应当归你所有。” 白缎出生的修真位面,并不能算是最高等的,故而仙器对于这个位面的修者而言,已经算是最为顶尖的法器了。鹄霄真君将它交给白缎,一来是认为自己不应该拥有,二来也为了能够让白缎多一点护身的能力——他已然知道白缎将会前往另一个他无法企及的世界,虽然并不了解那个世界的情况,但多一分保护总归是好的。 望着被递到面前的仙器,白缎摇了摇头:“这件仙器,还是真君您自己留着吧,我用不上的。”他抿了抿唇,努力忍住眼中湿热的水汽,“这一次离开……我大概就不会再回来了,您养育了我五年,我舍不得您,就让这件仙器作为我的化身,继续护您周全吧。”顿了顿,白缎的嗓音不由自主得带上了几分颤抖的泣音,“如果您有空的时候,将它拿出来看一看,然后想一想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仿佛哭泣一般的话语,顿时让鹄霄真君的心中酸软不已。他不会哄劝对方,呐呐半晌只得将仙器仔细收好,郑重得点头承诺:“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让它离身的。也……会一直记挂着你。” “这样就好啦。”白缎朦胧着泪眼,破涕为笑。他后退两步,与鹄霄真君拉开距离,随即留恋地望着他,挥了挥手,“那……我就走了。” “嗯。”鹄霄真君轻应一声,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学着白缎的模样,抬起手摆了摆,回应了这个古怪的礼节。 ——虽然同样有些不舍,但通过这一个月的相处,鹄霄真君已然清晰地看到了白缎与管戊之间的感情。只要有管戊从旁护着,白缎必然不会受到什么委屈。 ——这样,他也能放心了。 与鹄霄真君告别后,白缎不敢再多看,拉着管戊扭头离开,虽然心中仍旧满是眷恋不舍,但却同样轻松了很多,仿佛压在心头的石块终于灰飞烟灭。 一边往山脚下走,管戊看了看自己有些失落的恋人,轻咳一声,打算随便聊上几句,转移一下白缎的注意力:“对了,你之前说,你刚出生便失去了父母,被鹄霄真君养大?” “嗯,是啊。”白缎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答道。 “但是……你刚才又说,他养育了你五年?”管戊的表情有些微妙。 “是的。”白缎听出管戊的语气有些奇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所以,你与我见面的时候……不会才五岁吧?”管戊抽了抽嘴角。 “嗯,对啊。”白缎眨了眨眼睛。 管戊:“……” 眼见自家恋人的表情极为精彩,白缎更是诧异,拽了拽他的衣角:“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管戊抹了把脸,视线有些漂移,“我只是在让自己接受一个事实。” ——先是人兽,然后又是恋童,似乎自从遇到白缎,他便莫名其妙地在变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什么现实?”白缎追问。 “我是一个变态的现实。”管戊深深看了白缎一眼,突然笑了一下,“幸好,我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不然大约还要纠结上一段时间。” 白缎:“……????” 管戊:“不过干我们这行的,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底线,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其实还是挺带感的。” 白缎:“……?????” 管戊:“唯一有点可惜的,就是你化形后是青年的模样,我还挺想看看你五六岁、濡濡软软的小团子形态,一定又可爱又可口=w=” 白缎:“……” ——虽然不是很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总感觉自家恋人有什么地方坏掉了…… 第八十二章 番外三 新的旅程 从“修真283”位面归来后,白缎与管戊又休息了一段时间, 便需要开始工作了。 两人出了房间,走向“灰色空间”的任务大厅,半路上正遇到一个圆滚滚、透明的凝胶状物体,悄无声息得滑过金属走廊。 “那个是什么?”白缎好奇地目送着那个凝胶球失去了踪影。 “那也是灰色空间的工作者,和我一样。”管戊耸了耸肩膀。 “它——也是?”白缎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那是自然。”管戊摸了摸白缎的脑袋,“灰色空间掌管数以万计的位面, 并非所有的位面都有人类存在,或者说, 以人类为主导的位面只占一小部分。灰色空间的掌管者会从所有位面挑选适合的工作者, 在其死亡后带往灰色空间, 所以,你会在这里看到各式各样奇怪的智慧生物, 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白缎点了点头, 勉强将震惊压了下去, 很快,他们就通过了金属走廊,来到了位于灰色空间最中央的任务大厅。 任务大厅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着两大一小三个圆形图案。一个大圆呈现乳白色,另一个是淡黄色,而小圆的颜色则是灰黑。三个圆形,又被分割为无数个小型多边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蜂窝,所幸白缎并没有什么密集恐惧症,不然还真不敢直视这块屏幕。 “这三个圆形,代表了灰色空间的三个部门。”指着屏幕上显示的图案,管戊开始为白缎介绍这里的规则,“乳白色的圆形代表新生部,淡黄色是维/稳部——也就是我们所在的部门,灰黑的小圆则代表了灭/世部。每一个部门都掌管着无数的位面,负责每个位面的管理和监察。所有位面加起来,就像是人体内的细胞,有新生、有成熟、有衰老,更新换代、源源不绝。” “那你们的工作,就是进入每一个位面……帮助人摆脱困境、功成名就?”白缎眨了眨眼睛,回忆着上一个世界管戊做的事情。 “表面上看差不多,但本质却相差甚远——你当我们是慈善者,专门帮助弱势群体吗?”管戊失笑着摇头,“我们会在位面中选择适合的目标进行交涉,至于选择的标准,其一是无辜,其二是遭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其三则是没有能力或运气改变现状,其四则是失去了继续面对困苦生活的勇气和意志。这样的人,会自愿放弃自己身体的使用权,就算我们附身其上,也不会受到因果牵连,而作为交换,我们会完成他们的愿望,保护他们希望保护的人、报复他们憎恨的存在,令他们死而瞑目。” 白缎点了点头:“那你们能得到什么呢?” “得到能量。”管戊微微一笑,“我们会改变附身者悲惨的人生,而这段被改变的人生轨迹、极其对周围造成的蝴蝶效应,则会被转化成一种无形无质的能量,就像是水位落差将会产生势能一样。落差越大、势能越大,与此同理,人生轨迹改变地越大、身体越是功成名就,转化所得的能量便越大,比如我的上一个任务只不过是B级,但由于完成地太过出色,所以获得了A级的能量。这些能量,在任务结束后将会被灰色空间吸收,一大部分成为支撑空间存在、维持其运转的动力,而一小部分则会属于任务者,用于改善、淬炼自己的肉体与神魂——你也需要经历这种改造,才能真正成为灰色空间的一份子,与我地久天长。” “原来如此。”白缎大约了解了一些,颇有些跃跃欲试,“感觉就像是我看过的那些快穿小说?你穿成了炮灰配角,然后帮助他们逆袭?” “真正的世界,哪里有什么主角配角之分?只是有人运气好,有人走霉运罢了。”管戊摇了摇头,“你所说的那种有剧情线、有世界支柱的位面,处于新生部。”他抬手指了指乳白色的圆形,“新生的位面极其脆弱,不能放任其自由发展,所以负责新生部事务的主脑将会为其设定一条剧情线,也会将其中气运最深的人称为‘主角’。而新生部的员工又被称之为‘扮演者’,他们将会扮演剧情线中的角色,尽最大努力维护剧情线的顺利发展。一旦新生位面顺利度过剧情,就会有机会转变为成熟稳定、不会再轻易受到破坏的真实位面,然后进入维/稳部的控制范畴,被用于产生能量。” “所以,新生部的‘扮演者’是知道剧情的,但你所在的维/稳部却不知道?”白缎若有所悟。 “的确如此。”管戊点了点头,“我们只会得到身体的记忆与愿望,至于其他的一切,还需要自己一点点摸索。” “那真是很麻烦啊……”白缎同情地看着楚尧,语气怜惜。 “我觉得还好,只要有了经验,很快就能理清头绪。”管戊轻笑一声,“其实‘维/稳部’还算好,虽然最初棘手些,但好歹能够在解决麻烦后过上随心所欲的生活,但‘新生部’就痛苦多了。许多‘扮演者’接手的都是配角,无论过程结果如何憋屈,也都得硬着头皮走下去,福利待遇实在太差。所以经常有‘扮演者’拒绝继续工作,转而成为了‘破坏者’,弄得‘新生部’的主脑很是焦头烂额——据说,它最近正在研究人造人,想要制作出一批更加服从命令、情感意识淡泊的人造人来取代有着自己的私心、不易被控制的‘扮演者’,似乎已经有了不小的成效。” “那‘灭/世部’呢?是负责……毁灭/世界?”白缎望向那仿佛昭示着不详的灰黑色圆形。 “不错。有些位面已经不适合智慧生物生存,就会被划入‘灭/世部’的工作范畴,然后被摧毁,为新生的位面腾出位置。”管戊点了点头。 “就像是……那些末世世界、丧尸世界之类的?”白缎偏头问道——上一个位面,管戊的职业是网络写手,连带着白缎也看了不少小说,懂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不一定,还要看具体情况。”管戊耸了耸肩,“如果消灭了人类的丧尸并没有产生自我意识,仅仅是行尸走肉,那么这个位面的确会被归入‘灭/世’范畴,但如果这些丧尸拥有了智慧,取代人类成为新的智慧生物,那么这个位面仍旧会稳定存在,依然隶属于‘维/稳部’。” “所以说,是否被‘灭/世’,主要看是否有智慧物种?”白缎若有所悟。 “没有这么简单。”管戊摸了摸白缎的脑袋,“评判是否要‘灭/世’是个很复杂的过程,有着相当多的条款标准。至于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毕竟那是‘灭/世部’需要做的工作。” 大约了解了灰色空间的三个部门,白缎的好奇心终于得到了满足。 见他不再询问,管戊抬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下,下一秒,一个透明的水母状物体便凭空出现,体内还能隐隐看到机械的痕迹。 “您好,白缎主人,我是管戊主人的助手037,终于和您见面了,我深感荣幸。”透明水母在白缎的面前绕了一圈,挥舞着自己纤细的触角。 白缎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它微凉的躯体,眼睛发亮:“你好。”随即,他扭头看向管戊,而管戊也适时开口介绍:“这是我的助手,负责帮我挑选任务,进入位面后也会作为我的‘眼睛’存在,有监视目标、整理资料、探听消息、兑换物品等等功能。” “听上去好厉害!”白缎目光灼灼地望着水母,发现它似乎因为害羞而变成了淡粉色,更加兴致盎然起来,“我也会有这样一个助手吗?” “很可惜,你没有。”管戊语气遗憾,抬手将缠在白缎指尖蹭动的水母抓了回来,扔到了屏幕上,“开始检索任务。” 水母显然非常不满自己主人粗暴的动作,但却已然对此习以为常。它不情不愿地哼唧了一声,随后舒展身体旋转起来,透明的身体内也散发出瑰丽的光彩。随着它的动作,大屏幕逐渐产生了变化,原本浅黄色大圆内的亮起了不同的颜色,有深浅不一的红、也有深浅不一的绿。 白缎赞赏地望着水母,半晌后才将目光移向屏幕:“这些颜色代表了什么?” “红色的多边形代表该位面存在影响平衡稳定的威胁,颜色越深,威胁越大,不及时清除,就有可能使得位面彻底破坏,不得不被‘灭/世部’清除。”管戊解释道。 “威胁……比如什么呢?”白缎歪了歪头。 “比如,像你和肥璭一样,因为意外而误穿了位面的家伙。”管戊挑了挑眉,“‘维/稳部’除了制造能量以外,也要负责清除你们这类意外的穿越者。清除方法有三种,一种是直接消灭;一种是将他送回原位面;最后一种是允许其仍旧留在该位面,但需要为其设定一个限制条件,阻止其使用超出该位面的能力,一旦违反,即刻触发自毁程序。”顿了顿,管戊摊了摊手,“虽然规定是我们要先与穿越者接触,判断其危险性再决定使用哪种手段清除,但大多数人都懒得做这些事,直接选择最为省事的消灭,省得留下后患。” 听到管戊的话,白缎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幸好我遇到了你……” “是啊,幸好你遇到了我。”管戊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却根本没有说实话。 实际上,管戊也经常属于怕麻烦所以直接消灭的那部分人。也幸亏白缎穿越的时机恰到好处,他已经收拾了所有不长眼的人,任务也进入了平顺期,正是闲得无聊的时候,所以才主动接触了白缎,甚至后来还将他捡回去抚养。 ——倘若管戊那时候正在为了任务而焦头烂额,他必然不会有心思去管白缎,直接灭了了事,免得给自己添麻烦。 所以,现在想来,白缎与管戊的相遇相恋,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稍微差上那么一点,就有可能酿成一场悲剧。 “那么,绿色的图案呢?意味着有任务?”白缎不敢再细思,连忙转移了话题。 “不错,绿色越浅,便意味着这个任务越容易,获得的能量也越少。”管戊顺着他答了下去,“这一次,我准备选一个比较简单的任务,让我们都能适应一下。” 白缎点了点头,语气雀跃:“那么,我需要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陪着我就足够了。”管戊弯了弯眼眸,语气温柔。 “……真的?”白缎有些不敢置信。 “嗯,真的。”管戊声音坚定,“有我在,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说话间,他指挥着水母选择了一个C级任务,随后拉着白缎进入另一个通道,打开属于他的工作室。 工作室内放了两个营养舱,管戊走到其中一个旁边,摆弄了一下,然后示意白缎躺进去。 白缎将信将疑,虽然管戊神色如常,但他却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只是出于对管戊的信任,白缎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乖乖地钻进了营养舱。 “你会很快跟过来吗?”隔着营养舱淡绿色的液体,白缎眼巴巴的望着管戊,表情颇为忐忑。 “嗯,我会的。”管戊抬起手,碰了碰营养舱的玻璃,仿佛在抚摸着白缎的面颊,“你闭上眼睛,不要抗拒,睡一会儿,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在下一个位面见到我了。” “……好。”白缎点了点头,最后深深看了管戊一眼,便顺从地合上眼睛,迅速失去了意识。 观察着营养舱边的仪器,确定白缎成功进入了预设的位面,管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走到自己的营养舱边。 水母摆动着透明的躯体,亦步亦趋地飘在他身边,一向平板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担忧:“这样没问题吗?你不跟他商量一下,就自己做了决定?” “嗯,就这样,没问题。他……并不适合维护者的工作,这样就足够了。”管戊苦笑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维护者穿梭于各式各样的世界、遇到各式各样的人,与位面原住民坠入爱河、并将其带回灰色空间,并不是一件少见的事情。 ——然而,这样的有情人,最终大多却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管戊见惯了这些悲欢离合,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爱上人的能力,却不料当那个对的人出现的时候,他却依旧经受不起诱惑,和其他维护者一样,努力紧抓着触手可得的温暖,无论如何也要尝试一次、放手一搏。 维护者每每进入一个位面,都是身体处于人生最低谷的时候,需要承受整个世界的恶意,承受周围人的攻讦嘲笑,孤立无援、困苦不堪,身体乃至心灵都饱受重创。 刚刚成为维护者的人大多都无法适应这些恶意和辱骂,却又没有丰富的手段和经验得以迅速摆脱困境,所以经常会痛苦万分,甚至崩溃黑化。 哪怕熬过了最困苦的时候,最终功成名就,但一旦进入新的位面,他们仍旧会被打落谷底,不得不承受着心理落差、重复先前痛苦的过程,再一次使尽浑身解数、不择手段得向上攀爬,仿佛是一个个永无止境的绝望轮回,片刻也不得安息。 如管戊这般被灰色空间选中的人,大多意志坚定、学习能力极强、以自我为中心,有头脑有手腕也足够心狠手辣,就算痛苦,也会很快习惯这样的生活,甚至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让自己过得更加舒心——一旦时间长了,习惯了这份工作,便也不会再觉得多么难受。 然而,被‘维护者’们带到灰色空间的恋人却不同。他们大多都像白缎这样单纯温良,因为只有这有这样的人,才能令冷心冷情、麻木淡漠的维护者感觉到温暖、信赖与安心,愿意奉献出自己的全部感情。 然而,这些心性柔软的人却很难适应‘维护者’的工作,哪怕再深刻的爱情,也无法令他们漠视周遭的欺辱和恶意。甚至,他们本性中的善良与温柔,反而会让他们感受到比寻常人还要深重的折磨。 长此以往,当爱情被时间逐步磨损后,原本的爱侣也会变成怨偶,甚至怨恨自己的爱人将自己带来了这里,让他们看到了不曾看到、更不想看到的世界与人性的阴暗。 情况好的,是两人分道扬镳、相逢陌路,情况糟一点,便是有人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选择了自我了断。 爱情方面的失败,极大地打击了维护者们的意志,甚至因此而损失了好几名出色的员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灰色空间的主脑做出了紧急调整,推出了另一项功能,那就是让‘维护者’的恋人摆脱‘维护者’的身份,以投胎转世的形式进入位面。 只是,所有的事务都存在利弊,投胎转世虽然令这些“恋人” 不必再经历人生低谷,但却仍旧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失忆”。 每个位面都有其自行运转的方式,哪怕灰色空间也无法强行介入。以投胎转世进入位面的灵魂就像是彻彻底底的新生儿,虽然仍旧对自己的恋人有着本能的好感,但却不能保留自己的任何记忆。 他们将会与位面原住民一样出生、成长、死亡,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人生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一个人性格的形成,不仅有先天因素,也同样会受到后天的影响。当维护者进入位面后,也许会发现自己的爱人已经成为了一个他所陌生的人,也许会发现爱人的身边竟然出现了其他青梅竹马、感情极好的恋人。而他的爱人,甚至也会因为他的声名狼藉而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拒绝他、排斥他。 这样的误解与伤害,会极大地磨损维护者的感情。毕竟,爱人的失忆让这些抱着曾经回忆而努力追逐的维护者们承受了更多的压力与痛苦,他们不仅要努力完成任务,用得到的能量供养自己与爱人,同时还要面对爱人陌生的态度、不理解乃至厌恶的目光。 一个一个位面的轮回,让不少维护者默默得抛弃了自己的爱情,回归了独自一人的生活,而他们的爱人则真正变成了最后经历的位面的原住民,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的爱人与关于灰色空间的事情。 由于失忆所造成的不确定性,使得不少爱侣都对此望而却步,沉浸在深爱之中的他们盲目相信着自己的爱情,却根本不知道,无论选择那一种途径,都不会缺少困难和阻碍。 既然结果都不甚理想,那么管戊自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对于白缎而言更为温和的方式。 ——那是自己藏在心尖尖上的人,根本舍不得他受到半点委屈,又怎么能够令他成为维护者,承受世界的恶意?更何况,以白缎的手腕和心计,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哪怕有自己从旁协助,也不可能不受到一点伤害。毕竟,刚刚进入任务的管戊也有着一屁股的烂债,根本腾不出太多时间、事无巨细地庇护自己的恋人。 所以,为了保护白缎,管戊选择了转世投胎的方式,哪怕他最终也步上了前辈们的后尘,累了倦了、不愿意再继续爱下去,对于白缎而言也不过是少了一个根本不记得的前世的恋人。 管戊会安安静静地离开,而白缎也仍旧会开开心心、一无所知地活下去,然后找到另一个喜欢他的人,度过平凡喜乐的一生。 这样,就足够了。 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爱上了白缎、也诱使白缎爱上了自己,最终将对方带进了灰色空间,卷入了这场无望的爱情长跑——那么他便应该承担起一切的责任。 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让白缎重新回归位面罢了,至于其他的重负与困难,则都应由他一力承担。 如果白缎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他一定会坚决反对,哭着闹着撒娇着强迫他改变主意,所以管戊干脆什么都不说。 而等到白缎知道了一切,那便意味着他们已然修成正果,就算对方因此而赌气上一阵子,管戊也甘之如饴。 “好吧,您是主人,您说的算。”水母有些心疼自己追随了不知多久的主人,但它也知道,管戊从来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抬手拍了拍水母的顶部,管戊掀开营养舱,坐了进去。 营养舱内逐渐注入了绿色的营养液,管戊低下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随即在上面轻轻地吻了吻。 ——我最亲爱的恋人啊,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况,请一定要等我、爱我,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不断努力坚持下去,永不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到此全部完结!本文也宣告结束,么么哒=333=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